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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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珍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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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正午时分,随着易亲王、王妃、世子于主位入座,易管家宣布擂台比武正式开始。
  场上顿时有片刻的安静,但擂台中很快便跳上一道身影,那人中等身材方面大耳,四面一抱拳,道:“在下张田庆,先来个抛砖引玉,请大家多多指教。”“好,就由我来陪兄台练练。”另一人跳出来道。即刻两人斗在了一处,你来我往打得激烈。此时燕昔的目光却不在台上,他望到祁洛暄与离源方才至此。前者正凝神,四处眺望,似在找什么。接到他的视线,眉宇微舒,含笑点头致意,却不朝这边走来,就近寻了个较清静的位子坐了。
  唉,要是不用比武自己也想坐得远些。收回目光,燕昔发现场上已是热闹非凡,叫好声,助威声,此起彼伏。你舞大刀,我耍宝剑,你掌法烈如风,我拳式汹如滔……就这样来来回回,场上各路青年豪杰尽展武技,打败上一个对手,却又被下一个对手打败,我下来,你上去……但见刀光剑影,掌风拳哮,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直到章穆壑上台后,连赢数回,众人均觉章氏家传剑法果然厉害。当一彪焊体壮的使刀汉子被打下台后,场上一时静了下来,无人再上台去。一旁易管家翻了翻这场比赛的名单,唔,除了文怀远,文二公子外再无他人。这文二公子迟迟不上台该不是怕了吧,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文弱书生……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轻影如虹划过天际,悄然无声的落于擂台之上。燕昔衣衫飘扬,身形雅逸,仿若仙人渡临。在场众人看得一痴,离源不曾料到燕昔轻功已至此境,不由看直了眼。祁洛暄虽早知其修为致深,第一次亲眼见了,亦是一愣。燕昔微笑开口,声音如春风拂柳,却清晰传入广场上每一人耳中,“章兄吗?在下久仰了,今日便请不吝赐教一番吧。”“呃,燕…燕神医?”章穆壑还未开言,台下易管家走进擂台仰头唤道。
  “易管家?有事?” 燕昔微俯身,诧异问道。“嘿,那个您…您好像尚未报名……”易管家涨着老脸,小心提醒道。“噢…这我是在替那…咳,问诊时直接和她说得,她未曾转告吗?这该如何……”燕昔蹙眉似忧愁懊恼道。“噢,对…对,有这事儿,是老朽一时糊涂记错了。打搅两位,继续,继续比武。” 易管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称是,退了下去。一边还不停埋怨自己,看这脑子,若没燕神医郡主还病着呢!神医忙着替郡主治病,又遇府中出了那事也劳其费心,自是没有时间专程报名了。到底人老了,非但未尽责亲自去问声,这回儿还……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咳,章兄那请吧。” 燕昔接着被打断的事宜。“燕神医客气了,章某一好友曾得神医相救,在此先谢过,若是往日定不敢厚颜对神医不敬。今日擂台公平比试,在下就斗胆得罪了。” 章穆壑上前对燕昔致上一礼道。呵,这人若不提什么好友的,我未必记得,他人更不知晓。偏他自己说了出来,却又不碍着有损仁义之名,而依旧要与我比试,倒是爽直之人。燕昔温雅抱拳还礼道:“章兄无需顾及,擂台比试正是要尽全力,方敬重了对手,表无轻慢之意。”章穆壑一听肃然起敬道:“神医所言甚是,在下肤浅了,如此,请!”言毕,章穆壑长剑迅提,矫健飞步冲向燕昔,后者微笑如常,只是隐约有股气流绕于周身。眼看那剑就要刺至燕昔眉尖,忽的,其身如风散浮云般,飘然消失于眼前。章穆壑茫然四顾,突闻一声轻笑,抬头见白影凌空而至,手中玉笛飞转,荡出气旋,忙举剑去挡,谁知剑触漩涡,竟被极大的回流风压振飞。章穆壑亦连退数步,方稳下身形。
