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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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珍行-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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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洛暄示意离木同去正殿迎两位新到的贵客,祁洛彬自是理所当然的跟随其后。“秦世子,周郡主。”福城知州上前行礼,“由下官陪两位前去正殿,二皇子,五皇子已在那儿恭候。”两人对看一眼,秦昕谦让其先行,贵雅倜傥。栖雁颔首以谢,行不露足,淑仪礼端。走至正殿金漆大门前,栖雁步子微顿。“可即使如此,即使事实真相,神医亲口所言,皆未错。我依然还是坚信神医绝非狠心之人,昨日之事,定有出神医预料之处 。”“记得燕神医特别爱竹,在下有意选一临竹之处,与神医促膝长谈。可这毕竟是易王府内,实不该喧宾夺主。东梁城西面有一竹斋,今晚酉时宣某欲在此处设宴,燕神医可愿赏脸前往?”
  “如此在下必备美酒佳肴,恭候神医大驾。”那满是真诚的黑眸跳入脑海,栖雁竟不觉有些情怯了。自己第一次换女装本是有意向秦昕挑衅,故此无甚感觉,可…宣偌或说是祁洛暄,却始终是自己欺瞒以待,即便是这回,怕依旧仍是不免要算计于他……栖雁的迟疑看在秦昕眼中,便似怀羞,嘴角掠过抹冷笑,眸瞳幽深,若有极黑暗之魔物挣扎欲出,却又在霎时敛去,难觅丝毫。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栖雁遂与秦昕迈进正殿。* * * * * * * * * * * * * * *殿内祁洛暄端坐主位,垂眸而思,秦亲王世子秦昕么?其实二人成年后几乎未再见过,可想起年幼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就没得不舒坦起来。也许世上真有人,生来便难为友……
  那周郡主不知,又是怎样的人呢?外头那些流言他是不愿信的,若她…她真成了那样…自己岂非有负母后所托?纵是无奈,愧疚之情总是难免。侧座在旁的祁洛彬圆溜溜的眼珠转啊转,灵敏地觉出今日将有好戏上演。
  离木肃立在后,注视正门处,不久见一紫袍青年,与一银衫少女由知州领入。
  两人入内,引得众人皆移目相看。青年男子肤色胜雪,薄唇似扬未扬,似有惑魅,使人不敢多看一眼,怕就此沉沦。
  银衫少女眉若远黛,星眸凝水波光粼粼,清绝脱俗,使人移不开目,偏又近之不得。
  两人本一般灼灼华芒,明明绚亮,可正上方三人……离木瞪大眼满是惊骇,难以为信地盯着栖雁。祁洛彬瞥眼自己近乎神色恍惚,迷离不定的兄长,转目饶有兴味地打量,使其兄目难移,神思茫的周家郡主。祁洛暄怔怔地看着栖雁,脑中只余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有何事需虑,只晓一事…燕昔…竟是女子!“秦昕见过二殿下,五殿下。”“周栖雁见过二位殿下。”两人行礼之音唤回祁洛暄神志,最后望了眼栖雁,扫过秦昕,未遗漏其唇际几难察觉的嘲讽。收回目光,他依然还是气度尊宏的天殒二皇子。“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钨启来使还需四日方至。”微笑与对易,楚两府世子,郡主并无不同,“别苑,厢房已然备下,委屈两位暂居。”“二殿下客气了。”不约而共的同声答言,话落,皆微愣,接着,一勾唇,一懊恼。
  祁洛暄浅浅一笑,黑眸穿梭二人,更见深沉。“这位就是栖雁郡主么?” 祁洛彬开口打破僵局,“嘻嘻,和传言一点都不一样呢。”眼骨碌一转,五皇子无限天真道:“栖雁郡主,我看你和我皇兄好生相配,不如就作我皇嫂可好?”
