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往某一方扫过,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被我的密切注视给捕捉到了。
……鸡摊?他想吃鸡了?
好,只要他想吃,我就买!
我马上跟上前,可一摸兜里,糟了!昨晚把带着的所有银票都甩给那老鸨了。
不行,我一定要满足他的心愿。
我吊起眼珠子,大脚将那鸡框上一踩,斜着眼,伸手掏耳屎,再配上两声咳嗽。那卖鸡的老汉一颤,看向我。
我凑近他,指着妖孽的背影,低声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刀疤男,看到没?我老大!才卸了人两胳膊加一条大腿!那可是体力活,需要滋补地!诶,我看你家这鸡很新鲜很生猛,不错嘛!帮我挑两只肥的打包捆好,手脚利索点,快!”
那老汉抖着手挑两只肥鸡捆好递给我。
我大刺刺接过,拍拍他的肩膀,很亲和的笑,“兄弟在刀口上混日子,一般这身上是不带盘缠的。等今晚咱把剩下的人给做了,拿了报酬,明儿一早专程给您送银子来!”
“不……不用了……”老汉顿时哆嗦着摆手。
眼见妖孽走的远了,我也顾不得再啰嗦,甩下句,“放心,少不了你的!”便拎着鸡追了上去。
“如宝——你要的鸡来了——走慢点哇——如宝——”我边喊边追,手上的两只鸡也很配合的咯咯叫个不停,大翅膀扑扇扑扇的。这一路鸡飞狗跳的庞大架势,惊散了路人,惊退了恶犬,更惊飞了树上的小鸟。
终于再度追至他身后,我小喘了几口,马上笑着巴结道,“如宝啊,你说这鸡咱怎么吃呢?炖还是煮?是清蒸还是红烧?我不太会做菜呢……”
他又是理也不理我,视线都不往我这儿扫过,继续走他的路,一脸清冷漠然。
我用胳膊擦一把头上的汗,汗,这大冷天的,把我给忙活的一身汗。也好,身子热了,心更热,心热了才能不屈不挠。
原地整装之后,确定自己已经容光焕发,我正要追上去,眼角余光却无意发现了那几位幻月宫侍女,几人看起来神色匆忙。
……呀!估计是找我的!
真是不好意思,都把她们抛到脑后了,先去跟她们交代一声吧。
“嗨!”我自觉的过去,跟她们招呼道。
那几人神色各异的看着我以及……我手上的鸡。
“你去哪了?为何一晚上都不见人?!”其中一人率先出声,气急败坏的问道。
咳咳,还好她们是女人,不会到妓院里找我。
我笑道,“有点事,就顺路在外面过夜了,那个啥,几位姐姐自己忙吧,不用管我,这几天我……”
“齐公子来了。”一女人打断我的话。
“啊?”我顿时瞪大眼。
“此刻,他正在等着你。”
“啊……”
于是,我只有先随她们回去一趟了。顺路,把两只肥鸡扔给她们拎着。
刚迈入大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正激动的想叫出声来,那个背影转过了身。
嘎……好陌生的脸……哪来的美少男……
我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到我身前,才猛然醒悟,哦哦哦,小钰钰整过容的!!
寻寻觅觅
嘎……好陌生的脸……哪来的美少男……
我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到我身前,才猛然醒悟,哦哦哦,小钰钰整过容的!!
我欣喜的扑上前抱住他,“小钰钰,好久不见了呀!!”
“嗯。”他轻应,紧紧的抱住我。
倏然,他将我拉开,沉下脸看着我道,“为何不告而别?”
我有些惭愧,干干的嘿笑道,“看你蛮忙的,就不打扰你咯。”
他盯着我,一言不发,须臾,叹了口气,别开脸去。他的眼神很艰涩,复杂到我有些难以理解。
望着那张俊美但略显陌生的脸孔,我觉得他似乎成熟了不少,眉宇间褪去了稚气,也收敛了戾气。只是,依然笼着层阴霾。
“难得你来看我哈!”我笑笑,拍着他的肩膀,打破莫名变低的气压。
“并非我不想找你。”他马上道,“只是……”
“嗯?没关系啊,我知道你忙嘛!再说了,是我自己要走的,哪能巴望着你们找啊。”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声应了句,“罢。”
“别一见面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嘛!对了,你这次来京城有什么事要办吗?当盟主应该很忙吧?”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闲的专程来看我,要这样的话,早就来了。更不会仅仅是因为受月哥哥的调配而来吧?貌似他两没啥直属关系。
“是有些事。”他颔首。
“那……小钰钰,你先忙吧。我手头也正有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得处理。等过些时候,我们都忙完了,我带你好好游历京城!”我顺势道。还没处理好那只妖孽,我真没啥心思想别的事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点下了头,“好。”
“那咱分头行动。”我笑着应道,心里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别的法子了。
送别小钰钰后,我拎着两只鸡迅速冲去了醉香楼。
马不停蹄的奔至妖孽房中,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原地呆愣了下,马上醒悟,哦,他肯定是还在闲晃,没有回来。
嗯,我先去为他把鸡做好,等他走累了,回来了,可以吃现成的。
想着,我兴高采烈的去了厨房。
大厨房内,一片火热朝天的景象。我揪了个看起来最在行的橱子,让他教我做菜。两只鸡,做一份红烧鸡块,一份炖鸡汤,一份炸鸡翅,一份炒鸡肉,不错不错,很丰盛!
