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笑道:“总要知道哪些可以拿起来,哪些可以放下!唉,我看你整天都忙得很,其实许多事情真的可以放下给别人的。回头你去秦叔叔家看看阿昭是怎么管的,她每天那么多事情,如果也像你这么眉毛胡子一把抓,早就累死了!”
方云清不过也才十七岁,说起来跟秦昭还是同年的呢,虽然平日里一向稳重,且已经嫁了人,可毕竟年轻,被丈夫拿出来跟别的女孩子比,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勉强笑道:“昭妹妹能干,我不能跟她比!”
连瑜摇摇头:“可以学啊!你不能总是这样子,家里现在才几口人,才多少事儿?日后添丁进口,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现在都忙着没时间玩儿了?以后可怎么过。”他说着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快快活活的,而不是每天都被这些七零八碎的事儿缠着动不了。”
此言一出,方云清心里头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说了这么多,丈夫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快活罢了!她轻轻地点头:“好,我去找昭妹妹学去!只怕我笨,学不好……”
连瑜微笑着看看她:“有什么学不好的?其实你就是算术的功底太差了,还有就是统筹管理什么的,算了算了,我这些专业词汇还是不跟你扯了,回头我弄副好筝给冯先生送去,让她顺便教教你好了!阿昭那丫头不靠谱,一点耐性都没有,连她弟弟都不乐意跟她念书呢!”
方云清扑哧就笑出来了:“你这么说昭妹妹,仔细她知道了恼你呢!”
连瑜笑道:“她心眼大着呢,这点小事儿再不会生气的。对了,你过去的那些朋友,怎么也不走动走动?我平时上班没时间陪你,你好歹也多跟人往来往来……我知道你跟惜惜巧巧她们必然是谈不来的,那你就找找你过去的朋友嘛!”
方云清苦笑道:“哪里是想找就能找的?我那几个交好的姐妹,几乎都是嫁到大户人家做媳妇的,上头有婆婆,身边有妯娌,我去串个门,只怕把人家一家都惊动了!”这话一点不夸张,连瑜的官位太高,方云清交好的小姐妹娘家婆家,长辈大体上也只是五六品的样子,她才十七岁,眼见正式的旨意下来,就要成为四品诰命了,那些朋友家的婆婆见她都要行礼呢,这哪里是串门去?整个一显派!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不方便,一大家子住一起,想要找个朋友单独说话,起码要先花上个把时辰把人家家一家子的女眷都见过一遍,简直麻烦死了!
连瑜做官也有一阵子了,哪里不知道官宦人家这些繁文缛节?妻子一说便明白了,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嫁给我特别轻松啊?”
方云清的脸腾就红了:“是……挺轻松的。”
连瑜笑道:“那就让自己更轻松一点吧!为了以后轻松呢,现在好好去学学管账理家,你别怪我逼你,我总不会四品官就做到头了吧?来日你做到一品诰命,迎来送往有多少的麻烦?我不指望你像阿昭那样子整天跟撒欢儿的兔子似的到处奔,可好歹也得有享受生活的时间啊?比如,给我弹首曲子什么的?”
方云清是会弹琴的,不过琴艺算不上好,想到前几日听到穆巧巧弹的琴,心里顿时怯了,笑道:“夫君想要听琴,让巧巧给你弹嘛!”
连瑜有点失望,他是觉得两人气氛不错才趁机提出这个建议的,谁知道还是被拒绝了:这或许是他对妻子唯一的一点不满吧!一本正经的过头了,十七八岁的姑娘,要说正是青春逼人的年纪,可是方云清实在太端庄了,一点爱好都没有。倒是也会吟诗作赋,问题是做出来的诗也是一本正经的;也会弹琴,可是却不肯在连瑜面前弹,好几次连瑜在墙外听她弹琴,可进了屋,她就赶紧收起来了……
换了别人,连瑜可能会歪缠一下,可是方云清一向端庄正经,她不喜欢弹,连瑜也只能放弃。
在这方面,连瑜确实不懂方云清,对方云清来说,一方面她觉得弹得不好不想献丑;一方面更是觉得,穆巧巧拿这东西讨好连瑜,自己若是也干这种事儿,岂不是跟那等婢妾一个样子了?
当然,方云清也不懂连瑜,对连瑜来说,想听妻子弹琴,并不是听到多精妙的曲子,并不是想要享受妻子的演奏,只是想给夫妻之间增加一些趣味:你弹琴我弄瑟,多好啊,神仙夫妻不外如是。
连瑜被方云清拒绝,心中暗忖:唉,什么时候她能够觉得在我面前弹出五音不全的曲子也不丢人,那才是真的好了。
两个人心里各自思量,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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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又是一个休沐日,连瑜被方云清留在她的院子陪她,穆巧巧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看书弹琴陶冶情操,燕惜惜却是坐不住的,她让人给夫人递了个话,便又跑出去拜佛去了。
燕惜惜并不认识什么外头的人,过去出门还拽了穆巧巧,可自从夫人训了她们之后,穆巧巧死活不敢再随便往外跑了。燕惜惜倒是不太在乎:已经在连瑜面前通过气了,夫人明摆着不会再管这些了……平日里穿衣打扮被约束也就是了,若是连门都不出,那可不是要憋死了?老爷都不觉得她出去有什么不好呢,夫人还能怎么样?
