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曦却是十分高兴,她原来想着他这人看着冷冰冰的,通常对着她的话也不多,只道他是个不会来事儿的,却不想刚才听着他骂人却颇有几分章法,那些侍卫做事难免的要出差错,他们干的活儿又是个一不小心就要去了性命的,刚才那几人虽然被肖扬骂的抬不起头来,可是看肖扬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的怨憎,足见肖扬有手段能够让人心悦诚服,这样的人,顾云曦自然喜欢。
“你进来。”
肖扬被顾云曦看的不自在,之后却又得了这么一句话,却是一怔之后跟了上去,顾云曦坐在简陋的长案之前,眸光亮亮的看着他,“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我已经跟王爷大概说了一番,肖扬,我想问你,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肖扬一愣,他以为她会讲一些朝堂之事来给他听,却不想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眸光微黯,“什么意思?”
顾云曦眉头一挑,“你今年不过二十又三,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作为很是不容易了,可是你没有身家背景,寻常连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再想往上升便十分艰难了,难道你只想一辈子给别人守宫门吗?”
把羽林军说成是守宫门的虽然有几分不妥,顾云曦的意思却是明了的,看着肖扬躇这眉的样子,顾云曦又道,“虽然无权无势,但是只要有了从龙之功,想要怎么样的荣华富贵不会有?”
见肖扬眉头一皱急急开口,顾云曦却是摇头,“你自然要说荣华富贵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再世为人,若不想闯出个比天高的功业来,只怕也不会甘心的,肖扬,你说是不是?”
肖扬的眸色越发的凝重了,顾云曦继续说,“此前我虽然威胁你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却是真心想结交于你的,我自有我的诚心,可是我的诚心并不能让你平步青云横刀立马建一个不世之功来,真正能让你放手大干的,不是我,是那位子上的人,你明白吗?”
顾云曦说道这里肖扬哪能是不明白,他知道,顾云曦先前结交与他除了为她自己招揽个能为她做事的人之外最多不过是为公孙墨招揽几分人心,可是现如今,她却是再告诉他,你要去争取那从龙之功,你要金戈铁马的站在德王的面前争取!
肖扬心神一动,眸色也亮了一亮,顾云曦自然没有放过这一丝细小的变化,她微微颔首,眸色之中的郑重沉肃少了一分,继而竟是多了一分狡黠的笑意,“你且放心,王爷面前有我,这几日你且仔细盯着东宫和钟林云府上的动静,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便来告诉我。”
肖扬无奈的看着顾云曦,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顾云曦说的话句句在理,而且,他真的不甘心!
肖扬没说完,但是顾云曦知道他定然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随手的打发了他出去,自己随意的寻了几本营中的公文来看看,看着肖扬出门,顾云曦有些沉重的摸了摸额头,她,并非是观世音菩萨要普度众生,她只是在看重肖扬的同时,顺手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一个她可以抽身而退的后路。
待安排好了营内的事物,顾云曦便准备出宫了,等她到了宣武门的时候宋止正驾着小马车在宫门之外等着她,顾云曦连着几日懒在家里,今日这一下来的自然觉有有几分乏了,当下上了马车直接让宋止回府,宋止应了一声,却是在顾云曦进了马车之后叫了一声。
“姑娘!”
顾云曦有些意外,“怎么?”
宋止掀开车帘一角,提上来一个小信封,“姑娘,只是刚才楚殿下身边的人送来的,好像是知道您今日里要来当值,所以在这里寻到了我,要我交给你的。”
顾云曦更意外了,既然宋止已经收了她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她面上满是疑惑,声音却是极为平常应了一声,“知道了,回府吧。”
马车轱辘转动了起来,顾云曦坐在车里,看着这一个字也没有的信封眉头紧皱,先是将信里可能说到的意思猜想了许久,这才缓缓地拆了信封。
顾云曦有些小心翼翼,眸子里不知道是期待多些还是困惑多些,几时她和万俟宸之间传话需要这样写信了,这么一想便是一愣,不由得冷嗤了自己一声,说的跟什么似的,他们又何时传过话?
顾云曦面颊有几分红,然而看到那上好平陵宣纸上的几个字之时,眸光更为意外了几分,似是有些懊恼,顾云曦将信重新放回信封里,没好气的扔到了一边,怎么就想着一定是他写的——
回了相府的顾云曦直直的回了碎月轩,随着顾映雪大婚之日的临近,府里的喜气氛围越来越重了,只有碎月轩,还是一如从前。
越娘看到顾云曦回来便命紫兰和灵儿烧水让她换衣洗漱,自己又赶忙去传了饭来,待到顾云曦吃完饭已经是夜幕落下之时,她思来想去将灵儿叫到了近前,“怎么样?今日有没有出门?”
灵儿摇了摇头,“没有。”
顾云曦点点头,却见灵儿皱着眉,她心中便有些不安,“可是遇到了难处?”
