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样,这些送来的,已经是没法退回去了,于是毛文龙就大张旗鼓的将这些礼物,送到了东江镇孤儿院和养老院去,总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别人的礼物自己可以不收,但是向皇上祝贺喜得龙子的礼物一定要送。现在全天下的文武百官各级官吏,都在不遗余力的向皇上进贡,已经造成了攀比之风,而且还越演越烈,这就让独镇一方的海外天子毛文龙,确实挠了挠脑袋。自己该怎么送?送什么?送多少?这可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候,毛文龙接到了在京城的舅舅和国公的联名书信,向毛文龙丢了一颗重磅炸弹——朝堂上又传出来了一个非常要命的风波,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加谨慎了。
天启皇帝得了儿子,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而一些大臣们,为了断绝有些人的野心,直接上书天启皇帝,趁着庆祝龙子百天的大典,干脆册封这个孩子——朱慈燃为太子。
这样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赞同,其中大明的三大巡抚,三大总督督师,八大军镇总兵官全部上书表示支持。结果在这时候,朝堂上却出了一个反对的声音,而这个反对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天启皇帝自己。
他的理由是,自己的孩子还没百岁,未来的生死祸福还不能确定,未来孩子的智力能力也不可知。现在的大明朝廷风雨飘摇,未来需要一个睿智果断的皇帝掌控大局,才能让整个大明朝廷长治久安,千秋万代,所以准备再等一等看一看。
本来天启皇帝这样的考虑,的确是出于公心,的确是出于大明未来的前景。但是也正因为他的这个决定,彻底捅了马蜂窝。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这个皇帝其实还没有放弃禅位给他的弟弟,或者是他心中考虑的可能依旧是兄终弟及。这还了得?于是全天下每天请求册封太子的奏折,铺天盖地的飞进了皇宫,简直就要将皇宫淹没。
其实这也是一种站队,表明一下态度,尤其是像毛文龙这样所处的位置相当微妙的人,更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毛文龙第1次避开了锦衣卫东厂以及那个监军,就连自己的义子也绝对不许参与,找到了徐杰和自己的好兄弟马维忠,躲到一个山沟里,钻在一丛草丛中窃窃私语。
第930章 塌天大祸()
一面驱赶着围着自己乱转的蚊子,毛文龙苦着脸对这两个绝对的亲信说出了自己致命的尴尬:“这一回,这里是真的没有外人,我就把我肚子里憋的难受的话给你们听。”
两个人就赶紧蹲着往前挪了挪,三个脑袋就扎在了一起。
“经过林畔七战,我得到了一个非常确切的判断,那就是朝中无人难做官。”
这个道理两个人都懂,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想当初毛龙也是战功赫赫,但正是因为他朝中无人,他的战功被无数的官员贪墨。肥了那些无所事事的官员,真正实战拼命流血的毛文龙等兄弟,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为此毛龙不断的抗争,结果越是抗争,却又得罪了更多的官员,大家要排挤他,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随着战争的延续,他的战功在不断的继续被贪墨,而给予他的钱粮却又被层层的克扣压榨,最终直到没有一文。最终使得毛文龙的军队,成了真正的一群要饭花子。
但自从林畔之战之后,似乎毛文龙豁然开窍了,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丢弃了原先的桀骜不驯认死理的行事作风,变得谦逊柔和起来。不但将从林畔到铁山的几次惨烈战斗中,割取的建奴人头,层层主动分润,而且还无中生有的为那些根本就没有出一点力,或者就不靠边儿的人,比如魏忠贤,比如当时的小屁孩朱由检,寻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他们获得自己的军功分润,拿的是心安理得,这才改变了毛文龙臭的要命的人际关系。
“而我当初,看到当今的皇上懒于政事,厌倦皇位,而又没有后人,然后再看到当今皇帝对他弟弟的溺爱,同时也看到了信王的确是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杀伐果断,有自己的主见,于是我就做了一件当时看来相当有前瞻性的,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作死的决定,搞好和信王的关系,预留将来。”
这就是诛心之话了,这也是诛心的想法,这个想法要是公之于众,毛文龙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是他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行。
两个人这才明白当初毛文龙结交信王的本意,也理解了毛文龙当时的急迫心情,更感动于他能将这样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两个人。于是两个人就不由自主的蹲着身子,又往毛文龙的跟前凑了凑。
“但现在两位已经看到了,我当初的所谓前瞻性,我当初的所作所为,是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巨大的陷坑,现在皇帝还宠幸我,这个陷阱还没有爆发,而一旦等皇帝成年,思想沉稳起来,这个陷坑就会吞噬掉我整个九族,也会吞噬掉整个东江镇,还要连累孤臣党。最近几日,我每每想到这点,总是在暗夜里悚然而惊,浑身的冷汗浸透床单。”说这话的时候,毛龙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冷汗就不由自主的再次流了下来,满脸紧张的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
笔架山五子在500步外,分作四面严密的监视着周边的动静,不让任何人靠近。如果有任何人靠近,哪怕就是毛文龙的义子,哪怕是锦衣卫东厂,复辽军的监军,也绝对杀无赦。
而除了他们5个人以外,这是一个山沟,就只剩下茂密的青草,在夏日的清风中起起伏伏。
但即便是这样,毛文龙依旧是胆战心惊,惊恐万状。
而蹲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个也是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毛文龙说的绝对是对的,如果这样的心思,被越来越成熟的天气皇帝想明白,一场血雨腥风的镇压就将在大明出现。想当年朱元璋在胡惟庸案中,蓝玉案中,乃至先前的空印案,郭桓四大案中,前后杀的何止十万?老朱家杀起造反的人,或是怀疑你造反的人,那是真正做到宁杀错不放过的地步。
而一旦毛文龙当初的想法暴露,毛家,东江镇,孤臣党想跑?门都没有。
“我现在把话说明白了,你们两个后悔不后悔和我为友?”
