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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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殇-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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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珩又是惊,又是怕,全身僵硬,冷汗涔涔而下。
    俊帝轻叹了口气,那眉间有无可排解的悒郁愁思,“可这王室里,又有几个相配的夫妻呢?不过是你哄着我,我骗着你,表面上的花团锦簇。”
    阿珩这才松了口气,全身恢复了知觉。
    俊帝坐到了溪旁的石头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突然就觉得很累,提不起力气。”指了指对面的石头,“你也坐吧!”
    两个宫女匆匆而来,面色惶恐地向俊帝请罪,“俊后还在等王子妃,奴婢找了好几圈,不想王子妃和陛下在一起。”
    阿珩向俊帝告退,俊帝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让她离去。
    阿珩走了老远,才干偷偷回头,俊帝依旧静坐在溪旁,与水中的倒影互相凝视。
    俊后见到阿珩,很是亲热,一直把她留到晚上,命她参加晚宴。
    晚宴上王子妃、王姬全到了,借着闺阁中的各种小游戏试探着轩辕妭的真假。
    轩辕妭本来就是真的,自然无惧她们的各种试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闹到深夜,要锁宫门时,宴席才不得不散。
    轩辕妭走出殿门,侍卫驾着车舆而来,笑容满面。
    她有点不解,掀开车帘,看到少昊坐于车内,忙跳上了车舆,“你怎么来了?”
    少昊道:“你来了一天,我有点不放心。”
    阿珩说:“母后试探了一天,应该已经确信我就是我。对了,我今天碰到父王了。”
    “他可好?”
    “父王带我去看了他养的兰花,我赞他养得好,他刚开始以为我是敷衍奉承,后来听我——道明缘由,看得出他是真开心。父王和我走了一段路,就有些乏力,我……”阿珩停顿了一下,神色低落,“我觉得心里挺难受,他并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比大多数人都好的好人。”
    少昊说:“他是富贵风雅的翩翩公子,一直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欣赏书画歌舞,品谈花草虫鱼,以后的生活其实依旧和现在一样。”
    真的会一样吗?希望是吧!阿珩不再说话,少昊也默不作声。
    车舆行到承华殿外,阿珩以为少昊要悄悄赶回汤谷,没想到少昊对她说:“今晚有贵客来看你,我不方便随你一块儿进去,你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府,到花房等我。我会悄悄潜回府中,去花房找你。”因为阿珩喜欢种植花草,少昊当年拆除屋宇,专门为阿珩建造了花房,看似是宠爱娇妻的奢侈举动,其实花房内有诺奈设置的各种机关,可以说是少昊避人耳目、谈论要事的密室。
    阿珩苦笑,少昊真是被宴龙和俊帝逼得走投无路了,连回自己的府邸都要悄悄潜回,她没精打采地问:“我在高辛能有什么贵客?”
    少昊神秘地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阿珩回到屋中,换下宫装,沐浴后又不慌不忙地吃了点消夜,这才拿起花篮剪刀,说要剪几朵新鲜的花,放在案头入睡,于是散步到花房。
    花房内的林荫深处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容貌清秀,温婉可人,她向阿珩行礼,“奴婢叫泣女,是诺奈将军的侍女,诺奈将军正在等候王子妃。”
    原来是他!阿珩点点头,泣女在前方领路,倒比阿珩这个主人更熟悉此地的机关,看来诺奈十分信任她。泣女看阿珩在暗中打量她,回头笑道:“王子妃是在奇怪奴婢的名字吗?爹爹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家里一共生了九个姐妹,到奴婢时是第十个,爹爹差点想扔掉我,连名字都不给起。因为吃不饱,日日哭泣,所有人就都叫奴婢泣女。两百年前,奴婢受不了家中的虐待逃了出来,就要病死时,幸亏遇到诺奈将军这才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因为奴婢是个女子,不引人注意,这些年,奴婢常帮将军打掩护,来见大殿下。”
    阿珩赞道:“诺奈自个儿拔尖出众,连他的侍女都万里挑一。”
    泣女温婉一笑,为阿珩拉开了门,“将军就在里面,奴婢就不进去了。”
    屋内坐着的两人听到声音都站了起来,一人正是容貌俊美、风姿飘逸的诺奈,另一人是个姿容普通的女子,看到阿珩,她揭下了脸上的人面蚕面具。
    “云桑姐姐!”阿珩大喜,冲过去一下抱住了云桑。
    云桑更是激动,眼中泛起隐隐泪花,“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难过。”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云桑紧紧握着阿珩的手,上上下下看着阿珩,笑道:“真是你,我得赶紧给后土写信,让他不必再愧疚不安,这个傻小子这些年没少折磨自己。”
    阿珩愣了一愣,才明白:“替我问他好。”又笑问,“姐姐,你怎么来了呢?”
