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已至此,从不低头的锦毛鼠也只能妥协——小声道:“……抱……歉……”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叶姝岚保持着揪衣摆的动作,撇头。
“……”白玉堂怒,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略略提高声音:“……很抱歉,我不该骗你。”
这才对嘛!听到这里,叶姝岚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鼓鼓的小脸也露出个笑意,“呐,我第三次自我介绍,叶姝岚。”
“白玉堂。”原来道歉也没那么难啊,白玉堂忍不住又补充了几句:“松江府人士,现居陷空岛,人称锦毛鼠。……之前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我原谅你啦!”叶姝岚大度地笑笑,而后又对后面的发音有些疑惑:“等等,你说人称金懋叔?”
“锦毛鼠。”白玉堂笑着纠正,“就是锦衣华服鼠。”
“啊——我记起来了。”叶姝岚指着对方,“你就是那个要去找展昭麻烦的锦毛鼠!”
“你知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呢。”说开了,白玉堂也不会再跟个小姑娘置气,一边问,一边示意叶姝岚继续走着,“这么小年纪,还是姑娘家,一个人出门家里人放心?”
叶姝岚在白玉堂前面倒退着走,“我是杭州人。为什么不放心?”
“因为江湖上人心险恶,很危险啊。”
“难道长大了之后,或者男孩子面对的江湖就不危险了吗?走江湖总是有危险的,所以在那之前,把武艺练好了,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自救不是?”
“也是。”白玉堂笑了笑,“嗯,说起来,我当初好像也是十四岁开始一个人行走江湖的。”
叶姝岚的眼神立刻变得奇怪起来:“也就是说,你跟朋友打秋风打了七年?”
“当然不是!”白玉堂下意识地反驳,“偶尔也会劫富济贫一下么。”
叶姝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劫富济贫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眼神变得更加奇怪:鸡鸣狗盗,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但是小姑娘的眼睛太清澈,这样看着难免有些不自在,白玉堂试着转移话题:“你第一次行走江湖吧?怎么会知道我?”
“是丁姐姐说的哦。”
“丁姐姐?”
“唔,她好像也是松江人士……嗯嗯,好像是什么茉莉花村来的。”
松江人士?姓丁?茉莉花村又是……白玉堂迟疑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茉花村吧?她是不是有两个双生兄长?”
“对的对的。长得一模一样哦,就是一个老板着脸,一个老嬉皮笑脸,倒是能分辨。”
“你不是杭州人吗?怎么会去茉花村?”
“我也不晓得。”叶姝岚点着下巴,“突然就掉在她家院子里——当时丁姐姐还在跟展昭比剑呢。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要被扎个对穿了。”
听了这话,白玉堂倒没想太多,只以为对方是使轻功时不小心掉下去,恰好掉在丁家了,倒是展昭竟然会跟丁家妹子比剑……
“哇,白耗子你看,前面有个庙!这是不是说,咱们今晚不用露宿山林了?”
白玉堂回过神,果然前头有个庙,就是……略破旧……不对,是十分破旧——两人刚一踏进去,就扬起一阵尘土,尽管两人反应很快地立刻挥掌用内力将尘土挥退,还是被呛得咳嗽连天。
“好吧……咳咳……至少、至少说明这庙里没有躲什么黑刀。”好容易止住咳,叶姝岚打量了周围一眼,总结道,见白玉堂没反应,立刻抬眼看过去,却见对方皱着眉头像在思考什么。
“想什么呢?”叶姝岚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有什么不对?”
“不。”白玉堂低头看她,“我在想,刚刚那声白耗子,叫的一定不是我白五爷吧?”
“叫得不是你,难道还能是那只老鼠吗?”叶姝岚灿然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的匆忙溜来跑去的几只小灰鼠,“谁让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以后就叫你白耗子,没得改。”
这个问题上,自己永远理亏。白玉堂无奈地摸摸鼻子,抬头望天,算了,白耗子就白耗子吧……
叶姝岚又转脸打量了一番这个破庙,抬头看白玉堂:“然后呢?咱们是不是该点个火取暖兼照明?一会儿天该黑了吧?”
