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舒气,往后躺了下去。
呜……
猎犬发出的可怕威胁之声近在咫尺,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几只正伸着舌头,流着口水,恶狠狠盯着他的恶狗。
它们在等命令,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就会被这些狗撕得粉碎。
“哈,他在这里。”
那些追兵找上来了,把他围在了中间。数十支火把围过来,把他的一切狼狈都暴
露在众人眼底。
“啧啧,这脸是什么东西。”
有人用脚踢他的脸,大声嘲笑。
“难怪经常戴着面具,原来脸上长了毛啊。”
“杀了他吧,累死老子了。皇上说了,见到他立刻杀死,以免节外生枝。”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急什么,让我们追着他满山跑,他得付出代价。”有人用心险恶地说。
“你想干什么?”大家看着那人,饶有兴致地问。
人的骨子里藏着比野兽还野兽的因子,一旦被激发出来,便能做出格外残忍的事。这些男子已经被鲜血刺激得兴奋异常,早把怜悯二字忘了个净光。
“把他吊起来。”带头的人挥着手,让人把高陵熠给吊了起来。
高陵熠拳头紧握,被他们吊到了高高的枝上。
他们不时用剑在他身上捅
上几下,被鲜血染透的破烂衣衫被撕得粉碎,让他赤
luo
luo地露在众人眼中,就像一件玩
物,一段木头。
“哈哈,把这个给他割掉。”有人用剑去碰他做为男人的骄傲之处。
他眯了眯眼睛,低眸看那人。
害过他的人,他从来都会一百倍地还回去。
“还敢看我,看我怎么骟了你?”男人狂傲地大笑,剑慢慢往上,贴到他的小腹上,再慢慢往下……
“喂,不如给狗玩玩?”有人上前来,抱着双臂出主意。
“对,让狗尝尝高贵的云罗王爷的滋味。”
众人一阵起哄,把几只恶犬牵了上来。几只恶犬兴奋地摇着尾巴,在地上乱跳,尖尖的齿咬到他的腿,在他的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齿印。
“哈哈哈,不知道狗想不想睡了王爷?”他们越加邪恶,居然想让狗侮
辱高陵熠。
他的牙咬得咯咯地响,阴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体内突然间有股强大的力量,在不停地冲撞着他的各个穴位,让他渐渐地找到了拥有力量的感觉。
“放他下来。”
男子们轰笑,解开绳子,任他跌在地上。
“快,上。”
男子们指挥狗,把狗往他身上赶。
高陵熠趴在地上,双拳在胸膛前握紧,突然就翻过身来,一把抓住了第一只扑过来的狗,手直接伸进了它的牙中,上下用力一扳,硬生生把它的嘴给撕开了。
“他
娘
的,居然敢动手。”
侍卫们吓了一跳,赶紧拔出刀剑,朝他围了过来。
高陵熠双指淌着血,朝众人猛地挥去,毒血落在那些人的眼睛里,顿时痛得痛嚎不止。
“他、他……小心他的血!”
