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依着史墨的意思,这嫁人还不如不嫁呢,他有的是财力让湘云舒舒坦坦过一辈子,可这时代不允许,湘云的观念也不允许,史小爷只能按捺着不忿儿刻意交好丁重。这姐弟俩打算的倒不错,那丁重也殷勤的紧,两家算有了点私底下的默契。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丁重有那样一个不识趣的大伯母,竟然一边肖想着史湘云丰厚的嫁妆,一边又看在史湘云将要为丁重带来的优厚的银钱上让自家的甥女去勾搭丁重,丁重这人也有意思,和那女人勾勾搭搭了,却又在史墨跟前杀鸡扯脖的赌咒发誓,把责任都推到那女人和他大伯母身上,端的是根软骨头。
把史墨气够呛,恨不得兜头吐给他看:什么酒后乱性!呸!男人真醉了能硬的起来,能把物件儿插人家黄花闺女XX里头,分明是借酒撒疯,试探自己的底线呢!
史墨当即便冷笑,拂袖断绝了与丁重的任何来往,丁重舔着脸来拜访史墨光明正大的就让人打出去——他就嚣张怎么了!笑话!他史墨的亲姐姐难道就嫁不去了,非认准他不成?会上树的母猪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元澈因这事来看外甥的时候,就听见小外甥嘴里骂的这句,板着的冷脸再也持不住,胡撸了小外甥一把便施施然走了——第二日,丁大庶吉士走在街上,无缘无故的跌倒了。当然,跌一跤没啥,可赶巧儿压倒人家一个带着面纱的小娘子身上就十分有啥了!压到个贫民百姓家的小娘子倒也没啥,顶多丁重负责罢了,可若是这小娘子是捧腻了戏子的忠顺亲王刚纳进府的小姨奶奶就大大不妙了!忠顺亲王是谁,为着个戏子琪官能让国公府的贾宝玉好看,这娇俏天真的小姨娘还正是捧手心热乎的时候,被个登徒子轻薄去了,忠顺亲王能认?
也是丁重倒霉,这小姨娘在街头自然是有许多随从保护的,可那一瞬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偏偏就叫走神的丁重闯进了‘包围圈’,为了掩盖自己失职,那些护卫自然把罪都推到丁重身上去——哎哟喂,丁大庶吉士被当街打的那个惨哟,命掉了半条,名声也坏了……可以预见,这一期庶吉士念完,等着他的最多是个穷神恶水地方的芝麻小官儿╮(╯_╰)╭
嗯,扯远了——正因着丁重的事情在前,史小爷是堵着气儿要给他姐姐寻一门好亲。正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今科探花郎有意无意的开始与史墨套近乎,两人交好后一次登门拜访,兵部尚书府里任夫人拉着史墨的手,笑呵呵的打探他家姐姐,还说是任尚书的意思,他们全家都很有诚意……史小爷全身都僵硬了,这任家京中谁人不知,最有名的就是他家贤惠的大奶奶!史墨疯了才会把姐姐嫁他家去!
那是亲姐,换成个仇人嫁过去还差不多!
史墨黑着脸回了家,第二日就拉着贾小环备上重礼去探望他林伯父了,林如海和任兰枝交好,史小墨不愿意平白得罪了人家更不愿因此损了自家姐姐的闺誉,少不得请林伯父提点一二,若是借林伯父的口婉拒了就更好了。
林如海听闻什么也没说,只让管家收了礼。只是等着侄儿们都走了,从林家紧闭的书房里传出来林如海酣畅的大笑声,还有——“哈哈!任老头,叫你显摆,你也有今日!噗哈哈哈……”
林府大管家:“……”
史小爷满心懊悔,只觉得是因着他,湘云才会有这档子糟心事儿。
恁心说,任学金怎么看都是个可遇不可求的金龟婿,但任凭他再金光闪闪,满京城的丈母娘看见他那贤惠的嫂子和他哥哥院子里几十口的姨娘丫头都恨不得退避三舍,谁家闺女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愿意巴巴让自己闺女上赶着受罪去,便是庶女……嫡母还要个脸面呢!再说人家任家也不会同意。
好么,大龄探花郎倒成了烫手的金山芋,各家‘丈母娘’来了,端详一番,赞叹一番,随机,摇摇头惋惜着走了——都不带留下一言半语的。任学金跟猴儿似的让人相看了好几回,终于在贵妇人的摇头叹息中撂挑子了,身上的气势威仪也从翩翩贵公子范儿朝着冷面阎罗一去不回头。
任兰枝老两口为此几乎愁白了头发,任夫人更是免了自家大媳妇的请安,实在是看见大儿媳就眼疼头疼心疼啊!
