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体不好,不要过度操劳,臣现在为你疗毒。”上官潋月说完,在床上盘膝坐好。
宋清瞳自然乐意,疗毒的感觉就像吃了安心顺气丸,不是一般的舒服!一笑:“那就有劳皇后了。”
凤元二年九月初八,楚天墨兼任枢密使赴胶州全面负责建设海务司及开通海上贸易。
景德宫
上官潋月身穿天青色长衫,端然立在窗前,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稳步走进大殿的威武男子,身穿深灰色箭袖武官服,腰间悬着佩刀,举止沉稳霸气内敛。
楚天墨走至上官潋月近前,道:“上官家主,我今日此来是有事相求。”
上官潋月淡淡瞟一眼楚天墨:“楚相不放心皇上?”
楚天墨眸光微动,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过去做过一些荒唐事,请上官家主原谅她年少轻狂,她自从中毒以后性情大变,相信上官家主也看在眼里,所以请不要和她计较,我此去不知何时归来,还请上官家主护皇上周全!”
上官潋月容色不变,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向窗外。
楚天墨表情庄重,撩衣袍单膝跪地,目光注视着上官潋月,郑重说道:“上官家主,皇上过去所为我代她向你赔罪,请上官家主护她平安!”
上官潋月泰然受了楚天墨一拜,脸上依然平静如水,垂眸看一眼楚天墨:“楚相将皇上托付给在下,是不打算回来了?”
楚天墨心头微惊,他怎么知道?
上官潋月又说:“楚相为皇上疗毒十年,真元几近消耗殆尽,楚相去胶州筹备海关事宜,是为了大限之时避开皇上?”
楚天墨眸光深敛,良久不语。
上官潋月叹息一声,他这一生很少佩服过谁,楚天墨是第一个,“皇上生死关系北秦安危,我上官世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眼前浮现宋清瞳美丽慧黠的笑容,心头不由一动。
楚天墨这才站起身,再次抱拳,“从今以后,楚某就将皇上交给上官家主了,告辞。”
楚天墨说完,转身走出景德宫,出了内廷,前面就是皇宫大门,忽听身后尖利的嗓音喊,“楚大人,等等杂家!”
回头看去,福全手执着拂尘,颤颤巍巍跑过来,跑到楚天墨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楚大人,皇上上朝前特意吩咐,退朝后亲自送大人出城。”
楚天墨眸光微微一黯,沉声道:“时辰到了,请公公转告皇上,海关事务不用皇上操心,本官会一手处理,皇上今后还要劳公公费心。”
“可是——”
福公公还要说话,楚天墨衣袍当风,已大步走出宫门,宫门外一百名轻骑严阵以待,董飞在两天前带领五百精兵先行一步,带的兵丁之所以不多,是因为胶州位于胶州湾畔,东临黄海,历来饱受倭寇侵扰,本地就有五千士兵驻扎。
楚天墨翻身跃上坐骑,一拉马缰绳,命令道:“出发!”
一行人马专走人流稀少的僻静路径,不多时来到东城城门下,守门的官兵一眼认出楚天墨,不等吩咐便打开大门,楚天墨打马扬鞭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轻骑在身后紧紧相随。
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路口处有一人姿态随意坐在马上,楚天墨很快来到路口,看一眼那人,“吁——”的勒住马缰绳。
宋昭夜眸光深沉注视着楚天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对她动心了?”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楚天墨冷目看一眼宋昭夜,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熙王,皇上如何待你,你心里清楚,如果这次你救了皇上,本官同你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昭夜唇角动了动,很想扯出一个笑脸,然而面容僵硬,心冷到极点,“五百擎天军会听你调遣。”
楚天墨不置可否,“啪”的一打马鞭,骏马四蹄离地,转眼间跑出去老远,轻骑紧随,扬起的烟尘遮住逝去的人影。
宋昭夜凝眸望了良久,似乎在自言自语:“呵,要我亲眼看着你死——”低低的语声被风吹落,碎了一地。
皇宫内院,御河水中的荷花已然开败,光秃秃的茎干依然顽强挺立,残破的荷叶散布在水面上,池心凉亭里传出脆生生的惊叹声:
“真是瞳姐姐给你的?借我看看呗?”澄观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圆。
云瑾微微一笑,从腕上褪下佛珠,递给澄观,澄观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凑到鼻子前闻一闻:“还有香味呢!”