大家互相提醒着,拿着刀不敢再轻易靠近。
高陵熠衣不
蔽
体,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站稳,双臂缓缓伸开,带着异香的血腥味儿随着夜风弥漫。他双目灼灼地看着众人,染着血的双唇缓缓扬起,勾成一抹诡艳的弧度。
“找死的东西们。”他傲气地说了一句,双臂一振,血如密雨,往那些人的身上飞去。
一阵鬼哭狼嚎,被血沾上的人脸上不是被灼出大片的血洞,就是被灼瞎了眼睛。众人乱成了一团,挤成一起,撞在一起,失去了方向。
高陵熠夺了一把长刀,如蛟一般,在黑色的林海里游动,刀到之处,飞臂断飞,头颅落地。不少人开始抱头鼠窜,往山下逃去。但他们哪里逃得过高陵熠,他就像夜里走出来的魔,专收这些误闯魔地的人的性命。
鲜血汇成了小溪,染红了草地,引来了野兽。
山林的静被撕碎了,被濒死的哀嚎占领着,久久不得平静……
——————————————分界线——————————————
泗水城经过一夜水洗,空气里充斥着新鲜野草的气息。
青鸢的善卖会虽然只做到一半,但筹集的银子还算可观,能让她租下一座小院了。一大早,她就把银子交给了已改回本名,住去胡木恩家里的惜夫人手中。
胡木恩受了伤,现在还只能躺着。惜夫人还是觉得很丢脸,坚持不肯住在城中,青鸢和她一商议,就决定把这孤儿所建去城外,寺庙的下面。他们可以自己开荒种地,也能纺布裁衣,自谋生路。
了结这一件事,焱殇和青鸢都感觉长舒一口气。
“从此你的后宫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青鸢竖着手指,冲他笑。
“够了。”他长眉轻扬,慢吞吞地说:“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了。”
“说得我是洪水猛兽一样。”青鸢嘴角抽了抽。
“你是会七十二变的小妖物,难道我不要全力对付?”他笑道。
“哦哦,你这是对付敌人呢。”青鸢抬手就拧他的胳膊。
二人正笑闹,冷衫进来了。
“王上,花皇后来了。”
焱殇脸的笑意稍浅,轻轻点头。
往外看去,只见花皇后已换上盛装,在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过来。一身紫色凤袍,镶着紫玉累丝金钗簪于流云髻上,人虽憔悴,却不失端庄大方。
她这是正儿八经地来当使者了。
夫妻二人互相看看,慢步迎向了她。
“大元王,王后。”今日她未磕头,只是微笑着点头。
昨日是以私人身份求青鸢和卫长风帮忙,所以她才下跪。但今日她代表天烬国而来,随意下跪,有
侮国体。
青鸢越发喜欢这位花皇后了,不仅知书达礼,明辩是非,更是一位女中豪杰。可惜,嫁给了君博奕。若那人真爱她,惜她,绝不会忍心让她独自前来。
“花皇后,请坐。”青鸢请她坐下,亲手倒了碗茶,捧到她的面前。
“多谢。”花泠萱捧着茶碗,轻轻一嗅,抿了一口,笑着说:“这是金丝螺吧,真香,清明前的金丝螺,我今年还没品到呢。”
“回去的路上带上一点,随时煮着喝。”青鸢微笑着说。
“好啊。”花泠萱落落大方地点头,转头看向焱殇,“大元王,今日我前来,是想与大元谈和。”
焱殇以前征战,不是没人前来找他谈和,这还是头一回和女人谈判。他轻扬剑眉,淡淡地说:“花皇后的意思,阿九已
经转告我了。我劝花皇后在泗水住下,天烬国我势在必得。”
“我知道。”花泠萱轻轻点头,小声说:“我与皇上的意思是,若皇上不愿意谈和,我们愿意交出天烬皇城,希望大元王善待百姓。我与皇上自去寻找一方净土,以度过后半生。”
“什么?他真愿意?”青鸢楞住了。
“是,愿意。”花泠萱轻抚着肚子,温柔地笑了。
青鸢和焱殇互相看了看,满腹疑惑。君博奕醉心权利,会这么轻易放手吗?
“我之所以敢来,正是因为我们已做了决定。皇上担心,大元王还记恨当年的事。不肯放我们离开,所以迟迟不敢决断。我劝过他,我说大元王和皇后,都是通情达理,心胸宽广之人,只要我们向大元先祖焚香请罪,将城池拱手让出。再解散天羽林军,大元王和皇后也没有必要斩尽杀绝。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天烬,天羽林军和百姓也不会与大元王为敌,毕竟您也做过他们的王爷。”
“花皇后,请容我们商量一下。”青鸢站了起来,请人带花皇后下去。
君博奕给焱殇的信中,只写明愿意割半壁江山,以求太平。花皇后今日主动说肯让出整个天烬国,不知是她自作主张,还是来之前确实有过商量?
