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犹豫了片刻,终于开了金口:“他身上的伤一直未曾痊愈,这段时间全靠着深厚的修为才能将其勉强压制。然而在醉酒后,意识力会暂时减弱,这才导致了伤势的骤然发作。”
我傻眼。
敢情全是那两瓶白干惹的祸,想来,从不饮酒的苍梧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可若非如此,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一直带着伤。
“神仙不是应该很厉害很无敌的吗,怎么还会受伤呢?”
“就算是神仙,也并非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坚强。”牛犇轻轻叹了一声:“嫂子,有些事儿,他不让我告诉你。这家伙的脾气,想必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你也已经有所了解。”
我笑了笑:“又臭又硬。”
牛犇也是一笑。
寻思了片刻,我又问:“如果神仙受伤了,是不是也像武侠片里那些挂了彩的大侠,最好不要动用内力?”
“这个自然。”
“那么,从这里到‘虎啸岭’之间来回,变出一颗让我再也不怕冷不怕热的珠子,是不是都要用法力才能做得到?”
牛犇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顿了顿,又说了句:“还有那道印记。”
我摸了摸脖子。
就算我再迟钝,到了此时此刻也该猜得出,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什么吻痕。
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逞强,真是头笨蛋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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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失恋
牛犇说,等苍梧的酒劲退去醒过来就没事了,可他直到第二天傍晚还依然在昏睡。不过,脸色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骇人。
我回家拿了些换洗衣物和上班要用的东西,出门时先是看到了那张摆在茶几上的喜帖,接着又一眼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还有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
从小到大,我向来都以假小子形象示人。但就因为林磊随口说过一句喜欢长头发的女生,所以与他在一起的那整整五年里,我便再也没有剪过头发。一直到分手以后,才将已经过腰的长发一刀两断。
上次失恋可以玩‘短发’,这次呢?
许是连续两天都没有休息好,我昏昏沉沉坐了反方向的公交车,又稀里糊涂沿着一条马路走到了一个小区的对面。
天已经黑了,但到处都是灯,光线将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我蹲在路边扮了十分钟的大马猴,然后看到那个小区的门口停下了一辆出租车,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熟悉一个陌生。男的高大挺拔斯文俊秀,女的玲珑有致苍白娇弱,从外形到气质,都很配。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是对那些巧遇之类的情节嗤之以鼻,世界这么大,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能撞到一起了呢?有这个运气,还不如去买彩票,保不齐也能中个三两亿人民币玩玩。
然而现在,我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和浅薄,我忏悔。
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生活是充满了狗血的。
我只是来看一眼张晨的住处而已,真的没想到居然能看到他,更加没想到还‘看一送一’的附带了一个。
腿有些麻了,我扶着电线杆站起来等血脉畅通。
马路对面的张晨扶着身边的女人向小区的大门走去,神情很温柔动作很呵护。
在进入门内转弯时,他们忽然停了一下。接着,张晨慢慢的回过头,望着我站立的方向。
鉴于腿部神经的麻痹有延伸至大脑中枢的趋势,我好像彻底丧失了描绘情境的能力。
总而言之,一切都非常非常的戏剧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对这种恶俗的套路表示最深切的鄙视。
在这种戏剧化的氛围里,头顶着戏剧化光环的张晨对同样顶着戏剧化光环的女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独自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时之间,戏剧化光环的万丈光芒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我的腿依然很麻,且越来越麻。不过幸亏旁边有个电线杆,所以我能够昂首挺胸腰板笔直屹立不倒,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电线杆!
“小窦……”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来了?天地良心,真的只是恰巧路过。”
张晨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习惯性的温文浅笑:“我本就打算一会儿去找你的。”
我也使劲地笑着:“是啊,你保证过,会立即来找我,一秒钟也不会耽误。还好,现在不晚,我还不会睡成一头猪。”
他的笑容一点一滴消失,露出很深很重的疲惫。
这让我忽然也觉得有些累,不,是很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单刀直入:“你的那个朋友姓夏名安洁,对不对?”
他微微愣怔,旋即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镜片后的眸子在周围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很黑很亮。
我却没容他做出任何反应,紧接着又说了句:“你去找我,是要跟我分手,对不对?”
他看着我,眉心蹙起,目光却没有闪躲,轻声而坚定地说:“对。”
“因为你们复合了?”