众家高门嫡女纷纷从名单子上落马,这么的,倒是让任夫人看到了处境尴尬的史湘云。
在外人看来,史湘云虽是史侯府的姑娘,还是个正经嫡出的大姑娘,可却真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不说别的,这地位就尴尬的很,她爹虽是长子,但这爵位却没落到头上,说起来,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幸而还有个上进的兄弟给她添了些彩头,但这个兄弟还年轻呢,在仕途上还没作出模样来呢——史湘云这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难呐。
任夫人想起传言里保龄侯府的抠索吝啬就一阵肝疼,可史湘云到底是正经养出来的侯府嫡女,身边还有两个宫里放出来的九品女官儿,想来教养规矩是不差的,这么打算着,任夫人就在任兰枝跟前提了一嘴。
当即,任兰枝的眼就亮了: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那史湘云的亲舅舅是哪个,就是她那个兄弟,日后也是大好的前程等着,这史家姑娘,绝对配的起他家小儿子!虽不好把朝堂上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说给任夫人听,可任兰枝还是点了点,尤其在大靠山和嫁妆多上头说了一嘴,把个任夫人的心眼儿也给点亮了。
依任兰枝的思量,这事儿是越快越好,正好趁史家姑娘地位尴尬不明的时候把人定下来,等到人家舅舅扳倒了仇人,光明正大的认了外甥女,想娶人家姑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是无巧不成书,任学金经历了数次打击,少年得志的骄矜之气在他身上已然销声匿迹了,反倒是奉旨游街的时候那惊鸿一瞥越发清晰……
都说洞房花烛小登科,任学金顺当的大登科了却栽在这娶妻的事上,打击不可谓不大,也算因祸得福,任学金沉静下来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细细的思索理顺了一遍,他是个典型的世家公子,聪颖上进受宠,但却不是没经过风霜的娇花儿——这人多了,尤其是女人多了,不管哪儿都少不了风雨交加。任家也是个枝繁叶茂的家族,光他父亲就有七个兄弟,以前他父亲外放任官的时候,七八房人住在一个大宅子里,那些阴谋算计简直防不胜防,不止内宅的女眷孩子,就是他爹也因此遭过大难。任尚书起起伏伏,终于坐到了兵部尚书的高位,外头的、家里的,受过的绊子手段数都数不清,任学金一直跟在他爹身边教养,这些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算得上痛定思痛,任学金不仅把他婚事受挫的因果缘由掰扯的明明白白,更因此对好友张渁艳羡非常,张渁家里是难得的清明敞快,这与张家的家规是分不开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从根子上消弭了多少毁家的祸患。且张家历来选媳慎重,张家妇大都是些光风霁月的人物,有能力又有远见,这样的主母,这样主母教养出来的嫡子孙——张家不兴旺都难。
如此,任学金的原本根深蒂固的贤妻美妾的想法渐渐变了……然后,在同僚背后窃窃议论中越变越远。
要是把任学金这一番感悟讲给史小爷听,史小爷一准儿佩服的伸大拇指:这简直就是超越时代的先进贵族思想!后世的有些豪门世家不就是遵循这样的道理么,子孙贵精不贵多!
