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中衣,本应是白色的面料现在已全部染红。
御医随后就到紫竹轩,在赶来的路上,已从邪见那了解大致情况的他,顾不得礼仪来到床旁,看到就是满眼的血色,并且因为杨戬曾停止过呼吸,伤口处的鲜血凝固时把他的中衣牢牢地粘在了伤口上。
【殿下,请您让让,老臣好为这公子处理伤口。】
杀生丸自然知道要医治杨戬身上的伤,首先就是要把粘在伤口处的中衣处理掉。所以他没有马上让开,而是一手按住杨戬,一手握住他的中衣,猛地一把撕开。下一秒,杨戬全身绷紧,若不是杀生丸按住他,他已痛得从床上弹起,原本闭着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不过从他没有焦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并未清醒。可就算如此,他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片刻后杨戬又合上眼睛,软倒于床。
邪见在旁边看待心惊肉跳,他明白杀生丸很重视杨戬(不然不会千里迢迢赶去华山救他);他也知道这样清理伤口是最好的(长痛不如短痛——越是小心翼翼地撕伤者越痛),可他还是觉得他家主子下手好狠。若不是亲眼看着平时容不得半点污秽的杀生丸,不顾杨戬一身是血,把他揽在怀里抱回西国,他肯定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仇。
杀生丸放开痛昏过去的杨戬,从床边退离几步,示意御医上前医治。御医上前一看,忍不住皱眉——先前离得较远,伤口还有衣衫挡着,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床上男子的前胸从左肩至右腰,是一条深到见骨的伤口,伤口因刚刚的撕扯,又开始渗血。其实,单看这伤是难不倒御医的,可他从邪见那得知,这伤口连天生牙也治愈不了,那就比较麻烦。
【殿下,这伤……】
【治好他。】
闻言,御医不再说什么,打开医箱先为杨戬止血,再在伤口上撒上药粉,接着包扎,最后为其把了把脉,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殿下,邪见说这位公子是上仙?】
【不错。】
【可老臣为他把脉,却感觉不到任何法力,而且……】
【说下去。】
【而且,这位公子似乎也没有一点灵力。】
听后,杀生丸一愣,从天生牙救活杨戬后,他就急着赶回西国找人医治他,似乎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论是他抱着杨戬,还是现在跟他同处一室,他都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可从白灵山的经验来看,这很不正常——白灵山,由一个得道高僧用自己的灵力所守护的山脉,邪见差点被净化,连杀生丸进入此山后,都感身体不适,行动迟缓——一个人类的灵力都有这种效果,他呆在杨戬身旁不应该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杀生丸能肯定,杨戬现在伤得神志不清,根本没能力隐藏灵力。
难道……他真的已经伤到法力全失,灵力全无,和人类无异了吗?可就算是人类,天生牙也不可能治不好。
【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他似乎是被神器所伤,伤及元神,魂魄不稳,连累外伤也无法自愈。】
【这么说,只要我稳住他的魂魄,他就不会死?】
【这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可以等以后慢慢调养。】御医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如果殿下真的有办法稳住他的魂魄,请尽快,他撑不过三天。】
险招
就在御医说杨戬魂魄不稳时,杀生丸已经考虑过是不是要去借那样东西,之后御医又说杨戬撑不过三天,让他没了退路。
留下御医照看杨戬,也没让邪见跟着,杀生丸独自来到白梅苑——他母亲的住处,房外的侍女见到他后行礼,刚想通报,屋内就传来声音。
【让他进来。】
杀生丸推门而入,见他母亲——千华——从软榻上坐起。房内女子淡泊雅致,肤若凝脂,肌骨莹润,一身印蝶和服,秀美端庄;银色长发左右束起;额间同样有一紫色月牙;双肘处挽着条白色长绒毛,唯一的配饰是一串鹅卵石大的珍珠项链,而正当中是一颗比其他珍珠都大了两圈的宝石。
【怎么不说话?】千华看了看杀生丸身上的血污,浅笑盈盈【汝这么急来白梅苑,不就是有事找为母?】