“点火?”
“对啊,篝火什么的。”
白玉堂诧异地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还会弄这个?”
叶姝岚沉默了半晌,然后道:“不,我指望你会弄——行走江湖七载的锦毛鼠白少侠。”
最后两人是在破庙的房顶上待了一宿——两个人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做,不管是点篝火还是除尘。不但不会做,还各种挑剔,又是嫌弃破庙的尘土太多太脏又是嫌弃庙里太黑地面太硬,就算铺着的那些稻草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躺过了,最后两人只能一跃上了屋顶——虽然也不干净,至少风吹日晒的,灰尘没积累那么厚,拿带的衣服一铺,勉强凑合。
好在今天晚上月亮不算小,还挺亮堂,再加上两人内力都不弱,也并不是很冷。
两人坐了一会儿,叶姝岚突然朝白玉堂伸手。
“……什么?”白玉堂不明白。
“糖啊。”叶姝岚理所当然,“你刚不是还想给我来的么。我饿了。”
“早吃完了。”
“多大的人了还吃我的糖……”叶姝岚不高兴地嘀咕。
白玉堂却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晚上:“唔,可惜今天没有酒。”
叶姝岚斜他一眼——这都怪谁?
白玉堂闭嘴望天。
“以后在城镇里不许再闹事!”
第 11 章 计划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开始赶路——昨晚没吃晚饭,又在冷风里吹了一宿,早就饿得不行。
两人使着轻功赶路,自然速度极快,等赶到下一个城镇时,城门都还没开。好在城门口恰好有个早点铺子,两人热乎乎的吃了一顿早点,这才像是重活过来似的。
此时城门也差不多要开了,很多要进城的人都在排队等着,叶姝岚看到他们前面牵着马的男人一愣,然后转头看白玉堂:“我们正在赶路为什么不买一匹马代步?”
这回是白玉堂奇怪地看回来:“爷如何晓得你为何不买马?爷的马在陷空岛呢。那马脾气有点大,我若是买了旁的马骑,它会生气。”
“喔?”叶姝岚眼睛一亮,“好有个性啊。以后我一定去陷空岛要瞧瞧。既然你骑不了,那我买马的事也就等等再说吧。”
“对了,我还一直没问过你,你去开封是要做什么?”
“我想瞧瞧开封的包大人……”是否如传说中般漆黑如碳。
“有那只猫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人?我看包拯也未必如传言中那般清正廉明!”白玉堂此时完全是中二少年上身——讨厌的人周围的一切都讨厌!
白玉堂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小,叶姝岚眼尖地注意到周围排队等进城的百姓都用一种看坏人的眼神看着他们,她一把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少说两句吧,你看其他人的眼神!你不想进城我可不想陪你再在野外的破庙顶上住一宿。”
白玉堂这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扭过头,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随着队伍慢悠悠往前挪动,总算在半个时辰之后进了城——没想到城门口设了关卡,要查看行人路引。
叶姝岚好奇:“路引是什么?”
“就是四处走动的凭证啊。”白玉堂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然后狐疑地瞅着叶姝岚:“……你没有?”
叶姝岚望天——她连路引是啥都不晓得,从哪儿弄去?
白玉堂突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看得叶姝岚一呆,就听对方道:“包在五爷身上。”
紧接着叶姝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白玉堂竟然假称她是随行的侍女!
叶姝岚除了把牙齿磨得咯咯响什么也没法说——好歹也是沾了白、五、爷的光过去了么!