……
任夫人把这事儿跟儿子透个底儿,边说还边小心翼翼的看儿子的脸色,生恐戳了小儿子的痛处,委婉的表示:“听说和你同科的士子中有位小史进士人品端方,是你父亲老友家的侄儿,我儿可与他常来往……便是交个朋友也好,你这段时间老是闷在屋子里,为娘见了也难受……”
任夫人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虽不至于因此给大儿媳脸色看,可心里还是觉得是因着她做母亲的放纵了老大家的行事,才生生拖累了小儿子。
任学金心疼,再三保证自己肯定去交好那位小史进士,才哄得任夫人好起来。
只是任学金心里头,越发想念那某开朗豪爽的身影……但,也只是思念,也许过些时候,这某悸动思念也会被他压在心底,再不见天日。
☆、97惊现小宝贝儿
十里红妆
任学金初时与史墨相交还奉母命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日子一长,也真心起来。任学金不过弱冠就进士及第中了探花郎,敬佩者有之,更多的却是心怀艳羡妒忌之辈,先时他婚事受挫,不知有多少‘文友高朋’在背后幸灾乐祸、指指点点;当头给了春风得意的任学金一棒,是以深喜史墨坦荡赤子之心。
但史墨虽也与他交好;把他当成知己好友,但在门庭上却防他跟防什么似得;但凡不经意间提及家眷姊妹一类的话题,史墨总是睁大眼睛警惕的瞪他,着实让任学金头疼。
史墨曾直言不讳;不愿意让姊妹到他家去作‘贤妇’,说他哪哪儿都好,只一样,他不愿让姊妹当个‘宽宏大量’与丈夫‘相敬如冰’的管家太太。史墨的直言没有冒犯任学金,经过那么些明褒实贬假惺惺的关心,任学金宁愿旁人向史墨这样明公正道的说出来。
史墨坦荡,任学金也不矫情,深思熟虑后,倒觉得史墨的姐姐越发合适。当然,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温柔浪漫的风月感情,纯属任学金理智思考的结果。
其一,他看重史墨的人品,想来史墨亲姐也差不多,与这样的女子相处,即便之前从不相识,他相信日后两人也能两两相宜;其二,他们父子四人皆出仕,父亲位高权重,大哥、二哥手握实权,他身为探花郎前途亦是光明,任家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需要妻族显赫再来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史家这一支只剩下史墨和他姐姐,人口简单正和任学金之意;其三,便是史墨聪颖洒脱胸有沟壑,任学金看来,史墨就算不能入阁拜相,可却能为民生作实事儿,这样的小舅子怎么都不会拖后腿儿,相反,他俩同科,相互扶持,很是合意。
——任学金的大哥娶妻梅氏,任大奶奶是梅翰林之女,梅翰林家是清贵规矩之家,把他大嫂教养的一板一眼像从女诫里刻出来的规矩人,但梅翰林家重规矩,不代表梅氏一族重规矩,梅翰林越苛刻守规,他那些族叔族兄们越拿捏着‘孝悌礼仪’的规矩偷鸡摸狗,偏梅翰林迂腐,见不得任学金大哥‘不尊妻族’,故此,任学金大哥没少暗地里收拾了烂摊子,他们一家看在大嫂贤惠的份上从不表现出来罢了。有时,连任夫人都暗地里说“要知道如此,当初就为老大择一名门闺秀了。”任夫人这意思,是说至少世家大族有权有势,那样人家的亲戚族人至少打秋风、偷鸡摸狗不会到任家来。
是以,任学金觉得史湘云愈发合心意,史墨不是那些迂腐之人,若是大嫂家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姊妹身上,不用任学金如何,他自己就能把这样的亲戚整治的再也不敢。
任学金这边儿想清楚了,立马就开始行动了。在他爹的书房里正儿八经的表达了自己的思量,任老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同意了他这个小儿子分府立户的想法——任学金道,分府立户愿效仿河间府张家祖训。
任老头心里虽不舍,却也明白儿子的意思,这不光是他的亲事的缘故,而是任家风头太盛,有人借着这事打击任家,如若不然,任学金一个乘龙快婿,怎会沦落到这等娶妻无门的地步!他不能让自家父子四人中的哪个辞官避风头,那分家便是最好的方式。
都说亲长在不分家,任学金提出这话要传出去定被人诟病不孝,任老头心里有成算,直接挑了一日招来在京城居住的任氏子孙,开口就扔下一道惊雷,说任学金成家后尚书府便要分家,不止小儿子,二儿子一家也分出去,只留老大家的在府。这话说出来,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任夫人。
老话说“皇家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搁在任家也没错儿,任学金是任夫人中年所得,向来得一家子爱重,这冷不丁的老爷说成了亲就把小儿子撵出去,搁哪个娘听了也受不了。任夫人在大堂上强忍着没给任老头打擂丢面儿,等回去内宅就忍不住了,给任兰枝大闹了一场,还打了劝她说分家好的傅姨娘一耳光。
“出去!”任兰枝眼神沉沉的瞟一眼傅姨娘,冷道。
傅姨娘心里头想什么他当然知道,不过就是当初把庶子过继给了四房那边儿她有怨,可她若不是仗着个生了个儿子暗地里搅风搅雨,妄想着联合别的房支来压制任太太这个宗妇,任兰枝怎么会愿意把亲生子过继出去?