  燕昔落地后,不再相逼,眼中无一丝唳气,或得意之色,温和悠逸如初,道:“章兄可要再比下去。”章穆壑苦笑道:“兵刃已失,还比什么呢。神医之能今日的亲身一试,亦算不枉此行了。”
  燕昔浅笑道:“章兄呼吸短促而沉重,内力略显纷乱,难以全凝聚于丹田。练的是上盘功夫,然而内功无法贯彻双手,指节力弱,如果改练拳法、掌法,则可事半功倍。靠腕力使的剑对你来说,却只能依仗剑招之灵巧,实是不利阿。”章穆壑闻言一怔,片刻后爽朗笑出声来:“哈哈哈……平日人人皆夸我章家剑法了得;父母师长教得亦是如何把握其中精髓。唯独神医仅就我章穆壑而评,竟要我弃之另习它物,果然与众不同。”
  燕昔悠悠道:“章兄,再好的剑法招式亦是由人使之,自当以人为重,因人而异,其能反让人来迁就与其呢?”章穆壑看了燕昔许久,再次如前上去致礼,只是此次更为恭敬,“燕神医金玉良言在下牢记,今日受益匪浅,虽未能胜出亦无甚憾,就此告辞。”说罢,不去拾方才掉于地上之剑,下台,扬长而去。台下众人无不被刚才一幕惊呆,那…那是常日里看上去俊逸不凡,温和无害的燕昔神医吗?不…不会吧……主位上易亲王神色恍惚,与其说他惊于燕昔适才展露出骇人武功,倒更像是在追思些什么。一旁易王妃若有所思,神色复杂的回眸看了身旁夫君一眼,只是后者对此一无所觉。
  “想不到燕神医不但医术高明,连武功都这么了得阿!”易世子对一旁的齐二堡主感慨道,这江湖上果真能人辈出,藏龙卧虎。唉,愈发觉得自己无能了。齐斐智闻言,只报以淡淡一笑,掩于袖中的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为何?为何,自己竟不知燕昔会参加这场初赛?亦从不晓他竟有此能耐!“殿…宣公子,想不到燕神医他…他……”离源支吾着几难成言。“嗯。” 祁洛暄眸光幽深,神色难辨,低低道: “燕昔比我想得还厉害上几分,燕昔……”
  燕神医此时一人独立台上,面上一贯的泰然自得,心中却焦急不已,那文二公子人呢?怎么还不上来,八成又在犯傻了!自己刚才怎会觉得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呢?终于,连祁洛暄已注意到不妥之处,让离源前去唤醒被之前一幕震呆的文怀远。他才战战兢兢的在无数讥讽声中,一步步走上擂台来。台下无人相信这个连轻功都不会的书呆子,能胜过才露过惊人本领的神医燕昔。燕昔见其上台,立刻放松下来。好了,等这文二公子出招,自己再诈败,这事就总算能告一段落了。可等了半饷;那文怀远只是不尴不尬的诎诎看着他,偏不动手,燕昔连真把他一掌打下去的心都有了。无奈何,已与佳人有约,只得忍辱负重。于是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到燕昔,燕大神医突然跃起,朝文怀远冲去,却一时没收住力,自己跌至台下,接着万分惋惜之态地仰头长叹,“唉,一时大意,可见轻敌果是兵家大忌,怎奈悔之晚矣。”然后,回身朝始终未动分毫的文怀远道:“文兄多谢指教了,在下自己之过,你胜之无愧,就不需为燕昔难过了。唉……”“这不算吧?!”台下不知谁恢复神志后,突然喊出这么一句,于是响起一片应和声。
  “燕昔知晓诸位是在替鄙人难过,在下亦颇为懊恼,可胜负既定,又怎可反悔不认,这岂非无赖行径?齐二堡主你说呢?”燕昔一派虽不甘但不能有失风度的模样,突然挑眉向齐斐智问道。
  齐斐智先是一惊,转首望向燕昔,目光深沉,似想看出他此举究竟有何意图。燕昔却雅笑如常,星眸灿亮,使其不敢再逼视。移目,眺了眼台上的文怀远,齐二堡主如往常一般不偏不倚,就事论事道:“燕神医所言不错,意外也好,技不如人也罢,只要定了胜败,就不该不认,难得神医高风,我等明日比武皆该以此为鉴。”燕昔笑道:“齐二堡主果然智明神慧,为人稳重。经二堡主这么一说,大家想必都心服口服了吧。”在场众人此时确再无异议,不过到底是真服了那信义二字,还是想到了若承认文怀远胜,那万一自己侥幸得入复赛,便无需与燕昔对阵,就不得而知了。易亲王与王妃亦无反对之意,或是认定文怀远必赢不了复赛,又或是陷入别的沉思而未反应过来,也不得而知了。总之,第一场初赛就此以谁都意想不到的结局落幕了。




