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人啊。”幻瑶自语,继续往前攀,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走一步是一步了。
“是你?你是楚幻瑶!”那‘雕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到极点,真是分辨不出男声女声了。它一震动,便有铁链的声音传来。
幻瑶眯眼,才看清,似乎有好多条链子从四面八方栓住了中间那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先不说这些铁链是穿了哪里,即使是绑在手脚上,也够受的了。
“我。。。是我,你是?”幻瑶还想再看清楚点,可再怎么眯眼也是无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起来,努力撕扯着身上的链子。
“哈哈,你也被他关进来了。。。”
铁链铁索互相折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回声还未完全褪去。
那人便又开口“想知道我是谁?你自己过来看啊。。。看我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我不会轻功,无法过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我害了你?”幻瑶仔细回想,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更没有害过什么人,反而是她被被人害过。
那人不再讲话,只剩下铁链互相碰撞打击的声响,在这种空旷的地方震得耳膜生疼。
幻瑶一咬牙,左手搭在右手上,合于胸前。
一道彩色的花瓣自掌中泛出,飞至湖中央。
慢慢,凝聚了许多花瓣,最后竟然搭成了一座花瓣桥,直抵湖中那人。
做完这一切,似乎卸掉了身上太多的力量,这唤花为物的法术,她几乎没有用过几次,因为太伤身体了。休息了一会,幻瑶才小心翼翼走上这花桥。
精巧的花瓣在黑夜中散发着彩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米之内的景象。
湖的半径很大,幻瑶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那人面前。
天,这还是个人吗。
蜡黄削瘦的脸,枯萎杂乱又少的头发,贴在脸侧。
眸中无光,五官也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瘦弱的肩膀,看起来倒像是个女人。
“你。。。”幻瑶刚蹲下,水中那人便用力拍打水面,溅起水花,溅到了幻瑶身上,她赶紧用袖子挡住,千万别溅到脸上。
“你这贱人,你居然还活着。”
幻瑶仔细听,那声音竟然有几分熟悉。
“你到底是谁?”幻瑶退后几步,确定水花溅不到她,才又开口,那水,当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她那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谁?哈哈,我的儿子现在还在云花语身边受折磨,我一厢情愿,我为了他都把你杀了,可你竟然没有死,我却落到这种地步,你说我是谁啊,你说啊。。。哈哈哈。。。。。。”她每一颠笑,就会疯狂地扯着身上的锁链。
幻瑶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指着她“你,你,你是追月。。。”
那个清冷佳人追月,声如黄莺,冷似水仙,那天逼她跳下悬崖的追月么。
云花语他不是人(2)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不过这追月的样子,也。。。忒惨了点吧。
“你,你真是追月?”还是难以置信啊,云花语不会这么狠吧,何况她还有他的孩子了。
“怎么,不相信?”追月挂在铁链上面的手垂了下来,喃喃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我被关在这里五年了,五年暗无天日,不过我没有疯,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你把我喊过来就是说这些?”幻瑶看她恢复平静了,就又靠近了一点点。
“五年前,我刚刚生下孩子就迫不及待的回来找他。我抱着我们的孩子跪在他面前,我想让他给我个名分,我真傻。他那样的禽兽连孩子都要杀,更别说我了。”追月的目光在幻瑶身上打量了一圈,不知是何意。
“后来,他就把我关到了这里,我在幻音宫待了十几年啊,我都不知道这地下竟然有这样的水牢。我真傻,一直对他那么上心,现在孩子不知道好不好。。。”大概是一个母亲善良的本性,追月声音虽然嘶哑,却让人听着不那么难受了。
“别那样啊。。。至少云花语还相信孩子是你的。”幻瑶根本也没想安慰她,她可以不报仇,可是也断不会再帮她了。“不过,你刚才说的五年,是什么?”
怎么云花语说她离开六年了,追月说她生完孩子来这里也五年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五年,我来到这鬼地方五年了啊,云花语他不是人啊,他肯定是对爱有洁癖,他还天天想着云风月那死女人呢,哈哈,你不知道吧,当年就是我把云风月推下去的,哈哈哈,那个笨蛋。。。”追月又激动起来,使劲摇晃着锁链。
“什么什么啊,没回答我的话。”幻瑶又往后退了几步,她没兴趣听云花语那些事啊。
“不过现在有你陪我了,哈哈哈。。。。。。”追月想伸手指向幻瑶,却又被铁链扥了回去。
“谁陪你啊,有病。”幻瑶转头要往回走,她可不想听这疯女人说三道四了。
“你站住,楚幻瑶你站住!”追月凌厉地喊着,用力晃着铁链。
“有事?”幻瑶停住脚,却没有回头。
“你过来,看看水下我的身体。。。”追月声音婉柔,像勾魂儿的小鬼在引着魂魄。
“我不感兴趣。”幻瑶冷冷一句,她可是怕万一过去了,追月再使坏把她拽下水去,到时候谁来救她啊。
“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水吗?你过来,仔细看看。。。。。。我被锁得这么紧,能将你怎么样。”追月再次蛊惑。
幻瑶没回答,直接掉头,走到离追月不到两分米的地方,缓缓蹲下身。
右手一拂,一排花瓣亮片像镁条燃烧一样,散出耀眼白光,将水下照得一清二楚。
边上的能见度不足一分米,湖中央却像碧水一样,有些清澈。
“你看,我没有腿啊。。。”追月吃吃地笑了起来。
幻瑶皱眉看了她一眼,真是疯子,低头继续观察这水。
这种长年在地底下的水,不结冰很正常吧,水中没有生物?
