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我只是不想让您鄙视我，因为我不会忘记您曾经给予我的宽容，我相信您收
到这个电子邮件后，也会像上次那样为我保密，再次道声对不起。”
薛人杰明白这份电子邮件是洪俊花发来的，看来自己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学
术会议上研究生们向专家学者发难，俞道丕无疑是幕后操纵者。洪俊花算是个聪明
女人，她清楚俞道丕威势再盛也不过是夕阳西下，外语学院早晚有薛人杰当家的一
天，她得为自己留下后路。
薛人杰想想真是气啊，辛辛苦苦筹备好几个月的学术会议，最终开得不欢而散。
除了从外地院校赶来的与会者，因飞机火车票限制，勉强留下来与主办方共进晚餐。
而本市一些兄弟院校来的人差不多都找了各种借口提前离去，让最后兴冲冲赶来会
见各路名家并准备做总结性讲话的九州大学校长十分扫兴。言语中多少有点批评外
语学院会务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影响了与会者情绪，然而校长哪里了解这出好戏的
核心内容呢。
薛人杰实在无法忍受这份憋屈，哪怕同俞道丕矛盾公开化，他也不想咽下这口
气，最多日后当不上正院长，事情还能坏到什么地步。薛人杰给校纪律检查委员会
写了封信，将俞道丕在这次国际学术会议中所做的手脚一一列举出来向纪委报告。
俞道丕不是党员吗？ 那就请共产党的纪律检查部门教会一个党员如何光明磊落地做
人吧。
第九章
三十
俞道丕没料到薛人杰会来这一手。被校纪委找去谈过话后，俞道丕第一时间的
反应是直接去找薛人杰问个明白。既然薛人杰那么主张做人要襟怀坦白，那学院领
导班子正副职之间即使有矛盾，也可在班子内部交换意见嘛，是否有必要捅到校纪
委去呢？ 薛人杰的做法本身就欠光明磊落。当然薛人杰不是党员，不受党纪约束，
向党的纪检部门反映情况是每个普通公民的权利，俞道丕奈何不得他。不过有一点
让俞道丕百思不得其解，从纪委干部的口气中，薛人杰告状并非完全缺乏根据。薛
人杰似乎掌握了不少俞道丕授意自己研究生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向专家无端发难，致
使这次学术会议造成负面影响的证据。
俞道丕将自己所带研究生一排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像哪个都不具有背叛师
门的嫌疑。俞道丕挑选研究生向来标准很高，不论在学业卜还是为人方面。他把每
个研究生都看成自己孩子一般，这样带出的学生有什么理由要出卖导师呢。当然俞
道丕做梦也不会想到，正是他最信任的得意门生，替他掌管着二百万科研经费的博
士生洪俊花，将内情捅给了薛人杰。
俞道丕很快冷静下来，他没有主动去找薛人杰，见了面依然如同往日表情，倒
使薛人杰猜想给纪委的告状信可能白写了。俞道丕想到自己客观上没有让薛人杰苦
心准备了几个月的学术会议达到预期效果，这就够了，若真将二人矛盾公开化，自
己剩下的院长任期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他真的与薛人杰来个鹬蚌相争的话，谁会
来扮演渔翁角色还不好说呢。
薛人杰说到底是那种死也得死个明白痛快的直性子，让他摸不着纪委和俞道丕
究竟谈过些什么，俞道丕下一步将出哪张牌，这份煎熬就够他受的。交战过程中摸
清对方意图而不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底牌，无疑等于占据了获胜的有利位置。俞道丕
身为院长，掌握着一定的行政资源，不用说给手下人穿小鞋，替哪个看不顺眼的紧
