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
“你,你是谁?”江岚努力想要平静,可嘴唇却止不住不断哆嗦。
“萧若尘。”男子声音低沉。
“你认得,认得我?”男子的表现实在太怪异了,虽然自己还想不明白,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是。”萧若尘黯然点头,“小姐是若尘的主人,若尘始终记在心里。”
“我,是,是你的主人?”江岚说话都有些口吃了,“我,我是谁?”
萧若尘有些惊异,偷偷瞟了一眼江岚,终于温声答道,“小姐名讳上江下清歌。”
“江、清、歌?”江岚傻傻的重复着。
萧若尘戒备的看了一眼江岚,小姐今天,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看了看脚旁的小竹,心里不由更加忧惧。
“给,给我,拿面镜子来!”江岚无意识的卷紧手里的那绺头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萧若尘微松了口气,忙抱起小竹往后退去,走的急了,差点被凳子绊倒。
江岚从萧若尘手里接过镜子,微闭了闭眼睛,半晌,又猛地睁开,却在看到镜子里的女子时,彻底的傻在了那里——
虽是镜面模糊,可还能勉强分辨的出里面的女子——
镜子里的这个钗乱鬓横、眼泡浮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傻不棱蹬的女子,是哪个?!
“啊——啊——啊——”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雁子坡坡顶连续三天传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几只飞鸟被惊得扑啦啦飞起老高,顿时摇落了一树夜露。
发泄完了的江岚颓然的躺倒在山坡上。
做梦也没有想到,穿越这件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别说寻找老师了,就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那么凶猛的泥石流冲下来,原来的自己,还有老师,应该都遇难了吧!。
怪不得那男子表情古怪!却原来,自己被泥石流一路“灌溉”着,竟是到了一个从没有听说过的异时空——蓝丰大陆,而且成了那个叫萧若尘的男子口中的小姐!
自己,竟莫名其妙的成了那败落的江家——不对,应该说,只是自己这嫡系一脉败落了,其他旁支,听说还都很发达——的女主人,江清歌。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这里竟是一个女儿为尊的国家!倒真应了红楼梦里宝哥哥说的话,女儿才是这世界最尊贵的,男人却成了女人的附属!
江岚拼命的揪着头发,生生把束好的头发又揪成了个乱草堆。
自己的命运,竟要这样诡异的重新开始了吗?
是因为看自己被命运播弄的太过可怜?所以就补偿给自己一个可以为自己的生命做主的人生?!
自己是许过愿,希望能有一个自由自在不用被任何人指手画脚的人生,可让自己这样重新开始,上帝,好像也太搞笑了吧?!
唉!江岚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在那个没了老师的地方,活着,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种折磨罢了!
如果说前生,还有什么让自己牵挂的人,那也就是亦师亦父的老师了!连老师都没有的世界,自己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自己的那帮家人,听到自己遇难的消息,也不过唏嘘一番,然后,就把自己丢在脑后了吧!
唉,江岚,你还真是能随遇而安的人!记得接到家族让自己下山联姻的信时,老师还忧心忡忡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撂开了,照样清理树根,专心创作。记得当时,老师半是感慨半是赞叹的说:这么务实的性子,即使把你送到恐龙时代,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现在,要比恐龙时代好得多了,不是吗?起码,不用担心,会被食肉龙给吃掉,身边还有个让人觉着顶有安全感的帅哥。虽然那帅哥,好像对自己很戒备,连带他那儿子,也从不搭理自己??????
好吧,从今之后,这世上就没有江岚这个人了!
“再见了,江岚——”江岚把手放到嘴边,冲着远处的群山大喊道。
“再见了——”“再见了——”四面的山谷轰然回应,巨大的响声经久不断。
做完了心理建设,江清歌(江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腾腾的向坡下走去。
正是早饭时分,坡底下那个小小的江家村已是炊烟袅袅。
有淡蓝的雾气从村庄的角角落落升起,偶尔能看清一角屋檐及檐旁横生的枝桠,仿佛一幅轻轻浅浅的水墨画,自有其恬淡写意。
正行路间,迎面看见一个早起的村妇,正背了个背篓,手中拿了个小铲子,不时弯腰把什么东西铲起来丢到身后的背篓里。
待那女人直起身来,清歌暗暗咋舌——怪道这里是女子为尊,面前这个女人竟如半截黑铁塔一般,身高竟然比家中的那个还要魁梧,站在她面前,自己这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量可真算得上是娇小玲珑了!
那女子好像感受到了清歌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来向清歌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待看清远远的瞧着自己的人是清歌时,眼里闪过一缕鄙夷,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手起铲落,动作真是干净利索,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唰”的一声进了她身后的背篓。
清歌一下子目瞪口呆——那女人宝贝似的铲进背篓的竟是一坨骚呼呼的牛粪!
看到女子眼里的戒备,清歌摸了摸鼻子,露出在家族礼仪训练中拿了满分的微笑,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工具,所以牛粪也好,金粪也罢,她都不会和她抢的。
看到江清歌的笑脸,那女人手中的铲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一幅震惊到极点的样子。
清歌有些懊恼,自己,笑的有这么抽象吗?
