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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禁不住紫嫣连番的悲情轰炸和眼泪攻势,朵朵索性躲去了璇霄家里。
梵隽和流云都搬去卿凰宫,剩下的几个仙侍也被师傅使唤得整天不见人影,竹林深处的院落正好适合她静静思考。
师傅说救不救玥琅,让她自己拿主意,可这主意她一时还真拿不了。
救了他,那就一辈子都甩不掉了……这后果实在太严重,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男人出来,让她一时之间如何接受?
心烦意乱地在宫外晃荡了半天,黄昏时分才回到璇霄家。
推开院落的大门,抬眼就见数名国师府的仆役笔挺站立在院子里,他们见朵朵进来,整齐地向她躬身行礼。
视线越过这些人,她看到落日余晖下,玥琅正侧躺在无篷的肩舆上。
她有些失魂地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方才踱步向他走去。
玥琅身上盖着厚厚的裘被,原本妖孽俊美的容颜,如今已然憔悴似那发黄的菜叶。
“你路都走不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看你。”玥琅轻扯嘴角笑了笑:“最后三天,你都不肯陪我么?”
“……”她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玥琅喃喃问。
低哑的声音撕扯得她心里阵阵发疼,他的唇由昨天的灰白变成了紫黑。
“傍晚风大,你还是快回去吧。”
玥琅的眼眸倏然转冷:“这时候你还赶我走?”
“你应该多休息。”朵朵淡淡说道,敛目不去看他。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谁也不开口说话,天地间的一切好似都凝固了,四处静如一潭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玥琅才低低笑了起来,泪水在眼中打转:“好,我走。不出意外,三日后应该是我的葬礼,你不要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全身一震,下一刻,玥琅气血攻心,猛地吐出几口血便晕了过去……
“主子!”国师府的仆役脸色突变,齐声惊呼。
朵朵愣在原地,失神地看着他们帮玥琅盖上裘被,又匆忙地抬起肩舆狂奔而去。
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虚脱地软倒在地。
无意识攥着拳头,指甲扎破了手掌心,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血从手掌中流出来,心脏像是被人用刀一刀刀地刮着,疼得全身都在哆嗦不死邪圣最新章节。
玥狐狸,该死的不是你……是我,是我该死!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国师府,可玥琅居然不在家,而是去了别院。
那别院她记得,她曾经在那里和玥狐狸一起打理一条死狗。
去到别院,跟着领路的侍婢缓缓穿行在朱红色的回廊里,心头苦涩,举步维艰。
回廊转了数十几道弯,那领路的侍婢忽然躬身退去,抬眼见前边便是一栋小楼。
此时又见一名候在门前的侍婢上前恭敬躬身道:“陛下,主子请您进去。”
朵朵呆滞地看了看她,目的地这么快就到了?
“陛下,您请进。”见她没有反应,那侍婢又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
临到门口,她怯怯却步,心里生出逃离的念头。
“陛下?”见她愣在原地不动,便又开口唤了一声。
可最终理智战胜了胆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挪步向前,那侍婢连忙微躬着身子,伸手抚开垂地青竹帘。
待她进去后,“吱呀”一声,那侍婢又随手轻轻把门给带上。
朵朵一愣,回头傻傻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随后了然地自嘲一笑,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伸手撩起垂地的珠帘,最先入眼的是四面巨大的窗棂。
窗棂之上有卷起的青竹帘,半掩的纱幔随风轻浅舞动,浅白日光如琉璃一般碎在屋里的玉石地砖之上,淡淡散发着莹润的浅白光泽。
倏然,一阵凉风悠悠从窗棂吹入,携来阵阵清雅的花香,不浓不淡,刚刚提神。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发觉玥狐狸的聪颖,在这些很平常的生活细节中也可以看得出来。
这貌似普通的偏南向窗棂方位,他却诡异地把风力、日光、花香都算计得很是精准。
风力、日光、花香,既不会太浓也不会太淡。
“你准备在那里站上多久?”
一个隐有薄怒的声音将她唤醒,转过头去,敛下所有复杂的情绪,眸光淡淡地望向玥琅。
“过来。”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听不出他是命令还是请求。
朵朵面色平静地走向他的床榻,又在一米处的距离停下,不再前行。
然而,她无意识的排斥动作,却未能逃脱得了玥琅的眼睛。
他眸光一黯,苦笑道:“既然肯来看我,就不要做出那么不情愿的样子。”
随后,他又很不安地抿了抿唇,定定看了她片刻后,方才又苦涩道:“昨天,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你身上的禁咒真的没办法解?”话一问出口,她不由鄙视自己的虚伪,师傅和墨溪合力都解不了,更何况这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死狐狸呢?
