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若!”
“退后!”
洛森无奈地退开,她急忙把自己与儿子塞入车厢,第一时间紧锁了车门,才让小森安坐在他的位置上,她赶快地为他扣上安全带,可是,小森就是哭个不休,洛森则拦在车头不许她开车逃去。
“退开,让我走!”她在车厢内大喊。但小森的哭声更响,直把小妈妈都迫疯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她终于再次把儿子抱在怀里安慰,小森的小手却竟伸向她的脸,他为小妈妈擦眼泪。瑰若方发现原来一直在痛哭的人,一直让小森害怕得大哭的人,是她自己。
终于,她把儿子拥在怀中瑟缩在车厢里,一起放声的哭起来,她崩溃了。
看着瑰若躲在车厢里伤心得断肠,洛森心痛得想自尽。他走到紧锁的车窗旁大声的说,“瑰若,我们重新开始吧!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然而,瑰若的回应却是趁机猛力踏油门,让小房车载着母子俩逃难似的远远地离开恶魔之手。
####罪证
洛森再次让瑰若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不敢迫得她太紧,想起她害怕又伤心的泪容,还有,小东西伴着她哭得小眼睛也通红的样子,他的心像被插了几刀,他真恨透自己了,为什么要让她如此痛苦?他怎可以不知道瑰若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所以,你告诉我,我可以说什么?我可以怎么跟你说?”瑰若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响起,一次又一次的,她一直没跟他说,就是因为自己完全不知道!
“对,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我知道,我怎可能会把你留下?”他猛力踢向自己的法拉利,一屁股坐进车厢,两手却又忍不住怒气而猛力拍打驾驶盘,“混蛋!真是个不知所谓的混蛋!我怎么会完全没记忆?”
他却忽地想起自己真的有一个失去记忆的一夜。
“是那天?那……那真的不是安琪!岂有此理!”他激动得大叫,猛力把后脑撞在椅背上。
“蠢啊,蠢啊!洛森,为什么你这样蠢?竟然一直被骗得团团转!”他生气极了,他掴了自己一耳光,却说,“冷静!冷静!现在最紧要是找到瑰若。”
他再次拿出施律师给他的会议日程安排,地点却是舞团所在的大楼,回到他自己的办公桌。他心里不快,因为很明显,瑰若不会在那儿出现的,可是,他仍然跟着指示而行,到了此刻,他根本就全无头绪,也只好跟着走。
当他安坐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份文件,原来是他早前请的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里面详列了瑰若失踪两年的真实行踪:
~连瑰若于洛森离开后的第6天被逐出红园。
“岂有此理!”洛森看见第一句就气得要怒吼了,“为什么要这样对瑰若!”
~于十月的时候,连小姐曾到一医院就诊,证实怀孕。有关医院之纪录文件详见附上之副本。
洛森立即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全都翻开来,一片光盘从文件间掉下,上面竟写着──<洛森的罪证>。他拿着光盘好一会,却又放下。
他把附加的文件逐一的察看,里面有瑰若的验孕报告,退学书,十页以上是不同顾主发出的工作证明﹑工资纪录等,分别有快餐店﹑琴室﹑面包店﹑书店……
“工资那么少?”洛森看见那些工资纪录就生气得眼睛也红了,也想起了瑰若刚才的一句──“我,比你更惨!”
此外,还有两张出生证明书的副本,一张竟然是瑰若的,她父亲名字的一项被红笔圈起来,他看见了那名字不禁惊讶。
“连威廉!就是克莱的父亲!克莱那家伙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他不接她回家?”他在生气,“她是真的连家小姐,却被迫留在我家当琴师!太过份!”
之后的一张出生证明书却是那小东西的,他看见了儿子的名字,“洛小森!”他笑了,“这个妈妈真懒惰,只是用我的名字加个小字就了事?”
然而,当他看见父亲的一项,那是非常清晰地写着──洛森。他的心一阵扯痛。
“我真是他爸爸!我当了爸爸啊!”他又快乐又难过,心情太复杂了。他再细看,儿子的出生日期又被红笔圈起,于是他继续翻阅那调查报告。
~十月二十日,退学,同日乘法航到了法国巴黎。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兼职的工作。他却没再看见任何的妇科检查报告,这代表什么?因为她就是太穷,也疲于奔命地工作,她根本没有钱去作任何检查。洛森愈想愈难过,才想起克莱骂他的一连串话。
“他骂得对。瑰若为我吃尽了苦头!”
~二月二十六日,小产入院。
~三月十二日,参加<艾特现代芭蕾舞团>之招募试,获聘。
报告来到这里,不久之后,洛森也找到她了。
“小森是早产的,她竟然还在生产之后不久便去应考舞蹈团!这个女人……"他用力索着鼻子,一阵酸涩传来叫他难受得呼吸困难。
最后,他不能不把注意力再次投到那写着<洛森的罪证>的光盘上。他吸了一口气,按动了计算机,把光盘置入,他有预感里面的数据一定会让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却没料到他所看见的却是比想象中的更恶劣,更让自己震惊!
