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我们的儿子。”他坐下来,一掌覆上她的小腹,脑袋凑到她的脸颊边,小声说:“我的小阿九,真了不起,要给我生儿子了。”
“闺女不行?闺女你就不喜欢了?”青鸢佯装生气,别开脸不许他亲。
“行,只要别和你一样刁蛮。”他低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
“哟,奇怪了,我刁蛮,你还这么喜欢?”青鸢嗤笑,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地说:“你这自|虐|狂,自讨不痛快,快把我休了,赶我走吧。”
“想得美。”他趴下来,把耳朵紧贴在她的小腹上,好半天才出声,“阿九,我决定了,毁掉大元城。”
“你舍得吗?”青鸢抱紧他的头,连连点头。
她一点也不意外,焱殇是她见过的最有魄力、最有毅力的人。以大元城为饵,诱来对方进攻,最后让大元城带着那些妄想得到大元城的人永世沉入沙海。
但是他找了这么久,就让大元城这样沉掉,他真舍得吗?
“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了?这是大元人心里的家,他们渴望回到这里来。”焱殇抬手抚她的脸,沉声问。
“是有一点无情,但也是对的。打了这么久,哪里来的精力建这座空城呢?与其留恋旧日,不如开拓未来。”
“说得好。”他翻身坐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求表扬。”青鸢指自己的小脸,示意他赶紧亲亲。
焱殇低笑着,凑近来,往她的嘴上轻啄。
青鸢眯着眼睛,感叹道:“焱殇,你就是别人仰望的神啊,人这一生,敢于追梦,能追上梦,都是传奇。”青鸢皱皱小鼻子,笑着说:“知道吗,你真是我的男神……经……病……”
“小东西。”他捏紧她红润润的唇,笑道:“你就不能完完整整地说句好听的话?非得在后面加两个字?”
青鸢晃了晃小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大殿外的阳光,脆声说:“不能,我就这样,你认命吧。”
轮回是命,重生是命,遇上他是命,嫁给他是命,她早就认了。说不定在很久很久以后,后人读起史书,会这样形容大元复国之君:焱殇,千古一帝……
那么她呢?是不是千古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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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青鸢一觉醒来,身边空空,坐起来看,大殿中不见焱殇的身影。
“相公……”
她好奇地爬起来,慢步往外寻去。
夜风很凉,她裹紧披风,拎了只小灯笼,慢吞吞地往前走。倾心太后和穆飞飞的大殿里有烛光,她往窗子里瞄了一眼,穆飞飞睡在屏风外面的小榻上,倾心太后在里面,都睡得很沉。
她轻手轻脚地从大殿前走过,绕出了小湖,到前殿去找。
有几名侍卫正守在殿外,见她过来了,赶紧向她行礼。
“他呢?”青鸢小声问。
“王到城墙上去了,有几处机关被毁掉了。”侍卫小声说。
“闯进来了吗?”青鸢心一紧。
侍卫赶紧摇头,“机关有九重,他们闯进了三重,死伤过半,正在后撤。”
青鸢眉心轻皱,加快了步子。
城墙上,焱殇正低眸看外面乱闯的人群,鲜血已把那一块儿的黄沙染红,月光一照,就像一条暗色血河
“焱殇,我有话和你说。”卫长风从另一头走过来,沉声说。
“什么?”焱殇扭头看他。
“放阿九和我走。”
焱殇微微拧眉,不理他。
“她命中注定要为你而死,我不能放任她坠入地狱。”卫长风加重了语气。
“命理那一套,我从来不信,我的女人,我自己保护。”
焱殇从背上取下长弓,缓缓满弦,锐利的目光投向城楼下正想踏过血色之河的男人,手指一松,长箭呼啸而去,正中那人眉心。
“你不信也得信,
你将是天下之王,你的王位,是淌着阿九的血得到的。”卫长风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焱殇神色一凛,身形矫健一转,想甩开他的手指。
“你放心,我不杀你。”卫长风跟着他转身,手指牢牢地扣在他的腕上。
焱殇的手腕滚烫,而卫长风的手指却冰凉刺骨,二人连拆数招,焱殇都未能甩开他的手指。
“你敢让我带你去她的幻境看看吗?”卫长风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质问。
“卫长风,你别装神弄鬼。”冷青和冷衫一起围了过来,长刀指向卫长风,“赶紧离开这里。”
“今日我不想杀人。”卫长风看也不看二人,冷酷地说:“你二人也不活过多久,勿需我动手,让污血脏了我的衣衫。”
“你……”冷青和冷衫互相看看,提刀就上。
卫长风手指一弹,两枚暗器直击二人面门,当他们挥刀击落时,冰凉的水雾从暗器里弥散开来,空气里一阵幽香,让人昏昏欲睡。
“说了,今日不杀人。”卫长风看了看倒下去的二人,视线回到焱殇的身上,淡淡地说:“我也不会杀你,我不想阿九日后恨我。我只想让你看看她的命途,是留是放,你自己决定。”
卫长风说话间,手指用力,猛地摁紧焱殇的手腕。
焱殇这回没躲,卫长风的卜算之术很是诡异神奇,他说必死的人,没有一个活过他断言的那日,若全是蒙的,这也不可能。生死有命,这句话由来已久,玄黄八卦之术也有他的道理。焱殇是不信,但不代表不存在。他是以自己为神的人,就算命运让他三更死,他也要硬生生扳过命运,活得天长地久。
卫长风的冰凉的指尖,带着神奇的镇定之术,让他沸腾的热血瞬间平静。思绪神奇地跟着卫长风的话语,渐渐走近了青鸢。他看到她拎了一只小琉璃灯笼,独自穿过断石残壁,走向朱红的高墙。
她来了!