本来可以扔给他们去做的,但一想想,自己做的才能显出诚意嘛。嗯,要自己做!
那橱子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妥协,拉着脸开始了教程。
第一步,先要把活鸡弄成死鸡。有点残忍……
但为了小如宝,我要横下一条狼心狗肺,大刀朝鸡脖子上砍去!
“小鸡鸡呀,你要是能让咱家如宝吃的开心起来,你就功德圆满了哦!”我举着菜刀,一边追逐一边哄道。
“我会为你祷告的,你下辈子一定能做人!所以,我不是在迫害你,而是助你获得新生,明白么?”
“宰鸡就宰鸡,废话啥!”那师傅貌似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将菜刀夺过,利索的按住肥鸡,斩断了脖子。
顿时,鸡血飞溅……
直面这血淋漓的场景,我颤了颤。
接下来就是拔毛,泡鸡等等,这过程我基本都是在打下手。
真正到下锅时,考验来了!油水在窝里炸的噼里啪啦的,直接弹到脸上,我啧着嘴慌忙后退,又被古代这落后的厨具弄的灰尘满面。
第一次出锅的东西实在糟糕,完全看不出来是鸡身上的产物,被我含泪倒掉了。再接再厉!反正时间还早,我可以多做几次,质量一定要保证。
“给那个如花做?”
“一个丑陋下贱的男人,值得这样么?”
“没想到这如花……”
耳边传来议论声,我放下勺子,叹了口气,“我现在啥也不想说了。”转身,拳头与飞腿齐齐上阵。
一阵惨叫过后,我拍拍手,啧啧道,“真是皮痒痒了,欠收拾啊。”
再度投身到正事中,各种锅铲瓢盆闹腾的不亦乐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忙活了多久,只知道这手都弄酸了,腾起的黑烟呛咳的我眼泪与鼻涕俱下。
老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新鲜出锅了。
当然,这色香味俱全是针对自己的标准而言。
我吩咐丫头将这些菜都端去如宝的房间,自己则是找了个地方,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整整干净。这会儿他肯定回来了,不能脏兮兮的去见他的说。
确定自己已经清爽利落,我深呼吸,酝酿了一套煽情的说辞,踱步往如宝房间走去。嗯,是踱步,走的很潇洒很有范儿。
他肯定没想到那些都是我做的吧?嘿嘿!
其实咱还是可造之材哈!
走到门边,我偷笑了下,然后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小如宝……”我轻声唤道。
没有响应。
……还在闹脾气,不理我。╮(╯▽╰)╭
可当我完全走入房中后才发现,是真的没人……
怎么还没回来?
那我再做些准备工作吧。
我将桌上的菜色摆成令人看着舒服的造型。貌似他蛮喜欢喝酒,我又去弄了点小酒,嗯,小喝怡情。
我还搞来了几支红色的蜡烛,点燃,配合造型放置在桌子上。嗷嗷,烛光晚餐哟,其实咱也蛮有浪漫细胞嘛!
一切处理完毕,看着这满桌丰盛的晚餐,我不由自主的笑起来,满心雀跃的端坐在桌前。
他看到后应该会开心吧?
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还是没有脚步声响起……
扭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还没有散够心么?
外头不断传来的莺歌燕语,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而我所在的世界,安静到空荡荡的……
我坐不下去了,在桌边来来回回的踱步。
满是弥漫的菜香,竟在突然间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渐渐,菜凉了,鸡汤已经不再冒出热气。
我实在忍不住,推门而出,往外看去。大厅内一片莺莺燕燕、欢歌笑语,浮华的声浪充斥了我的耳膜,斑斓的色彩迷花了我的眼。
但其中,却没有那抹浓艳到惊心动魄的红……
无奈的回到房中,满桌的菜已经全凉了。
我盯着菜发呆,恍惚间,脑海中又一个念头升起,万一他突然回来,看到的却是满桌冰凉的饭菜,是不是很不好?