  此言一出,气氛比先时还诡异,殿内比方才更静默无声。才觉自己带小弟来也非坏事的祁洛暄,恨不能立时将其扔回!可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栖雁,欲知她如何作答。秦昕目不斜视毫不在意样,袖中手却拢紧。栖雁感知祁洛暄殷殷注目,此情此景脸不禁有些发烫,好个五皇子!偏首朝其悠笑道:“二皇子人中龙凤,栖雁怎高攀的上?”“可我着实喜欢栖雁郡主呢。”“唉,难得五皇子这般厚爱栖雁亦不好一直推却,也罢,即如此我便嫁于五皇子吧。”栖雁一派坦然道。殿中人无不一阵寒栗,这位郡主也太……离木只觉自己再次跌进噩梦,祁洛暄莞尔又失落,秦昕竟浮现抹真心笑意,只是…一闪即过。
  五皇子祁洛彬脸涨得通红,磨牙撑起笑,道:“呵呵,我之前是说笑的。”
  五皇子说笑哪有不笑得?于是殿内之人皆万分配合的笑了开来,使从来只让别人局促不安的祁洛彬,一张脸由红变紫,再转红,煞是好看。这场会晤便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 * * * * * * * * * * * * *难怪她月下怜竹,可是在物伤其类?难怪她隐透着若有若无的寂寥,可因自幼丧母?为其悲愁而伤,感其孤苦而痛,这…这又可是动心? 难怪…难怪自己…对她总感不同,萦绕于心,即使回宫后故意不思,亦…散之不去……
  原是…自己动了心……祁洛暄指按冰弦,曲调本为深沉和雅,却偶现杂音如珠落玉盘似是雀跃,时而又带惆怅之意。
  情之一物,或丝毫不触,但若动了心后方欲逃开,便犹如在泥沼挣扎,只会愈陷愈深,再难自拔……纵然祁洛暄思虑周全,睿智持稳,但…情动时,又怎由己身?那夜他弹玉壶冰琴直至日旦,琴声几转,显是抚琴者心绪纷乱。那夜有人聆听夜曲不知该叹该嘘,终将所有微动情感压下,手随意划过案上环佩古琴,‘叮’一声轻响,却未能远传即消。人径自闭目而寝,琴独置无音,屋内只余寂静。那夜有人在窗前,凭着深厚内息听了一夜的琴,含笑神情却始终带着冷凝,嘲讽,及难解的复杂……* * * * * * * * * * * * * * *芳草沾露,枝叶役凉,紫袍男子步履轻雅的漫步于树荫下,呼吸着初晨清新的气息。
  “秦世子。”娟秀少女迤迤而来,后跟着一娇巧婢女。“暮荷郡主。”秦昕回身见礼,“上次诗会一别,已一年过半,郡主益发明艳照人了。”
  “世子缪赞。”楚暮荷含羞垂首,不敢直视那已在心中多时之容。观其娇羞之态,秦昕暗思,这位楚三郡主谦和温顺,虽非正室所出,却比有才女之名的暮莞郡主实要通晓世事的多,可惜…仍然免不了小女儿矫情……“唉,难得五皇子这般厚爱栖雁亦不好一直推却,也罢,即如此我便嫁于五皇子吧。”
  她就…可,也未免太……不经意又想起栖雁,即使换回女装依不掩那份飒然洒脱……
  “……道既不同,又何须多做叨唠?”道不同?哼!秦昕暗暗冷嗤,自己又何时肯让道而行过?道既不同,便是碎石移山,重辟出条路来又有何不可?楚暮荷虽非聪明绝顶,可心思细腻。秦昕虽与自己谈笑,但眸色数变,岂会是因自己?纵使早知无果,心中苦楚…依旧难免……秦昕智谋无双,此刻却看不出,近在眼前秀美少女笑颜温词后的酸楚,唯因心…不在此……
  * * * * * * * * * * * * * * *“燕…栖雁郡主,这么巧也来此散步么。”翠林环绕,松间泉流,日华初照,水雾泛光,祁洛暄一夜未眠,便早早梳洗,踏青闲游,未料竟远望见栖雁正朝此走来,银纱月袍,长发松挽,云衩斜插,几疑为仙。“二殿下。”栖雁翩然行礼,礼仪周全,又不失傲然气度。若是可以,祁洛暄极愿让她见自己时再无须多礼,可如此怕反令其为难尴尬,故而只得作罢。
  “栖雁郡主,你…呃…其实我……”平日能款款而谈,此刻却词贫句乏。好容易二人共处,又是别后多时方见,应有不少话要一叙,但偏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唉,这祁洛暄果然君子如玉,若换作秦昕定然早已冷嘲热讽上了,岂会像他自个儿无措起来。
  “栖雁之前……望殿下勿怪。”“怎会?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郡主行之无奈,我自是明白。”得知其真实身份迷茫过后只余喜悦,岂会气恼于她。对了!“既提旧事,郡主可还记得曾欠下一约?”那一约如何不记得,只是……“殿下指的可是月下之约?”“郡主记得便好,那…我看今夜月色必佳,履约可好?”黑眸中又闪现与那时一般的真诚期待,甚至比那日更浓更深,如何能拒?