雁现非昔月已寒
  不必多言,除了文二公子本人,燕昔相信宣公子他们和自己都心知肚明。以这种难以服众的方式,获得入复赛资格,从此刻起,直到复赛那日,文怀远的麻烦决少不了,自己是没功夫照顾他的。
  因此无视离源用不同往常的探究目光打量自己,和宣偌一脸深沉若有所思的表情,把整个犹在梦里的文二公子直接扔给他们照管,并顺便提了下宣公子曾说的由其处理后事,最好在复赛前几日就准备妥当后,燕昔神医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唉,累了半天,先回屋小歇一会儿。
  可惜,当你想安宁时偏会出现些不速之客,燕昔行至南苑门口,迎面走来了何挚冀与齐斐智。
  “燕神医,我与何兄散步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神医,真巧啊。”齐斐智上前致意开口道。
  嗯,我就住在南苑,在这儿碰到能不巧吗?燕昔暗自腹诽,开口却温和客气:“齐二堡主说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说,平时倒看不出,燕神医还有几分能耐嘛。不过可惜最后还是输了,还输给个书呆子,哈哈哈……”何挚冀因上次被冤枉时,燕昔不但一言不发还在旁边笑,心中有气,故出言讥讽。
  燕昔心中轻叹,经上次一役,这人竟半丝长进也无,那之后……也只能怪他自己了。勾唇笑的格外亲和,却是对齐斐智道:“燕昔今日失利全因大意所致,齐二堡主明日比武可要留神,休重蹈在下之覆辙。”“哼!你放心齐贤弟聪明谨慎得很,绝不会犯这种傻子才犯的错误!”未等齐斐智开口,何挚冀抢先嚷道。自齐二堡主替其洗刷冤屈后,他便当他是自己兄弟了,自家弟兄怎能让外人触其霉头!
  “齐贤弟?”燕昔碧波流荡,笑得愈发灿烂,“何少主之前也有个李贤弟吧?”
  此言一出,何挚冀脸被怒气熏得通红,青筋暴起,齐斐智神情也是一凛,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燕昔。燕昔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失言之处,连忙赔礼道:“在下一时失言,还望两位无怪。呵呵,李淇那无知小人,自是远不能与齐二堡主相提并论了。”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何挚冀,万分坦诚样道:“在下绝无恶意,不过是觉得何少主待人以诚,为人坦荡,不知世上多的是看似道貌岸然,实则阴险歹毒的小人,简直防不慎防。特别啊,会在最后朝你背上捅刀的,往往就是你最深信不疑之人。恩,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这番话说完,不再去瞧那两人的表情,径自回屋去了。* * ** *** **** * **坐在内堂中,瞧着在自己进来后,便用复杂难明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易王妃,燕昔不由为被人打断的小睡难过。半时辰前自己才躺下,枕头还未热,突有人传话说王妃有请,无奈只得爬起身来到此地。本以为是今日自己诈败太过明显,故有人欲秋后算账,一路上说辞都反复思量几遍。谁料进的门来,半饷无语,易王妃只怔怔的看着自己,这倒让人有些困惑了。“燕神医,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极似一位故人。”王妃终于开言,眸中显出追忆之态。
  “哦?”燕昔却困惑更深了几分,心中有丝不安冒出。“呵呵,那个人阿,如天上明月一般,光华夺目,却又透着清冷的傲气。”王妃起身望着窗外圆月略有些出神,喃喃道。强压下十多年不曾体验到的惊乱,燕昔亦起身,笑道:“王妃请在下至此,就是为了缅怀故人吗?”转身再次细细瞧着燕昔,王妃摇头道:“我是特来谢神医为小女费心,知女莫若母,她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王妃是指?”“呵,神医无需相瞒,若无我暗中相助,雨竹想装这么久的病也不容易。”易王妃明澈的双眼直视燕昔道:“神医第一次替小女遮掩时,我便知你有心助她,今日果然……”