“不如召大家过来,你们好好商谈一下。若此事可行,大家也免得再多打一个多月的仗。大家也确实打得太辛苦了。”青鸢小声说。
“只怕不会这么简单。”焱殇轻轻摇头。
“我知道。”青鸢看着他在眼前走来走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就试试君博奕。”
“嗯。”焱殇点头,事到如今,他倒不怕君博奕什么,反正他早晚会打进天烬城。
“来人,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给君博奕。朕要请他到孤城一谈。”焱殇扭头看向窗外,大声下令。
孤城那地方背山靠水,只有一条路可走,此时正在焱殇的控制之中,若君博奕敢独自前来,焱殇看在花泠萱的份上,会把二人终生软禁在孤城之中。若他不敢来,焱殇立刻挥兵北上,拿下天烬城。
☆、246。一定要把她弄到手【246】
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冷衫他们激动地围着两人冲进了屋子里。
“大哥和二哥回来了。”
“冷啸和冷潭?”青鸢兴奋地冲出来,迎向大雨里的那群人。
“小心脚滑。”焱殇及时唤住了她。
“冷大哥。”青鸢在廊下停住脚步,等着他们一行人冲上来。
冷啸是被冷衫背着的,等他在屋里坐稳之后,屋子里短暂的静了一会儿。他骨瘦如柴,脸上旧伤添新伤,看上去触目惊心。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又没有及时接上,等于废了酢。
“王……王后……”他热泪纵横,吃力地抬手,想给二人抱拳行礼,但这简单的动作,他都没法子完成。
“回来就好。”焱殇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掌,温和地说:“先洗个澡,我让厨房里做饭,我们给你接风洗尘。”
“我……”冷啸哽咽着说不出话。
“冷衫,你们带冷大哥下去梳洗。我去厨房里安排。”青鸢催促道。
“走。”冷衫蹲下去,把冷啸背了起来,几兄弟去了偏院。
冷潭独自留了下来,他得向焱殇通报云罗国的消息。青鸢识趣地退了出来,留他们君臣二人说话。
屋子里还残留着冷啸身上的草药味,焱殇眉头微拧,亲手倒了碗茶,递于冷潭手中,沉声问:“为何这么久才找到他?”
冷潭面露愧色,小声回道:“他被关在云罗皇宫中,属下一直打探不到具体的位置。高陵熠那人在宫中设下的机关,比天烬国的还要严密可怕。幻尘宫弟子用了十天才打通了一条地道,却打错了地方,误打误撞进了宝库,拿到了朱雪樽。又用了四日,我才摸清了真正的牢房,这条地道极为难打,好几回差点惊动了地面上的侍卫,我们只能从地面上佯装抢人,折损了十多人。”
焱殇沉默了半天,低声说:“你亲自去这些人家里跑一趟,把安抚金送去。”
“是。”冷潭点头。
“云罗还有什么消息。”焱殇问。
“高陵熠和高陵越二人越闹越僵了,时常为了顾倾华而争吵。皇后也迁出了皇后宫,朝中大臣们对此事颇有微辞。我们买通的官员正在活动,支持顾倾华为后,还散播流言,高陵熠有谋权之心。如此一来,朝中争议不断,高陵越却有了底气,让他的态度更加强硬。”
焱殇踱了几步,轻轻点头,“花泠萱昨日到了这里,要求讲和。”
“她?”冷潭一怔,小声说:“探子说君博奕软禁了她,架空了花丞相,还把秦太后给折磨得半死不活,怎么会突然派她来讲和。”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直不杀秦太后?”焱殇反问他。
冷潭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属下不知。”
“或者有一人知道。”焱殇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雨。
“花泠萱?”冷潭好奇地问。
焱殇摇摇头,笑而不语。
“黎夷?”冷潭眼睛一亮。
“黎夷与老太妃关系亲厚,老太妃是宫中唯一一个独立于各股权力之中的人,很受众人尊重。黎夷被通
缉,老太妃不可能不出手相助,但自始自终,她都没有为黎夷说过半句话。只有一个可能,她更愿意让黎夷离开京城,黎夷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我才允许黎夷留在泗水城,他总会露出马脚。”
“我说呢,王怎么会巴巴地留个天烬人在这里治水。那呆子很迂腐,有股酸骨头劲,若是强行来,他可能绝不会说。”冷潭恍然大悟。
“去吧,你也去好好洗洗,等下一起喝几杯。”
“是。”冷潭抱拳退下。
焱殇转头,只见青鸢靠在窗边,手里拈着一枝梨花,冲他做鬼脸。
“老jian巨滑,原来你心里还藏着这么件事。”
焱殇拧眉,低斥道:“不许把这么些词堆我身上。”
“哦……”青鸢咧嘴笑,“大元王威风凛凛,智勇双全,打遍天下都不败。”
正说话时,一只黑鹰穿过风雨,落到了窗台上。
焱殇解下它腿上的铜哨,拿出密信匆匆看过,脸色一沉。
“前日高陵越和高陵熠反目,高陵越重伤,刚刚苏醒。高陵熠不知去向。”
“兄弟两个打起来了?”青鸢满脸愕然,这两兄弟的感情,不是说比铜墙还要坚硬,不可摧毁的吗?这才多久!倾华的威力真的这么大吗?
