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你知道匈奴么?〃
〃匈奴?大汉朝怕是没人不知道匈奴吧?〃
〃孤说的是,你知不知道匈奴到底是什么样子?!〃刘彻还没有完全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而现在,他是明显的要发怒了。或者说,刘彻挺能控制情绪,只是匈奴是他心中的痛,不容人轻忽。
韩氏资料库匈奴
韩嫣也不再绕圈子,把这些年来整理出的资料都说了出来:〃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駞、驴、驘、駃騠、騪騜、驒騱。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鋋。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戎翟朝晋。后百有馀年,赵襄子逾句注而破并代以临胡貉……於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有贤将秦开,为质於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卻千馀里……当是之时,冠带战国七,而三国边於匈奴。其后赵将李牧时,匈奴不敢入赵边。后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堑豨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东万馀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
当是之时,东胡彊而月氏盛。匈奴单于曰头曼,头曼不胜秦,北徙。十馀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適戍边者皆复去,於是匈奴得宽,复稍度河南与中国界於故塞。
单于有太子名冒顿……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遂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既立……遂东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及冒顿以兵至,击,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既归,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冉、肤施,遂侵燕、代。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中国罢於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馀万。〃
韩嫣一口气讲完了匈奴的历史,口干得厉害,灌了半杯茶,却见刘彻站住不动,凝视着他。〃殿下,怎么了?〃
刘彻拉住韩嫣,直奔书房,挥退了屋里的人,把韩嫣拉到书案后按倒,自己也坐到了韩嫣的对面:〃你接着说。〃
韩嫣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刘彻是要他说匈奴,看着对面刘彻已经两眼放光,急不可耐,喉咙上下蠕动。韩嫣吞了口口水,接着说。
〃……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匈奴谓贤曰〃屠耆〃,故常以太子为左屠耆王。自如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诸大臣皆世官。呼衍氏,兰氏,其后有须卜氏,此三姓其贵种也。诸左方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往者,东接秽貉、朝鲜;右方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月氏、氐、羌;而单于之庭直代、云中: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最为大,左右骨都侯辅政。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之属。
岁正月,诸长小会单于庭,祠。五月,大会茏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马肥,大会蹛林,课校人畜计……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故其战,人人自为趣利,善为诱兵以冒敌。故其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矣。战而扶舆死者,尽得死者家财。
后北服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之国。於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以冒顿单于为贤。〃
转入正题
呼呼,喝光了杯子里的茶,刘彻的目光更加炙热了。〃阿明,添茶!给孤也添上,孤的杯子呢?〃刚才跑得太急,让他给扔院子里了……真是个急性子,看得出,他是真心的想打造一个不受外侮的强大国家。
续上茶水,再小心地点上灯烛,太子宫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匈奴的事儿,都没你说的这么详细,也没你说的有条理。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呀!〃如此急切的态度,不明白的还以为他这是在打听心爱的姑娘……