于是,我把它们又一趟趟搬走,拿去厨房热了一次。再次掌勺,顺利多了,而且这次只是翻炒热热。
当菜肴再度充满热气,我的心也仿佛重新热了起来。我屁颠屁颠的将它们一路端回到房里。
依然空寂的房中,我托腮坐在桌前,愉快的看着满桌的菜肴,边哼歌边等他。
把我喜欢的那些歌星的经典作都唱了个遍后,我不知道该唱什么了。一停下,整个房间里充斥回荡的似乎都是我呱噪的歌声。
红烛燃尽。
一切陷入了茫茫的黑夜中,只窗外渗入些星光。
夜寒料峭。越来越觉得冷,可我不想动。
我呆呆的坐在桌前,呆呆的看着满桌的饭菜,嘴里再也哼不出歌来。
菜凉了。很凉很凉了。
我又一次将菜一趟趟端出,拿到厨房里去热。路过大厅,人声已然散去,只有一扇扇紧闭的门内传来高低夹杂的喘息声。
厨房里已经没有了人,我呛咳着自己把火升起来。黑烟将眼泪熏出,我迅速擦去。已经算的上熟练的把菜热好,完事后,再度端入房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二更、三更、四更……
世界如此寂静。
我突然想,每当他独自呆在这样的黑暗中,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像我现在这样,觉得很冷……很空……
空的仿佛能听到风在心头穿过去的声音……
菜热了又凉,凉了再热。
最后几次去厨房时,途经一扇扇紧闭的门扉,里面或寂静如水,或传来声响震天的呼噜声。
不知何时,窗外天色亮起来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天边的星光在逐渐暗去,曙光染亮天际。
脸颊间有股湿意,我伸手去拭,居然是泪……
这泪突然来势汹汹,竟越拭越多。
他不想再见到我……
他不会再回来了……
最回避最不愿面对的想法,不容拒绝的升上了脑海。
不……不会的……
我马上否认,对着新鲜的空气,深深的吸了口气,笑笑。
他是不是在我来之前就回来过?然后又离开的?或许那老鸨知道。
我转身走出房外,再度来到老鸨门前。照例是一脚踹开房门,老鸨就在门口,看样子正要出去。
“官爷……”她刚开口,我猛地揪住她的衣襟,“我家如宝呢?他去了哪里?他在哪里?如宝去哪里了?!!”
“这……这……民妇哪里会知道啊……”她马上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是这里的当家,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凭什么跟我说不知道?!!”我一顿乱吼。
“官……官爷……昨个儿您让办的那事……”她支支吾吾道。
“哦,是!!”我猛然想起,喝斥道,“名单呢?”
她一抖,好像遭了刺激似的,嗷的一声叫出来,“见鬼了!官爷……真真是见鬼了!那些人……那些人不见了……甚至全家都消失了……”
“消失了?”我一愣。
“是啊……原本还奇怪,怎有些熟客不来了……因着官爷您的吩咐……这才发现,凡去过如花房里的人都……”她惨白着脸,呐呐道,“邪门……太邪门了……”
“……我明白了。”沉默半晌,我应道,转身离去。
“官爷……”
“干嘛?”我莫名道,那老鸨竟突然拉起我的手。
“官爷……您今儿个怎么没有……”她欲语还休,笑的满脸淫贱。
“有病!”我横她一眼,另一只手挥拳砸去,“砰!”的一声,她漂亮的凌空后翻。
我懒得再理她,转身离开,可才刚走两步,脚又迈不动了。
“官爷……”她竟抱住我的腿,趴在地上,眨着松弛泛黄的眼皮,一脸发春的嗲声道,“讨厌,奴家还要嘛……”
我浑身抖了几抖,利落的一脚踹飞她,“给老子死开!!”
“官爷……”后头传来呻吟般的叫唤。
我再度抖了抖,快速冲出门外。
走到大街上,我循着昨天他走的路线找去。他会不会走到某个街角就停下来,然后呆在那里呢?他现在呆呆的,会不会被人欺负?
我一路东张西望,焦急的寻找。
我真笨!昨天怎么就先回妓院呢!我应该在这路上再找一次啊!
笨蛋啊我是!!
他现在这模样,会不会被人骂?会不会被人打?
越想心里越急躁,可来往穿梭的人群中,惟独看不到他昨天穿的那抹耀眼的绿色……
一段路重复的来回了三四次,依然毫无希望。
我挫败的想揍人。
突然,街角一抹绿色迅速掠过眼前,我一凛神,顿时大喜,狂冲上前。
“如宝——如宝——”我边喊边追,简直拿出了中考短跑时的玩命精神。
近了……近了……
那修长的身形,错不了的……
“如宝!!”我猛地拽住他的衣襟,喘着气道,“你小子怎么那么得瑟呢,还让人四处找!过分啊!你都不知道我……”
“小兄弟,认错人了吧?”陌生的声音传来,我的手僵住了,那一瞬间,仿佛听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清脆断裂的声音……
急促的呼吸还未平复,我抬起头,一张完整却陌生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他甩开我的手,像看神经病般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是啊,怎么会弄错呢……除了修长,他哪有我家妖孽分毫的妖娆绮丽……
不经意间,眼里的世界又模糊了……
我抬起手臂,狠狠的擦向双眼。
再找!
“相公——相公——”我放声大喊,也不管路人纷纷投来的惊诧的目光。
这样,他如果听到了,会出现吧……
我边跑边四处看,不停的喊着,“相公——你在哪里呀——相公——”
搞不清自己跑到了哪里,也不清楚跑了多久,喊了多久……
到最后,我已顾不上自己到底是在哪了,只知道到处跑,到处喊,声音由高亢尖锐变得哽咽阻塞……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