将佛珠还给云瑾时叹一口气,哀怨地一撇小嘴:“可惜阿观身无长物,没本事得到瞳姐姐的赏赐。”
云瑾淡然一笑,“我那儿还有玉簪金镙子,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澄观的脸有些发黑,要玉簪吧,他脑袋光秃秃的没地方插,而金镙子就更不能要了,他是出家人,手上不能沾银钱的。
这时,水榭上快步走过来一名身量不高的侍卫,走进凉亭,向澄观躬身施礼,禀告:“澄良人,小人方才碰到您宫里的太监,他们说有事找您回去,小人正好顺路,便代他们过来寻您。”
澄观愣了一下,那群娘娘腔找他干什么?看着云瑾脸上露出灿然一笑:“云先生,我回去看看,晚些时候去你那儿。”起身离了石凳,走出凉亭。
那名侍卫没有随澄观离开,余光打量一眼周围,目光霎那间变得锋利无比,声音压得极低,嘴唇都没有动:“主上还在犹豫?楚天墨在长信宫周围增派暗哨,他怀疑主上?”
云瑾长目一闪,这些天来,楚天墨将皇上身边伺候的宫人换去大半,显然已经察觉,若是算上之前挖去双目又被楚天墨处决的宫女,四个眼线尽被拔除!
侍卫又说:“萧狄军队大败,北秦连收三座城池,请主上速下决心!”
云瑾面容沉凝,隐在袖子里的双手逐渐握紧,缓缓站起身,在同侍卫错肩之际,指间一块叠成指甲盖大小的信纸掉落在地。
侍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单膝跪地朗声道:“小人恭送华贵君!”顺势将地上的纸片纳入手中。
此时,早朝还在继续……
宋清瞳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前方传来军情,李将军连收三座城池,辽军眼看要被驱出北境。
垂帘扫视一眼玉阶下的大臣,身穿朱红色文官服的元雍静立在朝列前排,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高贵之气,她专门查了元雍的档案,元雍自幼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甚至十二岁时考中进士,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到四处游学,多年后涉足玉石买卖,因悟性极高,运气又好,赌玉挣得第一桶金,从此一路鸿运高照,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年轻富商,天下排名第四。
年轻得志,恃才傲物,这样的人入朝无异于飞蛾扑火,本着关爱属下的原则,宋清瞳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此人,当然,密不可宣的真实目的是要出出心里这口的恶气,敢让皇帝没面子,皇帝就让你没脑袋!
清了清嗓子,沉冷的声音道:“前些日子,都察院呈上来几道折子,折子里称朝臣存在明显的攀比逾制现象,本来朕还不信,今日早朝前,朕亲自皇宫门前走了一圈,发现六品官的轿子竟然用了三品官才可以使用的枣红色,四品官员的轿子本该两人抬,却用了四人抬的,而且官员之间行礼也过于随意。”
东方亮圆圆的脑袋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低着头快步走到殿心,双膝跪地禀告:“臣正着手筹备冬至祭天大典,是臣疏忽了。”
宋清瞳眼珠微微一转,祭天大典听东方亮提起过,貌似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估计是挺繁琐,肯定比新安的小型祭天典礼隆重得多。
“哦,爱卿忙于筹备祭天大典,其他的事务无暇分心,这样吧,关于监察惩处官员逾制僭越一事,朕就交给元爱卿负责吧。”
元雍在朝列里听着,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这种差事费力不讨好,严格按规定办事就得得罪一大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皇帝说大臣们逾制,你一件逾制的案子都查不出,那不是明摆着跟皇上对着干?上次在长乐宫酒宴上,他一时头脑发热,想考考皇上,事实证明,皇帝那是谁都能考的吗?看来她是把自己记恨上了。
只得出列:“臣谨遵圣命--”
一时间早朝散了,众臣纷纷离去,金銮殿上只剩下刑部尚书陈冕一个人。
陈冕恭立在玉阶下,禀道:“皇上,锄禾之死刚刚查出些眉目,锄禾是被人下了一种奇毒,服下十个时辰后毒发,症状像是染上时疫,高热浑身抽搐,从发病到死去挨不过一个时辰。臣和楚大人调查了锄禾入狱后曾接触过的人,其中绿菊嫌疑最大。”
“绿菊是谁?”宋清瞳问。
“绿菊是半年前溯阳郡主为林向晚之子雇的奶娘,据晴儿讲,近一个月锄禾经常去找她,两个人关系暧昧不明。哦,晴儿是林向晚身边的粗使丫鬟,是刑部布下的五名眼线之一。”
宋清瞳沉吟着问:“审问过绿菊了?”