“不用找了,已经没有了。。。哈哈。。。”追月阴阳怪气道。“这水啊,会慢慢侵蚀人的皮肤,我在这里五年了,腿早就被吃光了。”
幻瑶手又是一拂,又一排亮片飞出,此时,已将追月周边都带亮了。
水里没有水藻,没有鱼类,没有昆虫,什么也没有。
追月半截上身像挂在水中的雕像,下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幻瑶踉跄后退,跌倒在花瓣上。
“都是报应啊,我作孽太多,这都是自食其果。”追月眼神空洞,又想起了她爱了好多年的那男人。
都这样了,人居然没有死。靠在半截残废的身子,居然也活下来了。
“云花语给我下了蛊,他不让我死,我是不会死的。”追月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楚姑娘,现在你若是能下得去手,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追月脖子一横,她在这里已经受够了,如今幻瑶没死,她想报仇也罢,行善积德替她了结了也罢,她都不想半死不活人模鬼样的活着了。
早在幻瑶幻化出花瓣桥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年若是没有琴骨的帮忙,她绝对不是幻瑶的对手。
想到琴骨,嘴角又噙起一抹惨笑,那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吧。
看着追月脸上多变的表情,幻瑶忍住心里的恶心和极度不适。艰难道“救你我肯定是没有办法了。”她本来觉得追月是罪有应得,可是,她现在是一个母亲,还是个残废。也许将她从这里带出去,她离了这可怕的水,还会性命不保呢。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追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不是也被他关起来的?”
幻瑶摊摊手,耸耸肩“没有啊,都是你自己想的,他没事关我干什么。”
“你的脸,不是他治好的?”追月又问道。
“不是,一言难尽,我也是今天才到的这里。”幻瑶道。
“怎么会这样。。。”追月喃喃自语,不是她背叛了云花语,也被关到了这里?她脸上的伤,除了云花语还有谁能治好呢。
“快点啊,你有什么心愿?”幻瑶催促。
“也是啊,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啊,一定是想让你看我惨样子解气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追月又嘻嘻笑了起来。
“你,你还正常吧?”幻瑶都快崩溃了,她怎么就对一个疯子心软起来。
“他那么喜欢你,不如你去求他,让我和孩子见上一面?”追月渴望的,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幻瑶就会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谁喜欢我?你怎么总是奇怪地说些什么?你再讲我听不懂的,我可就不帮你了。”幻瑶无奈道,这个女人,不会还以为云花语喜欢她楚幻瑶吧。
“呵呵,你就不承认吧。我都不在乎这些了,只要能让我见孩子一面,就是魂飞破灭,我也认了。”追月自嘲道,这一生,作孽太多终有报了。
“我试试看,不过不一定能行。”幻瑶道,这次她出现,云花语那奇怪的眼神,好像跟她有深仇大恨一样。保不齐一会出去他就拿着刀在外面候着呢,到时候还要等着夜神仙来救她。
跟着神仙有肉吃(1)
看着幻瑶打开那扇闭了五年的大门,美丽的花瓣桥也渐渐淡化,直至花瓣全部落到水中,留下一地香气,两行血色泪水顺着追月的脸颊流下。
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不是在她被关起来之后,云花语找到了跳下悬崖没死的楚幻瑶。
不是楚幻瑶背叛云花语,也被关到了这里。
枯木一样的眼皮紧皱起来,五年了,她还是爱着他啊,还是那么在乎他的一切。
还指望着有一天能够等着他来,解开他亲手烙在她身上的锁链。
可是,刚刚见到了幻瑶,她就一心想死了。幻瑶的善良,活力,那种与生俱来的美好,让人自卑,让人羡慕却嫉妒不起来。
她现在连人也称不上了吧,靠着这残食她血肉的水维持生命,还有什么脸面等着他的垂青。
若不是想通了,累了,不想活了。她也不会想在死之前见孩子一面。
现在谁看到她这副样子都会吓到吧,也只有幻瑶,不计她当年杀她的仇恨,还可怜她,想帮她完成心愿。
还好幻瑶没有死,不过这样心善的女孩子,云花语他怎么配得上啊。
仰头望着黑洞洞的顶,无限感慨,羞辱和愧疚,自己这辈子,真是活得没有意义。
幻瑶出去不久,墙壁上燃着的蜡烛也逐次熄灭,恢复了一室静谧。
“跟我来。”在外守候的云香看到幻瑶出来,眼里似乎有一些不甘,却生生压了下去。
她刚刚,好想就这样把她也关在里面。
“我不想和你说话的,可是你能告诉我,我真的离开了六年么?就这一个问题,我保证以后不和你说话。”云花语说六年,按着追月说的推算,也差不多是六年。
可是,怎么会是六年,真的只有只有只有六个月啊。
“六年。”云香木木地回答,似乎真的不愿多说话。
幻瑶跟着她走啊绕啊的,看着地面上周围也是干枯单调的景象,好像真的是冬天。
