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怨我?”永安侯夫人打断程尚德的话,带了几分怒气:“是在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所以觉得我也照顾不好睿安?”
“我并不是在怨您,您是我的亲生母亲,不管您对我做什么,我都是能顺着,哪怕娘您让我削骨割肉,我也只能去做。”
程尚德神色平静:“只是,我不愿意让我儿子,从小和我一样,生活在没有爹娘陪伴在身边的环境里。”
永安侯夫人差点儿气的晕过去,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你……”
“母亲请恕儿子不孝,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留下睿安的。”程尚德起身,给永安侯夫人行了大礼,温琼华赶忙跟着,永安侯夫人侧身不受这礼,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也知道你不孝?”
“还请母亲恕罪。”程尚德也不辩解,只使劲磕了个头。
睿安本来是被永安侯夫人放到软榻上的,这会儿见到爹娘跪在地上,又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就一边叫着爹娘一边往软榻边爬去。
永安侯夫人正在气头上,一双眼睛只冷冷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程尚德和温琼华,也没注意到。
温琼华一抬头,就发现儿子快要从榻上掉下来了,心里一惊,连忙扑上去,正好将睿安接住。小胖子还以为娘亲是在和他玩游戏,乐的哈哈大笑。
温琼华却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将自己的孩子留下来。
这可不是现代,坐车坐飞机,再远也能在三五天内回来。若是将睿安留下来,他们母子,至少有三年见不着面。尤其是,她还不放心永安侯夫人。
对自己的儿子都能狠下心来,一个不过是相处了连两个月都不到的孙子,怎么可能会亲近的起来?她留下睿安,不过是想要留下一个人质而已!
“还请母亲恕罪,睿安……”温琼华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外面响起永安侯的声音:“尚德可是在这儿?”
说着,就掀了帘子进来,瞧见程尚德和温琼华都跪在地上,就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爹。”程尚德转身给永安侯磕头:“儿子要带睿安去真定府。”
一句话,永安侯的脸色就黑了。深吸一口气,永安侯直接绕过去在上首坐下:“昨天我不是说了吗?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睿安留下来,你还怕他没命吗?他是我的亲孙子,侯府的嫡长孙!哪怕是我死了,都不会让他出一点儿的事情的!”
“爹,我以为,我也说的够明白了,我不会让我儿子重复我的命运的。”程尚德再次磕头:“在您进门前,若非是琼华动作快,怕是这会儿您瞧见的就是带血的孙子了。”
永安侯顿时惊了:“你说什么?”
永安侯夫人赶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不小心……”说着,觉得不太对,又换了一句:“我没注意到……”没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各种暴躁和烦闷,再次开口:“我刚才……”
“爹,还请您恕罪,睿安还小,又正是对周围一切东西都十分好奇的时候,稍有不注意,就会磕碰到。母亲这段时间正忙着,接下来又是二弟成亲,大妹出嫁,还有二妹三妹的事情要忙,我怕母亲分神照顾不到睿安。将睿安留下来,怕是会给母亲添麻烦。”
温琼华赶忙说道,永安侯皱眉,永安侯夫人简直要气死了:“不过一次意外……”
“爹,娘,我小时候,也不过是一次意外。”程尚德打断永安侯夫人的话,抬头看着她:“一次意外,我有半年没有见到母亲,一次意外,我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喜欢。一次意外,我失去了所有。”
说的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都沉默了下来,永安侯是最早对儿子有了愧疚之心的,这会儿听儿子说起之前的事情,就有些底气不足:“都已经过去了。”
“爹,娘,睿安还小,我们不放心将他留下来。”程尚德再次声明,永安侯略带愧疚的保证:“我会照顾好他的,将他放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爹还要上朝,还要处理事情,睿安才一岁,又不懂事儿,放在爹身边,也只能是给爹捣乱。”程尚德沉声说道:“儿子不想给爹添麻烦。爹若是舍不得睿安,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还请爹给睿安启蒙,将睿安带在身边教导。”
永安侯夫人忽然笑了一声:“既然你不放心只将睿安留下来,不如将琼华也留下来?琼华是睿安的亲生母亲,总能照顾好睿安吧?”
“我这一辈子,只要嫡出子女。”程尚德看着永安侯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娘是怕我将来的孩子太多?”
永安侯夫人顿时无语,气的更狠了,伸手拿了茶杯砸在程尚德的脑袋上:“逆子!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
“让娘不满了,是儿子的错。”程尚德忽然笑了一下,脑门上还带着茶叶水渍,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儿子当初,就应该代替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去死的,这样娘就满意了对不对?”