陈冕轻叹一声:“绿荷很有可能是雪如来的人,臣同楚大人商议过,本想暗中跟踪绿荷,查出雪如来的巢穴,不料,昨晚臣接到消息,绿荷不慎坠井身亡。”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起身离座,很明显,绿荷是被人杀了灭口的,“验尸了吗?发现什么线索?”
陈冕回道:“绿菊身上几乎没有外伤,系坠井淹死,其左手紧紧攥住一块丝帕,丝帕做工精良,晴儿辨认,是大少奶奶林向晚的帕子,但晴儿又说,绿菊手脚不干净,经常趁少奶奶不注意,从西厢偷些值钱玩意,那块手帕很有可能是绿菊偷的。”
宋清瞳在玉阶上来回踱步,绿菊爱占小便宜,所以被人利用,不难看出她不过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凶手掩在幕后。
“陈爱卿怎么看?”宋清瞳停住步子,看一眼陈冕。
陈冕欲言又止,宋清瞳道:“这里没有别人,陈爱卿但说无妨。”
陈冕这才说道:“皇上,如果帕子是绿菊所偷,她一定不敢明晃晃拿在手中,而且绿菊落井的过程中,必定张开手试图攀住井壁,绝不会死死攥住一块手帕,除非那帕子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重要物证。”
宋清瞳颌首,他分析的没错,“你是说林向晚是杀人凶手?”
陈冕连忙说:“臣不是这个意思,那块手帕虽是林向晚的,但是也有可能赏给手下的丫鬟,据晴儿讲,林向晚平时多恩少罚,手边之物经常赏赐给下人。”说完,抬起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林向晚是丞相林况之妹,林况又是楚天墨的得意门生,即便怀疑,也不敢明明白白提出来,除非他不想在官场混了。
宋清瞳眼中精光闪动,自然知道陈冕的担忧,道:“查过林向晚的身世了。”
陈冕抬眸看一眼宋清瞳,林向晚他查过,准确的说是背着楚天墨查的,答道:“臣查过,林向晚并不是林况亲妹,而是同村的远房表妹,嫁过人,后来丈夫死了,家乡闹瘟疫,两年前,林向晚孤身一人来京城投靠林况,林况怜悯她便收留她暂住,后来纪府大公子病危,要找喜娘冲喜,林向晚提出改嫁纪云舟,还让林况去纪府提亲,溯阳郡主开始不同意,后来被一位算命先生说林向晚是纪云舟命里的福星,娶过来必能诞下子嗣,溯阳郡主这才同意林向晚嫁进来冲喜。”
宋清瞳凝眉沉思,直觉林向晚身上疑点很大,忽然想起,追捕乱党那晚,雪如来出现之前,林向晚怀里的孩子忽然放声啼哭,林向晚前脚抱孩子进了西厢,雪如来后脚就到了,现在想想看,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陈爱卿,让晴儿多留意林向晚的动向,你退下吧。”
陈冕暗暗舒出一口气,领命退下。
宋清瞳唤出鱼肠,吩咐:“去纪府密切监视林向晚,一有异常告与朕知。”
鱼肠领命面容不改,在他眼里只有主子,没有男女之分,宋清瞳也是看重他这一点,才派他执行任务。
宋清瞳走出金銮殿,这才想起来说好要送楚天墨的,唤来福全:“相父在哪里?”