云香穿得这么单薄也情有可原,她不是武功高不怕冷,就是想吸引谁谁谁呢,美丽冻人啊。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好的棉织品,不是很冷。这里也没有流风,不过她还是喜欢夜神仙家里,花开四海,跟着神仙有肉吃啊。
不知道云香要带着她去哪里,她现在是很想去见云花语的。
六年就六年了,谁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也许是时空差,也许是别的原因,不过反正都发生了,也不用费力猜想了。看着灰暗的天空,夜神仙什么时候来救助她呢。
“你进去吧。”不知不觉,云香已经带着幻瑶来到一处别院,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还是有些不适应云香木讷的声音,毕竟曾经那样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如今成了这样。
幻瑶没有说话,上前推开门。打开门的刹那,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和追月站在冬天雪地却花开一地的房间前,看到了昀倾被欺辱的事情。那对于她来说是半年前,对于昀倾,也有六年了。他也长大了,也许会淡忘了。可是她呢,有些事始终埋在心底,无法言了。
手下刚有一丝犹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响起“要进来便进来,不想进来就出去。”
是昀倾,只是,他的口气,成熟了,也稳重了,再也没有以前的踌躇,优柔寡断。
“是我。”幻瑶轻轻扣上门,靠在门上,没有动一步。
静静地看着坐在殿中央大座上的昀倾。
长眉远扇,眉宇间多了一些沧桑。殿上的烛光照得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却还是很养眼。
以前她比他大,现在,他居然比她要大几岁呢。
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皇宫选妃,‘小皇帝’诡异简洁的选妃。
她无法无天在皇宫混日子,不把他看在眼里。
被云花语下蛊,又摔到雪地里头破血流。
他从开始的不确定选择谁,到后来的至死保护。
这一刻,幻瑶才看明白,一直在这里陪伴她的,经历最多的,还是昀倾。
就像两个多年未见却交情至深的老朋友,相见的瞬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好静静地看着对方。
“。。。幻瑶?”昀倾耳朵一动,却没有看向她。“是你么?”
幻瑶欣悦的心情一下子僵住了,他为什么不看她?
为什么没有冲过来抱住她?
“蒽,是我。”缓缓走到昀倾面前,一路都是布料擦着地板的声响。
窸窸窣窣。
看不见,但是却感觉她在靠近。昀倾凭着感觉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迎接的动作。
幻瑶拿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眼睛没有眨一下,再细看。那曾经装满无限感情的眼瞳里,早已是一片死灰。
没有波澜,亦看不到色彩。
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压抑沉痛的心情,幻瑶抱住他,眼泪就收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的昀倾啊,那个可爱天真的孩子,怎么就瞎了呢。
“昀倾。。。。。”
“蒽。”
“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昀倾轻轻推开她,手指摸索着够到她的脸上,再一路擦干她的眼泪。
手指冰冰的,指腹已经有些老茧了。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幻瑶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道。
“我都适应了,这几年。没有阳光的日子,我还有耳朵,可以听鸟鸣,听心声。在黑暗的世界里,更加清静。现在,你回来了,我还有你。”昀倾淡淡道。
“没有治么?是伤的还是病的?”幻瑶追问。
昀倾无奈笑笑,这王朝都是云花语的了,他只是他的傀儡。
云花语伤的人,谁敢救治?
跟着神仙有肉吃(2)
“六年了,我已经适应黑夜了。”昀倾淡淡开口。
他不想,不想让幻瑶为了他再跟云花语吵一架,都是无用的。
也许黑夜真是净化心灵的,他已经想明白了,傀 儡也好,皇帝也罢。如今幻瑶平安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是,你跟我说啊,别这么打马虎。”幻瑶板正他,郑重道。他还这么年轻,哪儿能以后都看不见东西啊。
“是恶 疾,没有办法治愈的。”声音平淡如水,早已掺杂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情绪。
“云花语也没办法?”幻瑶反问,虽然没有见过云花语用过什么真正的招数,但那些蛊 虫,困着追月的那种食人水,不是一般人可以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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