许杰和马维忠互相看了一下,眼神坚定的一起回答:“从不后悔。”
然后看看紧张的周边青草都要燃烧起来的气氛,年轻的马维忠就换了一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嗔怪道:“想当初,我说我不和你玩,你非得死皮赖脸的拉着我玩,这下好了,想不和你玩也不行了,我到是想不玩回家睡觉觉,但皇上可不管我和你已经打起来了,他还是认为我们俩是开档裤的好娃娃。”
虽然说的嬉皮笑脸,但事情就是这个事情,现在即便有抽身之心,也抽身不得了。因为他们已经深深的打上了毛文龙的标记,不是同党也是同党。
许杰没有像马维忠一样表示自己的忠心,而是低声的道:“既然当今已经开始抛弃了他原先的那些厌世的想法,开始眷恋这个皇帝权利,未来的发展也已经不再按照大帅的意思走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未雨绸缪。”
毛文龙和马维忠就一起问:“怎么未雨绸缪?”
许杰就瞳孔一缩,然后一字一句的挤出:“准备造反。”
这话一出,马维忠立刻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不可,万万不可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啊。”
他这突入的举动,当时也吓了毛文龙两人一跳,毛文龙就赶紧的按住他:“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方圆几里内,绝对没有一个人,这就是做贼心虚。
但许杰却反问他:“如果不这么做,你能怎么做?你我和毛帅可以泛舟海外避祸,但我们的家族呢,我们的兄弟亲朋呢,我们的东江镇十几万将士和他们的家属呢?我们东江镇上百万百姓呢?支持我们的孤臣党和亲族朋友呢?他们能一起泛舟海外吗?”
这是事实,这绝对是不能绕开的事实。
被许杰这番连番的诘问,马维忠张口结舌,最终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了。是啊,许杰说的对啊,一旦皇上准备铲除毛文龙这个祸害,其株连之广那是绝对的,前期的几个大案就是前车之鉴。当年蓝玉案,最终马皇后最喜爱的干儿子常冒,对朱元璋忠心耿耿,天下谁都知道,天下都会反,但常冒绝对不会反呢,其结果还不是让朱元璋给暗杀啦。
更何况,几个人可以走,但这身后几百万的亲朋故旧可是跑不了的啊。
闭上眼睛,马维忠的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亲人的人头鲜血。
嘴唇哆嗦的和风中的树叶一样,嘴中喃喃:“圣人教化,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许杰就充满鄙夷的说了句:“狗屁的圣人言论,这是近百万人的生命,一句圣人之言就平白的被戕害,凭什么。”
第931章 造反不造反?()
为了自保,就要造反,这是许杰的思维方式。但这个话题一提出,三个人的表情立刻各不相同,毛文龙竟然是一脸波澜不惊。也难怪,毛文龙若是造反,其实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按照规矩,穿越过来,就应该是来造反的,结果毛文龙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几乎所有看穿越者的围观人的意愿了,也就是说,他已经逆天了。
而许杰,本来就是一个野性子,虽然也尊崇圣人,但正如当初他和毛文龙辩论的那样,圣人的言语,不过是自己拿来用的而不是遵守的,对自己有利,就圣人言语不断,对自己不利,干脆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
而马维忠不一样,虽然是商贾出身,但一直标榜耕读传家,他是从小,家族为了改变商贾卑贱身份而刻意培养出来考取仕途的。他打娘胎里,受到的就是圣人教化,这突然说出了违背自己遵循的做人标准和规则,这怎么能让他接受呢?
许杰冷冷的对马维忠道:“君让臣死,但臣必须有必死的原因,要不然,他们凭什么掌握我的性命?我的性命是父母的,是妻子儿女的,是亲朋好友的,所以,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想拿走我的性命。”这是标准的利己主义者。
马维忠就在那里痛苦的纠结着,一面是从骨子里教育的圣人教化,一面是无数亲朋熟人的滚滚鲜血,让他怎么能够轻易的决断?