永安侯夫人哆嗦了一下,永安侯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瞧着程尚德那神情,觉得,不管怎么说,大概儿子都是不会愿意将小孙子留下来了。
说到了这个地步,弄成了这个局面,他们小夫妻肯定是再也不可能放心了。
“你们先回去吧。”永安侯心里叹口气,面上都显出了几分頽色,他原本是真的为侯府,为夫人,为儿子打算的啊,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程尚德不发一言,给永安侯磕了头,转身拉了温琼华起来,将她怀里的小胖子抱到自己胳膊上,一家三口急急忙忙的离了长春堂。
“琼华,你放心,我不会将睿安留下来的。”一路无言,到了锦墨居,程尚德将睿安放到软榻上,低头在温琼华额头上亲了一下。小胖子拍手欢呼:“亲亲,亲亲!”
程尚德笑着侧头,在睿安脸上也亲了一口。睿安很是大方,回了亲爹一脸口水,顺便在亲娘的脸上擦擦嘴。
“程大哥,以前的事情……”温琼华伸手拉了程尚德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程尚德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无妨,都已经过去了。若非是今儿母亲提出将睿安留下来,那话,我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现在说出来了,反而觉得是松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他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是当年,自己替那个弟弟死了,是不是母亲就不会这么讨厌自己了?今儿,他真的问出来了,可是,对那答案,却忽然没了兴趣。
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知道那个答案,有什么意义呢?
他现在有漂亮端庄善解人意的娘子,有机灵可*聪明懂事的孩子,还有一片光明前途大好的生活,那些埋藏在心里的东西,怎么能比得过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花开忽然觉得,再有两章就能完结了!!!!!!当然,番外是还有的……
☆、175指责
“大哥;我听说你忤逆了娘?”程尚德正抱着睿安看温琼华指挥人收拾东西;就听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皱眉,门帘就被掀开,门口的丫鬟被闯进来的人直接推倒在一边。
“二弟;你的规矩呢?”程尚德将睿安递给温琼华;转头直视程尚文:“你的先生就是教你如何不打招呼直接闯进兄长的房间?你没看见你大嫂也在吗?”
“见了我和你大嫂,你也不用行礼的吗?”程尚德面色阴沉;语气里带出了几分嘲讽。平日里,在永安侯夫人的阻止下;他和这个亲弟弟本身就不是很亲近;若是往日里,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人要在这会儿撞上枪口,程尚德就不想留情了。
“大哥,在说我的规矩之前,你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的吧?”程尚文愣了愣,随即嗤笑:“你刚才在长春堂对娘做了什么?就你这样的忤逆子,竟然还能受到皇上的看重?你信不信,今儿你的行为被传出去,皇上立马会将你贬了?”
说不定,连世子之位都要换人来坐了。
温琼华在心里替他补充完这句话,转头看程尚德:“我派人去请爹过来?”
“不用了,你抱了睿安到书房去吧。”程尚德摆摆手,叫了李妈妈进来,护着温琼华和睿安出门,程尚文怒目:“怎么,你还怕我对女人孩子出手?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从来就没看得起你过。”程尚德微微挑眉:“不过是整日里遛狗斗鸡的纨绔,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看得起?我是应该看得起你十六七了还一事无成,还是应该看得起你整日里只会讨好母亲别的半点儿不会?”
“你!”程尚文大怒:“至少我讨好娘是孝顺她了,你倒是成家立业了,却也将娘气的病倒了!若是都要像你一样,不过是个四品官儿就能不顾孝道,那我宁愿永远没出息!”
程尚德笑了一下:“你说,爹是个有出息的人还是个没出息的人?”永安侯的品级,可比四品高多了,那是超品,可是,程尚文能说永安侯不孝吗?
程尚文面色青青白白,手指指着程尚德,程尚德略有些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指按下去:“是谁教你,让你用这种的姿势指着长兄的?”
“你肯定是嫉妒我!”程尚文忽然就神来一句,程尚德有些愕然:“什么?”他根本就没跟上程尚文的思维,原本不是正在争吵孝顺和出息的关系的吗?怎么忽然就转到这个频道了?
“娘最喜欢我,最疼*我,最关心我,之前还曾说过,要你将爵位让给我,我才是娘最最贴心的儿子,你算是什么东西?”程尚文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你今儿和娘吵架,会让娘更讨厌你的!”
“这不是更合你的心意吗?”程尚德沉默了一会儿,就又挂上笑容:“你一向不是最最喜欢看到这种场面的吗?娘更厌恶了,对你不是更有利的吗?”
“你知道就好!”程尚文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忤逆娘亲的事情,一会儿就会传遍京城了,你要是再不识趣,我就让娘将你赶出家门!”
