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宅子虽然建在山腰上,可房子倒也不少,当晚南宫若安排我们住下,晚上又陪了我和林依依说话。听南宫若说这里原本只有一个小院子,旁边的一些房子是后来陆续添建的,只住了南宫一家,还有那个怎么也赶不走的无上散人。南宫越自从成年后就一直不怎么在家里老实待着,南宫云和张静之又经常出门,所以常常只剩下她和无上散人看家,现在我们几个来了,一下子觉得热闹了不少。
我问南宫若她父母干什么去了,她说她老爹带着老妈出门游玩去了,照着老妈的话来说就是去“旅游”了。自从她懂事以来,几乎他们每年都要出去转悠几个月,她小的时候还带着她一起去,后来她渐渐大了,爹妈嫌她碍事,就经常把她丢家里了。我对此表示了很大的惊讶,心道这什么父母啊,就算夫妻恩爱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把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丢给那么个糟老头,他们倒也放心!
“他们也放心把你丢给那半仙?”我惊讶地问。
“不是把我丢给半仙爷爷,”南宫若纠正道,“是把半仙爷爷丢给我!”
我顿时无语,看来这无上散人人缘混得还真不怎么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嫩棒子竟然还出现在饭桌上,心道这人脸皮也真厚,非得人赶才走么?我冷笑几声,对嫩棒子说道:“怎么着,您还打算在这里住下来了?人你已经送到家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看在你一路上还算老实的分上,我们也就不和你算旧账了,你也该走了吧?”
嫩棒子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稀饭,淡淡地说道:“在南宫越完全恢复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你觉得有无上散人在这里,还有人能来伤了南宫越么?”我冷笑道,“你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
“我不是葱,我答应了人,我就得守信用。”嫩棒子说,又轻蔑地笑笑,“林姑娘已经去照顾南宫越了,你为什么不去,偏要和我在这里斗嘴呢?是不敢去面对南宫越,还是说我吸引了你?”
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看他实在不可理喻,而且南宫若还在一边坐着。我本人也只是个客人而已,人家主人还没说什么呢,我也不好再坚持着赶人,只得不去理他,强扒了几口饭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就想去看南宫越伤势如何了。
走到南宫越的门口,屋里传来南宫越低沉的说话声,还有林依依不时的轻笑声。我的脚步沉重起来,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南宫越,
“呵呵,不会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林依依轻笑着问,“大哥当时是不是都傻了?”
听见南宫越低低“嗯”了一声,林依依轻快的笑声又传了出来,“那大哥就这么走了?大半夜的,一点都不担心么?”她又问,里面静了片刻,就听见南宫越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没走,在远处守了一夜……”
听着里面的轻声笑语,我已经触到门帘的手又轻轻地放下,默默地转身离去。林依依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有她在身边是他的福,他应该庆幸也应该珍惜。如果我一直忘不了承德,那么我就给不了他幸福,如果我都可以忘了承德,那么南宫越又怎会忘不了我?爱情,终归是会被时间冲刷干净的吧。
在山上住下来后,才发现原来这里也不像我想的那么无聊,可以拉着林依依和南宫若他们一起打牌,可以去后山套兔子,可以到山脚下的小溪砸开冰层钓鱼等等,甚至可以憋在院里哪儿也不去,只鼓捣一顿丰盛的午饭。
看着南宫越的身体一天天恢复,我心里也一天天轻松起来,连做起饭来都觉得劲头十足,厨艺得到了广大同志的一致好评,就连半仙老头都对我伸出了大拇指。有次为了让我给他再做一次瓦罐鱼,甚至都问我有什么想学的武功没,如果有的话他一定教我,我就问:“有没有让我睡一觉起来就能天下无敌的功夫?”半仙老头捋了捋那几根胡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就又问:“那睡一觉起来轻功天下无双呢?”半仙老头捋着胡子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这正想再问问,只见半仙老头忙摆了摆手说道:“瓦罐鱼我不吃了。”
嫩棒子依旧是看我不顺眼,不过对林依依和南宫若倒是和颜悦色的,见谁都一副笑得无害的模样,像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似的。我觉得这家伙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是看上了林依依就是打上了南宫若的主意,紧张得我跟抱窝的老母鸡似的,恨不得时刻把林依依和南宫若护在翅膀底下,生怕被嫩棒子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叼了去。
有日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嫩棒子笑着在和林依依说话,看到我过来,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林依依一看我和嫩棒子又狭路相逢了,生怕再遭受到“战火”的波及,慌忙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南宫大哥”,就跑了,只剩下我和嫩棒子站在院子里冷冷相望。
“你不能打依依的主意,她可是喜欢南宫越的!”我警告嫩棒子说,嫩棒子白了我一眼,“谁说我打她的主意了?”