灵儿皱着的眉头一松,“不是的,只是那雪阁之中,没有没有人出门,却是有人往外送信。”
顾云曦眉头一皱,这深宅大院的,奴婢自然没那个权力写信,那就自然是顾映雪的信了,响起自己今天收到的信,顾云曦不由得一阵苦笑,顾映雪能给谁送信呢?信的内容是什么呢?
她眸色一暗,“下次若是看到别人往外送信,你就想法子打听打听那信是送到哪里的,送给谁的。”
灵儿点了点头,“他们都很谨慎的,若非我会写功夫潜在他们屋檐上听了几句,还不知道这事呢,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顾云曦点了点头,又唤了越娘进来,“越娘,去准备准备衣裳,我明儿要出趟门,不去宫里了,就让宋止和灵儿跟着我就好。”
越娘有几分担心,“姑娘要去哪里?灵儿跟着只怕有些不妥,不如让紫兰跟着?”
顾云曦摇摇头,面色有些沉暗,“不必了,就让灵儿跟着,你去准备吧。”
越娘看了一边一直低着头的灵儿一眼,点点头转了出去找衣服去了,灵儿等越娘走得远了些才开口,“主子明天要去见谁?”
顾云曦看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当下对着她眨眨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顾云曦好似让灵儿有些陌生似地,她微微一怔点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顾云曦便收拾了妥当,带着灵儿坐着宋止驾着的马车向着外面去了,出了门顾云曦却没有说往哪里去,先是懒懒散散在燕京城城里转了一圈,顾云曦一边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眉头越发的打紧了些。
往日里十分活泛热闹的街市之上好似多了好些人,这些人眼见得是一些坐着小生意的贩夫走卒,可是顾云曦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燕京城里的铺面是极贵的,寻常的人家根本买不起,所以大街小巷的小摊子跟多,既然是做小生意的,家中多为有几个闲钱又不太富裕的,这些人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见惯了燕京城之中的权贵之家,自然就养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狡诈油滑样儿,可是顾云曦看着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贩,他们不禁面色紧绷,木讷少言,甚至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凌人的意味。
顾云曦心中涌上来一股子不安,见已经日上中天,便招呼宋止,“去天下第一楼。”
此话一出,宋止没什么反应,那灵儿却是眸光一亮的看着顾云曦,顾云曦看着她的模样一笑不语。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顾云曦将披风的风帽带了上来,微微一拉便将整个头脸遮住了大半,下了马车便向着楼里去,一进门一道目光就落了过来,依旧是上次的小厮,顾云曦嘴角一勾,没记错的话此人叫小令子。
“姑娘来啦!请跟小人这边来。”
顾云曦一笑跟着,灵儿在这大厅之中四下张望了一阵,眸光之中缓缓地漫上一层失望之色,顾云曦不曾瞧见,只跟着小令子上了楼,这一次乃是直直的上了三楼,天字一号房。
顾云曦进的门去便看到一道身影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顾云曦嘴角一勾,“让卫叔久等了。”
窗边的人穿着一身湖绸玄色长衫,花白的都发一根银钗绾在了脑后,正是卫忠,卫忠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此前在楚侯府里看到之时他的穿着并不讲究,甚至有几分装丑的嫌疑在内,今日里换上了一身衣裳,整个人也没有了楚侯府里那种伏低做小的意味,一双眸子在看向顾云曦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清贵慑人的光华,顾云曦一怔,一瞬间好像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卫忠却是将她这些表情忽略了,“顾姑娘来啦,老朽几个字就能请到顾姑娘,真是荣幸的很,姑娘请坐。”
站在顾云曦身后的小令子看见卫忠表情当即变得肃穆起来,站在她身边的灵儿更是将一双大眼睛垂了下去只看着自己的脚尖,顾云曦心中自然有了几分明白,眼前的楚侯府管事必然不止是一个管事那么简单。
“卫叔说笑了,卫叔此前对我多有照顾,现在能让我出来一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云曦落座,这边小令子已经机灵的将造就准备好的茶具端了上来,卫忠一个眼神,小令子便和灵儿退了出去,顾云曦不禁有了几分紧张,不论卫忠是什么人,今日,他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卫忠却并不着急,先是将茶具一一拿出来,待红泥小火炉上的水沸了这才一边煎茶一边开口说话,“姑娘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
顾云曦面色一红,原来是因为此事,她掩下眸子里的不自在,“多谢卫叔关心,云曦目前为止还好。”
卫忠一笑,“老朽比姑娘大个几十岁,今日就倚老卖老充一回长辈了,若是老朽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姑娘万万莫要放在心上。”