玥琅敛眸,懒洋洋地道:“如果解得了,我还用来做什么?”
朵朵被这决绝话噎了一下,皱了皱眉,强压心里的烦躁,冷笑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身体,喜欢得连命都不要了?”
玥琅一震,眼神很是受伤地喃喃低语:“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随后他阖起眼,咯咯低笑,再睁开眼睛时,眸里已然是一片平静的清冷:“没有谁强迫你非要救我,自作自受是我罪有应得,你现在就可以走那些年所经历的光辉岁月最新章节。”
朵朵被他的话气得差点吐血,你个不要脸的死狐狸,这时候还敢跟老娘叫板?!
玥狐狸因为虚弱而显得更加澄清的桃花眼冷冷地注视着她:“既然不想救我,又何必假惺惺的来看我?或死或生皆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歪过身去,面向着床榻内侧,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你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朵朵站定在原地,想张口对他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过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说:“并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那个方法实在不可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心下一狠,缓缓侧过头去不看那虚弱的男人。
声音有些颤抖地继续把话说完,“你坚持两天,我回去再想想办法。”
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挺冷血的,师傅都没办法,还说出这种话,她果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等待了许久不见他回答,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当她撩起珠帘时,背后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朵朵——”
身子一颤,手中的珠帘从指尖滑落,她低垂着头,攥紧那只手,直到手指的关节泛白。
“朵朵,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走。不要走……”前面的话吼得极高,后面那句“不要走”却低得仿佛哭泣。
她眨了眨头,将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
“朵朵,朵朵,朵朵……”唤着她的名字,哀戚的低喃如泣如诉:“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吗?朵朵……”
她低着头拼命地摇着,不,不,不,不可以对他心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不想要这个变态的疯男人,不想,不想!
突听背后传来“砰!”一声闷响,心重重一跳,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他从榻上摔下来了。
她浑身僵硬,想离开这里,双脚却半分也移动不了。
走,走,快走啊!命令着自己快点走,快走!不要管他,不要管!可是身体却因为强大的愧疚,已然不听命于她的思想。
“朵朵,你不要走……你不要不管我。”
男人爬过来,双手抱住她一条腿,脸也依偎在她腿上磨蹭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低头看着他抱住自己的腿,眼神哀戚,满脸祈求,她崩溃地哭了起来:
“你不要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玥琅,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该这样!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你知道吗?知道吗?!”
她大哭了起来,小肩膀颤抖个不停,语无伦次。
细密的汗珠从玥琅脸颊上不断落下,脸色已然是苍白如纸,颤抖着双唇喃喃地说:
“朵朵,你真忍心见死不救?你真忍心看我就这般死去?难道我在你心中真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她闭上眼,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重生之超级战舰。
听不到她的回答,男人的身子哆嗦了起来,他缓缓放开了她的腿,趴倒在地上,像疯了一样咯咯大笑了起来。
他笑了许久许久,一直笑到声嘶力竭方才安静下来。
接着他安静得像是没有了呼吸似的趴着……仿佛已经死去。
朵朵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无法承诺他些什么,却也狠不下心肠就此离去。
他忽然翻转身子,摊开了四肢,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屋梁。
一滴泪夺眶而出,滑过眼角落入他的两鬓:“你走吧……我累了,想歇会儿。”
“玥琅,你不要这样……”她双手捂唇,哭成了个泪人:“我不是不想救你,我只是无能为力……”
他看着她,眼中一片荒凉凄清,却悲极而笑:“哈哈哈……是吗?好个无能为力……你常说我卑鄙,但小师妹不觉得你比我卑鄙不止千倍万倍么?我的卑鄙是在明处,而你的卑鄙却是藏在暗处!你明明是想看着我是怎么痛苦地死去,却还在假惺惺说什么无能为力……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往后退了几步,朵朵逃命似的跑掉了……
没有回璇霄家,游魂一样四处晃荡,心太乱,前所未有的乱,乱成了一团解不开的麻团。
不想他死,不想看到身边任何一个人死去,那是陪伴了她十三年的玥狐狸,她视为兄长的妖孽师兄,怎么舍得让他死?
她害怕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一想到那个总是摇着扇子,一脸邪魅的男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真的很害怕。
救他,很想救他,可是却不想用这种方式,因为救了这一次,这辈子她都无法拒绝了。
玥狐狸,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我,非我不可?