【我想借一样东西。】杀生丸也不问他母亲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没有过人的手段又如何打理若大的西国——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汝又为了一个人类要用吾的冥道石?】千华边说边摸了摸佩带的饰物(冥道石——除了能开启冥界之门外,还可以聚集已散的魂魄,从而使人起死回生)。
【他救过我。】
【汝也已经用天生牙救过他。】虽然千华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就是指杀生丸和杨戬已两不相欠。
【……】
【好吧,退一步说。就算为母可以给汝冥道石,但汝应该知道,冥道石对吾国来讲代表的是什么?而且就为母所知,汝带回的人类伤得很重,有魂飞魄散的征兆,'借'用一下冥道石根本没有效果,汝想救活他,他至少要随身携带冥道石数百载,如此的话,汝也应该知道这又代表的是什么?】
【我知道。】
【很好,既然汝已经考虑过,那为母想问汝:那个人类会不会愿意?吾国臣子又会不会同意?】
【我明白了。】说完,杀生丸转身离开。
【……在奇怪的地方还真像他父亲。】看着杀生丸的背影,千华再次感叹道。
'借'不到冥道石,杀生丸在回紫竹轩的路上思考着另一个方法,只要待会御医同意,他应该也能救杨戬。
【殿下。】
【杀生丸大人。】
御医和邪见看到杀生丸走进屋里,双双行礼。
【御医,我把内丹分他一半,能不能稳住他的魂魄?】杀生丸也不罗嗦,直接挑明问题。
【殿下?!】御医一听,急道【万万不可,少了一半的内丹,您的妖力、攻击力、防御力等等全部会减少五成,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你只要告诉行还是不行?】淡淡的语气,好像他分给杨戬的不是一半的内丹而是一件衣服似的。
【自有分寸?都要把内丹分人一半了,还说有分寸?】御医小小声地嘀咕。
如果不是碍于杀生丸的威严,御医现在想做的就是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眼神偷瞄了下床上的人,御医开始有点好奇那人是谁,竟让他家少主如此用心。再用眼神询问邪见,却见他摇了摇头,连邪见都不知道,让御医更加好奇了。
【行还是不行?】难得同一个问题,杀生丸又说了一遍。
【呃……办法倒可行……】这种明显有下文的回答,换来杀生丸的一个冷眼,御医一颤,接着说【这位公子本是上仙,断不可能接受您的内丹,但现在他丧失法力和灵力,正好可以以实补虚。殿下应该清楚自己妖力的强弱,仙妖有别,这位公子运气好的话能顺利接纳您的内丹,可是他一定会受到您妖力的影响,反之,不用等三天,他当场就会毕命……】御医越说声音越轻【最关键的是,这方法就算成功,也不一定百分之一百能保证他不会魂飞魄散……殿下……您还试不试……】
【费话。】
接着,御医告退,临走之前还从药箱中拿出用来凝神的药草给邪见。说是,如果成功,想必杨戬经过妖力的洗礼一定很虚弱,这凝神汤能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可以更好的助他复原。但就邪见看来,御医分明是怕事情不成功,会惹杀生丸不高兴,逃命似的把本应是自己的事塞给他做。
渡丹
试还有成功的希望,不试的话肯定会死,所以杀生丸唤出自己的内丹,强行分成两半。想让杨戬吞下,却发觉怎么喂也喂不进,没办法,杀生丸只好含着那半颗内丹,右手轻捏杨戬的下颚,微微用力,使其张嘴,俯下身,把内丹渡给杨戬。
而在旁捣药的邪见,因为背对着床,看不见杀生丸他们,又没听到什么声音。转头想知道事情进行的如何,不料看见的便是他家主子渡药给杨戬。邪见一呆,心想:杀生丸大人毫无疑问是男的,杨戬是很俊逸出尘,但他到底也是个男子,可他家主子却亲了他,这……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邪见边想边机械般地转回头,开始用力地继续捣药,好像他一直在认真地捣药没有偷看似的。
服下杀生丸的内丹,杨戬突然蜷起,浑身轻颤,雪白的绷带又出现了印红。杀生丸见后为了阻止他乱动,造成伤上加伤,他在床沿处坐下,伸手再次按住了杨戬。而杨戬开始挣扎,冷汗涔涔,牙关咬得死紧,双手胡乱地抓住身下的床单,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挣扎持续近一个多时辰,“呜”床上的杨戬发出一声呻吟,原本因失血过多的脸色更显苍白,而其额间代表天生神力的金色天目渐渐隐去;圆润的耳朵慢慢变尖;白净的手腕处出现和杀生丸同样的红色妖纹;修剪整齐的指甲也变尖锐……
这就是御医所说的受我妖力的影响?也就是说他成功接纳了我的内丹?