    云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哼哼唧唧地说:“我在高辛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了。”
    阿珩看看诺奈,抿着嘴偷笑。云桑强自镇定地说:“蚩尤那个混账逼我在紫金顶发誓,不得再干预朝政,否则将来尸骨无存!我留在神农也没什么事可做,来高辛转转有什么问题吗?”
    阿珩忙摆手,“没问题,没问题!”
    诺奈对阿珩行礼,“今日带云桑来,一是让她亲眼见见你,好安心;二是来求王子妃一件事情。”
    云桑立即说:“我去看看少昊,怎么这么久都没来。”说着话,她把人面蚕面具戴回脸上,出了密室。
    诺奈请阿珩坐下,对阿珩说:“你别看云桑嘴里骂着蚩尤,其实她早就明白蚩尤是为她好。因为祝融的意外闭关,蚩尤没了阻挠,在他的铁血手段下,几十年前神农局势已稳,可云桑在世上的血缘亲人只剩了炎帝,王子妃也知道她的性子,做大姐做习惯了,总是事事不放心,事事要操心,忙着为别人考虑,把自己放在最后,我怎么劝,她都不忍心丢下炎帝,共工和后土他们又总是会来找云桑帮忙。无奈下我就去找了蚩尤,向他直陈了我对云桑的感情,希望云桑能过安宁的日子。蚩尤真不愧是大丈夫!竟然不惜自己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逼迫云桑在紫金顶发下毒誓再不干预朝政,看似冷血无情,却是真正为了云桑好,既逼得云桑割舍,又明确告诉后土他们云桑已无利用价值,不要再把云桑牵扯进权力斗争中。”
    诺奈笑着长叹口气,“云桑这才被我强带来高辛。”
    阿珩道:“强带?我看云桑姐姐很乐意呢,只怕已经乐不思归了!”
    诺奈满面笑意,又对阿珩行礼,“云桑已经同意嫁给我,就麻烦王子妃促成美事。”
    “我当然愿意了,可难道你不是更该去求少昊吗?”
    少昊和云桑一前一后走进来,少昊笑道:“这件事情上,你比我更能帮上忙。”
    诺奈说:“殿下如今守护汤谷,终年难见俊帝一面,如果殿下特意去说,云桑身份又特殊,只怕会引得俊帝猜忌乱想。可王子妃不同,随时可以入宫。俊帝喜欢诗词歌赋,喜欢侍养各种奇花异草,若论诗词歌赋,天下无人能比过昌意,若论对奇花异草的了解,天下无人能及前代炎帝。王子妃是整个天下唯一身兼二者所长的人,两百多年前,俊帝就对王子妃有好感,连带着对殿下都好起来。只要王子妃挑个合适的时机,在俊帝面前为我和云桑说几句话,以俊帝多情的性子,只怕立即就会准了。”
    “原来是这样。”阿珩思量了一会儿,笑道,“前段日子从轩辕回高辛时,我从深山里挖了几株罕见的兰花,刚刚栽培得像模像样了,明后日我就给父王送进宫去。”
    诺奈连连行礼,“多谢,多谢。”
    少昊笑道:“都是自己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等你们成婚之日,夫妇一起好好给阿珩敬几杯酒就行了。”
    云桑满面羞红,低头站在门角,一言不发。阿珩乐得大笑,一瞥眼,隔着虚掩的门扉,看到门外的泣女立在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云桑,眼神似嫉似悲,十分复杂。察觉到阿珩看到了她,她忙强笑着行礼,把门拉紧。
    阿珩本就如诺奈所说,精通诗词歌赋、养花弄草,与俊帝兴趣相投,又刻意存了讨好之心,不到一个月,俊帝就对阿珩比对女儿还呵护宠爱。
    一日,阿珩借着欣赏一幅鸳鸯蝴蝶图,向俊帝婉转地表明了诺奈和云桑的情意,讲述了他们因为身份差异的苦恋,求俊帝成全。俊帝听到男有情、女有意,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着准许了她们的婚事。