有大雾弥漫,她的身影隐去。只见一弯残月,勾人心魂地悬于人的眼前。大片黄沙如海一般壮阔,在沙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绯色的桃花林。
青鸢站在桃花树下,伸手折花枝,神情温柔得让人忍不住地微笑。
他看到他自己了!
他正背着长弓,墨袍染血,大步走向她。青鸢正仰着小脸看他,突然间脸色骤变,猛地抱住了他,往旁边死命一推,数支利箭穿透青鸢的身体……
焱殇的咽喉像是被人用大掌扼住了,浑身冰凉,如同鲜血淌尽。
“喂!”突然,一只小手往他的背上一拍,把他猛地惊醒,急喘一会儿,匆匆扭头看,青鸢穿着一身和他刚刚在幻境里看到的一样的衣裳,拎着一样的灯笼,正睁大眸子,好奇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一个人傻呆呆地站着?你为什么流汗了?”青鸢抬手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
焱殇猛地扭头,只见卫长风已去了十几步之外,正靠在城墙上,冷漠地看着他。
他轻轻舒气,拉住了青鸢的小手,低声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没见着你,想你。”青鸢扭头看卫长风,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打架了?不会是他点了你的穴道,所以你才变呆子了吧?”
“他哪有这本事。”焱殇淡笑,但心中的波澜壮阔,已经无活形容。
原来卫长风这术师不是吃干饭的,他居然真的能引导人看到另一个人的幻象。但,青鸢真的会为他中箭吗?沙漠里怎么会有桃花林?
“哎,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们不妨把话说开吧。”青鸢松开了焱殇的手,走到了二人中间,左右看看,认真地说:“再多的恩怨,我们就此打止。看在我的份上,请你们二人平心静气地相处,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要让我提心吊胆。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十多年来情深恩重的四哥,你们两个谁出事,我都会很难过。”
说着,她期待地看向焱殇,央求道:“可以答应我吗?”
焱殇紧盯着卫长风,心情复杂地说:“可以。”
青鸢一喜,匆匆扭头看卫长风,期待地问:“四哥,可以吗?”
卫长风的视线回到她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好!”青鸢轻拍心口,连声说:“我就不指望你们两个人握手了,免得其中一人断掉一只胳膊……另一人被戳瞎了眼睛,我们就这样混下去吧,不打架就好。”
有这样劝和的吗?
焱殇和卫长风对望一眼,都飞快地别开了脑袋。
“我来看看,底下的傻瓜们到底有多么斗志昂扬。”青鸢跑到城墙边,好奇地往底下看。
乌压压的一群人,还在不停地试探,如何从布满陷阱的黄沙中过来。有人试图往城墙上甩铁勾,有人试图丢炸药,有人试图展示他绝世的轻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青鸢长叹,用脚尖轻踢冷衫他们,“但是这几个又是为
了什么躺在这里?”
“问你四哥。”焱殇没好气地说。
“四哥大人大量,他们这样睡着会着风寒的,到时候保护我的人又少了几个。”青鸢堆起笑脸向卫长风讨解药。
“没有。”卫长风摇头,答得平静自在。
青鸢干笑几声,指了指他,“算你厉害,若他们有事,你就来当几天侍卫,给我端茶倒水,伺候我这大肚婆吧。”
话音才落,焱殇已从怀里拿出了百消丹,往冷衫他们的嘴里塞去。
开什么玩笑?还让卫长风近身伺候?这是存心想让他睡不安?
青鸢嘴角抽抽,双臂往城墙上一趴,抬头看向天际的弯月。
夜色里的大漠,真美啊!
