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推开门,出指如风打晕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上的阿萝:“嘘!别作声,我是乌衣骑暗夜!”
阿萝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却没有力气。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门。刚跃上墙头,便惊动了走向后院的府中侍卫。暗夜一声呼哨。乌衣骑怀城暗哨跃进院墙与侍卫们斗在了一起。趁此机会,暗夜搂住阿萝跃上马往西奔去。鹰隼一展翅紧跟着飞走。
楚南眼尖瞥见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里调兵围府绊住他,暗底里却派属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脚踢翻提刀砍来的士兵,抢过一匹马朝暗夜与阿萝追了过去。
跑了不多时就看到暗夜和阿萝,上空不远处还飞有一只鹰,电光火石般念头一闪,楚南长声一笑短剑闪电般朝鹰隼掷去。一声哀鸣,苍鹰从空中坠落。楚南旋身跳起已从鹰身上拔得短剑出来。暗夜焦急万分,这种鹰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绝对挡不住,急咤了马匹狂奔。然而马上负了两人,距离却是越来越近了。
只听得身后传来楚南的大笑声:“原来你是宁国奸细,竟来离间我兄弟二人。幸亏这只鹰解了谜团!原来刘珏是这样知道那二十名女子里没有青萝的。”说着一声长啸脚一踩马背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向暗夜压了下去。
听到风声暗夜回手一挡,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大喝道:“阿萝抓紧了!”提气在马上一点,返身迎上了楚南。马迅速带着阿萝朝西方急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见阿萝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狂性大发,用了十成功力,蓦的一剑刺中了暗夜肩膀。暗夜负痛一挣,长剑向楚南飞掷而去,人则腾空往后跃起,仗着轻功绝卓,一头跳进了汉水之中。
楚南顾不得暗夜,上马往西追去。跑出怀城近三十里,还是没看到阿萝的影子。杀气在脸上翻腾。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许久才掉转马头,刚一回身,他整个人就愣住了。吃惊、紧张、慌乱在脸上交替出现。
身后怀城脚下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片片灯火。夜色里似一条火龙在江面上腾起。瞬间喷出了万千星火点点,直扑怀城。怀城方向的夜空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笼罩着整座城池。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夜空,只有一个可能:宁军渡江袭城!
汉水之南的陈国国土只得宁国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个国家最多只有缓坡山丘无险峰峻岭。陈国的东、南方向靠海,汉水支流在拢山分出一支向南流去,拢山下的依龙城就是陈夏两国的边境,城内一半归陈国,一半归夏国。向南奔流的拢江则成为陈夏两国国界。
北面依汉水天险与宁国对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怀城是陈国的北大门。怀城失守和临南城失守的状况一样,城池后面都是一马平川,无以屏障。
怀城失守,陈国危矣!楚南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狠命的抽马向怀城跑去。等他赶到怀城北门时,正看到城楼上红色的陈国大旗飘然坠地,黑色的刘字大旗在夜空中烈烈飞舞。城中火光冲天,哭喊声、杀戮声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了过来。楚南愣在马上,突然暴喝一声打马冲进城去。看到黑甲宁军就杀。四处都是尸体,整座城成了修罗地狱。他在城里横冲直撞,眼睛瞧到一队绯红军装的陈军,急奔过去:“大殿下人呢?”
陈军抬头看到楚南变形的脸,满身血污,活脱脱一个阎王,吓得一抖,随即大哭出声:
“二殿下!大殿下他们不战而逃,早从南门撤离了!”
楚南气得浑身发抖,陈军有十万啊,宁军过江能有多少?五万?三万?就算偷袭,也不致于不战而逃!他狂喊一声:“楚安你亡我陈国矣!跟着我冲!”