  燕昔知再装无益,颔首道:“在下鲁莽,实感于郡主痴情一片,更若其名‘竹’一般的志坚意决。”“呵,我这女儿痴情倒是与我当年如出一辙。”易王妃微笑道,尽是为人母者的慈爱与宠溺。
  燕昔见了心中蓦得一酸,瞥了头去。王妃瞧在眼里微露怜惜之意,道:“今日请神医至此,还有一事,便是让神医见见之前提到的故人。”燕昔难掩惊讶之态,见王妃紧盯自己神色,当下略微收敛,故意奇道:“哦?王妃的故人竟到了此地吗?”易王妃命侍女退下,缓缓拉开右墙上的帘幕,一蓝衣飞天女子的画像赫然入目,燕昔一时竟僵在了原处。“这便是我那位故人了,只是她十五年前就已然去世了,燕神医或听过其名,她便是周亲王之妻兰寒月。”当‘兰寒月’三字响在耳边,燕昔不由浑身一怔。有多久?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呢?久到连他都忘了,或是他以为自己忘了,那人也从不提,是怕他伤心么?还是…自己不敢再让那三字出口呢?不错,燕昔就是周栖雁,‘他’本是她,从她五岁重回中原后几乎不曾再着女装,因为她不想有人代替娘亲为她梳头穿衣,等长大自己会了,早已习惯男装打扮;何况那也更方便些。
  今日,这易王妃分明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怎会呢?她说娘是故人,又有娘的画像,该是很熟了,可为何自己毫无映像?又为何这十多年来不曾听人提起?燕昔一时疑虑重重,难得的彷徨起来。
  王妃此刻却看着画像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良久,才开口如自语般,幽幽道:“冬哥(易亲王名易天冬)与我都是将门之后,两家世代交好,我们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年前天下正乱,我们爹都死在战场了,冬哥便成了两家的主帅。但凭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打这天下的,那次冬哥输给了周暝义和祁非暮——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后,就决定率众投诚。两军汇合的夜宴上,我与冬哥第一次见到闻名江湖的‘冰月飞雁’,那时她与周暝义——周亲王,正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那夜她醉酒当歌,就着篝火,举剑而舞,痴了众人。冬哥那刻的迷茫神采,就好像刻在我心上一般,永不能忘。可兰姐姐她眼中只有一个人影,其他人对她而言,与四周的树草想必并无不同。唉,但就是这种专注,却让旁人更不自觉地被吸引,即使明知无果还是移不开目去。”说到此长长一叹,却不知是为谁叹息。“哦?这么看来王妃该是不喜这位故人才是。”燕昔淡淡开口,看不出一丝情绪,心中却戒意徒生。“呵,若我说她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女子,神医怕是不信吧?”似看穿了燕昔心中的防备,王妃回望他一眼,眼中尽是真诚,“我彼时年轻、自负,心生不满,当场便邀她第二日决斗,她笑着答应了。于是,第二日我们就在营外林中比武,那次我输的彻彻底底,不仅人输了,连心也折了。”
  王妃慢慢走至画像前,续道:“那场比试我自是输了,原本她是赫赫有名的魔君兰残阳之妹,令人闻风丧胆的兰家之女。是为情,不惜击掌绝义,与兰家、兄长划清界限,性子绝然无悔的‘冰月飞雁’。我不过是将门的千金小姐,怎会是她对手?可我当时偏不服,硬瞒着众人与她一战,差点惹出祸来。”“还记得那会儿,我迟迟不肯认输,她无意为难,就陪我耗着,直到闯出一群敌方的杀手来。我内息早已运不上了,她陪我耗这么久也是乏力之时。若她只是要一人逃离,或还不难,却执意不肯丢下我,与杀手正面交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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