  月下之约是自己亲口许下,何理可拒?何况…许多事…总该谈个明白……不该留之‘琴’,留之不得!“也好。”栖雁笑答。闻言,玉雕华面,绽出日辉灿颜,温暖和煦,耀人眼眸。可暖人心扉的笑容,却使栖雁心头忧思郁结愈沉。本无伤人意,实难由己身……* * * * * * * * * * * * * * *“那是……二皇子和…那位小姐是……”小峨踮脚眺望,喃喃自语,哇,从这么远看上去那小姐全身像泛着银光一样,好美哦!另两人却早已看到金衣俊贵身形,与银衫飘逸倩影所成的如画美景。紫袍飞扬,秦昕慵懒笑道:“那位便是周亲王府的栖雁郡主。”修为深,目清耳敏,他似能闻窃窃欢语,似可见眉语目笑。顺着他目光望向二人的楚暮荷,听见那近乎摄魄的语调,不禁偏首瞥向他,灰褐色眸底深处仿有火烧,将整个眸子照得炫亮。心中一紧,再次移目眺至银衫少女,周亲王府的栖雁郡主么?原来……
  “暮荷出来不少时辰了,恐兄长挂心,这就先行回去了。”抬首,第一回直直瞧着俊美面容,掩下酸苦,微抿嘴,极浅的一笑, “秦世子想必还有事,无需相送。”这回可否…确然心死……
  秦昕客套表示与护送之,见其坚决,亦不勉强,独自留下,待望至栖雁先行离去,眸不见底,飞身而下。金衣俊贵男子慢行于林,愉悦之情尚未褪尽,却又陷沉思,她愿赴月下之约,可神情却分明有异,她…她心……“二皇子。”悠扬之声使祁洛暄回头,见来人不由惊异。“秦世子?”* * * * * * * * * * * * * * *福城近来或是来的贵人多了,连着带来了贵气,城内荒地上几间普通茅舍,竟被人尽数买了去,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真不知买了有啥用。“执雪,豫庄之事和中途截杀秦、周两府的事都失败了。那人不出四日便至中原,福城之宴按期而行,一旦……”此时,普通茅舍中,土黄金衣满脸络腮胡子,腰圆背厚的中年汉子近似训斥地,对着名唤执雪之人皱眉道。那执雪从头至脚一身着白,脸亦用白巾蒙着看不清相貌,腰系一把纯钢阔剑,拱手却不见敬意,平平道:“秦昕,周栖雁都非简单人物,我甚至怀疑夕影门会不会与之有关。”
  夕影门?“你是说真的夕影门?” 中年汉子大惊道:“怎会这么巧?”
  “巧?若目的相仿也称不得巧,福城之宴开了,他们也未必得尝所愿。别忘了,周栖雁和他们可是有仇的。”“哼!黄毛小子当年之事你才知多少,若真说有仇……”突噤音,稍顿又厉声道:“你只需做好份内的事便可,其它的少管,别忘了你那娇滴滴的姐姐!”执雪闻言,目漾若冰寒芒,似雪神光,却低头遮住,唯恭谨应声。* * * * * * * * * * * * * * *“郡主,你回来了。”“嗯。”栖雁四处瞟了瞟,这别苑,这厢房,昨日自己到后,来了几个丫环侍从,搬动了不少器皿,更换了许多用具,布置的舒适典雅,不觉繁琐累赘,吩咐之人显是对自己有所了解,方能……
  “冰凝。”“郡主有何吩咐?”郡主终于发现自己这个贴身丫环的好处了?伺候一个根本不需要伺候,甚至常常不见踪影的人,其实是很辛苦的呢!“将那把琴擦拭干净。”那把琴?“郡主指的是九霄环佩琴?”“这儿有第二把琴么?”“呵呵。”冰凝讪讪笑道:“怎么,郡主你终于打算好好学琴了?就是嘛,哪有人会因为琴比笛子重这种理由,就……”“好了冰凝,快去擦吧,我今夜等着用。”栖雁摆摆手,不耐烦道。今夜?“这么点儿时间,你来得及……”哇,那眼神……吞了吞口水,冰凝喏喏道: “我这就去还不成么?”待冰凝离后,栖雁再也掩不住阵阵忧思,愁绪。九霄环佩琴是娘以玉壶冰琴所换,这其中深意……当初自己嫌瑶琴携带不便,故而弃之学笛。二皇子,祁洛暄……是否那时,你我之缘便也已然被弃了呢?唉……