凭着一身武艺和勇猛,楚南带着这队陈军冲向南门,中途散离的陈军看到了他纷纷聚集,趁着宁军还没完全控制住南门。楚南带着这些散兵冲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后歪歪斜斜跟着零散的陈军。宁军并未追赶,想必刘珏占了怀城休整了队伍等补给一到就会挥师继续南行。离城十里。楚南停住了马,回头看向红光闪动处的怀城。深深的悲凉与切肤的痛恨涌上心头。只一仗啊,只一天时间!刘珏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击溃了陈军,占据了陈国最引为天险的怀城。而他那统领十万大军的王兄竟不战而逃!楚南大笑起来,笑声在夜空中飘得很远。陈军余部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二王子。
楚南脸色一沉:“这里有多少将士?”
“五千,殿下!”
“好!就是五千!宁军会迅速往南进攻,众将士可愿随我中途设伏,拖住宁军。给我陈夏联军以喘息机会?”
下面一双双眼睛盯着楚南,“愿随殿下与宁军一拼!保我陈国江山!”
楚南大喝一声:“随我梅山设伏!驾!”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刘珏压根儿没想到陈军如此不济。今夜无月,宁国大军熄了灯火渡江,等到陈军发现已到了怀城脚下。几轮火箭之后,宁军顺利登陆。只一个时辰就占据了怀城北门,陈国大王子楚安匆忙中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会儿便弃城而逃,这样行军打仗,宁国灭陈指日可待!
占了怀城刘珏心里却焦急不安。城内乌衣骑暗哨报攻城之前暗夜已带着阿萝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暗夜能否顺利救回阿萝,他没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带要护着阿萝。刘珏唯一能判断的是楚南不会伤到阿萝。然而,他总有不好的感觉。
“报!陈国楚南领军冲出南城门!”军士急报。
刘珏一震,心里涌出狂喜,楚南他,没有拦下暗夜与阿萝么?她安全了么?“传令下去,沿江找寻公主!”
“是!”
“史将军,安将军,王将军,你们负责在怀城驻扎修整布防,让大军顺利过江,不得扰民!”
“是!”
“乌衣骑随我来!”刘珏忍不住了,布置好军务,带着乌衣骑众人出了怀城往西边找寻。此时天边已现晨曦。
离城四十里了,还是没有任何踪影。刘珏勒住马,发出“咴!”的一声嘶鸣,不安的感觉再次涌现,他目光望向西边,不能再追了,怀城还有几十万大军等着他,刘珏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边一团暗影,“主上,你看!”
刘珏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大惊失色,一点马鞍飞身跃下。水面石头上趴着一个人,他心急跳起来,手抖动着一翻,揭下面罩一看,如五雷轰顶:“暗夜!”来不及细想,一把抄抱起他跃出水面:“速速回城!传军医!”
刘珏搂着暗夜一边把真气输入体内,一路狂奔回怀城。暗夜,乌衣骑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刘珏面带寒霜,顾不得再想阿萝,心里就一个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苍白着脸靠在刘珏怀里。进了大营,刘珏大喝:“军医!”
“王爷莫急,让小的瞧过成都督!”军医尽量镇定。割开湿衣,肩上的剑伤已被泡得发白。还汩汩渗着鲜血。
“成都督只是失血过多而昏迷,应该没有大碍。”军医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止血扎伤。
刘珏默默的看着成思悦赤裸的上身,身上伤痕密布都是些老伤了,胸口处纹着小小的一只黑鹰,拳头大小,栩栩如生。刘珏一愣,他想起父王说起过的暗夜,他怎么练成一身武功?怎么成为宁国最年青的状元郎?刘珏无从得知。只瞧着这些伤痕眼睛便湿润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思悦是吃过什么样的苦才成为乌衣骑里最优秀的暗夜呢。
伤口处理好,刘珏沉声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帐,爷替他疗伤!”
刘珏没有吝啬半点,运起飞雪功,精纯的真气慢慢地探索着成思悦的奇经八脉。一个周天循环下来。天色已暗。暗夜脸上隐隐有了血气。刘珏放下他躺好,坐在床边瞧着他。
暗夜低哼了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了刘珏,笑了笑:“属下谢……”
“你是成思悦,成都督,不是我的属下,不是乌衣骑暗夜!”刘珏打断他的话。
暗夜皱皱眉:“现在不是……”
“你为我王府做得已够多,不需要你再报恩!从现在起,你是成思悦!我的姐夫!”刘珏平静地说道。
暗夜叹了口气,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后,可好?”