这方面,燕惜惜颇有一点小心眼儿,她宁可稍微得罪夫人一点,也绝对不乐意在底限上让步:花花粉粉的不让涂,好歹还能回到院子里打扮一下;可出门这一项,一旦让步,只怕下半辈子都要憋死在后院里了!好不容易为自己筹划来这样好的人家,岂能因为一时的胆怯而把日后的自在全都搭上?得罪夫人只是一时的,要是不能自己出门成了惯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不过燕惜惜敢这样,说到底,也还是因为在这个家里,连瑜才是真正的主人。她有时候心里也庆幸:幸好夫人是个看着严厉其实没什么主意的,这要是换了秦大姑娘那样子敢提着宝剑上的主儿,打死她也不敢动这些小心眼:开很么玩笑,那类的彪悍主母,惹急了会不会被一剑捅穿啊?想想都觉得可怕。
燕惜惜心里头胡思乱想,到相国寺烧了香,然后又拐到医馆去看了大夫,拿了几服药:自从连瑜成亲,她再不敢直接请大夫到家里,而是换了自己去医馆开药,她这么谨慎,倒也不是怕方云清动手脚,而是一个妾,在夫人没有怀孕前就忙着调理身体准备生孩子,这落到哪个主母眼里都讨不得好吧?这可跟出门这件事儿不一样,绝对是踩到主母的底线的。
燕惜惜知道踩到底线,却并没有准备停下来。如果说连瑜是给她遮风挡雨的大树,那孩子则是她日后的依靠,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得到一个孩子。她的身体底子不好,从到了连家,就一直在调养,身体这一二年有了很大起色,别的不说,起码月事已经逐渐恢复了,只是虽然恢复了,却很不规律;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能为了主母的脸色而停下来调养身体:她并没有赶在主母之前生下孩子的野心,她只是不想前功尽弃。要是等方云清生了孩子以后她再继续调养,那要等到驴年马月去?
跟着燕惜惜出门的都是连家的老人,方云清带来的陪嫁下人并不多,一共就那么四个丫鬟一个奶娘外加一房下人,那一房下人如今负责采买,并不管大门上的事儿……燕惜惜并不担心车夫会泄密:连瑜过去都是默许她看病的,为了主母去得罪老爷,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么?谁会这么蠢啊!
尽管如此,燕惜惜还是小心翼翼,她不认为自己看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也真不想去捋虎须,所以每每都是趁着上香或者逛街的机会顺便到医馆看看。
她去医馆看了大夫,大夫说她脉象稍微有点问题,仔细再摸又说没啥问题,依旧给她开了调理的方子让她回去继续吃,燕惜惜心里暗叹:外头医馆的大夫,比当日在江宁,连郎特特给他请的大夫差了许多……尽管如此,她也不准备跟连瑜说了,心中自嘲道:这也算是少给连郎添乱吧!要是连郎出面请大夫,少不得要跟夫人斗气,算了算了,反正这医生也只是给看看脉象没大碍就是了,调理的方子还是按照过去的来的,这医生作用也不算大的。
燕惜惜心里头烦闷,把药包藏到鲜果盒子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跟做贼似的!夫人您赶紧生个孩子吧,也省的我看个病都偷偷摸摸的。
马车朝连府的方向驶去,不多时到了门口,燕惜惜坐在车里头,却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走吧,回家!”
燕惜惜心中一动,撩开车帘子,正看到顾惜之上了马,然后扭头看向连府的大门,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亲亲的霸王票,摸摸哒摸摸哒:
竹子姐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7 13:55:12
我意承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7 02:27:20
唔,其实我很不喜欢写宅斗什么的,所以这方面不会多少阴谋诡计,连家的事儿基本就是没多少复杂的,基本上都是因为自作聪明自寻烦恼而出现的……
第二百章
燕惜惜进了门;让丫鬟端了果盒回了房间;把药取出来,又把上头的葡萄拿了两串出来,先殷勤地端去了方云清那里;听方云清不咸不淡地谢了她一声,然后恭敬地退出来,又想了想;端了另外两串;朝芳姐的的院子走去。
她走到芳姐的房门口,正听到芳姐的声音:“算了,都撤下去吧,他今天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紧接着便是月儿的声音:“顾大人大概是太忙了吧!大人最近也忙得厉害,陛下的千秋在即,大人们全都忙成一团,估摸着忙完这一阵儿,顾大人便会过来看您了。”
芳姐轻轻嗯了一声,情绪显然不大好。
燕惜惜皱了皱眉毛,心里头有些推测,又不敢置信:自家主母虽然有时候严厉了一点,但也并非那等刻薄人,这么蠢的的事儿,她,她应该做不出吧?她心里有了推测的,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在门外喊了一声姨奶奶,笑吟吟地端着葡萄盘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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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是皇帝的千秋,满朝文武参加大朝会向皇帝祝寿,朝会后皇帝还要参加几场大宴会,朝臣们的宴会,皇亲国戚们的宴会,另有女眷们的宴会,当然,这些与秦昭的关系都不大,她父亲虽然品级到了可以让家眷参加女眷大聚会,但是没有个有诰命的夫人带她去,她自己实在没兴趣去引人注意。