但你这样咄咄逼人,我真的很不喜欢。
你说,你这么缺德,我是不是很应该不管你,让你去死?
该死,你真的该死!
……
回到璇霄家,已是黄昏。
进门就看到一架无篷的肩舆静悄悄地停在院落里,侧卧在舆上的红衣男子双眸失神地望着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
她远远望着他,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莫名心慌,感觉那袭红衣仿佛随时都会与天空一起燃烧。
有风裹着花香袭过,他身上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宽大的长袖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
“玥琅……”她轻轻唤了一声。
“院里风大,来了怎么不进去?”
玥琅侧着脸看她,淡淡笑道:“我看看就走,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你……”朵朵愣了愣,他客套又疏离的笑容,陌生得让她很不习惯。
“我最多还能熬到明天,趁现在还有些力气,来见你最后一面。”
男人淡淡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苍白的脸有着藏不住的哀戚,和一份让人难以看懂的空灵,像是要与世长辞时的了无牵挂逐梦师。
心下一紧,眼睛酸涩得厉害,朵朵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他再次抬眼的时候,眸中有绝望的幽光在腐烂,扩散。
隔了半响,他方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小师妹,你可以走近一些么?师兄想好好看看你。”
他语气很软像是在请求,朵朵有些动容,只觉呼吸困难,有那么一瞬竟无法呼吸。
又过了许久,未见她有任何反应,男人的身子僵了僵,随后又淡淡垂眸,浅浅笑道:“抱歉,我的要求过份了。”
言罢,他扯住自己胸前的头发,食指用力一卷便绞断了,手指微微松开,缕缕青丝轻飘飘地在空中飞散。
“你在做什么?!”她毫无预兆地跑过去,揪紧他胸前的衣襟,痛恨地嘶哑低吼:“你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看我难过你很爽是不是?!”
他虚弱地以手肘抵在舆上,撑着身子坐起来,袍摆自曲起的膝盖滑落,露出白色裤管。
随后,他微微掀开了眼帘,漆黑的眸子晶莹剔透,带着期盼地开了口:“小师妹这是在关心我么?”
怔愣了片刻,她被迷惑了的心瞬间清醒过来,像触了电一般快速地放开了手,不自在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见她想要转身逃避,玥琅一个拉扯,把她迅速捞进自己微凉的胸膛。
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柔软而沁凉的唇噙住了她的唇,贪婪而又粗暴地吻了起来。
“唔唔……”这样的突袭,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全身僵硬。
“朵朵,朵朵,朵朵……”吻一下便唤一声她的名字:“我快死了,快死了!你知道吗?知道吗?难道我死了对你来说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一改先前的疏离,他如困兽一般哀哀低吼。
她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你……没这么容易死的。”
“事实摆在眼前,你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大手用力按住她的后脑勺,让自己的额头紧紧抵在她的额头上,喃喃低语:
“……难道你真舍得看着我死去?难道我们十几年的相处,没有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难道我选择爱你也是错?”
双目一痛,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空气在悲哀的沉默里慢慢冰冷,黄昏的风有些萧瑟,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他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根本就像是一块冰。
这样脆弱的玥琅让她心口泛起一阵酸楚,那酸楚渐渐凝聚,化成可不言语的沉痛,像岩石一样盘结在心里,压得人几乎窒息。
他极深地凝视着她,苦笑一下,低声呢喃:“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只是朵朵,我要走了,临走前,你能不能像对紫阳和花错那样……抱抱我。”
心有些发抖,可触碰到他淋漓着哀伤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他像个孩子一样地笑了,缩着身子依偎在她怀里。
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用手指轻轻梳理他亮如锦缎的黑发腹黑王爷,要不得!。
“朵朵……”低声地唤着她,男人抬起头,缱绻地笑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刚孵出来,白白胖胖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咧着没牙的小嘴扑到我怀里,很开心地直哼哼。青萝把你抱走你就哭,回到我怀里你又笑,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她也笑了起来,屈起食指敲他的脑袋:“既然我那么可爱,你为什么又不愿意做我的保姆,还把我推给阳阳?”
“我不太会带孩子……你又是陛下的宝贝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拿什么赔他?”
玥琅有些难为情地抿唇笑笑,眼中折射出潋滟水光,黑眸亮得动人,喃喃地说:“若是早知道会有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一天,那时候我死也不会放手,别说做保姆,就是做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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