卫忠越是这样说顾云曦越是觉得不对劲来,心中的忐忑便越是强烈,可是她此前几次与卫忠接触,虽然那时的卫忠不是今日的卫忠,可是她还是只觉得认为卫忠对她不会有恶意,当下一笑道,“卫叔本来就是长辈,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
卫忠闻言这才放了心,眸光清泠的看一眼顾云曦,“老朽在主子身边多年,眼看着自家主子从天之骄子成为了别国的质子,这十年走过来,主子十分不易,前一阵子皇后娘娘甍逝,主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越是这样,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越是担心的紧。”
见顾云曦眸子里也露出了几分忧色,卫忠继续道,“姑娘可能不知道,十年之前,大燕要求大楚送质子来大燕之时本来要的是我们四皇子。”
顾云曦心中一惊,卫忠将煮茶的第一道水倒了,再添上新水,继续道,“可是那时候四皇子才九岁,且身子不好,可是大楚到大燕千里之遥,光这路上的车马劳顿就能要了四皇子的命,别说大燕的明枪暗箭了。”
“我们皇上只有皇后娘娘一个,生下的四子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任何一个那都是舍不得的,再加上二皇子早年间便夭折,便只剩下了三位殿下。主子甫一听到这送质子来大燕的消息便知道四皇子来肯定不成的,随后竟然自己去请了皇上的旨意,要他自己代替四皇子来大燕。”
“皇上和皇后娘娘哪能同意,我们主子当年不过十二岁,便直接去寻了朝中的两位左右丞相,和两位一品将军,让他们帮着他向着皇上和皇后请命,主子天赋极佳,一席话说下来便是久居官场的四位大人都无话可说,更是对这朗朗少年拜服不已,当日便随着主子去见了皇上和皇后。”
“有了这些人作保,哪里还有不准的,再加上主子从小便心思玲珑,胸有沟壑,皇上和皇后便盼着主子来了大燕能运筹帷幄,不仅要保自己安危,还可早些回去大楚。”微微一顿,卫忠叹了一口气,“可谁知大燕比众人想象之中更加的寸步难行,在来的路上,主子便身中了剧毒,主子本来身体康健,着了那一道之后所幸称病,虽然多少避开了一些刀锋,这么多年小灾小难却是不曾断过。”
顾云曦沉浸在卫忠讲的那些曲折之中,此时忍不住问出口,“外间传言他缠绵病榻,可是楚殿下怎么会武功呢?”
卫忠眉头一挑,嘴角扬起促狭的笑意,“啧啧,主子瞒了这么多年,瞒过去了这么多人,却是对着姑娘坦白了,哎,主子真是越来越——”
顾云曦不由得红了脸,想要争辩却是无话可说,是了,他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事都瞒住了,怎么就在那晚上露了出来,想想那晚上的情景,顾云曦不由讪讪得想,当时他大可不必着了那一道,他大可喊叫,大可叫来侍卫,就说有个狐媚子媚上作乱不就行了?
可是那样一来,她这一辈子,可算是真的毁了。
顾云曦一叹,她果真没有一句话能说的。
卫忠看到了顾云曦眸子里的歉疚,嘴角满意一勾,当下又道,“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主子多多少少躲过了一些劫数,可是他的身子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如非他那一点内家功夫硬撑着,可真得如外间传言一样下不来床了。”
顾云曦一听,心中微微一松,是了,当年过来为质的时候只怕就想到了一这茬了。
卫忠将煮好的第三道茶水倒了两杯,一杯递给顾云曦接着道,“那日里姑娘也看到了,主子为了皇后娘娘的事气郁在心,一时间竟是吐了血,这几日里更是咯血不止,想来姑娘是知道那同心蛊的,生死牵连便罢了,每每月圆之夜姑娘和主子都得生生受一回折磨,老朽向着,主子的身子只怕是经受不了那许多次了。”
顾云曦的脸绯红一片,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卫忠今日来的目的果真是为了同心蛊来的,她抚额一叹,这位老人家真心不怕她难为情的。
顾云曦轻咳两声,“卫叔,说来此事都是我连累了楚殿下,现如今只盼早日寻到个解蛊的法子,否则……若是殿下出了事,云曦万死难辞其咎。”
卫忠端起茶盅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笑,“这同心蛊乃是出自南越的,我们已经派了人去南越,可惜那边回的消息说这蛊根本无解,最简单的解蛊的法子,姑娘想来是知道的——”
顾云曦心中腹诽,这才几天,怎么就派人去了南越又回了消息,虽然心中暗自这般想,可她却是半分不满怨怼都没有的,她知道卫忠的心思乃是为了万俟宸好,在那天晚上她本就做好了那样的打算,奈何万俟宸怜她并未怎么动她,想到此顾云曦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卫忠到底是个男子,纵然将心胸放的很宽了却也有几分赫然,可话说出去了也是不能收回的,看到顾云曦的眸色沉了以为她十分排斥这样的法子,遂强自开口道,“姑娘莫要误会,也不是非要如此不可,十五那里有一只玉蟾蜍想来你是知道的,有了那宝贝这蛊一时半会儿倒也没那么难。”
微微一顿,“只有一样,姑娘和主子不可相离过远。”
顾云曦心中明白,玉蟾蜍只有一只,他们离得远了那疼自是不必说,就连暂时的解毒也是不能顾及两个人的,顾云曦知道那样的疼,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抬眸看向卫忠,“这蛊毒无法可解我也略知一二,我只问卫叔,今日,可是殿下让您过来的?”
卫叔眸色闪过一层复杂之色,看到顾云曦眸子里的探问,只能涩涩的说出一句话来,“主子,他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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