福全叹一口气道:“皇上,楚大人已经走了多时。”
“哦?”宋清瞳应了一声,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紧紧的胀胀的,不乘龙辇,徒步往宫里走,快到内廷时,迎面走来两个人,宋清瞳收住步子。
姬如意一脸兴奋的窜到宋清瞳跟前,一双爪子很不老实,又是拍肩又是摸头,“侄媳妇,看到你和潋月如胶似漆的,师伯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宋清瞳暗翻白眼,您老大概没见过如胶似漆啥样吧?就他跟她隔了一米多远,也能用这词形容?
然而很快宋清瞳不再有异议了,姬如意一把扯过来正往后退的上官潋月,像摆弄木偶一样,将宋清瞳塞进上官潋月怀里,又把上官潋月的手臂搭在宋清瞳肩上。
“哈哈,这就对了嘛!师伯走了也就放心了,噢,侄媳妇,忘告诉你说了,师伯马上启程会寒冰谷。”
“真的?”宋清瞳眼睛都瞪圆了。
姬如意看着宋清瞳叹一口气,眼中似乎闪着泪光:“是啊,师伯知道你舍不得师伯走,没关系,潋月要是敢欺负你,你只要派人来寒冰谷送个信,师伯一定不会轻饶他!”
姬如意真要走了!宋清瞳差点放鞭炮庆祝,这老太婆在她面前一口一个“侄媳妇”叫着倒也罢了,昨晚还敢硬拽着她去景德宫睡觉,搞得她在宫人面前一点皇帝尊严都没有!
虽然心中欢欣鼓舞,脸上却盛满惆怅:“师伯,朕的皇宫随时向你敞开,你要是想师侄,想侄媳妇了,记得常过来看看。”
姬如意点点头,满脸感动,一点没听出宋清瞳说的是场面话。
“美人姐姐,你要走了?小夜舍不得美人姐姐——”
宋昭夜自宫外走过来,脸上挂着浓浓的不舍,虽然这表情在宋清瞳眼里要多假有多假,但是姬如意身上完全受用。
“我也舍不得小夜,真想带你一道回去。”
宋昭夜已走到姬如意面前,拉起姬如意的手,“美人姐姐说的是真的?小夜愿意与美人姐姐同往。”似有若无的目光看一眼宋清瞳。
姬如意抬手抚摸着宋昭夜的头发,“好,美人姐姐带上你!”
宋清瞳看着眼前发生一幕,只觉得说不出的荒诞,宋昭夜要去寒冰谷,开玩笑吧?
上官潋月目光一闪,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了然,余光瞥一眼宋清瞳,宋昭夜明显是冲着寒冰谷至宝冰雪莲去的,他作为寒冰谷弟子有守护至宝的义务,但是,若是用在她的身上,他可以假装不知,因为他答应了楚天墨要守护宋清瞳平安,除了这个,也许还有一些连上官潋月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五天后
宋清瞳端坐在御座里,元雍将折子递给太监,太监跑上玉阶呈给宋清瞳,元雍道:“启禀皇上,臣发现这几名大臣有逾制僭越现象,请皇上裁决。”
宋清瞳翻开折子,眼睛立时瞪起来,垂帘看向元雍,元雍朝上面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奏折上的内容不多,提到的大臣只有两位,楚天墨和冷君邪,
楚天墨身为太保属于武职,未去胶州时,上朝不骑马而乘坐轿子。冷君邪身为臣子每次见了皇上皆不见礼,而且称呼随意有损天威,
宋清瞳阖上折子,放到一边,很好,神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居然想到拿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刀,咬着字道:“元爱卿辛苦了,朕会处理,众卿还有事禀告吗?”
大殿上鸦雀无声,这时,金銮殿外跑上来一名侍卫,单膝跪地,将信纸举头顶:“皇上,刚刚接到飞鸽传书。”
太监将书信呈给宋清瞳,宋清瞳展开一看,心猛地一沉,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抖动,信上写着:辽军摆出鸳鸯阵,李将军不查,率领两万部众深入阵中,半日之内全军覆没,李将军战死阵中!刚刚收复的失地又被敌军占领!
宋清瞳命太监当众朗读书信,大臣们一字一句听着,皆倒抽着凉气。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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