不过既然买不了马,叶姝岚还是不想用走的,于是就去车马行订做了一辆马车。可等马车快做好时,又突然发现两人都不会驾车。最后,还是白玉堂不知道去哪里溜哒了一趟,回来就带了一个精干的随从,一口一个白五爷叶姑娘,恭敬得很。
懒洋洋地坐在车里,叶姝岚想起白玉堂好像对开封府的人都不太有好感的样子,便趁着马车里没外人问了一嘴为什么。
坐在马车里,空气不是很畅通,白玉堂有些嫌弃,正不断地换着坐姿,听到问话没好气地回道:“你不知道御猫就是开封府的带刀侍卫吗?”
“那又怎样?”
“……五爷讨厌猫!”
“为什么?”猫咪很可爱啊。叶姝岚睁大眼。
“因为爷是五鼠之一。”白玉堂得意地一抬下巴,“猫和鼠从来就合不来,这不是常识吗?”
“于是讨厌猫到连带猫的同僚也都讨厌?”叶姝岚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人家都是爱屋及乌,你这是恨屋及乌吗?如果我说我挺喜欢御猫的,你是不是也要讨厌我?”
白玉堂皱了皱眉,看样子是在认真考虑,打量了叶姝岚半晌后,终于道:“好吧,虽然我现在已经挺喜欢你的了,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御猫的话……我会问你更喜欢哪一个,如果是我的话,那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的。”
“如果我更喜欢御猫,你就要讨厌我了。”叶姝岚慢悠悠地补上,“我说的对吗?”
白玉堂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哈哈,有意思。”叶姝岚大笑——这家伙真是爱憎分明,不喜欢就讨厌,简直……“比起来,我感觉你更像十四岁啊。”
白玉堂立刻恼怒地瞪着她。
“唔,算我刚才那句话没说。”叶姝岚立刻明智地收回那句话,然后撑着下巴看着他,“不过我猜,你的家人一定很宠你。”
很宠我吗?白玉堂被这话说得一愣。大哥和卢大哥卢大嫂还有韩二哥确实很宠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至于徐三哥和蒋四哥,他们好像挑刺的时候更多?不对,其实他有时候闯祸了,虽然四哥会讽刺他,但还是会帮他善后……虽然最后总是会跟卢大哥讲,让他免不了一顿罚……
叶姝岚见对方出了神,便在对方面前挥挥手:“喂,想什么呢?”
“没什么。”白玉堂摇摇头,然后伸手掀起窗帘,有风吹进来,感觉好了很多。
“所以你去开封是要找那只猫的麻烦?”叶姝岚不喜欢安静,于是努力找话题。
“嗯。”
“那你准备怎么做?”
白玉堂听到这话一愣,“怎么做?直接上门打一架啊。他若是输了,那就根本担不起御猫的称号——打不过老鼠的猫算什么猫!”
“可我听说这个称呼是皇帝御赐的哎,能说不要就不要?”叶姝岚眨眨眼,好奇地问,“老实说,我远远地见过展昭,虽然没有说过话,但那家伙天生天生就是一张好人脸,我觉得若是可以,他肯定也不想要御猫这个称呼,毕竟得罪的是整个陷空岛,像他那样的老好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嘁,长了张好人脸就是好人?你说五爷是长了张好人脸还是坏人脸?五爷又是好人还是坏人?”白玉堂不屑地哼了声,“不要以貌取人啊,小姑娘。”
“我以貌取人?那你难道不是以名取人?”叶姝岚瞪眼,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丁家二哥说,展昭好像认识你。”
“认识也没用。”白玉堂弹了弹手里的钢刀,“刀剑上见真章。”
叶姝岚瞥了一眼白玉堂手里的钢刀,有些嫌弃:“还是别了。就你这刀,分分钟就要被展昭的剑砍断你信不?他之前用的是名剑巨阙,现在用的是湛卢,就你这百两银子的破刀……还不如赤手空拳,至少输了还有个托辞。”
“你到底站哪边的?”白玉堂终于怒了,“你是不是认定五爷要输了?还是不是朋友了?”