毛文龙和许杰就蹲在他的身边,也不去劝解,就等着他的决断。心结还要自己才能解开,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维忠就好像浑身散了架子一样,瘫坐在地上,然后艰难的抬起头,盯住毛文龙:“如果皇上不走那一步的那一天,你还会那么做吗?”
毛龙就笑了,笑得非常灿烂开心,因为他明白了,马维忠已经有了决断,而且是非常让人欢心的决断,于是就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未雨绸缪,这个词你应该懂,如果事情并不像咱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干什么那么做?其实造反就会生灵涂炭,如果能用一个温和的办法解决问题,我绝对不想用滚滚的汉人母族的人头生命,成就我的个人的欲望。那个位置没那么好,雕龙雕凤的,龇牙咧嘴,坐在上面咯屁股,宽大的扶手,让你坐却又四下够不着,坐在上面让人没有安全感。不大的皇宫,你根本就出不来,住在那里就是一座样子恢宏的监狱。有这么多的坏处,我干什么非要放着可以任性四处走走的逍遥日子不过,找那个罪受?”
这其实是毛文龙的心里话。结果此言一出,马维忠就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其实许杰在心中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是毛文龙的左膀右臂,已经和他产生了性命交关,即便现在毛文龙要举旗造反,他许杰也必须紧紧跟随,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能不造反,谁愿意造反?那是要被千古诟病的。
既然心结已经解开,马维忠再次焕发了他的青春活力,于是蹲起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插在另两个脑袋中间,压低声音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许杰就道:“撇开和信王的关系。”
马维忠立刻接口道:“现在天下文臣武将,全部上书皇上,请立太子,我们绝对不能干人后,以免加深皇帝对咱们的猜疑。”
毛文龙点点头:“这是势在必行的,但其实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许杰就懊恼得戳手:“都是属下该死,这侦缉队一个个都是废物,这么重大的消息风向怎么没有及早的侦查过来。”
毛龙就压了压下他:“你不要责怪自己,其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怪你。咱们侦缉队的整个精力全部放在了辽东和朝鲜以及我们的内部,这个事情是突发的,原先根本没有一点征兆。而原先皮岛驻京办事处,也被我给拆分成为了孤臣党党部和天津筹备委员会,没有了为我收集情报的功能。得到了这个消息,还是现在我们孤臣党的党魁我的舅舅,还有英国公紧急书信给我。好在两位老人家并没有等待着天津到我们皮岛的船,而是不惜重金雇了一条大船,才送来的。但是路途遥远,最终我们还是错失了五六天的时间,才让我们这么被动。”
三个人痛苦着自己等人远离中枢,但眼前的事情必须解决,并且尽快解决,于是两个人就都望向了毛龙,等待他的决断。
毛文龙就薅着头发想了很久,最终坚决的说道:“挽回的办法还有,但是刚刚维忠你说的那个和信王撇清关系的办法,绝对的不可取。”
两个人就一起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现在太子年幼,在这个时代,儿童的夭折率特别高,谁能保证他能长大成人?”
这一点倒是两个人同意的,现在这个年代,卫生和医疗条件差的简直令人发指,一个孩子从降生,到他长大成人,那是要经过千难万难的。十个婴儿,最终能够长大成人,若是能占到五六个,就已经是老天照顾了,富贵人家,最多也就占到6七个。
而放眼天下,皇家的血脉夭折率,却要远远高于民间,其中的诡异状况,大家不言自明。
“尤其那个客氏不死,其中风险更大。”马维忠点头,在他认为,当初毛文龙不稀冒着天大的风险,带头让自己的妻子进宫保护,让京城所有的命妇纷纷参加,这才保住了这个太子的诞生,但是人有犯困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一个不留神,就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就是至理名言。
“还有,咱们的皇上心性不定,万一他哪一天再闹出一个厌倦皇位的心思出来,一切就又恢复到了以前。”许杰也担心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毛文龙接口道:“万一哪一天皇上一个失足落水,出了1差2错,丢了性命,那么以皇上的性格,在自己的儿子弱小的时候,他还会将这个皇位传给他的弟弟。”
这样的说法,立刻让其他两个人陷入了两难,毛帅的说法也有道理,正所谓世事难料,未来谁知道会是怎么样呢?
现在,放在三个人面前的,已经没有脚踩两只船的可能,天启康健,可能会品味出当初毛文龙的狼子野心。天启不在,信王上位,也可能看出现在若是毛文龙全力支持太子,对他的不忠。
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毛文龙集团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现在的皇帝,还是未来的皇帝,都不会容忍一个有能力的臣子对自己的不忠。这就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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