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见。
桑楠梓却早听吴嬷嬷通传她们来了，一听见声响便转过头来，待常氏替他带好了护身符，便转身奔了过来，先在颜氏身前腻了一下，很快又过来牵着桑初瑶的手。
桑初瑶握着桑楠梓的手先给常氏请了安，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头戴小小束发紫金冠，脖子上挂着护身符，穿一件宝蓝金线盘枝满绣绉袍，腰里束着五彩金钱结长穗宫绦，脚下登着石青色厚底小朝靴，小脸娇嫩粉红如桃瓣，心下却有了些触动，竟与前世骨瘦嶙峋，冻的耳红唇紫的他重叠在了一起，不禁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阿梓这一周身的气派，还亏了大太太费心了。”
桑初瑶正出神，便听到颜氏笑着对常氏说道，这才回过神来，见桑楠梓正一脸奇怪的望着自己，忙笑了笑悄悄松了松手，抬头去看常氏。
常氏也正望着她，脸上笑意吟吟，眼神却有些别样的情绪，轻笑着道：“阿梓是侍郎家的长子，理应有这样的气派的，我原想着若是不亲自替他打点了，放你管着不放心，若是别的时候还好，今日却不一般，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现在见了阿瑶这一身的打扮，也有大家小姐的气势，可见我是操了闲心了。”
“哪里，有大太太在这帮着阿梓收拾，自然是更好的，阿瑶的衣裳也是丫环们昨儿个便预备好的，我也没插得上手，也多亏了大太太安排的伶俐人。”颜氏忙笑着说道。
常氏闻言点了点头，转头问赵嬷嬷道：“时辰也不早了，少爷的笔墨纸砚一应东西可都备齐了？”
“大太太在，奴婢不敢烦扰，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奴婢这会正要请二小姐过去看看是否都妥当呢！”赵嬷嬷忙说道，见常氏点了点头，才拉着桑初瑶的手轻捏了一下，侧身对着常氏给她使了个颜色。
桑初瑶自然会意，领着桑楠梓便要出去，却被常氏叫住了。
“阿梓就不要去了，一出一进的仔细别冻着了，一会你们准备好了命丫环来传个话，我就领着他出来去见老太太。”
“正是呢！”赵嬷嬷忙回头笑着应道，拉了桑初瑶便往外面走，等下了台阶，往右进了东边的厢房，又朝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方了她的手，道：“二小姐可看见了，能粘着便是一刻也不会放松的。”
“料到会是如此的！”桑初瑶抿了抿唇说道，转头见屋子正中间的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放着一个弹墨花绫白玉色绸里的包袱，包袱里放了一应书本笔砚，便走过去要去清点。
赵嬷嬷却一把拉住了她，道：“都准备妥当了，奴婢请二小姐过来是有话想对二小姐说的。”
“你说吧，我听着。”桑初瑶应了一声，对赵嬷嬷轻笑了一下，依旧走到大案边去清点。
只听赵嬷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二小姐是聪明人，定是猜到奴婢要说什么的了，先前若不是奴婢让青玉那丫头去请了二小姐和二太太过来，大太太便要带着少爷去西院见老太太了，您说这算是怎么回事，自己正经亲生的在院子里不去管，跑来管咱们二房的少爷来了。”
“这话嬷嬷切莫让人听了去，那日周耀家的的教训还不够吗？”桑初瑶回头看了赵嬷嬷一眼，说道。
“谁说不是，若不是那周耀家的的事，老太太封了众人的嘴，又许大太太多与少爷亲近，大太太如何会来的这般勤快，也不晓得那周耀家的是帮着咱们，还是害了咱们的了！”赵嬷嬷小声的嘀咕道，抬头看了桑初瑶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也晓得这时候说这话已没用，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对了，还有一件，就是上回二小姐交代奴婢留心的事。”
桑初瑶闻言，系包袱的手一僵，转头望着赵嬷嬷，一脸严肃的问道：“可查到什么了？”