紧鞋带，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暑假之前，校人事处照例会给全校各院系下达新学期进人名额，外语学院分到
一个新增人员名额，那是薛人杰盼望许久的机会。在整个外语学院教师配置上，日
语系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现象。正教授除了薛人杰以外大多面临退休，而下面多为二
十几岁的讲师，几乎没有三四十岁左右的副教授，给日语系课程安排及研究生招生
工作带来很大闲难。
薛人杰早就有意引进新人，只苦于没有进人名额。他的一位博士研究生毕业两
年多，读博前已有副教授职称，一直待在九州大学的博士后流动站，今年必须出站，
如能进日语系真是再好不过的了。薛人杰专为此事找俞道丕商量，要是从日语系发
展现状来考虑，俞道丕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薛人杰的要求。可是俞道丕不想轻易满足
薛人杰，除了薛人杰告过他状的原因之外，俞道丕没有忘记自己还欠着老同学易彬
一份人情，该是还人情的时候了。
当初为了申报博士点，俞道丕求到易彬门下，易彬是教育部下属博士点评审委
员会副主任，很容易满足了老同学的请求，对此俞道丕一直心怀感激。前些日子易
彬向俞道丕推荐了一名今年刚毕业的女博士，让俞道丕关照将其弄进九州大学外语
学院任教。
从唯才的角度比较，这名女博士显然比薛人杰推荐的“博士后”逊色小少。
“博士后”在全国各主要学术刊物上发表过多篇论文，又有专著，专著还获得过社
会科学奖。而女博士的硕士博士学位均在一所不太知名的普通大学里获得，还是在
职读研。除了毕业论文，几乎没有发表过什么含金量高的论文。
客观地说，俞道丕也是个爱才之人，若非考虑到女博士系易彬推荐人选，他内
心天平多半会偏向薛人杰的那位博士后。可是俞道丕很清楚女博士同易彬的关系，
当下大学生就业如此困难，易彬肯亲自出面帮女博士这个忙，想必关系非同一般。
俞道丕明知放弃博士后对口语系的发展肯定不利，但那毕竟是公事，而拂了易彬面
子，后果则要由他俞道丕个人来承担。俞道丕还有另一层考虑，进了那个博士后，
无形中会增强薛人杰在外语学院的人脉势力，于自己不见得有利。女博士进来就不
一样，她至少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吧。俞道丕帮易彬办成这件事，日后再有求得着
易彬的时候，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开口。
俞道丕找到开院领导班子会议的机会，专门谈进人一事，话儿主要是讲给薛人
杰听的。“薛老师推荐的博上后条件确实不错，有一定的学术造诣。可我们学院这
次进人，得兼顾教学方面的力量，不能请进一尊神来只写论文不七课。”
薛人杰听了俞道丕这几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一琢磨才明白院长大人有所
指。据说那位女博士是在职读研拿的学位，教学经验比较丰富。薛人杰接着俞道丕
的话音说道：“我推荐的这位博士后也有过好几年教学工作经历，不然他不会有副
教授职称，引进这样的人才，也正是为了充实日语系目前的教学力量。再说日语系
绝大部分是女教师，来个男教师也可起到平衡性别作用嘛。”
一直找不到开口机会的戈新元大笑起来：“薛老师，别忘了男女平等噢，要不
然我在班子里是绝对少数，永远翻不了身。”戈新元已经看清楚俞道丕和薛人杰在
进人问题上意见相左，她站在哪一方都不讨好，又不能不开腔，所以开点不关痛痒
的玩笑最为保险。
进人问题议到最后，俞道丕说：“按我的愿望最好这两个人都进，可名额只有
一个，到专家评审会上投票我也只有一票，人微言轻，最后还是让校专家评审会决