再下面的匈奴历史就不太好说了,因为接下来就是韩嫣的便宜曾祖父韩王信投降了匈奴,然后刘邦气不过,跑过去跟匈奴人硬扛,结果被围在白登山,以后就定下了与匈奴和亲的基调。
踌躇了一下:〃匈奴在冒顿的带领下,屡屡南侵,大汉承亡秦疲弊,不得已与之和亲,于今已经六十余年了。〃
〃……〃刘彻被兜头浇了盆冰水,变了脸色,从热切转向了阴沉,恨道,〃不能总和亲!〃
当然不能,后世提起和亲可是咬牙切齿的来着,男人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愤青们对于扬大汉天威这种激昂的口号非常热情,一句〃虽远必诛〃当真令人热血沸腾。不是愤青的人也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民族被人瞧不起啊。北击匈奴,放到后世,只要脑子没秀逗了,是个汉人都会赞同的。韩嫣也不能免俗,尤其还有对从清末开始一段百余年的黑暗历史的深恶痛绝,前世今生,抵御外侮已经是一种刻在灵魂里的信念了。
这对从幼儿时期便开始共同学习的同学,在这一点上,有着共同的执着。
〃这是自然,最初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换得喘息的机会,整军再战。只是天下初定,内部不稳,一直在休养生息,没有腾出手来罢了。一旦大汉准备好了,击败匈奴只是早晚的事。〃
〃就是这样。〃刘彻一拍手掌,显得非常兴奋,〃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已经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给匈奴点颜色瞧瞧了。〃连〃孤〃都忘了说。
〃我早就想着跟匈奴打一仗了,可大家都说这样不行,匈奴人的骑兵冠绝天下,咱们打不过,可我不信!〃刘彻被压抑得太久了,难得有个支持他跟匈奴对决的人,便对韩嫣倾吐心中烦闷,〃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大汉天子却被匈奴欺凌,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群没用的家伙还整天念叨着和亲!嫁出去的公主够多了,送的财物也够多了,怎么没见匈奴老实过!一群喂不饱的狼!〃
〃殿下不必恼火,战是一定的,您以为文皇帝和当今陛下这么多年来与民休息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积聚力量,为对匈奴作战做准备么?只是有看不清形势的人,以为这么多年来都是和亲,以后便要接着和亲了,却不知道现在和亲是为了争取恢复的时候,是为了以后的决战。便是文皇帝,也有身披甲胄的时候,只是被当时的太后给劝了回来。〃
〃还是你懂我。〃刘彻叹气,〃你走了以后,功课太紧,又要跟太傅读书、习武,又要跟父皇学为君之道,还得抽时间陪阿娇姐姐,整天都在忙,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一个解闷的田梧,还让他们赶跑了。周围的人平时唯唯喏喏,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可一旦说起匈奴,就让我三思!三思!卫绾就知道说无为而治!匈奴就真的这么可怕么?〃
〃匈奴的实力确实很强。而且,自白登之后,大汉就再也没有跟匈奴打过一场像样的仗。年年只听说匈奴扰边劫掠,大汉打的胜仗却是有限。〃看到刘彻面色不善,韩嫣,忙把后面转圜的话给说了出来,〃众人恐惧的原因是大汉曾经吃过匈奴的大亏,且匈奴积威日久,总是听说匈奴打过来了匈奴打过来了,日积月累在大家心里形成了匈奴无法战胜的想法。这样,对阵的时候,未战便先怯了三分,即使本来不比匈奴弱,也会吃败仗的。虽然匈奴连年扰边,可殿下除了几十年前那场战事之外,还听说过有什么大战么?只是众人口耳相传,以为匈奴不可战胜罢了。〃
〃这么说,匈奴并不可怕?〃
〃匈奴人也是人,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里去?战国之时,赵将李牧守边匈奴不敢入赵境,始皇一统天下之后,蒙恬北击,光用步卒便收复了河南之地。殿下觉得大汉较之仅有一隅之地的赵国、亡秦,哪个的国力更强?冒顿与军臣,哪个更难对付?其实,大多数害怕匈奴的人,连匈奴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就人云亦云地跟着说匈奴可怕,根本没有了解匈奴和大汉之间的强弱优劣。〃
〃不错,匈奴也是人,是人,就能被击败。〃刘彻点头,〃我就不信打不赢它!〃
〃但也不能轻敌,困难还是很大的。〃韩嫣很认真地对刘彻说,〃汉匈之战的主战场应该是在草原,而不是在内地,不能让匈奴人践踏大汉的大好河山。这样就要用骑兵,如果骑兵不行,很难能赢得了匈奴人。毕竟匈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骑兵实力还是不错的。而大汉军士以步卒为主,能拿得出手的骑兵不多。骑兵一是要人,二是要马。大汉与匈奴不同,匈奴人牧马散放在草原上就行了,不用付什么代价。大汉却没有那么多的草原来供养战马,只能用粟来喂马。所以在匈奴人那里马匹是财富,而于大汉来说,养马却是负担。为了赶跑匈奴而把自己给折腾穷了,打赢了之后日子比之前过得更艰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汉武帝打到最后,确实是把匈奴给打跑了,可也把自己给打穷了,根本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两千甚至一万的赔本买卖,只是武帝家底子厚,以本伤人,把匈奴给拖死了而已。轮台罪己诏里似乎就有这么穷兵黩武、虚耗国库的一条。
〃这样么?〃刘彻皱眉,这些事儿,他倒真没想得这么深,一拍手,〃这个好办,太仓里的陈粟反正也朽坏得不能给人吃了,用来喂马正好,还能清仓库装新粮。等拿下了草原,就可以在草原上放牧,养马也不再是负担。〃