邀得月来事已非
  夏日满月如盘,清美宜人,可秋日,尤其是这偏远的福城,月至盈时,无星无云,夜风徐徐,现出瑟瑟萧凉之意。“未料福城内亦有这样的竹林。”只是秋竹环绕,翠影映月华,未免更添寒意。
  “嗯。”祁洛暄微笑道:“幸而竹之性,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否则这儿纵有,错过了时候,亦看不到了呢。”自己曾说的话他竟记的一字不差,只是语至尾处何来的伤感?栖雁微疑,启唇道:“二殿……”“呵,这九霄环佩琴与玉壶冰琴,也有十八年未曾再聚一处了呢。”话未完,却被看着桌案上两把名琴的祁洛暄,似是无意地打断。“是啊。”今夜的祁洛暄似有异样,而自己竟看之不透,清晨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却……
  “记得娘曾提过,当年皇后以此九霄环佩琴奏一曲‘银河渡’为她与父王的新婚贺礼。”
  “而令堂身披凤冠霞佩,艳红头巾未摘,当堂用玉壶冰琴还了曲‘惜飞樱’,以表祝愿。”
  音落,二人皆一阵沉默。‘银河渡’贺的可是有情人,破千难,过万险,终成眷属?‘惜飞樱’祝的当为母后,芳菲得惜,恩爱不减,永被护怜。可…昔日美好祈愿,尽皆成空,昔时如花美娟,早已凋零……“常听人提起,秦皇后温良淑德,乃少见得贤后。”栖雁轻抚九霄环佩琴,观琴识人,此琴精雕漆彩,却无盛气凌人之感,婉约和美,望之神定。“母后确实温柔可亲,我似从未见她生气过呢。”祁洛暄似入追忆,忽而一笑,“呵,周夫人当年英姿又有何人不晓?”这些年常常看着玉壶冰琴,冰清玉洁,以其弹曲,似笑傲风月,绝世风华当同其主。再望玉壶冰琴一眼,不由暗生苦意,这琴周夫人虽赠母后,虽伴自己成人,但终究与眼前人更为相配。不是己物,强留……亦…无用么……九霄环佩琴端稳温婉,大气深藏于内,其实比较合适他用吧?栖雁牵了牵樱唇,早准备妥善之语,偏难出口。一般丧母之痛,皆处无奈之位,难得他依旧温良谦恭,未尝冷了心,弃了情。他的心意,自己亦非不晓,只是……静静看着栖雁欲言且止,迟疑为难之态,祁洛暄垂眸,掩下苦意愁思,自己昔日为何不曾留心她应非心应,愿非真愿。是真未注意?还是内心深处不想发现呢?* * * * * * * * * * * * * *“公子?”“嗯?”“现在,栖雁郡主应在和二皇子一块儿赏月吧?”若未看错,门主分明待那郡主不同,怎么这会儿像没事人一样?“小瞳你猜尊贵的二殿下今夜会说些什么?”秦昕悠懒斜躺着,似闲扯家常般问道。
  “呃……”八成是表露心意啊,难道不是?不再搭理贴身侍从,秦昕转头望向窗外明月,笑得义含不明。* * * * * * * * * * * * * *为什么呢?望着衣袂飘扬,端坐抚琴的祁洛暄,栖雁的心似是软了一块。为何他突然说要效仿昔时皇后与娘亲,互弹一曲呢?为何自己表示不善琴艺,他只和煦一笑,藏起失落黯然,便坐下拨弦奏曲,亦不多言一句呢?
  为何他偏要弹‘随逍遥’,却偏又将这轻快之曲弹得如此忧郁沉重,似有无限惆怅随琴音溢出呢?一曲罢,逸韵悠悠,入耳冰心,秋夜深,凉风习习,袭面生寒。“冰弦鸣于殿下十指,‘随逍遥’果为杳妙好曲。”栖雁想要打破这闷人的一瞬。
  祁洛暄却未接言只定定看着她,眼若静湖无波无痕,却又似洞悉清照一切,那黑眸甚至闪出几分悲凉的明悟。许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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