赵嬷嬷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些懊恼，道：“此事也怪奴婢大意，就在眼皮子底下竟然没察觉出来，还逮空便去找那些过去老宅过来的老人旁敲侧击，岂知是做了无用功了。还是昨儿个晚上二太太夜宵用的晚，奴婢见小丫环都睡了，也没忍心大冷天的叫她们起来，亲自把碗送到厨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句话才提醒了奴婢。”赵嬷嬷顿了一下，不等桑初瑶催促便接着道：“奴婢听见惠姨娘屋子的丫环灵玉正在抱怨厨房里头的小丫环银锁，说今儿个的夜宵是不是拿错了，惠姨娘吃着觉得味道不对，吃了一口便没敢再用了，害的她们也没敢再动。”
“竟然有这种事！”桑初瑶愣了一下，紧咬着下唇眉头也皱了起来。
桑府人人都睡的早，只有桑云明、颜氏和惠姨娘有用夜宵的习惯，颜氏初来府里因怕麻烦常氏，便一直都不敢说，饿了就用些糕点充饥，还是桑云明见了跟桑老夫人说了一声，桑老夫人才说要常氏安排准备的。或许桑老夫人也怕人在夜宵里动什么手脚，便嘱咐常氏说不必另作，反正惠姨娘也有用夜宵的习惯，只再多做一些分了拿过去便是了。
桑初瑶本以为桑老夫人吩咐的事情，常氏便是想别的法子也不会对夜宵下手，没想到她却还是这么做了，真真的让她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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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主仆议事，只宜暗不宜明
“二小姐，要不让奴婢把此事告诉二太太，让她往后用些糕点好了，也好过用那些不晓得放了什么东西的好！”赵嬷嬷见桑初瑶眉头紧锁，心下有些惭愧，脸一沉又道：“再不然咱们把此事捅到老太太面前去，看她大太太怎么交代！”
“不可！”桑初瑶闻言却摇了摇头，低头细细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倒是想了个法子，附耳过来！”说着，桑初瑶便小声的在赵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赵嬷嬷听了眼睛越睁越大，听完转头看着桑初瑶，忽而笑了起来，道：“二小姐真是聪明，这样一来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大太太的诡计，又能让她自作自受，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二小姐放心，此事就包在奴婢身上了！”4633832
“嗯，若是要用银子的话，嬷嬷只管说！”桑初瑶点头说道，想了想又道：“那里头到底放了些什么也要查清楚才好，二太太也用了好些日子了，莫要真的伤了身体才是！”
“小姐是仔细人，正是这个理呢！”赵嬷嬷点了点头道。
二人正说着，外面小丫环便来问可都收拾妥当，主屋里大太太催了，桑初瑶忙一边打好包袱，一边应着都准备妥当，请大太太、二太太和少爷出来。
一行人从期兰苑来到西院，桑老夫人已经起来，正与早到了的桑雅琴坐在正厅里说话等着他们，见桑初瑶和桑楠梓今日一身的锦衣华服甚是喜欢，搂在身前瞧了又瞧，又怕冷落了桑雅琴，也连夸她打扮得体。
桑雅琴今儿个穿的是银红缕金花卉内褃袄，石青色三蓝平针绣蝶恋花外褂，外置五彩刻丝紫貂绒对襟比甲，下着翡翠撒花洋绉棉裙，腰里系着的五彩结丝宫绦上还坠着块白玉鱼形佩，以及一个缎地打子绣“富贵吉祥”鸡心荷包，其中又以脖子上带着的，下面系有两根五色丝绦坠着朝阳金凤的赤金珍珠璎珞圈，最为抢眼。
一色的全新衣裳配饰，又是自己亲自搭配的，桑雅琴自然满意，桑老夫人一早见她的时候便夸了一番，现在借着夸桑初瑶和桑楠梓又夸了她一遍，她便没心思了，只盯着桑初瑶看。
桑雅琴原便晓得桑初瑶长的俏丽，比自己还强上几分，今儿个再一打扮，更是显得轻云出岫娇俏可人了，即便是站在人堆里，也是显眼的。桑雅琴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千叮万嘱要她仔细打扮了。这身打扮，若是让该看的人看见了，那自然是好，若是让不该看的人看见了，那岂不是坏了她的事了······