那是从红园的一个保安摄影机保留下来的纪录,影片的素质很差,而且只是从高点向下拍的细小影像,那保安摄影机设在洛森房间的阳台外墙,镜头以极缓慢的速度拍摄了房间到阳台之间的范围,影片的左上角显示了拍摄日期,正是他离开红园的前一天,也就是他喝得烂醉,醉得干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那个晚上。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在保安的录像里,他看见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一头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野兽!牠猛力把瑰若扔进房间,一手抓住她秀丽的长发便把她的头撞在墙角,她血流如注的狂喊救命,修长纤细的脚用尽气力的把牠蹬开便爬着的逃。野兽却一抓把她拉住,爪子贪婪地游走在玫瑰一样的曲线上,不断的推动、嘶叫﹑咆哮,如恶魔降临,大地只遗留下如死的可怜少女,她只能瑟缩在血泊中痛泣。
洛森不敢相信那恶魔一样的野兽就是他自己,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终于明白瑰若为什么要怕、要逃、要躲,想起她颤抖的身子因惊惧而冰冷僵硬,想起她的恐男症﹑她的尖叫,她原来受到自己如此凶悍的对待,他却不只一次这样伤害她!
“天!我……我竟然这么残忍地对你!”他想起在西班牙的事,他精心安排的迫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发现原来那卑鄙的恶魔完全是他自己的本性。
他的心好难受,实在没法形容自己的愤怒,可是,他可以气谁呢?一切都是他自己干的。他现在才明白克莱何以如此生气,瑰若何以不肯给他机会。原来自己不单没有如承诺的好好爱她,相反的,他亲手把她打下地狱去。
他缓缓的从椅子站起来,心中有一股想死的冲动。他一手扯起椅子便猛力的轰在办公室里的玻璃窗子上,碎了一个又一个,他决心把所有完好的东西都要捣毁,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野兽一样的魔鬼。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无可指责的君子,一个大家族﹑大企业的希望,有为又优秀的青年才俊。现在他才知自己有多丑恶,是他把一位天使一样的女孩打到了黑暗的深渊。
玻璃碎了一地,声音震动了整幢大楼,警钟在叫嚣,大楼的保安员匆忙的走来,却看见一向精明睿智的洛老板正陷入疯狂。只见洛森正把一个大书架推翻了,又接着另一个,口中尽是无意义的嘶叫,两位保安员慌忙上前制止,他却忽地停止了所有动作,静静地坐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毯上。
两位保安互相投了一个疑惑的眼光,正想上前向洛老板探问,他却低下头来,两手悉悉率率的猛力擦着眼睛,他哭了。
####门内门外
“瑰若,开门吧,我求求你!”门铃在响个不停。这是洛森,他按着调查报告上的资料终于找到最终目的地。
瑰若本来已安定下来的心情再次被激荡起来,她不敢相信的呆站在厅,“没可能,他怎会懂得找到来这儿?”
瑰若的家是一个没有门牌的小楼房,位在众多大小画室之间的小巷,若非居住于区内的人是很难知道这小巷,更不会留意这小屋,瑰若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谁出卖了。可是,她想不出任何人,况且要出卖的,也不会等到这天。
“瑰若,瑰若,”是门铃的声音太微若吗?洛森焦急地在大门上拼命的拍打,一声一声的把她喊得心乱了。
她呆看着木门好一会也不敢走近,反是小森飞也似的奔去,却被小妈妈栏住了。
“小森,你不要管妈妈的事好不好?”她抱起儿子彷佛拿住盾牌似的,心里却真的生出一份勇气来,她深深吸了可气,走近门,伸手向门锁,啪的一声,她以闪现的手法把那新加上去的防盗门扣扣上,再一个后跃步,优美地从大门弹开。
“呼──”她轻轻舒出一口气,心情安定多了。她从门铃在响的一刻开始就在担心着﹑后悔着──“我怎会忘了把防盗扣扣上?”
现在终于把大门的安全问题解决了,她才放心下来。她如无言似的在儿子耳边说,“放心,恶魔没法走进来的!”
但此这话似是她说给自己听的,小森只感小耳朵痒痒的,小手猛擦着,他抬起天真的小眼睛望着玫若,似在怪责地问──为什么不开门?
玫若明白儿子那疑惑的眼光,她却用指尖轻按在儿子的小嘴上,加以一个轻细的声音──嘘!
怎料,这小家伙竟一点不合作。
“妈妈!”小森如雷的大喊,惟恐门外的恶魔爸爸听不见似的,还一脸无辜的瞪大眼睛,小小的手指指着大门,似在告诉小妈妈听──嗨,门在响啊!
“瑰若!”门外的洛森听见儿子的声音,立即兴奋地大叫,“小森,是爸爸啊,快叫妈妈开门!”
听见洛森如此的称呼,瑰若心里既甜却又痛,本来干了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可是,她立即退得更远,还赶急地一再检查家里所有的窗子是否关紧,才稍放下心来,抱着小森逃到楼上的房里去。
可恨,那个洛森竟叫个不停,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叩下,几乎要把瑰若的心都揪出来了。
她倚着窗边而坐,不安地不时偷看屋外的情况,却又看不见什么来。夜色深沉,洛森的声音已息,瑰若才放胆的走到厨房找点吃的来。而小森已坐在小厅中自得其乐地拉着他的玩具车在厅里跑来跑,精力旺盛得叫小妈妈头痛。
“小傻瓜,玩了很久喔,难道你就不会倦的?”瑰若看见儿子,即使倦极,心里仍是畅快。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把小东西抱在怀中逗着他,“嗨,小朋友,叫我一声来!”
