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立刻下令,放弃这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毛文龙的军队,全军掉头,阻挡刚刚加入战场的援军,为杜度的进攻争取哪怕是唯一的一点希望。
援军冲进了战场,是骑兵,全部的骑兵,但毛文龙站在战场上,他痛苦的看到,那的确是大明的军队,但那是一些什么样的军队啊,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们胯下的战马,那哪里是战马,高矮不齐,而且还有骡子,好吧,竟然还有驴子。
但就在这一群所谓的大明援军的前面,一杆高高飞扬的战旗在昭示着,他们是大明的援军,保定总兵马,是那么的醒目,战旗下,一个老将军奋不顾身的杀向了迎向他们的建奴。
三千老弱不齐,三千所谓的骑兵,直接和两千建奴的强悍骑兵对撞上了,轰然间,双方杀在了一起,但只是转眼之间,那个马总兵就被一个建奴斩首在马下,然后他带来的将士就好像没有抵抗一般被建奴杀死。
整个战斗不过是一个冲锋,整个战斗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所有三千大明的援军,就这样被屠杀光了,而他们的战果,不过是让不足三百建奴倒毙马下。
看着一地大明将士的尸体,建奴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他们在这样的对阵中,他们找到了和毛文龙东江镇对战失去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再次找回了对阵大明的感觉。
这才是大明的军队吗,这才是自己应该面对的敌人吗。
要说不同,却也有不同,那就是,这三千大明的军队,没有当初他们面对的那些大明军队那样,一战而逃,他们没有逃跑。
但没有逃跑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让自己这些人多费了一些功夫罢了。
歼灭敌人三千,自己死伤三百,这个交换比皇太极很满意。
“调转方向,调回一千加强,我们继续围歼毛文龙。”皇太极充满信心的看着那些还在战场上没有逃走的一百多东江镇的将士,看着他们,女真的勇士士气再次恢复之后,就好像看着一群尸体。
杜度又调回一千勇士,加强了皇太极,希望一战成功。
两千多建奴骑兵立刻嗷嗷叫着调转了马头,再次面对东江镇的将士,一场即将的冲锋即将再次开始。
现在,只要一个冲锋,东江镇的所有将士就将被自己的马蹄践踏成肉泥。这是皇太极的信心。
但就在他将手高高的举起准备下令冲锋的时候,在不远的地方,再次传来了杀奴的怒吼,这一次声音比较怪,尖尖的似乎是女人,但这次的喊杀声却比较壮,听声音,足足不下万人。
难道大明已经没有了男人了吗?他们让女人开始上阵了吗?
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喊着杀奴的敌人,那就必须歼灭。
于是在重新调整了阵型之后,皇太极和毛文龙看到让他们惊讶的一幕,无数身穿白色绣花袍子,带着白色叩帽的人出现在了战场,他们尖叫着,呐喊着,在一个老人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如山的建奴骑兵。
是太监,这是一群太监。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毛文龙愣在那里,最终涕泪横流,他跃马上前,对着他们大吼:“回去,快回去,停止冲锋——”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所有的太监,如洪水一般冲向了建奴。
建奴们愣住了,这是一群太监,一群不要命的太监,他们穿着太监的袍子,踉踉跄跄的向自己冲了过来,刚开始的时候,看着好像还是训练过,有些阵型的意思,但在奔跑冲锋里,他们就彻底的乱了,但不管怎么乱,他们没有逃跑,他们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脸上带着决死的表情,还有,是的,还有恐惧的表情,但他们没有逃跑,他们就那么冲了过来。
杀戮,这才是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战马撞进太监的队伍里,马刀翻飞中,肆意的收割着他们的人头。
那些太监面对死亡和杀戮,他们很恐惧,恐惧的喊着没有一点点意义的声音,但是依旧就那么冲上来,拿着手中的刀枪,胡乱的对着敌人乱刺乱捅,杀死了一个建奴,他们就站在那里得意的嚎叫,但转眼就被建奴砍下了脑袋,没有死的,就直接冲上去,直接抱住敌人的马腿,一个被撞飞了,但再上,一个不行就两个,抱马腿的,拉扯马上敌人的,只要将敌人拉下马,就立刻被无数的太监们淹没。
皇太极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最终他颤抖着双手,已经下不去宝剑了,人都是有人性的,战争,是勇者之间的对决游戏,而这种一味的屠杀,怎么让勇士下的去手?
