慕容非凡的眼球大张,神情呆滞着,似乎是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地看着骆炜森,难以置信地看着顶上的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死他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他究竟是为何而死?!
天地静寂,山林无声,夜风送来缕缕凉意,吹得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枯叶飒然作响,膝胧的暮色,映着远去的人影,徒留下一份夜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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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一件事……小莲,你留在默府中能经常听闻江湖上的事儿,如果有一天,当你听到慕容非凡死讯的时候,你就将凶手是‘红庄’庄主骆炜森这件事传播出去,说红庄庄主罔顾伦常,违德逆天,为夺其女,杀其婚者,天理难容……然后马上离开默府……”
耳畔传来的熟悉声,使陷入往昔梦境中的冷落悠悠地转醒,视野朦胧,床的四周罩着白纱帷幔。咦?不是已经被骆炜森扯落了吗?怎么……
难道只是梦,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冷落随即挪动身子,可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似的,酸痛不已。下体不断传来的刺疼感,在在提醒她,这才是现实。瞬间的喜悦乍然冷却,她寞然地抬起左手置在额间,嘴角勾起一抹没有笑意的笑痕,嘲讽着自己的傻。
冷落随之握紧粉拳,发狠似的重重锤在铺满织罗锦缎的床上。骆炜森!我要让你声败名裂,成为武林的公敌,永无安宁之日!
咦?她意识到她的双手竟可以自由活动,不由得纳闷,蹙起秀眉,上面除了手腕处的淤痕外,已无任何的血迹,而身上原本破碎不堪的衣裳也被新衣所取代。还来不及细想,纱罗外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姐……奴婢……”娇俏怯柔的嗓音,透过薄薄的纱罗荡入了冷落的耳中。
“红枫,是你为我换的衣裳?”冷落坐起身子,撩开罗帐,双眼直对上那双充满愧疚的瞳眸。
“是。”红枫垂首回避冷落的眸光,向她微微一福身。
“我睡了多久?”声调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一天一夜。”
“是吗?”冷落的颊上浮现出一抹淡漠的苦笑。
沉默,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的沉默,让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红枫“扑通”一声,双膝齐下,直挺挺的俯首跪在冷落的眼前,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
“你这是干嘛?起来!”
红枫的头深深地低垂着,依然跪地不起,肩头耸动,虽然极力压制,但仍然发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你哭什么?你这是在同情我,可怜我?”理智告诉她不该怒及他人,但是,红枫此刻的举动却让她怒火中烧,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小姐,对不起。”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尾音仿佛哽咽在了喉间。
“你没有错,何必道歉?”冷落神色一黯,自嘲笑道。随后悒悒地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那对停在树梢上的小鸟。
“不,小姐,奴婢有错!”红枫跪走到她的跟前,歉悔的噎泣:“一直以来,奴婢……奴婢都在监视着小姐,也知晓庄主他其实对小姐你……小姐待奴婢如姐妹,任何事都会跟奴婢说,可奴婢却在欺骗着小姐,害小姐落得今天如此……”
“你不必说了,这些我通通都知道!”冷落冷情地打断红枫接下去的话,不想再想起那不堪的一幕。
“嘎?”红枫一楞,错愕地瞅着小姐。小姐她知道?
“你不必感到内疚,你在欺骗我,我又何尝不是也在欺骗你!哈哈!大家都只是在互相欺骗、互相利用罢了。从来都不是真意,又何来内疚?”冷落漾起一抹涩然的笑容,一行眼泪不争气地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小姐……难道再也不能回到以往跟小姐在一起的日子了?”看着小姐落泪,她更加泣不成声。
不管时间如何倒流,都无法改变她曾背叛出卖过自己的事实,她的字典里没有“原谅”一词!
冷落拭去颊上的泪水,漠然疏淡道:“我是主,你是仆,如此而已。”
红枫脸色蓦然刷白,小姐已不再信任她,这比要她的命还难受。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你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冷落侧身背对,不再瞧她一眼。
红枫喟叹一声,怅怅站起身微微躬了躬,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伫立窗前的冷落忽地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红枫,神情是少有的慌乱,“红枫,你听得见铃声吗?”
“什么?”红枫一时没听明白,“什么铃声?”
“就是我脚上绑着的‘玲珑锁’,你听得见它的声音吗?”
“听得见,小姐一动它就会响。”红枫如实回答,她心里清楚其实不该将此事告之小姐,可是……她不想再欺骗小姐了,小姐才是自己的主子啊。
“为什么我就听不见?莫非——这‘玲珑锁’的声音是有内力的人才能听见。”冷落撇着唇,神色复杂,瞥了眼红枫,说道:“你下去!”