走进那所江家村最大的宅邸,清歌叹了口气。一栋三进三出的敞亮宅子,最宽敞的房间住的竟是些死人!而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却憋屈的住在一个不过几平方的四面漏气的小黑屋里!
知道了自己是这宅子的主子后,马上就想换个房间住,可推开后才发现,那里面早住满了——故去的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排排一列列,看的人脊背发凉。
江清歌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了出来。
看这祠堂的派头,这江家也算是大家族了,怎么自己投的这个主过的这么狼狈,竟是被扔到这里,陪着些阴森森的牌位!
狭小的厨房里,萧若尘高大的身影正忙碌个不停,那个叫小竹的孩子,仍是紧紧的依在萧若尘身侧。
清歌摇摇头,自己记忆里,并没有和小孩子接触的习惯。上一世的江家也是大家族,自己那一辈的孩子足有十几个之多,可一个个都人精似的,哪还有小孩子的半分天真可喜。现在,虽有心想要和自己身边的人熟悉起来,可如何得到一个小孩子的认可,实在不得其法。而且,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小竹,恐怕智力上有些问题,自己来的这几天,竟是没有听到那孩子说过一句话。
萧若尘正从锅里捞了什么东西放到一个小碗里,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神情顿时很是慌张。
8梦里方知身是客(四) 清歌眯了眯眼睛,慢腾腾的坐下。
萧若尘端了盆洗脸水送过来,轻轻的放在清歌面前,手中托了毛巾退后一步垂首侍立。
清歌洗了把脸,拿过若尘手里的毛巾,热热的指尖拂过若尘有些粗糙的掌心,凉凉的山风吹过,清歌挠乱的头发便垂下了一绺来,和若尘微有些褐色的卷发轻轻摩擦了下又荡开??????
“小姐,要用饭吗?”萧若尘声音低低的,却成功的唤回了清歌的神智。
“哦,好。”清歌点了点头。
萧若尘静悄悄的退了下去,一会儿工夫,便端了个托盘走出了厨房。
虽说是女子为尊的世界,可这个萧若尘,厨艺也只是将就罢了!不但比不上自己那厨艺出神入化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老师,就是比起自己,也要差一些!
不过那江清歌恐怕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主儿,自己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而把别人给吓着了。
早饭是两个黄澄澄的粗面饼子,一碟自个腌的雪里蕻,一碗疙瘩汤。
跑了一个早上了,清歌也确实饿了。轻轻捶捶腿,这个身子,真是太弱了!也怪不得村里的女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鄙视,以后,一是要赶紧熟悉这里的文字,这毕竟是异时空,也不知有什么忌讳没有,自己可不想因为啥都不懂而被浸猪笼了!(丫头脑子又不清楚了,这女尊国,“浸猪笼”那也是男子的“特权”,你这辈子八成是没戏了!)二是要赶紧强身健体,既是女尊国,打架斗殴八成是常事,而她江岚,不,现在应该是江清歌,可不是会吃亏的主。
两个饼子虽有些粗糙,充饥倒是好的。小心的捧起那碗汤,里面是一大坨一大坨的面疙瘩。清歌皱了皱眉。在家是从没喝过这么简陋的面汤的,还是和老师在一起的这几年,每天早上老师总是会煮这样的疙瘩汤,说养胃。
仿佛又能看到那个围着炉子的淡然身影,手中筷子有力的搅拌,那雪也似的面团好像会飞起来,又化成一道道银线飞落水面。疙瘩汤做好后,青素的汤面宛若微微荡漾的碧湖,那些面穗便如自由轻快的游鱼,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自己心湖上画出美丽的涟漪??????
清歌的情绪瞬间低落,只觉面前这份粗糙了些的疙瘩汤有些刺目,老师,你在天堂还好吗?岚儿想你了??????
萧若尘偷偷的觑了眼石桌旁那默默咀嚼的女子,转身回了厨房。自己刚才的动作,小姐,应该没发现吧?
小竹静静的偎了过来。
萧若尘心一紧,忙把自己藏在暗处的小碗拿出来,“小竹乖呀,咱们吃鱼,鱼可香了,小竹尝尝看,吃完了鱼,小竹病就好了。”
男孩的发依旧散乱的垂在颈侧,只是细听去,喘气有些重,却还是无声的张了嘴,把男子送到嘴边的鱼给吃了下去。
“真乖,再吃一口,啊?”男子爱怜的瞧着一直在抖着的小竹,孩子却固执的闭了嘴。
“乖呀,小竹不是早想尝尝鱼儿的味道吗?小竹吃吧,还有几只呢!”男人温声哄着,又尝试着把勺子送了过去,孩子却突兀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发丝带动了勺子,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滑到了地面上。
“小竹!”男子的声音有些生气。
孩子也呆住了,发丝荡到一边,露出里面一张精致的小脸,只是那小脸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小脸上一双美丽却有些呆滞的杏眼却在看到男子俯身快速的把掉到地上的鱼儿掸了掸灰尘然后就毫不避忌的塞到嘴里后,露出了一丝波动。
“小竹乖啊,哥哥不是故意要凶小竹的,实在是——”男人低低的喃喃着。
“他没有怪你,”清越的女声让萧若尘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只是希望你也能吃一条鱼。”
清歌特意在“鱼”上加重了声音。
江清歌自认并不是很小气的人,可突兀的被抛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神经还没有足够坚韧到可以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鱼不鱼的,清歌并不在乎,只是却无法忍受身边的人无处不在的鬼蜮伎俩??????那样的话,清歌宁可一个人,倒也能落个心里干净!