再次砍倒一个年轻的太监,现在他不得不杀了,因为这些太监疯了,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死自己,杀吧,杀光了就好了。
一个时辰,近万拿着刀枪的太监全部倒在了地上,白花花的太监袍子,就好像一场九月的大雪一般,铺满了战场,毛文龙静止不动了,东江镇残余的将士静止不动了,就连建奴都静止不动了。
他们从来没想到战争会是这样,他们从来没想到他们遇到的会是这样的敌人。
“杀奴啊——”又一阵单薄的,带着哭音杀奴声音在战场上传来,又一群太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他们没有刀枪,他们的刀枪都给了原先的那三千王总兵的队伍,他们就那么扎着双手,甩着太监袍服的袖子,就那么大袖飘飘的冲了上去,就那么不看满地自己的同伴,就那么冲了上去,然后被建奴杀死。
他们的冲锋已经不是为了杀死敌人,他们的作用唯一的就是消耗敌人的力气,用自己的生命,拖住更多的敌人,让他们不能去攻击自己的信王。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冲锋啦。”毛文龙已经不是呼喊了,只是喃喃自语,用只有自己的灵魂才听的见的声音在呐喊了。
他亲眼看到最后一个小太监,也就是十三四的样子,白净而秀气,秀气的就好像一个小姑娘,就那么大袖飘飘的扎着手,身型曼妙的嘴里喊着杀奴,然后他的头颅被砍了下来,然后没有头颅的身躯就那么站在如山的尸体堆里不倒。
没有人再去动他的尸体,所有的人就那么看着他,整个战场静的可怕。
第595章 信王 还是个孩子()
“大明不是没有男人,我们还在,我们东江镇还在,兄弟们,不要再逼迫我走了,现在,让我和你们一起,杀奴吧。”
没有人再劝阻毛文龙,所有幸存的将士将毛文龙紧紧的围在当中,然后看着毛文龙丢弃了天子剑,拿起了他的大刀:“我现在宣布,如果有一个人活着,你的责任就是去京城,杀京营那帮混蛋,杀张维贤那个混蛋,为那些可怜的人报仇。”
所有的人轰然应诺。
然后,毛文龙慢慢的将他的大刀举起来:“杀奴啊——”
随着他的呐喊,一百多将士声嘶力竭的随着呐喊:“杀奴啊——”
天地间,突然有上万个声音和他一起呐喊:“杀奴啊——”
猛回头,一杆大旗在地平线上飞舞而来,那上面斗大的毛字如此鲜亮。
又一杆大旗紧随其后,那上面几个大字:“登莱水师,张”在肆意的飞扬。
一杆白色的战旗,上面几个血色大字:“广镇义勇。”
“赵庄义勇。”
“横店义勇。”
援军到了,东江镇的援军到了,登莱水师到了,各地组织的义勇到了。
大明,总算是有了援军,大明总是有铁血男儿的。
鳌拜战死了,他是被小胖子的飞锤砸死的,这是大金第一巴图鲁的结局。
在一拨又一拨的援军到来的时候,皇太极最终哀叹一声:“我们撤吧。”
然后带着满心的不甘,丢弃所有负伤的,他们带着仅仅剩下不足五千人马,向北飞奔而去。
毛文龙没有追击,他仅剩下的一百多将士都瘫倒在了战场上。
援军没有追击,因为他们没日没夜的赶路,其实早已经精疲力尽,如果这时候皇太极能坚持一下,能动用他们剩余的五千勇士,发动一场决死的进攻,他们可能还能取胜。
一群伤痕累累的将士,簇拥着信王走到了战场上,和救援他的援军汇合了。
没有欢呼,所有的人,面对那雪花一样铺满战场的太监们的遗骸默默无语。
看着那层层叠叠的,从来没有被信王和哥哥当做人看待的太监,信王动容了,他走到那个唯一还站着不倒的那个小太监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伸出的手,嘴里喃喃自语,在他说完之后,那个单薄的身躯才缓缓的倒下。
“大军停留一天,掩埋战死的英雄,包括这些太监。”这是信王说的第一句话:“我累了,我想睡一会。”然后扬起脸,看着一身血一身泥的毛文龙“|毛帅,我想枕着你的腿,睡一会,行吗?”