“是。”
冷落目送着红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喃喃自语的低吟:“为什么骆炜森没有在第一时间用内力将它震断,还让它继续留在我的脚上?究竟是为何?难道——”她的心神霎时一惊,面如白纸,“难道是故意留下这锁,好引绝尘上钩,试探他对自己的忠心?”
她,不禁惊慌失措,为了一个男人,失去了她引以为自豪的冷静,心中隐隐泛涌起前所未有的不安,蔓延扩大……
绝尘,你千万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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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山脚下的一处茶亭内,不起眼的角落独自坐着一位戴着深黑色斗笠的白衣男子,手持茶碗,优雅地啜茗。他似乎有意掩盖住他身上那不凡的气息,潜融入这简易甚至是简陋的茶亭,平凡到几乎没有存在感,令人一晃就过。
这时,三名彪形大汉手握铁锤路过茶亭,目光四扫,随意挑个位子,坐了下来。
“大哥,这淌浑水我们‘昆仑三侠’真的要掺和进去?”三人中最矮小的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还用说!三弟,你忘了我们当初踏入江湖时所立的誓言了吗?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让武林中人都知道我们“昆仑三侠’!”老大面容沉稳,老气横秋,眉间透着一股狠劲。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次的事儿这么棘手,我们到底该怎么做?”这“昆仑三侠”的老三有勇无谋,无论何事都唯老大马首是瞻。
“是啊,大哥,两天前,‘风流公子’慕容非凡惨死在荒山上,凶器竟是树叶。江湖上对这事可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凶手是谁。你想想,杀了慕容庄主的独子,不就是公然和慕容山庄为敌吗?这厮也太大胆了!我们该赶去慕容山庄,伙同江湖众人找出那恶人还血才是,怎么……”
“唉,二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你大哥我可是得到了一条最可靠的消息,你知道那凶手是谁吗?”那老大故作神秘。
“谁?”
他侧目一顾四周,刻意压低声调,“‘红庄’庄主骆炜森。”
相隔他们两张桌子远的白衣男子啜茗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秒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老二和老三惊得从凳上跳起,大叫出声。
“你俩不要命啦,坐下!”见两人听话坐下后,他才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慕容非凡的死讯传开不过一天,慕容山庄的人就接到消息赶去收尸了。唉,当时那场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以想见慕容老庄主会有多伤痛,随后便在众人面前立誓一定要找出凶手,为他儿子报仇。我们当时不是在扬州城,正打算上慕容山庄吗?”
“对啊,大哥,可你硬要拉着我们往这走,我和三弟可都是一头雾水。”
“我在扬州城遇上了‘包打听’,他告诉我,凶手其实就是骆炜森,动机是为了他的女儿,那个有名的‘红庄美人’。听说是骆炜森爱上了自己的女儿,而他女儿却与慕容非凡定下了婚约,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好独占那美人。”
白衣男子紧握茶碗的手微颤了一下。
“这消息可靠吗?”老二一副尖嘴猴腮样,看得出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
“绝对可靠,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才得到的消息。”
“哇噻!那‘红庄美人’肯定暴美,不然怎么会迷得像骆庄主那样的英雄神魂颠倒,还让他做出如此败德的事!好想见见那传说中的美人哦!”老三一脸向往、陶醉。
“你别在那白日做梦了!”老二掉转头,严肃地说道:“大哥,这么说,我们这是赶去红庄罗?”
“还是二弟知我心。你想想,那骆庄主的武功可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武林中谁人是他的敌手?那慕容山庄想和红庄作对还差上一两截,谁还去管它究竟是谁对谁错呀!我们‘昆仑三侠’当然站在强者那边才是!”
“大哥说的是,我们早些赶路,也好早点到红庄。”话罢,“昆仑三侠”便各自拿起桌上的利器——铁锤,扬长而去。
茶亭又恢复了一派宁静,只是那白衣男子搁下茶碗,默默地凝望着他们远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丢下碎银,竟也朝同一方向飞掠而去。
第三十一章
“小姐,你又失眠了?”
红枫缓缓梳整着冷落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惊异得发现小姐今日不仅眼圈忧黑,脸色煞白,似乎还神情憔悴,比往日更添了几许柔弱病态,她很是担心。
“没有。”冷落冷言,板着一张拒人千里的脸孔,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她精神上的痛苦,远在肉体痛苦之上。每日!每夜!那被定格住的受辱画面,宛如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还说没有,您的眼圈黑黑的。”红枫早已习以为常,并没将小姐的冷漠放在心上,边说边担忧地指着铜镜中的人儿,“您看,您变得好憔悴,这几天也没有吃多少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憔悴了?怎么会?
冷落定眼一看,怔住了神,铜镜中映出一张美丽依然却苍白异常的脸,几乎与她身上素白的纱衣同色。一双犹如死神般的瞳眸,幽然无神,如同雪一样没有光彩。心中不禁一颤,何时她竟变成了这样?她的斗志、她的毅力、她的不妥协呢?都消失了?