杀生丸看着杨戬的变化,放开了平静下来的他,转身看了眼在不远处用力捣药的邪见。
【邪见。】
【杀生丸大人。】听见杀生丸叫他,邪见想都不想就说【我什么也没看见!】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杀生丸蹙了下眉,没有说其他的只道了句【还不去煎药。】
【是。】邪见如卸重担,一下子便没影了。
等杀生丸把凝神汤喂杨戬喝下,帮他把身上的汗水擦干后,杨戬的呼吸已逐渐平稳,心跳也不再软弱无力。吩咐邪见有事叫他,便想去把染血的衣物换下,没想到刚起身就觉一阵晕眩,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
【杀生丸大人?!】
【我没事。】杀生丸想这应该是他失去一半的内丹所至,也没太在意(毕竟是他自己执意要分一半内丹给杨戬的),继续朝内室走去,可没走几步又开口说道【别乱动杨戬,他就住我这。】
杀生丸的一句话让邪见彻底愣住,在不久前杀生丸说叫御医来‘紫竹轩’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紫竹轩是杀生丸在西国皇城的住处,平常因为他喜静也爱干净,除了打扫的侍女,一般是不会有人出现在那,也没有其他人留宿过紫竹轩(包括那个杀生丸很重视的铃)——现在竟然不只把满身是血的杨戬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还让他住下?!邪见一直以为铃对于杀生丸是个特例,怎不知这杨戬更特别。
杀生丸换好衣服,刚出门就见有两个侍女来到他的紫竹轩。
【殿下,邪见大人让我们来整理一下客房,好方便您晚上住。】
【不用麻烦。】杀生丸看了眼自作主张的邪见【你们照看一下床上的人,有事来青莲阁找我。】
不整理客房?难道杀生丸大人晚上想睡在自己的床上?虽然床是够大,但杨戬伤得这么重,肯定流了不少的血,他家主子竟肯睡在上面?
【杀生丸大人,等等我。】
正在邪见胡思乱想的时候,杀生丸早已走远。其实,杀生丸是容不得污秽,但对像是杨戬,他也不觉得什么,而且既然御医都说成功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当然是就近照看比较妥当。
当看不见杀生丸和邪见身影的时候,千华出现在了紫竹轩。
【主母。】
【你们先退下。】
【是。】
千华来到床边,细细打量着杨戬。
【果然容貌不凡。】同时她也察觉到,杨戬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属于杀生丸的妖气,【吾儿连内丹也能分汝一半,汝绝对是个危险的存在。吾是不是应该杀了汝,取回内丹、杜绝危险?】
继位
【铃出了什么事?】等邪见追上杀生丸,他向这个跟随自己很久的仆人问道。
【杀生丸大人怎么知道铃出事了?】邪见被杀生丸扫了一眼,直骂自己笨(自从铃跟着杀生丸大人后,总喜欢粘着他,现在杀生丸大人都回来这么久,她都没有出现过,难怪他会担心),【是出了点事,不过已经没事了。我看杨公子的事,杀生丸大人已经很心烦,便想事后告诉您。】
【现在能说了?】
【铃在我们去华山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沐浴时突然昏倒,侍女发现后有请御医诊断过,没什么大碍。只是侍女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有点风寒。】
来到青莲阁,杀生丸就看见那个风寒的人(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身橘色系的和服,黑色的长发只在右边梳起一小把,粉嫩嫩的脸蛋,灵动的眼睛,很是可爱),捧着一片西瓜,开心的啃着。
【杀生丸大人!】
铃发现杀生丸,丢下爱吃的西瓜,兴奋地向他奔去,可还差几步的时候,猛地停住。
【啊,杀生丸大人不要靠近铃。铃生病了,会传染给您的。】
杀生丸哪会顾忌人类的病菌,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铃的额头,还算正常的体温让他放心不少。
【怎么还没睡?】
【侍女姐姐说要喝了药再睡。】
这边杀生丸在吩咐侍女要照顾好铃,那厢千华正考虑是不是要永绝后患。
杨戬身为战神,自是战斗经验丰富,也因为如此他能敏锐的感知到危险。
似乎不是一个人类这么简单。
近距离的观察让千华有了新的认识,她故意外泄杀气,此举让床上的杨戬睁开了眼睛,而千华看见他的眼睛后,杀气顷刻消失。
【吾国皇族的标志吗?】千华笑道【是因为汝接受的是吾儿的内丹?还是因为汝本身?】其实千华知道,杨戬并没有真正清醒(是一种遇见危机的本能)【吾有点期待和汝的正式见面了。】
杀气消退,杨戬再次陷入沉睡。千华又看了看床上的杨戬,从脖子上取下冥道石,挂在了杨戬的胸前。待她回到白梅苑的同时,杀生丸和邪见也离开了青莲阁。
【铃除了突然昏倒,还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没有啊,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这样问?】
没有吗?
杀生丸听后思考着什么(杀生丸是犬妖,在气味方面很灵敏。刚刚见到铃,她虽然还是她,但属于她的气味中隐隐有着些不同)。
【……对了,杀生丸大人,是有一件奇怪的事。帮铃更衣的侍女说,在铃昏倒后,铃的左肩上多了一块花形的印记,但铃却说这是她的胎记,可侍女可以肯定,之前确实是没有这块印记的。】邪见觉得这事不是很重要——他已经确认过,那印记不是东瀛任何一国或一族的家徽、图腾——也就没放在心上。
花形的……印记……
踏入紫竹轩,在侍女告退时得知千华来过,杀生丸快步进到里屋,发现了杨戬胸前的冥道石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白梅苑。
【为母就知道汝会再来。】
【为什么给他冥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