……
……
……
两人正聊得高兴,阿明却过来催刘彻入睡了,刘彻大感扫兴:〃催什么催?孤今天就不睡了!〃
〃这……〃阿明一脸为难以看了一下韩嫣。
韩嫣挺识趣:〃殿下还是早些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以后日子长着呢,什么时候殿下想听,臣什么时候说。今天已经晚了,殿下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刘彻皱着脸,很不情愿的样子。
阿明乍着胆子添了一句:〃殿下,太子妃还在等您呢……〃
刘彻一甩袖子:〃知道了。一年多了……〃
新娘早折旧成老婆了,是吧?韩嫣在心里默念。晚饭前还拿着我的东西去讨好她,晚饭后就开始嫌人家烦了。
刘彻却在这时又回过头对韩嫣道:〃你也早些睡吧,明天孤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喏。〃
番外
话说,韩嫣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纵使他自己小心谨慎,也拦不住别人不对他产生好感不是?为什么先前太子宫,后来汉宫的宫女姐姐们不对他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捏?请看
七月七日,七夕节,七巧节,乞巧节,牛郎织女会鹊桥。
很难想像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出生在这么一个浪漫的日子里。人家牛郎可是专一得很!老婆被娘家抓走了他去追,宁愿跟岳母家扛上了,也不愿回头再找老婆。刘彻可就……
当朝太子的十五岁生日,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身体已经很虚弱的景帝也兴致极高地决定要好好操办一下,皇帝发话,底下自然一片应和。
这天不是韩嫣的休沐日,自然也难逃被拉上席来替太子招呼宾客的差使。招呼宾客,自然要喝酒,大家不敢灌太子还不敢灌太子的伴读么?加上爱美又是人的天性,谁不愿意跟个漂亮人碰杯呢?有资格参加太子生日宴的人,他们敬的酒,能推么?就算太子能推,伴读也推不过去啊?太子不喝,伴读就得代喝。所以,喝吧!好在太子的生日宴,大家也不敢太过分,韩嫣又借着宽袍大袖遮掩偷偷漏了不少酒。倒在地上会被发现?还可以倒在衣服上嘛,老远就能闻见一身的酒气,这样装醉也容易。无奈敬酒的人太多,韩嫣就是专职挡酒的,不但要喝熟人敬自己的酒,还要代刘彻喝他不想喝的酒。开始是装着醉,最后是真喝得多了些,韩嫣有些头重脚轻地回到了住处。
接过六儿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又坚持着冲了下澡一身的酒气,不洗澡,韩嫣怕自己会被熏死!谢绝了六儿守夜的提议怕自己酒后说些不该说的闩上门,韩嫣把自己扔到榻上,抱着薄被睡了。
半夜,韩嫣被惊醒。常年习武,在宫里又是时刻小心提高警惕的,汉代的酒度数极低,宫宴上的酒再好,也就十几度的样子,所以,虽然韩嫣喝的挺多,虽然有些头重脚轻,但距离醉到不醒人事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门栓被从外面伸进来的薄物挑开,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韩嫣已经睁开了眼,接着是极细碎的脚步声,不是六儿的,六儿回他自己的住处睡了,也不是他熟悉的人的。眯着眼睛瞄向门口,来人似乎还没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停了一会儿,左右打量了一下,回过身又轻轻地掩上门。慢慢地、小心地向床铺摸了过来!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子宫里乱闯!刺客?不记得刘彻的太子宫有被人闯入的记录。
韩嫣暗自警戒,黑影近了,一身白衣、瞧身形是个女人。只是背着月光,看不清面目,因此整张脸像块黑板一样看不到五官,还一步三晃轻轻地、悄悄地向他靠近,只听见衣物的嗦嗦声。妈呀!女鬼!韩嫣受过无神论的教育,本来是不怎么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后来穿成了个婴儿便对鬼神之说有了点初步的敬畏。现在让他见到个客观存在的类鬼神生物,头发都竖起来了!
〃韩公子〃小小声、嗲嗲地、带着颤音,女鬼开口了。
〃你、你、你、你别过来!〃韩嫣噌地跳了起来,一把揽起床头的衣服,然后直接冲向房门。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拉开门,老天开眼,这女鬼没拴门栓。一头冲到外面,还差点儿绊上门槛儿,回身看见女鬼正站在自己榻前发呆,连忙嘭地一声使劲儿关上了门。跑到院子里,韩嫣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每天都有练习跑步,速度还行,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女鬼给抓住呢。这死皇宫,不许随身带兵刃,害自己只能逃跑。
嘭嘭嘭嘭,太子宫里许多房门被打开了,巡逻的南军也涌了进来。宫灯下,只见一个绝代佳人,只着贴身小衣,乌黑的发披散下来,衬得脸色雪白,本该风情万种的凤眼里闪着一丝惊惶,好吧,即便惊惶,这眼情还是惹人怜。足如玉琢,不着鞋袜,站在院中青石地面上,纤腰一束,愈显柔弱,再配上把外衣挡在身前的姿态,更加楚楚可怜了。
哪个大胆的敢在太子宫里非礼佳人?!太子么?不会吧?太子宫的女眷不是住后头的么?太子妃大家也是见过的,长得不是这样儿的啊。
众人正在疑惑,阿明小跑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