自己果然是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吧?上一世里,真心疼爱自己的,也不过一个老师罢了,却仅仅相处了短短三年时光,接着便是永远的分离??????
现在,自己也不过是又一次被排除在外罢了!有什么关系呢?左不过,依旧是一个人罢了。清歌自嘲的摇头——反正,这个样子,也,早已习惯了,不过是回到没有遇见老师时的样子罢了!
可,却还是不由的心酸。
萧若尘却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甚至手中的碗都拿捏不住,直直的坠落下来。
碗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清歌漠然的绕过男人,丝毫不在意萧若尘那透出些绝望的脸庞。
清歌的眼里有些冷嘲,不管这个身体从前怎样,可现在,是属于我的,那就要遵循我人生的理念,欺负了我的人,我一定会欺负回去;辜负了我的人,便再也没有资格待在我身边!
“萧若尘——”江清歌冷冷的开口,驱逐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看到脚下碎裂的小碗时没了声音。
碎裂的小碗里是一汪清水,和两三块指头大的面疙瘩。
那小小的孩子慢慢爬下凳子,捡起烂掉的碗中大一点的碎片,伸出细白的手指,努力的把面疙瘩捏到瓦片里,那面疙瘩太小了,又有些滑,小竹刚刚捏住,却又从指缝里滑溜了出来,孩子却不愿放弃,一次次,固执的捡拾,终于把那几粒面疙瘩聚到一起,然后虔诚的举起瓦片,小心的捧到已经傻掉了的仍保持着蹲伏姿势的萧若尘唇边。
“小姐——”萧若尘眼神清亮,里面写满了卑微和屈辱,自己不想偷吃的,只是小竹这孩子,昨天以来就只喝了几口水,可小姐,又怎么会愿意知道这些??????
“这就是,你说的鱼?”清歌俯身,想接小竹手里的瓦片,谁知小竹却死死的抓住不放,怕坚硬的锐角会划破孩子的手,清歌忙松开。
萧若尘无意识地接过,却只是傻傻的瞧着清歌。
“给我。”嘴里说着,手却粗鲁的几乎是用抢的,把那瓦片夺了过来,甩手就扔了出去。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萧若尘张了张嘴,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你的呢?”清歌嘎声道。
“什么?”萧若尘有些茫然。
“早餐!”。
萧若尘默默的起身,从乌七嘛黑的灶间端出一大碗黑的黄的粘成一团,已经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
“这是什么?”江清歌简直是瞠目结舌。
萧若尘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掀开笨重的锅盖,里面还有一些同样的东西。
——
清歌忽然忆起,自己一次把米蒸糊了,就往里倒了些水泡着,下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些黄黄黑黑沾成一团的东西。
“这是,你的早餐?”
“锅里的是,午餐,和晚餐。”萧若尘微低了头,声音却很平淡。
“他的呢?”清歌冲地上的小竹努了努嘴。
萧若尘默默的端起案子上的另一只碗递了过来,和萧若尘碗里的东西应该是同一种,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全是黄色的,不像萧若尘的,以黑色糊糊居多。
清歌的眼有些发热,这个男子,尽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小竹最好的!
怪不得,一碗自己看不上的面汤,对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来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吧!
“想吃鱼为什么不去抓?”明明前面不远处就有山泉,自己路过时还发现里面的鱼很是肥美。
“小姐!”萧若尘猛地抬高了音量,声音中还有些屈辱,“若尘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也从不曾做那有违夫道的事情!”
“什么有违夫道?就这破面疙瘩也叫鱼?你一个大男人让个孩子吃这样的东西,就不感到——”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生生咽下“丢人”两个字,自己怎么忘了,这里是女尊国呀,那个山泉附近,来来往往的全是壮硕的女子,甚至还有女人毫不避讳的袒胸露背,萧若尘,怎么可能到那里去抓什么鱼!恐怕没走到那里,就要被唾沫给淹死了!
而且貌似,这个家的顶梁柱是自己,江清歌吧,让跟着自己的人憋屈成这样,还真是,“混蛋!”
终于还是喃喃的骂出了口,回身把自己一口没喝的面汤塞到呆若木鸡的萧若尘手里,又爬上凳子,从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摸出了两个饼子,一股脑儿塞到萧若尘手里,凶狠的瞪了一眼萧若尘,“现在,把这些东西全吃掉!”
我就不信了,有我在,会让你们连条鱼都吃不上!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过的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