    阿珩向俊帝叩谢,俊帝笑道:“天公都喜欢让鸳鸯成对,蝴蝶双栖,我虽不敢自比天公,可也乐意见到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如果人人都欢乐幸福,世间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纷争。”
    阿珩突然心中有了不安,她帮着找好毒害这般温柔多情的俊帝,真的对吗?可如果不帮,如今已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少昊发动兵变的话,只怕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啊很只能告诉自己少昊也不想伤害俊帝,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阿珩回府后,立即写信告诉诺奈和云桑这个好消息。按照少昊的“绝密计划”,诺奈被派去边疆,镇守在羲和部,一则牵制白虎部,二则以防国内巨变时,引得他国侵犯,所以诺奈和云桑都不在都城中。
    在信末,阿珩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小段话。泣女与诺奈朝夕相处两百年,只怕对诺奈早已生情,并不是担心她会对云桑不利,而是这样的情势之下,对两个女子都不好,希望诺奈留心此事,妥善处理。
    诺奈的回信让阿珩很宽慰,既是为了云桑,也是回报泣女两百年来的忠心,他会在大婚前安排好泣女的去处。他打算认泣女为妹,给泣女选一个优秀的夫婿,如果泣女暂时不想出嫁,那么他会送泣女去和母亲作伴,直到她找到心仪的二郎。
    诺奈和云桑的婚事正式公布,虽然云桑下嫁诺奈出人意料,可在俊帝和炎帝两位帝王的同意下,一切也变得名正言顺。
    诺奈亲去神农山,与炎帝定下了婚期,打算来年春天,百花盛开时,就来迎娶云桑。
    岁末时,俊帝病倒,再难处理朝事,只得把政事委托诶宴龙代理,朝臣们都以为找到了主心骨。可在辞旧迎新的朝宴上,俊帝却又说思儿心切,召回了被贬谪到海之尽头去看守汤谷的少昊。
    少昊回到五神山的当日,俊帝就召见了他,对他殷殷叮嘱,父子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朝臣们看得十分糊涂,不知道俊帝究竟是什么心思。其实,这一切不过出于一个帝王的猜忌心。俊帝是很喜欢宴龙,想在死后传位于宴龙,可如今他只是病了,不是要死了,当他不得不把一切朝事交给宴龙处理时,又开始担心宴龙会不会借机把他架空,于是召回了和宴龙不合的少昊,让少昊牵制宴龙。
    可是,他的两个儿子早已经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不肯做棋子,任凭他摆布。
    宴龙在俊后的支持下,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尽力替换着朝堂内的官员。
    少昊则好像因为离开五神山太久,已经和朝中官员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动静都没有。
    三个多月后,春风吹遍了江南大地,正是高辛最美丽的季节,到处烟雨蒙蒙,鲜花芳美,莺啼燕舞。
    俊帝收到一株进攻的美人桃,实在是欢喜,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意忍不住要和小伙伴们炫耀,立即打发侍者去叫了阿珩进宫,指着庭院中的桃花让阿珩看。
    阿珩不确定地说:“这是复瓣桃花,花色又作粉红色,可是碧桃?”