毛文龙就丢下了染血的大刀,盘腿坐在了战场上,轻轻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这个威严的信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就如同孩子一样,依偎在了毛文龙的怀里,枕着他的腿,然后望向了张之及:“陪着我,要不我害怕。”
他还是一个孩子,真的是个孩子,今年,他不过才十三岁,为了鼓舞士气,在包围圈里,他做了太多和一个孩子不相称的事情,他表现了一个大明皇族该有的血性和坚定,表现了大明皇族对外敌的不屈和勇敢,他曾经无数次在防御圈即将破裂的时候,拿着自己装饰的宝剑,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过了,为了能死的快点,他让太监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用木炭画了一个圈,他曾经平淡的说:“我不可以死在建奴的手中,我更不可以被俘虏,当然,我绝对不会死在你们的手中,那样,你们会受到牵连,所以,我会死在我自己的手中,看看,就在这里。”当时他就对着张之及和那些勋贵子弟轻松的说:“只要我轻轻的一下,就让建奴的妄想破灭,我只是希望大明的工部偷工减料不要到我的宝剑上,这样,能让我死的痛快一点。”
战斗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信王也就变回了孩子,不管他多么坚强,他依旧是个孩子。
听着信王沉重的呼吸声,毛文龙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小胖子手握双锤,睁着比铅还重的眼皮,警惕的护卫着。
毛文龙轻声的对小胖子道:“我刚刚在战场上,在一群太监全部战死之后,向我的将士们发布了一道命令。”
张之及没有回答,只是警惕的四处观望。
“我要求只要我东江镇有一个活着的兄弟在,就必须进京,杀张维贤。”
“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认为你的命令是对的。”张之及竟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毛文龙。“但毕竟是我的父亲,做为儿子,我会阻止你的行动,当然,我可能只用我的胸膛阻止,绝对不会还手,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最后完成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孝道,仅此而已,只此而已。”
于是,两个人就再也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一群又一群人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救治幸存者。
“我三千亲兵,现在幸存的就只剩下三百,我带出来的二百勋贵,现在就只剩下五十,我看到了你放的大火,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杀奴的呼喊,这样才让我坚持到现在,让我们坚持到现在。”
“我东江镇四千将士,现在就剩下一百多,三千保定总兵带来的援军,还有一万个太监,就全部战死在这里了。”
两个人就沉默了,全部算下来,整个战斗,大明阵亡真正的将士一万一千,太监一万,但这种付出是值得的,那就是保住了信王,保住了大明的尊严。
“如果你能不杀我的父亲,那么我再也不回京城那个肮脏的让我恶心的地方了,我跟着你去皮岛,我就当一个士兵,我愿意在那里战死,以赎我父亲的罪过。”张之及没有扭头,就这么淡淡的说。
“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张之及就松了一口气。
“毛帅,我们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肮脏的让人恶心的京城了,我们都去皮岛,做你的一个马前卒。”
五十几个已经真正脱胎换骨的勋贵子弟,一起围在毛文龙的身边,恳求着。
毛文龙一个个看去,最终在他们期盼的眼光里点点头:“如果诸位从此不怕死,那就跟着我去皮岛吧。”然后看看还在酣睡的信王:“但我还是要去京师,我要和许多人说道说道,我要问个明白,我们为什么没有得到京营的增援,我要为战死的你的兄弟,我的兄弟讨还一个公道。”说这话的时候,毛文龙的眼里充满了暴虐的戾气。
第596章 趁乱占便宜()
在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信王总算是醒了,他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威严,再一次变成了一个小大人。
而各地的援军也纷纷到来,这个总兵,那个守备,这个千户,那个知府,林林总总的能有几十人,所带的军队,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卫所的士兵,也有自己的家丁,但更多的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乡勇。
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他召开了一次会议。
他高坐在上面,毛文龙当然要陪坐在左手,登莱张大可坐在右手,然后是按照官阶,依次往下排开,最后那些乡勇头目,自然只能战战兢兢的坐在帐篷门口。
当然,按照原先的惯例,那些文官知府应该坐在紧挨着亲王的身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应该坐在武将的前面。
但这一次却不同了,信王没有安排座位,毛文龙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信王的左手边,按照规矩,这已经就不懂规矩了。
但当那个知府想要坐在下面的第一个位置上的时候,毛文龙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拄着自己的腰刀,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你是官居几品。”
这个知府就理直气壮的回答:“本官官居四品。”
毛文龙直接呵斥:“一个四品的家伙,竟然在我这二品大员面前如此无礼,难道朝廷等级是白划分的吗?难道上下尊卑你不懂吗?”然后直接命令自己的亲兵,将这个最近的距离,却是最后到达战场的家伙,直接拖出去,先打了二十板子。
这样的举动当时就让还在和武将争论位置的文官们闭嘴。
“如果按照你们的规矩,品级已经形同虚设,只看谁是文武,那么你们就可以坐在亲王的位置上啦,因为,亲王无品级,而且不在文武之列。难道你们要造反吗?”
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按照大明的规矩,的确如此,亲王的确没有品级,而且亲王的确不在文武之列,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规矩来办,那皇帝也无品,也不在文武之列,那是不是就应该有人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这样的话一出,当时得到了朱由检小孩子的热烈赞同,说句实在话,现在大明分封到各地的亲王,由于祖制的关系,被圈养在了一个城池之内,而且明明白白的规定,他们要被当地的文官监控,所以有些文官,根本就不讲当地的亲王当回事儿,每日里有事儿,没事儿的要到亲王的府里去,指手画脚,然后还要有事儿没事儿的上折子参他。
现在,大明的亲王们已经受够了这些人的气,就比如现在的信,王朱由检,虽然没有出外就藩,也没有出宫到潜邸,但负责皇族事务的詹寺府的官员,就已经开始对他指手画脚,这让他非常反感,而今天毛文龙这样疾言厉色的说,不再让他感觉到解气,最主要的让他开始感觉到,大明的品级问题真的应该提到了日事议程上了。
有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