刘珏看了他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阿萝往西去了,她大病初愈,属下……”
“无妨,吉人自有天象,我会找到她!”刘珏忍下那份牵挂,目中露出狠绝,“我一定会灭了陈夏,若她有个不测,我要陈夏亡族抵命!”
暗夜笑了笑:“属下伤势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国。”
五日后,宁国大军休整一新,从怀城出发往南。
楚南带着五千军士在怀城前往运城之间的梅山丘陵设伏。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布排列在平原上,状若梅瓣而得名。他已与退往运城的大军取得联系,先阻宁国大军于此。战事展开再引宁军进入运城外的平原一战。
宁国先峰是南军陆军副统领陈平。率一万将士先行到了梅山。陈国风光秀丽。山丘上多长楠竹,风一吹竹声沙沙。陈平到了梅山看了看五座分列如阵的山形,心里有些惴惴。然而顺利攻下怀城,身后五里的四十万大军给了他无比的信心。提马带着宁军进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的看着脚下经过的宁军先锋。待到大部份进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只响箭,清楚的呜鸣声格外刺耳。陈军闻声挥刀斩断绑住楠竹的绳子。路旁两侧高大的楠竹“噼里啪啦”轰然倒下,迎头砸向宁军。宁军队伍中间一段被层层竹子压住,顿时被分成了两截。
两旁丘陵上陈军火箭齐发。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干物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宁军首尾难顾,中间困在竹子里的士兵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齐整的队伍慌成一团。士兵没有目标地往两侧放箭,有的冲进了竹林。只听竹林里同样也是惨叫不绝。宁军未进入丘陵者看到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听到不绝于耳的惨呼声,却连陈军影子都没看到,这番情景邪气十足,似宁军进入了妖魔之口。齐齐呆在了丘陵入口处。
陈平大惊回头,归路被火所阻,中军损失上千,后卫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声:“中伏!后撤!”领着前峰四千人马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绕丘陵往怀城方向后撤的路。
楚南大笑:“众儿郎,随我尽灭宁国先锋!”
五千陈军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队,先用弩箭射击然后呼喊着冲下山丘。可怜陈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断成数队被分开包围在几座山丘下,陈军隐藏在竹林后终于现身,宁军有了目标士气大涨冲杀向前,又听到凄厉的呼号声,陈平又是一惊,冲到前面的宁军竟似冲下了悬崖一般,声音从地底传出。这才明白,路上陈军早已挖下大坑陷井,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满尖刺。陈平慌忙下令:“后退!后退!”然而收住脚后退之时又遭箭雨袭击。四千人马转眼之间被蚕食得七零八落。
陈平身边几十名近卫拼死护他撤离,眼见快出梅山,数骑奔来拦住了去路。当头之人浓眉方脸,眼神狰狞,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楚南睨视着陈平,已当他是死人一般。
“杀啊!”陈平及近卫挥刀扑上。楚南离马跃起,似苍鹰飞过。他只听到楚南幽幽叹息:“终叫我吐得一口恶气!”脖上一凉,头颅已被楚南一剑挥下。近卫全被射杀!
刘珏在中军大营得到消息后领兵赶来,看到的是烧成焦炭的尸体,竹林里、地坑里被尖竹穿肠破肚的士兵,有的还未死去,满身血污,瞪着双眼张大口嘶声吸气,那声音像毒蛇吐信,听者无不毛骨悚然。其状之惨烈地狱酷刑也不过如此!刘珏一闭眼:“给个痛快!”
宁军几乎人人红了眼,不让他们再痛苦,就要亲手去砍下他们的头颅,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着刀挥下竟有着满足!