定吧。”俞道丕的话说得客观实在，滴水不漏，日后任何一个落选者都无法迁怒于
他。
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薛人杰有点后悔自己给校纪委写了那封信。俞道丕本非
宽宏大量之人，得罪过他再求他帮忙，岂不是自讨没趣么。薛人杰甚至希望校纪委
干部忘了这封信，不要让俞道丕知道他薛人杰做过什么才好。
俞道丕铁心要将易彬推荐的女博士弄进九州大学，这份人情他还定了，眼下需
要的是如何来作技术处理。想不想帮忙只是个人意愿，帮得成帮不成就体现水平了。
俞道丕要让参加评审的专家们都看到他完全是出于公心才为女博士讲话，他讲的话
即使传到薛人杰那儿也不怕。
评审会上俞道丕提出了理由：“九州大学毕业的学生留在本校太多，无异于近
亲繁殖，天长日久留下来的毕业生学术思想创新方面总跳不出其导师的框框。即便
有些不满足于在导师圈定的学术范围内打转，有意独辟新经，也大多碍于师生情面，
捧着导师的几本专著混日子。这样的人最多也就在九州大学校园里自我陶醉，很难
更上一层楼，真正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因而我认为今后学校引进新教师，应广开
才路，多招募兄弟院校乃至国外人才，为九州大学的教学科研队伍注入新生力量，
增添新的活力。这样才能使九州大学保持较强的竞争实力，迎接各种挑战。”
俞道丕的发言在专家评审会上引起不少人共鸣，尤其是分管人事工作的副校长，
一言九鼎地称赞俞道丕打开了九州大学人才引进和新教师选拔新思路。副校长说：
“日后若非紧缺师资，本校毕业生原则上不再留校任教，而应多从外校引进。这样
还可减少教师队伍中因师生或同门师兄弟之间形成的人际关系小团体。”
俞道丕很清楚副校长肯定性的讲话实际上已经为接下来的投票程序定了基调，
在座的专家都与候选人才非亲非故，自然要按校长的基调投票。果然，当选票开出
后，女博士以十三比二的绝对优势胜出，俞道丕松了口气，散会后立即在校园一处
僻静角落给易彬打了邀功电话。
那位落选的博士后是薛人杰最为器重的弟子之一，薛人杰想把他留在九州大学，
应该说重视人才成分大于师生感情。现在人才留不住，薛人杰只能怨自己没本事。
博士后不久应聘去了苏州一所高校，对方一开口给三十万元购房款不算，还承诺每
年给博士后二十万元科研经费，条件比九州大学优越得多。
薛人杰闻讯一面为弟子高兴，一面也想气气俞道丕，便故意将博士后眼下的待
遇透露出来。俞道丕哪里会不明白薛人杰的用心，半真半假地说：“幸好九州大学
没留下你薛老师这位高足，要是有了点成果就狮子大开口，小小外语学院怎么养得
起这样的主。”
薛人杰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那也不难，等你俞老师退休让出特级教授的
空缺来，给了他便是，快得很嘛。”薛人杰明知俞道丕最怕听见退休两个字，退休
意味着他将失去眼前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荣誉，金钱，被社会抛弃到不为人
知的角落里去领那份可怜的养老金。不仅仅俞道丕，九州大学不知有多少早已过了
退休年龄的教授，拼命以各种方式名义争取延长聘用期。白发苍苍颤巍巍拄着拐杖
走路，依然死活要占据一张办公桌的大有人在。薛人杰对俞道丕说这番话，无非想
刺激刺激自己的顶头上司，出掉点胸中的郁闷气罢了。
三十一
这个周末叶纷飞打算在自己家里请客，早早打电话关照薛人杰务必光临。与叶
纷飞保持情人关系这些年来，薛人杰给自己当然也对叶纷飞立下的规矩是绝不在周
末见面。周末他要让自己全部身心都属于妻子儿子，这是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良心