可惜,焱殇已经想放弃这里了,让这神迹一般存在的大元城,永远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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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小湖畔的胡杨林里,一群黑衣人正盘腿而坐,远远看着那些不怕死的人试图进城。
“金子真是好东西,让人前赴后继。”有人小声说。
“呵,所以说,有金子,才有天下。”领头之人得意地笑笑,环顾四周,低声说:“跟着主子,我们就会有天下。”
“主子来了。”突然众人纷纷起身,双臂轻垂,看向胡杨林后面。待他近了,大家又赶紧跪下,额头紧触黄沙,向他请安。
“主子吉祥。”
“起来吧。”男子缓缓从月光下近来,面上的银面具泛着寒凉的光。在他身后,有几人正用刀架着冷啸几人。
“冷啸,你猜你主子还相信你吗?”男子在树下站定,仰头看向宫墙。
冷啸冷冷地瞪他,用力啐了一口,“你休想用离间计,离间我们冷字兄弟和王之间的信任,他不会相信你们的。”
“离间计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你妻儿的命能不能留着,全看你。先是你,再是冷青,还有冷衫,他身边有冷字七兄妹,我一个一个地除掉,剪光他的羽……过程一定很有趣。”男子笑笑,扭头看向他,红眸泛着妖冶的光。
☆、195。你生气了又能拿我怎么样【195】
“呸……我等着看……看你怎么被剥掉你这身皮。”冷啸怒瞪着他,等他走近了,突然啐他一脸血沫。
一边的男子见了,挥手就是一掌,重重地打在冷啸的脸上,骨头裂开的声音在这寂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血从冷啸的鼻子和眼睛里淌下来,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别打死了,还要玩玩呢。”凤芹掀开衣袍,往断木上一坐,仰头看朱色高墙。
月光清廖,大元城像遗世独立、阅尽风霜的王者,平静地看着城下那群贪婪的人。
“这些蠢货个个号称天下第一,怎么到了这么,连几道机关也冲不破。”领头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只银质的望远筒,讨好地递到凤芹的手中燔。
凤芹淡淡地笑,长指抚过望远筒一端的水晶薄片,低声说:“机关老人老谋深算,他在世时,这些机关无人可破,那本机关书我看了十年,也未能看透一半,何况这些蠢物。”
“是,这天下,没人能比得上主子的智慧。”男子谄媚地说窠。
“怎么,出来一趟,学会献殷勤了。”凤芹抬眸,妖红的双瞳里泛着无情的凉光,骇得男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在我面前,有本事的才能活下去,没本事的,就算嘴会说话,也逃不掉牙被打落的下场。”凤芹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望远筒重重击向男子的嘴……
哀嚎之后,男子的嘴肿得像两根腊肠,鲜血直往外涌,满口的牙全落了,染着血,跌在黄沙上。
“主子饶命……”男子也不敢捂嘴,先前在其他人面前的傲气全没了,跟丧家犬一般,连连磕头求饶。
“连个冷啸也拿不下,还得我亲自出手。”凤芹冷笑,拿出一方紫色的锦帕,缓缓擦掉手指上的血渍,冷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拖下去喂狼,我的狼饿了。”
男子浑身一震,紧接着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一阵腥臊味儿从他的腿上传来,居然吓
尿了……
面无表情的随从们上前来,把瘫软的男人拖到后面。在胡杨林后停着两辆骆驼拉的车,前面一辆马车上搁着一只铁笼,里面关着七只像小牛一般高大的狼。狼此时都卧着,一动不动。几人把这男子推进了笼中,其中一名男子往笼子里丢了枚泛着桃花香的小香包,不一会儿,狼全苏醒了,悄无声息地靠拢来,活生生地把男子撕裂……
冷啸冷眼看着,尽量把腰杆挺得笔直,他知道这是做给他看的!
“冷统领,你想进去试试吗?对了,这时候我的人应该已经在你家作客了……也带着这样一只笼子,不知你的夫人胆量如何?”凤芹扭头看了眼,笑着问冷啸。
冷啸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死咬着牙关。
“其实很简单,我让你去落恺那那里指认冷青是内奸,让他们带兵来救城。只要你乖乖照做,我就放了你的家人。你看,这样一来,你不用死,你家人也不用死……今后你和你的家人还能一起看日出日落,赏闲庭落花,何其美哉。”凤芹长睫垂着,笑得无比温和。
“无耻之徒。”冷啸猛地睁开眼睛,愤怒地骂他。
“哦,不肯,那就算了。”凤芹手指勾了勾,唇色轻勾,“传信回去,让他们动手吧。这世间与我作对的人少一个,我的心情就会好一分。”
“你敢……”冷啸一身热血都往头顶涌去,怒目圆瞪,被紧缚住的身体死命挣扎着。
“我有什么不敢?”凤芹张狂地笑了起来,起身过去,用染着那领头男子血的望远筒轻抬冷啸的下巴,红眸闪着蔑视的光,倨傲地说:“你不过区区小卒,我便是把你和你的家人碎尸万段,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主子已经认为你是奸
细了,只会想着如何早点弄死你。可叹哪,你死也死不干净。”
“呸……”冷啸又朝他吐了一口血唾沫,别开了头。
“看好他,我逛逛去。”凤芹笑笑,转身往后走,“这破大漠,我生平最恨大漠,等我以后得到了大元城,一定要在这大漠上栽满千佛花,让太阳也不敢和我的大元城的光芒相比。”
他说着,突然转头看向宫墙,喃喃自语道:“对了,那有趣的丫头还在城里……这些蠢物,什么时候才能破开机关?”
他妖红的眸子闪动着诡谲的光,唇角的笑越来越邪魅,久久地盯着宫墙不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主子,我们要在这里等下去吗?”侍从紧跟上来,小声问他。
“这是我最想得到的一座城,当然要等。”凤芹收回视线,长眉微扬,狂傲出声。
“那是等他们出来之后,我们再进去吗?”侍从又问。
凤芹眼神闪了闪,不可置否地笑笑,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