程尚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都有些弄不清楚这个弟弟的心思了。
一开始,程尚文是来给永安侯夫人抱不平的,但是说着说着,就成了炫耀,炫耀永安侯夫人最疼*他这个儿子,现在,又变成了挑拨和警告,这变化的,可真是够快的。
“大姑娘,您不能进去……”正笑着,忽然听外面李妈妈的声音响起来,程尚德微微挑眉,今儿来的人还真是够齐全啊,也不知道两个人提前通气了没有。
“大哥,我听说你今儿忤逆了娘?”瞧瞧,连问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思思,你的规矩呢?”程尚德索性在软榻上坐下了,程尚文嗤笑了一声:“和你这种不孝的东西说话,哪里还用什么规矩?你也配?”
程思思这才看见程尚文,略有些惊讶:“二哥,你怎么也在?”
“我也是听说大哥今儿忤逆了娘,将娘都气病了,所以来问问大哥是怎么回事。”程尚文不满的看了一眼程尚德,伸手将程思思拉到自己身边:“你看过娘了?”
程思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娘被气的心口疼,为了维护大哥的名声,还不愿意请御医。大哥,娘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忤逆娘?娘不就是想将睿安留下来吗?你瞧瞧这京城里的人家,谁家不是将嫡长孙留到长辈跟前尽孝?凭什么你们的孩子就要例外?”
说着,四下看了看:“大嫂呢?怎么不见出来?她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吗?”
程尚德拿起茶杯砸在程思思跟前,程思思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都差点儿跳脚了:“大哥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问问大嫂在哪儿,就值得你发这样的火?你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吧?和娘比起来,温琼华那种女人就是你的心头宝了吧?”
程尚德阴森森的看程思思:“你若是再有一句诋毁你大嫂的话,你信不信我直接派人到张家将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张家,就是程思思未来的婆家。不管程思思有理没理,她针对自己的大嫂,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是大家闺秀所为。真让张家知道这些,怕是退婚都不远了。
程思思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脸色一白,就不太敢出声了。
“你们两个,还有别的事情吗?”程尚德之前还有心情应付一个傻瓜,但若是傻瓜变成了两个,他也是会腻烦的。而且,对这种人,不搭理才是正确的,说的越多,他越是纠缠。
“大哥你什么意思!”程思思顿时怒了:“你都没发现,自从你娶了温琼华,你对我和二哥的态度就变了吗?以前你虽然不*说话,但是对我和二哥也是很好的,现在呢,连和我们说话都会觉得不耐烦!”
程尚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其实以前我和你们说话,也是会觉得不耐烦的,只是那会儿没有别的事情做,所以才逗你们一下。现在,我的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将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们的身上?”
“你!”程思思的一张俏脸也难看起来了:“大哥你什么意思!”
程尚德脸上明显的带出不耐烦:“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是听不懂吗?你不是自诩才高八斗,聪敏好学的吗?怎么连一句话都听不懂?”
程思思气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程尚德放下茶杯:“若是听不懂,我就再说一次,我说,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耐烦和你们两个说话,所以,你们赶紧走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大哥,我看错你了。”程思思深呼吸好几次,让能让自己说出几个字,说完,就直接拽了程尚文:“二哥,大哥都赶人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若是晚了,指不定大哥能让人将咱们两个给扔出去。咱们可不是温琼华和睿安,能让大哥另眼相看。”
程尚文冷笑了一声:“娘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不孝子!”
说完,和程思思一起离开。程尚德喊了小厮过来:“你去将这儿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不都要落,一个字都不要改,全部告诉我爹。”
温琼华在书房听着动静,等锦墨居安静下来了,才抱着睿安回来:“怎么样?他们不会去爹那里告状吧?”
程尚德笑了一下:“不去才怪了。”
“那爹会不会生气?”温琼华有些着急,永安侯府就两个长辈,现在他们已经得罪一个了,若是连永安侯也得罪了,那可就坏事儿了。
她倒不是怕永安侯重上折子,将爵位传给程尚文,她就是怕这事情会对程尚德的名声造成影响。不孝敬永安侯夫人,只要不明面上发生什么大事儿,也是能圆过去的,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永安侯夫人的偏心。
可是,若连永安侯都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儿,和程尚德不对劲的苗头,估计第二天这御史的折子就能放到皇上的御案上了。
“无妨。”程尚德微微摇头,伸手抱过睿安:“你赶紧让人收拾东西吧,咱们明儿就得出发,再在真定府定居三年,怕是回来,侯府就该分家了。”
温琼华瞬间愣了:“分家?”
程尚德点头:“兄弟不和,若是程尚文成亲之后还留在侯府,怕是我和娘,以及二弟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爹一向是考虑周到,为长久计,也为了防止兄弟阋墙,分家才是唯一能选的道路。”
两家不和的人住在一起,那每天除了争吵还是争吵。离的远了,指不定才能和平的说上几句话。永安侯可从来都不是糊涂人。
再加上还有一个永安侯夫人,若是两兄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