底线。
即使妻儿去日本度假，薛人杰也尽可能周末留在家中，以备妻子打电话至家里
座机，他能老老实实接电话，让妻子有一种安心感觉。薛人杰知道叶纷飞是个晓得
分寸善解人意的女子，若非必要，她不会无缘无故破了薛人杰的规矩。
薛人杰很不情愿地向美惠子撒谎：“有对老朋友夫妻间出了些麻烦，让我出面
去当老娘舅作调解，那夫妇二人都视我薛人杰为最合适的调解人。”美惠子丝毫未
起疑心，说：“我觉得你们中国人有点可笑，夫妻间的矛盾怎好叫外人来化解？ ”
薛人杰来到叶纷飞家，意外看见梅森林坐在客厅里，原来叶纷飞要请的客人是
梅森林，薛人杰倒成了陪客。薛人杰热情地与梅森林拍肩握手，像从前在日本留学
时那样用日本粗话开几句玩笑，心里却禁不住泛起些许醋意来。自从上回南下厦门
找梅森林帮忙申报博士点，薛人杰已经很长时间没同梅森林联系了。然而从梅森林
与叶纷飞谈笑间的熟悉程度来看，这期间他二人没少来往，只不过都避着薛人杰。
薛人杰太了解梅森林，在日本居酒屋打工时就敢嬉皮笑脸摸姑娘们和妈妈桑屁
股。也许梅森林天生有女人缘，到头来被他占了便宜的女人没一个恼他的。薛人杰
真有点生叶纷飞的气，她若想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大可不必掖着藏着，开诚布公告
诉他好了。薛人杰深知自己不可能给叶纷飞名分，也负不起她终生的责任，没有理
由苛求她为他守身的。
叶纷飞学日语出身，如今又在日资企业工作，居家生活各处细节都充斥着日本
情调。薛人杰和梅森林盘腿坐在地板上，叶纷飞早已准备好全套日本料理，三个中
国人在此氛围中觉得若不讲日本话，有点对不起满桌日本式美酒佳肴。
梅森林几杯清酒下肚便装出些许醉意，抓过叶纷飞白嫩的手指啃猪爪样一个个
舔过去。叶纷飞并不抽回手，反倒抬高手臂将手指送进梅森林嘴里去。
薛人杰看在眼里，真想将跟前这杯清酒泼到梅森林头上，让他清醒清醒。可是
薛人杰想归想，身子坐得纹丝不动。叶纷飞这点女人小心眼激将法，对薛人杰无效。
薛人杰心里感叹，原以为叶纷飞与其他女人不同，叶纷飞会真正在乎她和薛人杰之
间的感情，现在看来天底下女人全都一个样，终究逃不开一个俗字。
其实梅森林今天早上才从日本回来，转道上海，明日一早的航班回厦门，这短
短二十来个小时停留就为了一亲叶纷飞芳泽，哪怕啃上几口猪爪也好。梅森林另外
一个活动项目是去沪卜有名的“钱柜”夜总会玩玩，叶纷飞答应他要当向导和清客
的。叶纷飞问薛人杰有无兴趣同往“钱柜”，薛人杰笑道：“我还是早点回家吧，
梅老师有你小叶陪着就行了。我老婆请来的几个日本太太今晚在我家开手工编织班，
我得回去递茶倒水侍候那些日本女人，给老婆些面子。”
薛人杰说完下意识朝卧室门扫了一眼，也许他前脚走，叶纷飞和梅森林就会翻
滚在那张他曾经度过许多甜蜜时光的大床上。薛人杰将视线收回来时，发现叶纷飞
也正朝卧室门看去，莫非这女人真想和梅森林卜床。
薛人杰回到家里，美惠了一脸关切询问他那对朋友夫妇怎么样了。薛人杰愣了
片刻，才想起出门前编的谎话，赶紧对妻子赔着笑腧道：“你说得对，夫妻间的事
用不着第三者帮忙，我到了那里人家早已和好如初，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美惠子很满意自己的判断能力，她给了丈夫一个单纯到极点的笑容，薛人杰心
里凶为羞愧有些微微发痛。晚上几个日本太太带着她们各自编织的手工活来与美惠
子交流经验，薛人杰很难得地穿上围裙，里里外外殷勤侍候着这些口本女人。日本
太太哪罩享受过这等规格的招待，不停地欠身向薛人杰道谢，口口声声称美惠子有
福气，嫁了个如此体贴入微的中国好男人。美惠子幸福得面如桃花，在她记忆中丈
夫从未像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