“你也不能动小若若的心思!”我又说道。
“为什么对南宫姑娘也不能动心思?她可没有喜欢的人吧?”嫩棒子冷笑道。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果然是别有用心!想人家小丫头才十四五岁,正是少女春心要动的时候,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让嫩棒子占了便宜,不然我怎么有脸去见南宫越?于是我指着嫩棒子的鼻子骂道:“你不要没有人性!人家小姑娘才十四岁,还是未成年少女,你要是敢动她的主意,我——我让半仙老头把你的腿打折了!”本来想说我把他的腿打折了的,可是一想那也太不现实,也没有威慑力,立刻先把半仙老头这牛人拉到自己前面。
嫩棒子冷笑一声,“你自己的事情还弄不清,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干吗总是避开和南宫越独处的机会?干吗经常把林姑娘往前推?你不是都说出去大话要和林姑娘争一争了么?怎么我只看到你往后缩呢?”
一连串的问句,问得我不住地往后缩。嫩棒子看我的模样,嘴角撇了撇,讥讽道:“是还忘不了承德吧?既然忘不了干吗还要勉强自己?回去找他不就得了?”
故意遗忘很久的名字突然被他提起,我满腔的斗志一下子就没了,只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半晌,我才努力笑了笑,不再和嫩棒子计较,转身往厨房走去。中午吃什么呢?菜好像有些少呢,半仙老头不是很久就吵着要吃瓦罐鱼了么?现在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半夜一觉醒来,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嫩棒子白天说的话。我低声地咒骂几句,闭上眼睛开始数羊,可是数着数着眼前就会浮现出承德的笑脸,那么清晰,仿佛从来没有忘过,心里越来越烦躁,竟然有了个荒唐的念头,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冷,只在睡衣外裹了件斗篷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南宫越住的房间离我的并不远,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完就已经跑到了他的门外,轻轻地叩了叩门,南宫越略显慵懒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谁?”
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又轻叩了两下,静静地等着。片刻之后门开了,南宫越手扶着房门站在那里,一脸惊诧地看着我。
我勉强冲他笑笑,“可以进去么?”我问,声音抖得厉害。
南宫越犹豫了一下,放在门上的手让开了,我闪身进去,把门在身后掩好,南宫越默默地看着我,脸上依旧是有些漠然的表情。
“我睡不着。”我说。
南宫越冷然地看我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又拿了件面袍递给我,“穿上。”说完就背对着我转过身去,“睡不着可以去找依依,也可以去找小若,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我没有接他的面袍,鼓足了勇气走到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你还喜欢我么?”
南宫越的身体一僵,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隐约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楚姑娘,请你自重!”南宫越冷冷说道。
我笑,“我不姓楚,我姓冯。”
“冯楚杨,你放手。”
“谁告诉你我叫冯楚杨了?姓冯就要叫冯楚杨么?我叫冯陈楚杨。”我笑道,把脸贴到南宫越的背上,感受他身上透过来的温度。
我似乎感觉到南宫越在做深呼吸,然后就听见他咬着牙说道:“冯陈楚杨!你还是不是女子?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我不理会南宫越的抓狂,只耍赖般紧紧抱住他,坚持问道:“我只问你还喜不喜欢我?”
南宫越把我的手从他腰前拽开,转回身来冷冷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男人,嗯?”
看着南宫越有些发怒的面容,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想往后缩,可脚下才退了一步,就被南宫越抓住肩膀,“说话啊,你大半夜的穿成这个样子来我这里,不会只是说这么几句废话吧?我喜不喜欢你,你真的会不知道?”
我无语,只能呆呆地看着南宫越,想自己今天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要忘了承德么?因为要忘了承德,所以才来勾引南宫越么?我把他当做了什么?我又为什么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我看着南宫越,看着他拧了拧眉头,看着他低声地咒骂了一句,我虚伪地笑了笑,“我梦游……”后面的话被南宫越堵在了嘴里,他的唇压过来,带着炙热的温度,我僵了片刻,然后让自己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告诉自己,我可以忘了承德,可以的。
半晌,南宫越松开了我,直直地看着我,眼中的热情逐渐消散,又重新恢复到冷漠:“如果你真的感激我救过你,那么就请你彻底绝了我的想法,不要每次给了我希望再让我绝望,我累了,你走吧,你忘不了他。”
我转身向门外走去,他说的没错,我忘不了承德,哪怕当我闭着眼睛回应南宫越的吻时,我眼前晃动的还是承德的影子。在一起时从未觉得有多么爱他,事到如今才发现,我的生命已经深深地打上了他的印记,哪怕我让自己不去想他,哪怕我每天都让自己笑得开心,可惜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
第二天再见到南宫越,他仍然对我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昨夜的事情闭口不谈,仿佛那只是我自己的一场可笑的梦,说实话我很感激他这样对我,起码避免了让我难堪。
不过昨夜的事情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那就是我感冒了,像我这么壮实的人,想当初在宛城外被南宫越丢小河里泡了一晚上连个喷嚏都不曾打过,搞得我一直以为身体会是变态体质呢,没想到这次却冻病了。
第二十四章 神仙斗法(1)
这场感冒来得相当迅猛,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已经趴在床上起不来了。我一下子想起来,在古代随便弄个伤寒都是会死人的,心里便有些怕了,暗道我不会等不及丁小仙来接我就提前去阴曹地府搞趟几日游吧?也不知道阎罗君帅不帅,唉,会不会见到那宇宙无敌帅的路西法殿下呢?