叶姝岚笑眯眯:“我站旁边。”
“你——”
“哎,说实在的。”叶姝岚果断无视对方的怒气,凑近了认真地看着他:“你觉得你突然打上门来,打赢之后还能跟对方平等对话?估计整个开封府都要把你当擅闯的贼人拿下了吧?白耗子,不要太自负,双拳难敌四手的老话终究是有依据的。”
白玉堂听了,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点道理。他本来打算夜闯开封府找展昭挑战,出其不意虽然增加了胜算但未免不够光明磊落,而且绝对要被当作贼人了,毕竟包拯是龙图阁的大学士,地位很高,府内的侍卫也很多,要全身而退恐怕都有难度,更别提要御猫认输了。
白玉堂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叶姝岚亮晶晶的眼神,“你有想法?”
“我听说,展昭是在御前展现武艺,然后被皇帝赏识,这才被封作御猫?这事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清楚,说说呗?”叶姝岚眯眼一笑,却是换了个话题这事他当然清楚,但他不想说。
叶姝岚坐到他身旁,碰了碰他的胳膊,“说说呗。”
白玉堂拗不过她,只能把自己打听到的展昭在耀武楼前大出风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没贬低,也没美化,说得还挺客观的,当然叶姝岚得主动忽视其中浓浓的嫌弃口气。
“这样啊。”叶姝岚听完后捏着下巴沉思,过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这样好了,你干脆在东京城里贴告示,邀请展昭比武,地点就在——就在开封府衙前,以御猫这个称号为赌注,你赢了,展昭不许叫御猫。怎么样?”
对于叶姝岚没说他输了会怎样的态度很满意,白玉堂难得有心思考虑了一下她的建议:“你确定展昭会应战?”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又不认识他。”
“你们认识的呀。”叶姝岚跳起来,“就是苗家集那次——你们一起惩治那个、那个……对,放贷的恶霸那次。话说你也太狠了,怎么就能把人家妇人的耳朵削掉?”
“你哪里听来的?”白玉堂纳闷,“我才没削耳朵,只是在耳朵上划了一下,那家伙就像是耳朵掉了一样晕过去——不过如果那位就是展昭的话,会应战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给他留了一半多的银子,还算讲道义。
就算只是划一刀也很疼啊。叶姝岚下意识地吸气,当初她在藏剑山庄第一次使剑时没拿好,就划到耳朵,疼得她好几天只能用另一边侧躺。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嗯。”白玉堂点头,“等到了东京,我就去找人满街贴告示——到时候展昭若是在全开封的人面前败于我,那他就没资格称御猫了。”
看着白玉堂跃跃欲试势在必得的表情,叶姝岚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作为主角之一,展昭的功夫无疑是最强的,他们到时在全开封比武,万一输了……这个傲气的小老鼠不会羞愧到自杀以谢天下吧?
叶姝岚觉得自己对这个想法真是……突然好期待肿么破?
白五爷,为你【点蜡】。
第 12 章 可怕
越接近东京,叶姝岚和白玉堂的行程越慢——因为白五爷表示他得顺路去几个城镇查账。
“怎么之前不用?”叶姝岚惊讶。
白玉堂扬了扬下巴指指赶车的马车夫:“找人来赶马车的代价啊——”
至于另外的代价白玉堂没说,那就是——卢家大哥怕是很快就能掌握他的行踪了。
等随着白玉堂查了几回账后,看着满屋子的金银,叶姝岚这才晓得,这位爷出门行走江湖确实是不需要带钱的——整个大宋,四处都有陷空岛的产业,偶尔那几处没有的,也都有交情不错的朋友。大家似乎都晓得白五爷是什么习惯,每次听闻他来都会特意派人送些银钱。
刚查了一半账目的白五爷从账房出来歇息一会儿,恰好瞧见叶姝岚坐在对面的屋顶上吹风——她新换了一身衣裳,比之之前那件英气俏皮的玄衣黄裙,而这件黄衣黑裙则显得可爱大方,腰间垂着长长的流苏,而两件的衣服的共同点是制作考究,衣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