路中竹竿上高悬的陈平人头,一条长长的白布挂下,上书血淋淋几字:“此生誓诛刘珏!楚南”。风吹过竹林飘来浓浓的血腥味,宁军无言站立。怀城大捷的喜悦一扫而空。梅山一役给了宁军沉重一击。
刘珏脑中一醒,士气绝不能低落下去,红着眼提气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尸百万,仕人一怒血溅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铣足擂胸呛哭!那个再敢掉一滴泪的,本帅现在就砍了他!好!败得好!怀城之捷不足挂齿,唯平了陈国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显我宁国男儿本色!众将士,千秋功业就在我们脚下,由我宁军将士的尸身铺就!若想名留青史便当以战为戒!”
“跟随元帅,报仇血耻!”呼喝声震天回响。
“传令下去,厚葬陈平将军及众将士,树碑于此!本帅亲祭!”刘珏斗志昂扬。
下面一片哗然。若说刘珏方才以此战为戒再辅前程功业的演说激起众人壮志。此时的亲祭却叫宁国将士落下热泪。自古战场无情,死伤无数。而元帅树碑亲祭在战事未完前从未有过。刘珏对死亡将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气。
“踏平陈国!踏平陈国!”低沉雄壮的吼声绵绵不绝。
远离梅山丘陵的楚南闻风听到了风雷般的呼号声,默立半响,猛然吼道:“汇合大军,运城决战!”上了战场,那股子男儿血性冲上了心头。直到这一刻,他才重新把脑中刘珏吊儿郎当不羁的浪荡王爷形象完全驱逐出脑海。他要与刘珏运城一战!
休整一日后。宁军以前所未有的士气开拔。两日后到达运城。两军在城下平原对峙。
陈国大王子楚安闻听梅山大胜,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当晚宁军偷袭,黑暗中只听得喊杀声如江水滔滔心寒胆裂。来不及行军布阵十万大军几乎是边打边逃退到了运城。与夏国来的十万大军汇合。王弟楚南仅凭五千散兵歼敌八千,现在陈夏联军有二十万,宁军过江开战四十万军队不可能一次性抵达,斥候报前来运城的宁军只有十五万。楚安不由得起了轻敌之心。
此时楚南带兵回城,他笑逐颜开:“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将士士气,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当重赏!”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声道:“王兄好胆识,以退为进!此一计才使楚南得以险胜,头功当属王兄!”
楚安尴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为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败,宁军士气不泄,刘珏之能可见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决战,王兄亲自领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胜归来摆酒庆功!”
“王兄,楚南去吧!”楚南再气楚安,但此时面临的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战,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想亲去一会刘珏。
楚安不悦:“王弟觉得我不配与刘珏一战么?”
楚南张口欲辩,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旌旗飘扬。黑甲黄甲宁军列队分明。对面是红衣的陈军和青甲夏军。刘珏胸有成竹居然脱下了铠甲换上一身红锦宽袍,那里还是战场上的元帅,儒雅风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红衣在宁军中军黑色帅旗旁夺目之极。楚南立在城头浓眉紧锁。不明白刘珏为何这样打扮。
战鼓擂响,楚安亲居中军,宁军没有动静。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长剑一挥:“击退宁军,收复怀城!”陈国骑军精锐呼叫着冲向宁军。夏军以步兵为主,缓缓成方阵前行。阵前当先一匹神俊的白马上坐着一位戴着面具的年青将领,黑发飘飘。夏军旗帜上绣得一只展翅的黑鹰。
刘珏一笑,亲手接过令旗挥动。宁军骑军连排冲出。步军紧护其间。这是阿萝告诉他平原上重骑军,有种重骑人马包以铁甲三骑一连,长戢在手,万骑莫挡。而马蹄最为脆弱,以步兵相护,可保大胜!
果然,宁军重骑虽不若陈国骑军迅速,却如巨石缓缓碾压过去。冲上来的陈军骑兵相当于以一敌三,且力量远不足三骑重兵,加之步兵与骑兵配合默契,瞬间似海水涨潮,浪头所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