“那、那我们现在要攻打云罗吗?”青鸢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焱殇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沉默不语。他很难决断,虽说现在是拿下云罗的好时机,但大元兵马征战了这么久,若再往云罗扩张,难免兵马劳顿,疲惫不堪。
“先集中精力打天烬吧,我去书房。”他匆匆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走。
青鸢拿了把小珍珠的碎米,喂黑鹰吃,小声问它,“倾华在那里好吗?”
黑鹰不吃碎米,扭头看张着翅膀瞪它的小珍珠,很是高傲地回答,“锦衣玉食,绫罗加身。”
“哎,云罗一乱,她又会怎么样呢?”青鸢忍不住担忧。
“操闲心,管闲事!她可不管你!不许拿我的碎米喂臭老鹰。”小珍珠飞过来,飞快地啄她掌心的心米。
老鹰展开双翅,抖得水珠四溅,凶狠地看了一眼小珍珠,振翅飞走。
“小气鬼,人家是臭老鹰,你是小破鸟吗。”青鸢把碎米往桌上一抛,小声嘲笑道。
“我是小珍珠,威风凛凛的小珍珠。”小珍珠在桌上跳,一颗碎米也不放过。
“哈……”青鸢揪住它的翅膀,把它举到眼前看,“你看看你胖得都飞不动了,你哪里威风了?”
“一样一样。”小珍珠不甘示弱,冲她大叫,“你揪我翅膀!我喜欢卫长风,我喜欢大和尚,我要去找他们。”
“快去快去,你翅膀硬了,有人撑腰了,还跟我顶嘴,小心雷电把你的羽毛都烧光。”青鸢把它放下,看它在桌上继续蹦。
这么大的风雨,这小破鸟才不想出去弄脏它的羽毛。她走到窗边,看着天井里被雨水激打得不停摇晃的荷叶,小声说:“倾华也算命苦,从小没吃过苦头,我们姐妹一场,我也不想她过得不好。若云罗没了,她去哪里落脚?”
“你还想收留她?她可害过你,应该把她赶走。”小珍珠飞到她的肩上,小声问。
“那是上官薇做的,她也没主见。焱殇只怕容不下她。哎,不说了。”青鸢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你总操心别人的事,许雪樱还有大箱大箱的银子,你有吗?女人一老,人老珠黄,焱殇可就要爱别人了。到时候你连银子都没有,就是个可怜鬼。”小珍珠说。
“你哪里学来的?”青鸢哑口无言。
“你都忘了,你一直对温嬷嬷这样说。”
青鸢秀眉微扬,笑道:“我才不怕,他若敢这样,我就废了他。”
“你舍得吗?女人都是傻瓜,拿爱情当饭吃……你说的,你说的……”小珍珠飞出去了,脆鸣声在长廊里不停地回响。
歇在长廊里的黑鹰一声尖啸,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