任家各房素有嫌隙,并不和睦,傅姨娘当初生了三子便起了歪心思,与四房、六房走的极近,还给任太太下了套儿,好让四房六房怂恿了宗族来治任太太,这已经远远逾越内宅妇人争宠的范围,任夫人这个宗妇若冠上污名被压制下去,不止是任夫人一个人的事儿,他们这一房都要不好!任兰枝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当机立断就禁了傅姨娘的足,怒斥“无知蠢妇!”又道,“你不是与四房交好亲如一家么,那便把城儿过继给四房罢!”
任学金虽看在任学城的份上没把傅姨娘处置了,可傅姨娘也因此无宠,关在任家后院不死不活的养着罢了。
傅姨娘见任兰枝的眼神儿,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幸灾乐祸,忙悻悻的退出去。
任太太哭的伤心,老爷什么都没跟她说就定下了这样的大事儿,可怜她的金儿,成亲后就要分出去,若是他的媳妇儿打理不来内宅当如何?再有,分出去后,儿子们身后的门第再也不是兵部尚书府,金儿就只是个翰林院编修了!
任老头头疼的紧,他这老妻一贯是明事理的,他也乐意诸事与她商量着来,可事关儿子们,任老头料定老妻不会同意,是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斩后奏了。还是任学金进来,偎在他娘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慰,好不容易才让任夫人停住了眼泪,听得进父子俩说话。
……任夫人虽说同意了,可总觉得小儿子被迫分府出去,这根儿在大儿媳身上,每每任家大奶奶按她那套死板板的规矩来行事儿时,她这心里就不舒坦……
分出去独门独户的单过定下来,任家父子都没在任夫人面前提起任学金要效仿张家祖训的话来,生恐引起任夫人更大的反弹来,只是任学金益发避着他大嫂的关怀了,就是屋里头那两个红袖添香的大丫头清风和山岚,任学金都打算着放出去配人。倒不是任学金薄情,只是他既然打算四十无子才纳妾,这两个丫头自然就不可能抬举成姨娘,他也不会让两个丫头生孩子,何必耽搁了她们,更何况这两个丫头颜色姣美,又是太太所赐,素日里颇有些傲气,往日任学金一心读书也倒无事,如今任学金要议亲了,这两个丫头便常常邀宠,似乎起了要在新奶奶进门前生下庶长子的念头,任学金都看在眼里。
任家为求妥当,任老头特特儿拉下脸去央了老友林如海去说,林如海听闻笑了半晌才叹道:“你这老匹夫若是早这么明白,如今也不至于耽搁了金哥儿!”
任老头也不好受,他哪儿知道根子出在他大儿媳忒贤惠上,要早知道,说不得就能与老友结亲了!
当着老友的面也不遮掩,任老头唉声叹气的纳罕道:“梅翰林家家教严谨,梅翰林也就一妻三妾,怎么老大家的就贤惠到那个份上去了,但凡老大多看谁一眼,她都给求来封姨娘作丫头的,唉……”
林如海冷笑:“还是叫嫂子辖制着点儿罢,别大哥儿出类拔萃的却败在这上头!梅翰林?哼,当初你要与他家结亲我和经纬说什么来着,你拧着劲儿非要这么着,说他家清贵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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