半仙老头过来看了我一眼,连脉都没有给我切就随手写了个方子,转身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嘟囔着我还欠他一条瓦罐鱼呢。嫩棒子这次倒发扬了人道主义精神,拿着半仙的方子下山去给我足足抓了两大包中药来。林依依问是不是太多了点,没想到嫩棒子却说了句:“不多,她一下好不了呢!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吧。”
我本来还想对嫩棒子说声谢谢,可听了这话差点又气晕过去,恨不得把他那乌鸦嘴给扇成猪嘴!我每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林依依和南宫若一碗碗地给我灌黑药汤。南宫越虽然一直没在人前露面,可是我却知道他经常会在半夜到我的床头站一站,只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不肯说话。
为了用事实证明嫩棒子说的话跟放屁没有什么区别,在第十六天的时候我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又成了那个活力无限的冯陈楚杨。这场病除了让我掉了几斤肉外也没有别的坏处,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脸也小了一圈,眼睛更大了,总算有了那么一点贵妃老妈的影子。
身体好了以后,我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改善人民伙食的事业中去,并在成为绝世大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吃得半仙老头心甘情愿地用他的绝世刀法来给我切羊肉片。为了寻找上好的食材,我的眼光转完了后山又扫完了小溪,最后终于落到了嫩棒子的信鸽上。
嫩棒子是高丽在瓦勒的间谍首领,这事他倒也没有瞒我们,所以自从他在山上跟我们住下之后,就时不时地有信鸽从繁都不辞辛苦地飞过来,给嫩棒子带来最新鲜的繁都消息。看着那落在嫩棒子手臂上又肥又美的鸽子,我脑子里又开始酝酿一道新菜,所以那日当嫩棒子看完了信鸽带来的消息,正想把信鸽放回的时候,我在远处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嫩棒子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我一溜小跑到他身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又斜了斜他那小单眼皮,问道:“想知道繁都的消息?”
我摇了摇头,然后极其严肃地提出了我的要求——把这只鸽子上交厨房,我打算中午用它来做一顿清蒸乳鸽。
嫩棒子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然后问我:“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点头,这不废话么?要不是为了他这只肥大的鸽子,姑奶奶才懒得和他说话。嫩棒子脸色有些青,一抖手就让手腕上的鸽子飞了。我一看他这么小气,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嫩棒子也太没良心,想我做的那么多美味佳肴他比谁都没少吃,怎么让他贡献只鸽子就这么困难?我正想用奉献精神教化一下他,刚说了两句,嫩棒子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奸笑着问我:“你真的不好奇繁都发生的事情?”
我白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想故意打击我,可我偏偏不上他这个当,骂了一句“竖子不相与谋”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嫩棒子讨人嫌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你因为什么和承德闹翻了?”
我身影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嫩棒子身形一晃却挡在了我面前,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说道:“还是忘不了?所以都不敢提?”
“你滚蛋!”我骂道,心里一火,连脏话都出来了。
嫩棒子没生气,接着问道:“因为他一直在利用你?可是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啊,再说他也的确是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有关系么?”我冷声说道。
嫩棒子淡淡笑笑,说道:“你别见了我就跟刺猬似的,我也没怎么着你啊,我只是想问问,又没有恶意。”
“可是我却不想回答!”我说道,绕过嫩棒子继续走路。
“就是因为你发现他一直算计你?”嫩棒子在背后继续不屈不挠地问道。
我停下来,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得说道:“我离开他不是因为他算计我,而是因为他的背叛。”
“背叛?你以为是他把你骗到皇帝床上的?”嫩棒子笑着问。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在气急之时也曾这样想过,可是当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那件事不会是承德做的,虽然他会是那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可是他不会那么做,他不会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我相信他,也是相信我自己的感情。
“那件事不是他做的,是贺兰贵妃捣的鬼。”我说道。
嫩棒子有丝惊讶,“你知道?那承德还有什么背叛你的?”他思索了一下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