“不,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在一起。我只是,不能不管她。”
在接下来几分钟里,我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其实很简单,一对恋爱了十年的情侣要结婚了,但是婚礼前夕,女孩却被一个横空出现的大老板猛烈追求。最终,她选择了金钱和地位,抛弃了爱情和承诺。可惜,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老板便又看上了别人。心高气傲的女孩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得了重度抑郁症,开始想法设法的要结束生命。
在最后一刻,她想起了那个曾经伴着自己走过整个青春的男子,于是发了封邮件,说了句对不起。
很幸运,她被医院抢救了过来,更幸运的是,男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只不过,并非是因为爱。
我说过,张晨是一个善良的人,在叙述这段曾经给自己带来无尽痛苦甚至耻辱的过往时,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没有半点愤恨,就连埋怨或是责备都没有。
“小窦,我不能不管她。毕竟,我跟她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有过那么多的过往。对我而言,她就像是我的一个亲人,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毁灭自己,我真的做不到……”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晨的声音里终于起了波澜,却再也不是惯有的温润清朗,而是嘶哑艰涩得仿若像是能把人的心底划出几道伤口:“医生说,她的这个病恢复起来非常缓慢,需要很多的时间,需要很多的耐心。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毕业后,就跟家里人几乎断绝了所有联系。如今在这世上,她只有我。”
坦白说,眼下这个情况的确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跟我之前发呆时所想的那百儿八十种可能性都不大一样,尤其因为不够狗血不够恶俗而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恢复起来要多久?”
“不知道。”张晨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勾出上扬的弧度:“不过这不重要,无论多久,我都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承担这一切。因为,这对你不公平。因为,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小窦,你能明白么?”
我想,我能明白。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即便后来不再深爱,即便彼此伤害,却依然没有办法将对方从生命里抹去。
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责任,也许是因为友情,也许是因为亲情,却,无关爱情。
就好比如果林磊出了点儿什么事,我也一样不能不管他。
不能不管,这四个字,我懂。
如果按照戏剧化的发展模式,张晨似乎应该为了让我忘记他而恨他,于是假装跟那位夏天使复合,然后被我臭骂一顿甩两个耳光,最后用心碎的目光看着飘然远去的我黯然销魂。
或者,我知道了真相后应该热泪盈眶万分坚定地表示要跟他一起去照顾夏天使,最后在经历一连串的打击和误会后,我圣母的光辉终于感化了苍天大地,三个人的友情和两个人的爱情一起并存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然而,生活虽然充满了狗血,却并不是真的在拍戏。
张晨选择了坦诚,我选择了离开。我们做出了各自的选择,平静而决然。
没有咆哮眼泪,没有撕心裂肺,没有问天问地问大海,一切都顺理成章。
跺跺脚,腿好像不麻了。
松开电线杆,我笑嘻嘻地说:“幸好,办公室里的人都不知道咱俩的这档子事儿,不用费劲去解释了。”
张晨点了点头,终于在唇边勾勒出一个很浅很浅的曲线:“是啊,幸好。”
“幸好,我们之间还没有来得及定什么计划说什么承诺。”
“是啊,幸好。”
“幸好,我还不是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喜欢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是啊,幸好。”
“幸好,你对我也是一样。”
这次,张晨却没有做声。
为了不冷场,我只好又说了句:“咱俩的这段感情可真够‘闪’的,从恋爱关系确立到恋爱关系结束,前前后后加起来好像最多十天。”
张晨抬起手看了看表:“九天二十二个小时零四十三分钟,从我跟你说‘是的’,到刚刚说的那句‘对’。”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的。”
——“你要跟我分手对不对?”
——“对。”
我使劲地吸鼻子使劲地眨眼使劲地嚷嚷:“你别这样啊,你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喜欢我多过我喜欢你的!”
张晨笑了起来,暗哑的声音里隐约有着熟悉的清朗:“小窦,我真的想跟你一直走下去,想要好好的珍惜你,不让你再难过,不让你再哭。我真的以为,自己能做得到……”
扶住我的肩,将我转了半个圈,然后轻轻往前一推,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以前,都是你看着我离开,这次,换我来看你的背影。”
“好。”
我的步伐很大,没有回头。
姐失恋了,姐很忧伤。
虽然这场恋爱连头带尾一共才谈了不到十天,但是姐依然很忧伤。
原本是要拿了东西就去牛犇那儿的,不过我忧伤,所以我要回家自己个儿待着。
有道是,无以解忧,唯有装逼……
买了最辣的精武鸭颈,冲了比酱汁还浓的黑咖啡,我对着这两样东西发了半天的呆,却最终一样也没往嘴巴里送。
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圈,头晕眼花百无聊赖,只能打开电脑,又顺手登录了QQ。
周日的晚饭时间,在线的人寥寥无几,于是亮着的头像便越加显眼。
其中有一个,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亮着的,应该属于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挂机的那种骨灰级腾讯粉丝。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选择对其无视之。然而这会儿像是中了邪,手一哆嗦,点开那个头像,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刚一发出去,我就想剁了自己的这只爪子,正打算立即退出,鼠标却在右上角的‘X’处停住,没有点下去。
沙尘(******) 18:45:34
阿福,你找我?