    俊帝大笑,依着白底宝蓝纹绫软枕,娓娓道来:“你只看到它是稀罕的复瓣,又恰好是粉色,就判断它是蟠桃,大错特错。复瓣桃花虽然罕见,可也分了十来种,花色有白色、红色、红白相间、白地红点与粉红诸色,花朵大小也各异,根据颜色不同,花型不同,有鸳鸯桃、寿星桃、日月桃、瑞仙桃、美人桃……”
    俊帝正说得高兴,少昊缓步而进,俊帝意外地笑着:“怎么没有通传,你就进来了?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这株稀罕的桃树。”
    少昊跪下磕头,将一份奏章呈给俊帝,里面罗列着宴龙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最为严重的他竟然替换了掖守宫廷的侍卫,这是历来帝王大忌。
    俊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怒着高声呼喝,想命侍从立即去传召宴龙,可叫了半晌,仍然没有一个侍从进来。
    俊帝察觉部队,怒盯着少昊,“侍卫呢?你想干什么?”
    少昊奏道:“儿臣已经遵照父王的吩咐,代父王拟好旨意。宴龙勾结俊后意图不轨,共有罪证一百一十条,铁证如山,父王已经决定幽禁宴龙,废除俊后。”
    俊帝面色煞白,目光犹如刀刃,“我的决定?”
    “是的,父王的决定!”少昊平静地回答,眉目坚毅,俊帝眼内刀刃的锋芒全碎裂在了少昊的巍峨山势前。
    俊帝不甘心地怒叫,可是不管他声音多大,都没有一个侍卫进来。俊帝明白了,少昊已经控制了整座宫殿。
    他盯着少昊,少昊沉默地看着他。
    一室沉寂,静得似乎能听到每个人内心挣扎的喘息声。
    良久后,俊帝的目光慢慢地从少昊身上移向阿珩,阿珩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俊帝轻声问:“你可知道?”
    阿珩不能回答,少昊代她答道:“她不知道。”
    俊帝点点头,竟然笑了,“那就好,不算辜负了这一树桃花。”
    少昊把空白的帛文放在俊帝面前,“请父王下旨。”
    俊帝提起笔,一挥而就,宣布废除俊后,幽禁宴龙。
    俊帝写完,连笔带帛文砸到少昊脸上,“拿去吧!”
    笔上的墨汁还未干,甩得少昊脸上身上都是墨痕,少昊默默地擦干净脸上的墨汁,一声不吭地捡起帛文,递给了守在帘外的将军。
    一队侍卫走了进来,都是陌生的面孔。
    少昊对俊帝说:“为了让父王更好的休养,请父王移居琪园。”
    俊帝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少昊面容冰冷,没有一丝笑意,躬身道:“儿臣恭请父王移驾。”
    俊帝悲怒攻心,却清楚大势已去,他深吸了几口气,无奈地说:“走吧!”
    侍卫们上前,把俊帝抬放到坐榻上。俊帝闭着眼睛,不言不动。
    在上百名侍卫的“保护”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五神山最东边的渐洲峰飞去,因为它在最东面,必须要经过五神山的前四峰才能和内陆往来消息,所以历代帝王多把与自己不和的太后或兄弟安置于此,算是变相的幽禁。
    少昊站在殿外,目送着一堆人消失在了天际。
    回头时,阿珩静站在桃花树下,人面桃花两相映,可阿珩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阿珩问:“这株桃树是你派人进献给父王的吧?你知道他若得了珍品,一定会忍不住找我品赏。”她知道少昊迟早会动手,可没想到的是今日,更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分散俊帝的注意。
    少昊沉默无语,面沉若水。
    阿珩惨笑着摇摇头,“父王还没告诉我这株桃树叫什么名字。”转身出了宫殿。
    衣裙簌簌,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曲阑深处。
    少昊默默地看着一树桃花,灼灼明媚。
    女子的哭泣叫喊声不停地传来,那是将士们在移迁父王的后宫。
    因为俊帝喜好管弦歌舞后宫女子都能歌善舞,不管何时走过,总能听到隐约的丝竹声和少女歌声。殿内又处处都是精心侍弄的奇花异草,有风时香飘满殿,无风也是暗香浮动。不管何人走过这座雕栏玉砌的宫殿,都会目眩神迷,以至于来过承恩宫的神农国王子一直无法忘记这座风流旖旎的宫殿,怂恿着当年的七世炎帝攻打高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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