她怅然无语,侧身默默地凝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树叶……
唉……已尽深秋了……
枯黄的落叶们,像是一群星星逃离了虚幻的天庭,回归于沉实的大地,更像是美好而柔弱的命运,因抗不住风雨的侵袭而失坠于无声无息。
冷落心头一窒,自己不就是那其中的一片落叶?!毫无抵抗地任凭它风吹雨打消逝而去?!
她以前不甘的心上哪儿去了?不过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吃了一次败仗,就退缩了、胆怯了?她还是那个无比坚强,永不低头的冷落吗?
只知道在一旁自哀自怨绝对不是她的性格!
冷落凝注着镜中映射出的自己。长得太美未必是幸,也未必是不幸,美也是一种力量。她虽然没有任何武功,可她并不是弱者,她的容颜就是控制男人最好的武器。她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被这皮相所迷惑住的人。既然命定了她,给了她一张绝世的容颜,就算要背负上千古罪名,成为红颜祸水,甚至是株藏毒的罂粟,她也要与这命运斗法,不甘受任何人的摆布与奴役!……自由、宁静、幸福……还在等着她!
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的的局面了,不论还会有多少苦,她都要忍。一定能熬过这段匍匐于骆炜森脚下的日子。有她在的一天,她都不会让红庄平静!
她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再迷惑,甚至不再留下任何的后路。不扳倒骆炜森她誓不罢休!
“红枫,听得见铃声吗?”冷落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铜镜,可注意力却已不在自己身上。
“听得见。”
透过镜子的反光冷落细心留意着红枫说话时的神情。红枫没有说谎,她很肯定。红枫从小到大只要一说谎,她的眉角就会微翘,略显心虚。这细微的小动作她每次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冷落松了口气,他没来。可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究竟是在庆幸?还是在失望?
“近日红庄可有特别的事发生?”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下人们议论,庄内像是来了许多的武林人士。”
很不寻常!红庄已经尽十年没有和外界打过交道了,武林中人突然造访红庄,看来江湖肯定是发生了异动。
冷落眼珠儿一转,灵光一现。如果,如果说一个名满江湖的山庄少庄主死了,应该不会是一件小事,再加上凶手又是……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暗忖:小莲,谢谢你!谢谢你遵守了我们彼此的承诺,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你!
“都是些什么人呀?”她状似不经意问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都和小姐一样,待在红叶小筑里没离开过半步。不过听红兰说,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人物。”
江湖所谓的名门正派人士应该不会站在红庄那边才是!名声——这看似虚幻的东西,其实人人都挺重视,谁都怕它变臭,当然!除了那些只为出名不怕臭名的小人物。
“庄主没再来过小筑了,是不是?”
“是,自从上次庄主离开后,就没有再来过。”
看来是被这事儿给缠上身了。这样最好,最好能忙得他晕头转向,疲于应付!
……
一长串打探下来,大致的情况她已经了解了,唯独红枫——她的眉角始终没有翘过一次。冷落倍感狐疑,她……她怎么会这么老实,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究竟是为何?
喔!不管了!反正她没说谎就好!
小筑的四周到处布满了守卫之人,是骆炜森离开之前吩咐下来的,她根本就不能离开房门半步。看来只有等待,一切见机行事。
至于骆绝尘——
他不来最好,如果他真的来了,她……
心中一阵酸楚涌上,冷落黯然地合上眼,现在的情况和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她不能再将他拖下水。
因为他的存在,打开了她封闭已久的心扉。那种不屑于爱情的傲慢偏执,那种一次次遭到遗弃后堆积起来的冷漠,都已瓦解在他的深情里,只是她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不敢接受。可现在她却是不能接受,还必须断绝那根孽生的情丝,他才有生路可言。
讽刺!大大的讽刺!
她和他终究还是无缘,既已注定孤独一生,何必再徒增哀思?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了,又何必将那遗落的心再补上……
这样……也好!斩断了那根情丝,他也就能寻找值得爱值得为他修复情丝之人。她,她永远不是那个值得他爱的人!
“砰——!!”
突如其来震天的揣门声,惊动了房中的冷落及红枫,同时掉转头望向门扉。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骤然闪至身前,没等看清,紧接着“啪!”地一声,冷落便伏倒在地。
谁知红枫竟没有朝大胆来人出手,而是立刻拜跪在地,浑身打着颤。
突来的变故让红枫不知所措,惊恐万分,可望着瘫软在地的小姐,她鼓起勇气悲声哀求,“庄主,求求你放过小姐!小姐她……”
“大胆!”骆炜森厉眼一扫,红枫的话随之咽回肚子。“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深沉的声调让空气为之冻结。
红枫吓得急急站起身子,颤抖退了出去。
冷落狼狈地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