桑雅琴心下不停思虑，那边桑老夫人已经留了他们的饭，开始命人传早膳了。
用过早膳，二门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桑雅琴的丫环紫玉，桑初瑶的丫环锦玉以及桑楠梓的丫环青玉也拿着包袱在外面候着多时，桑老夫人怕他们路上在有事耽误，头一日上学便迟了，忙又叮咛嘱咐了一番，让常氏和颜氏送他们出去了。
常氏和颜氏将三人送至二门，见已停了一大一小两辆马车，便问是谁驾车，东西可有准备妥当，听下面都一一回了话，才又交代了一番，让丫环们扶着三人上了前头的一辆大马车，跟着服侍的三个小丫环也陆续上了后面的小马车。
今日桑初瑶、桑楠梓两姐弟头一日上学，颜氏不放心，加之跟着的两个小丫环又是新买来的，若是有个行差踏错又没人提点，只怕还会累及主子，见那两个已经上了马车，紫玉正要上车，忙走了过去，拉着她的手道：“紫玉慢些，我有句话交代你。”
紫玉是个圆滑的人，见颜氏拉着自己，忙下了脚踏笑着道：“二太太有事只管吩咐。”
颜氏见紫玉柔声细语的，应该是个好说话的，才笑道：“平日都是你跟着大小姐去礼院，那里面的规矩你也懂，那两个却是头一回去，还望你多加提点一下，阿瑶和阿梓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命她们进去，你也受累跟着走走，切莫让他们犯了礼院的规矩，让人看了咱们府里的笑话才是。”说着便从手上退了一个玉镯下来，直接过到紫玉的手上。
紫玉感觉手上一凉，沉甸甸的，心下便明白是颜氏赏自己的，见常氏在一旁站着，忙要退下来，道：“都是一个府里的人，二太太即便不交代奴婢也晓得的，这个······”
“二太太赏的你就拿着吧。”紫玉还没有说完，常氏却走了上来，道：“虽是一个府里的，可这也是你多做的，再说你把她们管好了，不让主子受委屈，回头我还要赏你呢，这个你就先拿着吧！时辰也不早了，莫再耽误了，快上车出发吧！”
紫玉见常氏也这么说，也只有收了下来，给颜氏道了谢才又扶着车辕上了马车钻进帘子里去了。
马车缓缓出正门进了清水巷，速度才加快了起来。
一路上桑雅琴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桑初瑶自然也不会先开口说话，况且她现在正心绪不宁，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桑楠梓因为对新环境新人事的畏惧，也没了上回看风景的兴致，老老实实的坐在桑初瑶身边。
一路无语，马车很快进了学院路，一旁不时有马车驶过的声音，都是小门小户只有一辆马车，送了自己主子来，又要赶回去的。
三人乘坐的马车在礼院门口停了一下，车夫没有下车，直接在马车上唤了看门的老头儿一声，桑初瑶才晓得看门的叫老茶头，想必也只是他的诨号，姓茶的人却没有见过。
老茶头听了声，晓得是桑府的马车来，忙拿了牌子出来交给车夫，马车这才缓缓的驶了进去，绕过中间的大树停好。
马车停稳，后面的丫环们先下了车，待放好脚凳，才扶着各自的主子下来。
三人下了马车早有静心阁和明心院的两位辅学在外等着了，问明是了桑府的少爷小姐，便要领着去各自的院阁，桑楠梓见要与自己姐姐分开，心里顿时害怕起来，拉着桑初瑶的手不愿撒开，桑初瑶无奈只有问了辅学可否让自己陪着桑楠梓先去静心阁，辅学见未到巳时便由着她跟来了。
第九十五章 听学座位，竟然就在身后
桑雅琴本不愿与他们同去静心阁，正好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下车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刘巧思，也是明心院的学子且与桑雅琴相厚，她便找了个借口，只让紫玉跟着桑初瑶和桑楠梓以便照应，自己则跟刘府小姐去了明心院。
桑初瑶把桑楠梓送到静心阁，先到后面去拜了先生，又送了颜氏准备的拜礼，才由辅学领着绕到前面去了课室。
课室进深与开间相同是个正方形，进门八扇雕花门扇全开，因为天冷，左右两排一溜的窗户却只开了前后四扇，一进门地上横七竖六整齐的摆着四十二张长条樟木书桌，每个书桌配着两个直腿樟木方凳，可见是一桌两人共坐。