林磊的打字速度还是如此之快,这要归功于我们玩的那场两地恋。
那时候很穷,长途电话费太贵,我跟他就利用一切可以上网的机会见缝插针的聊天,宿舍里网吧里机房里都是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我俩的QQ号是一起申请的,六年了,没有变过。
事实上,和他在一起之后的很多东西都没变,比如手机号码比如MSN帐号比如邮箱地址比如网名比如昵称,甚至,我的银行卡密码也一直没有变,那是他的生日。
改变的,只是那份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
擦!看来我真的是很忧伤,眼瞅着就要四十五度角明媚的装蛋疼了。
阿修罗(******) 18:47:51
发错。
我只想赶紧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却在又一次企图退出的时候又一次停住了。
沙尘(******) 18:48:34
阿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以毫不夸张自我YY地说,我能够从对话框里天蓝色五号隶书字体中,想象出他此时此刻的样子。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放在键盘上,轻轻抿着唇,微微蹙着眉,带着些许的焦急。哦对了,手边还会放着半包烟,一个烟灰缸,一个打火机。
如果,他的这些习惯,也没有改变的话。
我承认,有的时候我是一个挺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所以我犹豫了我迟疑了我没能干净利落地点下那个‘X’。
阿修罗(******) 18:52:43
如果我有事,你会怎么做?
在我纠结着磨叽的几分钟里,林磊一直静静的等着。当我这行字发出去了以后,他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又安静了一分半钟。
沙尘(******) 18:54:22
我会陪着你,如果你需要,只要你愿意。
阿修罗(******) 18:54:55
为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沙尘(******) 18:56:32
笨蛋阿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可能不管你。就算,我们不是恋人,也还是朋友。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至少,你我总还是一起长大的,老乡。
我没有再回复,而是直接点了‘X’,关了电脑。
因为我哭了,没有辣味没有苦味的刺激,我的眼泪依然汹涌得很是奔放极为滂沱。
人这种生物,甭管忧伤得再怎么华丽,只要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渠道能够痛痛快快嚎啕一嗓子,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跳楼啊撞墙啊神马的几率会小很多。
就像我之前还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恨不能拿把刀学小鬼子玩剖腹,大哭了一场后,立马就开始很现实的考虑如果在肚子上划拉出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该他妈多疼啊……
想到血淋淋的口子我就想起了苍梧背上的伤,于是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眼泪奔腾的速度也随之减缓了一些。
当然,这还有可能是因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恋了,失啊失啊的就失习惯了。
如果用科学方法等量换算的话,上次恋了五年于是我哭了五个月,这次恋了十天于是我应该哭……完了,数学没学好,算不过来了……
总而言之吧,我在这些飘忽游移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作用下,哭完收工。
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忽闻门响。出去一瞧,只见一虎一牛正并肩站在门廊里换鞋。
听到动静,苍梧率先抬头看过来,十五瓦的橘黄小壁灯让他看上去带了几分朦胧之感。
“小蔷,你果然在家。”
他的声音有些轻有些哑,听上去怪怪的,弄得我心里一紧鼻子一酸,然后发现他的模样更加朦胧了。
原来,造成这种视觉效果的不是光线,而是在看到他的霎那,我眼中所涌出的液体。
“你怎么回来了?”
“醒了,就回来了。”
苍梧淡淡的应着,然后走过来,歪头看了看我,似笑非笑问了句:“你是我们虎族的,做什么要学兔子?”
我用两只兔眼瞪他:“你才是兔子!你是兔儿爷!”
牛犇倚在门边看着我们轻笑一声:“如果他是兔儿爷,那嫂子你可怎么办呢?”
我咬牙切齿:“把他掰直!”
牛犇:“…………”
苍梧则很镇定的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放心,有你在,我弯不了。”
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他的手很凉,没有了一贯的温暖。
所以,他真的是会受到外部天气变化影响的么?所以,他其实,是会觉得冷的吧……
这让我忍不住又想起那床被丢在了马路边的崭新羽绒被,不免很是心疼。
再想想那晚距离现在不过区区两百四十个小时而已,便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煮熟的男朋友飞了老母鸡变鸭……我就不仅心疼我还愧疚我不仅愧疚我还忧伤我一忧伤我的泪腺功能便又要启动了。
正酝酿情绪,忽觉原本落在我发心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顺着我的前额下移,覆上了我的眼帘。
掌心很凉,我却觉得很烫,后来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