“妈妈!”一个随便喊来的迭音,却足以叫她窝心了。
她的笑容要比小森的还要甜。可是,小东西快要三岁了,还是只懂得说妈妈、车车、打打、拽拽的,真叫她担心不已。
“是不是小妈妈太小抽时间跟你说话,所以,你说话不太好?”她抚着儿子幼软的头发,心不在焉的,“还是如学校的导师说,这跟遗传有关?不知你爸爸小时候说话是否也学得那么慢?”
她也好想洛森好好交代这个问题,究竟那位爸爸是在什么岁数才学会说话?可是,现在他可能就在门外,她却不敢打开门去问他。
而此刻的门外,那爸爸正把耳朵紧贴住门板,愉快地偷听着母子的动静。但声音没听得清楚,却嗅到食物的味道,他在心里惊叹,“噢,那是瑰若最喜欢又最拿手的美食──芝士火腿意大利粉,真香啊!”
他看了看手表,原来已是晚上十时多了,他才记起自己除了在飞机吃过点东西外,他没东西下过肚了,现在肚皮在响,又有芝士意粉的香味,他加倍地饥饿了。但他得要坚持坐在她的大门前,直至她开门出来。
“我才不信你不开门!”
他不容许自己再错失机会,也决不会再次放下她一个人。虽然是饿了一点,屋内却传来隐约的孩子笑声,这就叫他窝心极了。他又想起小森的小脸蛋来,真是跟自己太相像了。世界怎会有如此神奇的事?竟有一个孩子像自己的复制品似的存在着,而且会走、会哭又会笑,实在太神奇!瑰若是如何做到的?他的心却又在痛。
他不禁骂自己──“你竟然错过了孩子出生,你竟在妻子最需要你照顾的时候抛下她一人!你要如何补偿?”
他靠着门板坐看夜空,想起在大漠那段失去瑰若的日子,那时以为自己很惨,一直在生气,却想不到瑰若却被他遗弃在地狱里,想着就愧疚得无地自容。
“瑰若,”他向着天上的星星说,“我会守着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我不会再抛下你和小森……”
####会好的
整夜,瑰若没法入睡,总在担心门窗没锁好,又担心孩子被抱走了。她也觉得自己太傻,怎会有此想法?门外已谧静如死,相信洛森早已离去了,他又怎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一向也认为──洛森从来不属于连瑰若,但连瑰若却永远属于洛森。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
所以,他走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只盼望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出现。
好不容易才合上眼让一条腿踩入梦乡,怎么竟又天亮了。瑰若被一股强大的声音唤醒过来,她不能不睁开眼睛。有时候她也禁不住要抱怨小森,因他的小肚皮像个闹钟,总是准时响闹。
“醒来了吗?我的小王子!”
抱怨是一件事,抱着儿子时,又是另一会事了。只见他的小眼睛吊着一滴撒娇的泪,她不觉好笑,却仍是呵护着把他抱在怀,又要为他张罗吃的来了。
自从仙迪不在,她开始改为依赖儿子来督促生活的规律,因小森每天总会按时要求吃和睡,瑰若也因此而跟着按时进食按时休息,想忘了也不成。幸好她有一副怎么样吃也胖不起来的身体,否则,她舞者的营生之路可要被儿子栽了。
但叫她头痛的是,小东西今早哭得特别的凶悍,一串一串连续的哭声如机关枪的扫射,整幢老残房子都被他震荡,天花板也要塌下来似的,瑰若仍未睡醒的脑袋被儿子吵得完全乱了手脚。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给你弄早餐,不要吵得地动天摇,好不好!”小妈妈把吵闹的小东西安置在厅里,便赶忙走出屋外拿鲜奶回来,然而,门一开,一个人球便倒了下来,直把瑰若吓了一大跳,才发现竟是洛森。
“少爷?”她惊讶的瞪着他,“你干吗?你……你昨夜就在门外?”
“你怎么就是要叫我少爷?”洛森缓缓的爬起来,盘坐在地,一双倦眼深情又呆滞地望着她,“瑰若……我好肚饿啊!”
看见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瑰若真想笑,小森的哭声却又警号似的传来,瑰若没好气的只得跑去把鲜奶取回来,随手把一瓶塞给洛森,再跑进厨房为儿子调小麦片去。
她心里在气──“真是两父子来啊,大清早就只会张开口要吃,都是大少爷!肚饿而已,很大不了吗?要不要如此烦人?”
她快步拿着调好的小麦片走来,洛森却已跟小森安坐在餐桌上一起喝着鲜奶。小森竟乖乖的让爸爸用小匙喂着,两人相处得如此和谐,她看在眼里,心里即拉扯的痛,鼻子酸酸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瑰若……我们好饿啊!”洛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