正对门的是一张红木雕花大案，远远的看去只见上面放着一叠蓝皮书籍，白色笔筒像是象牙雕刻而成，里面插着几只毛笔，砚台、笔架、镇纸一应俱全，还有一把乌木戒尺，后面备着一张红木交椅，搭了一条黑狐皮的袱子。课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年龄大小都有，或低声说笑，或指使丫环小厮布置桌面，也有低头看书提笔描抄的，见门口有人进来，都静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桑初瑶没有进门，只让桑楠梓跟着辅学走了进去，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
因为今日皇子公主们要来听学，礼院的诸事颇多，明心院的辅学怕耽误了事情，又见桑楠梓已经进了课室，便不停的催促起来，桑初瑶这才只好跟着他朝明心院去了。
到了明心院，也是先拜了先生江子行，奉了拜礼，才进课室。
明心院的课室布局与静心阁差不多，只是地上的长条书桌换成了黄花梨的，张数也没有那么多，只横六竖四摆着二十四张，下面配着的两张扶手椅，上面都搭着灰鼠椅搭小褥。
桑初瑶进来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眼便见到桑雅琴与同她一起进来的刘府小姐刘巧思坐在前排靠中间的位置，见她进来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又转头去与刘巧思说话。
桑初瑶见她如此，也没有上前去说话，跟着辅学在最后一排略靠边的位置上坐下了，紫玉这才带了锦玉来布置桌面，而后领着青玉一起去了专供她们休息等候的园子。
桑初瑶旁边的位置空着，直到辅学看了钟、点完名也未见人来，可见这个位置是空着的了，这也正合她的意，若是多了一个人又不晓得是怎样的性情，反而会让她觉得拘谨了。
没过一会，辅学在外面传了一声，说先生来了，课室里才静了下来，各人都拿着书摇头晃脑起来，也不晓得是真的在看书，还是装模作样心里想着别的去了。
江子行年逾六十，满头花白，唇下还续着一把山羊胡，一看便是个老学究的样子，背着手慢慢的踱进课室，左右看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才在上方的黄花梨雕花大椅上坐下，拿起紫砂壶狠狠的灌了几口茶，又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才放下茶壶抓起乌木戒尺在桌子上敲了三下，开始授课。
今日讲的是孟子一章，无非就是自己先念上一遍，再让学子们朗朗诵读几遍，而后先不解说，挑一两个出来抽问其意，答不出来的也不责罚，若有答出来的自然褒奖一番，然后再开始解读。
这一章曾少辅是教过桑初瑶的，现在听江子行再解又有些不同，细细一听也有些趣味，只是老先生说话像是催眠一样，之乎者也摇头晃脑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下面的学子昏昏的已睡去大半，气的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却也未发作，可见课堂上打瞌睡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一般一个时辰的授课到了中间便会休息一刻钟，今日还未到休息时间，先前带桑初瑶进来的辅学便悄悄的走了进来，在江子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见老先生眼睛一睁，猛咳了两声，震的下面半昏半睡的学子们都弹了一下，才哼了一声道：“平日你们上课心不在焉老夫也由着你们去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不晓得吗？还是这般没精打采的，是想丢了老夫的脸面还是想丢了你们老子娘的脸面？”
江子行说完看了下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