方云清倒是很开心,她成亲前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岁数就参与到这种级别的宴会中,十七岁的四品诰命,满朝独一份!在参加宴会之前,她是激动而骄傲的。
然而来到了会场,等候着主持宴会的丽妃娘娘出现的时候,方云清的感受却变了。只这么一会儿,她便觉得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虽然从小学没少学这些社交礼仪,可是学过是一回事儿,实践是另外一回事儿。别的不说,过去陪着她母亲进行交际,也不过就是在一旁老实赔笑,偶尔回答一两个简单的问题罢了!且方家是书香门第,交往的不过是一些朝中的清流罢了!可现在,她必须亲自面对这些平均年龄相当于她母亲的岁数的贵妇们,她的母亲不过是五品的宜人罢了,而她自己,现在却已经是四品的淑人,交际层面上升得太快,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一刻,方云清,她站在诸位命妇中间,集中起全部注意力与贵妇们交谈着,心中忽然明了了丈夫让她多学秦昭的用意:秦昭每日来往于宫闱,谁都知道她跟丽妃娘娘要好,甚至在皇帝面前都颇说得上话:自己不过是面对几个命妇就紧张成这样子,那经常面对皇帝的秦昭呢?不不不,不能这么下去,方云清耳中似乎听到有人提起她丈夫的名字,紧紧咬了嘴唇:回到家里,她一定要立刻去秦家请教秦昭去!她已经是四品的命妇,定不能让人把她小瞧了去!
其实方云清确实是想的多了,她固然紧张,但是多年的教养摆在那里,应对还是相当得体的,再说她毕竟才十七岁,那些命妇大部分连女儿都有这么大了,谁还能对她又多严苛?当然她的直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议论她,但却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不好,而是说的酸话:方家真是好运气,随便攀了个女婿,竟然升得这么快。连瑜若晚上一年议亲,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方家捡到这个大便宜的。
方云清参加完寿宴的第二天,不等连瑜出面,便主动跑去了秦家,求秦昭教她算账。秦昭一听就乐了:“昨儿无瑕哥哥才跟我说呢,说过几日备了礼物再来缠冯先生,嫂子这就等不及了!”
方云清本以为丈夫只是随口提提,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呢,不想打扰丈夫工作,她这才自己跑过来,想不到丈夫竟如此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这会儿又被秦昭打趣,一时间心里头又是开心又是羞涩,小声道:“只怕扰了冯先生的清净。”
秦昭笑道:“先生是喜欢安静的,不过我平时也要上课,不打紧的。”
方云清道:“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冯先生太多,只需学学这些算账的本事变成了!最多麻烦先生几个月,再不敢叨扰太久的。不瞒你说,我不会用算盘,每次家里的开支算起来都要拿笔画上半天才出来,实在累得紧。”
秦昭十分理解:“可不是,不会算盘麻烦死了!走吧,跟我去见见冯先生,只学这些东西的话,估计年前就能学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想学其它的,再去缠她好了!”
方云清笑道:“冯先生那么个雅人,我可不好意思总是缠她。”
冯文确实喜欢更喜欢清静,不过方云清是连瑜的妻子,也算芳姐的儿媳妇,又有秦昭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是一味清高不知人情世故的,见方云清求来,自然是满口答应。
方云清也不是空手过来的,拿了一套十二支的名家制作的狼毫来:这是别人送她父亲的,后来被她母亲放到了她的嫁妆里,她本人书法一般,对这种称得上奢侈品的毛笔实在没兴趣糟蹋,这会儿送了冯先生,倒也合适。
冯先生收了礼物,问清楚方云清想要学什么,又听她说时间紧,便约好了每逢双日日的下午过来与她学算数,每次一个时辰。方云清得了冯先生的允诺,十分开心,又聊了几句,约好了明日过来,不敢多打扰冯先生,赶紧跟秦昭一起退了出来。
从冯先生院子里退出来,方云清忍不住问秦昭:“昭妹妹,冯先生到底多大岁数了?不是说她已经守了二十年的望门寡了么?怎么这般年轻?”
秦昭笑道:“哪有二十年那么久,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八年吧!冯先生比芳姨小两岁,今年三十五了。”
方云清确实吃惊了:“我以为我姨娘已经够显年轻了,看冯先生竟更是显得小!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岁数,我真要以为她是二十四五的姑娘呢!”
秦昭点点头:“可不是么,我跟着冯先生出去,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俩呢!”
方云清点点头:“是啊,我娘今年四十岁,可要是跟冯先生站到一起,别人准不把她们当成同辈人!真不知道冯先生怎么保养的。”
秦昭笑道:“没有杂事儿缠身,每天又过的开心,自然年轻啊!”
方云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诧异:这真是稀罕,守望门寡也能守的开心了,这冯先生学问是好,为人却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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