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担任后援的官兵也一起涌了进来,井然有序的擒敌、救人。他们对屋里的情况也很感意外,一时都没人出声。
云扬很感羞愧,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看向宁觉非,正要向他认错,却发现他脸色不对,赶紧细细打量,便看见了插在他肋下的箭尾,不由得大吃一惊。
宁觉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忍着痛,装着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云扬匆匆交代大檀清华负责指挥现场的善后事宜,便跟了过去。
宁觉非走到墙外,靠在树上。疼痛令他呼吸急促,但寒冷的空气迅速缓解了痛楚,让他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云扬随后奔过来,愧疚的说“元帅,都怪我……”
“先别说这些了,帮我把箭拔出来。”宁觉非打断了他。“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很可能对云大人不利。”
“是,我明白了。”云扬赶紧点头,随即上前,晃燃了火折子,交给宁觉非拿着,便低头替他处理伤势。
宁觉非的手很稳,拿着火替他照明,看着他握住箭尾,用力拽出去。他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疼痛,一声不吭。云扬迅速将金创伤按到他伤口上,便要用布条替他包扎。
正在这时,仿佛凝滞的空气中忽然响起裂帛般的尖啸。
宁觉非猛地揽住云扬倒伏在地。
三支长箭同时从他们身边掠过,狠狠的钉在树干上。长长的箭杆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响声,宁觉非迅速将火折子按在雪地上,带着云扬翻滚开去。
几乎是同时,又有三支箭射向他们刚才倒伏的地方,接着,又是三支箭疾飞过来,方向略有挪移,正对着他们翻滚开去的路径。
九支箭似乎是同时发出,就像流星连弩所发一般,实际却有先后之分,虽然当中的间隔只有短短的一瞬,却已能够让宁觉非和云扬及时反应。两人听风辩器,同时出刀,将近在咫尺的长箭挡架开,然后一起翻滚开。
这时,火折子已熄,这里同别处一样,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个箭手显然失去了目标,便没有继续发射。
夜又恢复了宁静。
宁觉非躺在雪地上,强忍着一阵一阵袭来的剧痛,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可那个箭手似乎埋伏在远方,根本听不到任何声息。
过了一会儿,云扬焦急的轻声问道:“元帅,你怎么样?”
宁觉非抬手将鹰刀还鞘,随即紧紧按住肋上的伤口,缓缓的说:“我没事。”
云扬循声匍匐过去,低低的道:“元帅,你必须进屋,点上灯,我才能替你裹伤。”
宁觉非却反问他:“我们山下还有多少人?”
“一千。”云扬扶住他,摸索着想替他止血。
宁觉非沉声道:“你马上去通知他们,将这座山重重包围,一个人都不许放走,等天明之后,搜查那个偷袭的箭手。还有,你派人去找云汀,让他速带一万人马过来,将这里方圆十里之内全部围住,等我的命令再行动。另外,再派人回城,命令他们紧闭四城,天明后也不许人进出。”
“是。”云扬略一犹豫。“可你的伤……”
“没事,我自己能处理。”宁觉非深深的吸了口气,便从地上撑起身,迅速走进院内。
云扬这时也不管扰民不扰民了,直接踢开一间房舍的门,对里面蜷缩在床上发抖的中年男子说:“这屋子我们借用一下,你先出去。”
那人没想到他这么客气,立刻一迭声的说着“是是是”,连滚带爬的出门了。
宁觉非转头对他说:“快去办。”然后从他手中接过急救包,走进屋里,坐到椅子上。
云扬也知道事情紧急,便不再耽搁,立刻飞奔去分派人手。
外面正在处理现场的鹰军战士们点着火把,透过窗纸,屋里隐约也有光亮,宁觉非重新给自己的伤上了金创药,再包扎好。
经过刚才在雪地上的一番折腾,他流了不少血,好在穿的是黑衣,外表还看不出来。他艰难的将伤口裹好,再重新那衣服扣上,扎好腰带,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忽然,有个鹰军战士装束的人走了进来。
宁觉非扭头看了一眼,立刻闪电般起身窜开,手中鹰刀出鞘,直指他的咽喉。
那人的动作也不慢,身子一侧,斜斜避过,手里的长刀指住宁觉非的胸口。宁觉非的鹰刀已然变招,向下疾斩他的腰腹。那人却没动,宁觉非立刻感觉到他并无杀意,便停住了动作。
两人只交换了一招,电光石火,兔起鹘落,迅疾至极,却又无声无息。
寂静中,只有窗纸上透出的光亮一明一灭,那人静静的看着宁觉非,一双眼睛闪烁着碧荧荧的冷光。
第67章
宁觉非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狼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收起刀,站直了身子,凝神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鹰王享誊天下,被称为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战神之名不敢当。”宁觉非淡淡地道。“也不过是普通的军人罢了。”
“如果鹰王也叫普通,那这世上就没有不普通的人了。”那人双手抱拳,礼貌地说。“小王铁勒,见过鹰王殿下。”
见他以礼相待,宁觉非也就垂下刀锋,对他拱了拱手:“幸会,请坐。”
两人便分坐到桌子两边,铁勒的汉话中带着浓重的西部口音,但咬字很准,听起来并不费力。他轻松地笑道:“鹰王果然情深意重,为了云大人,竟然亲身涉险,真是可敬可叹。”
宁觉非神色自若,平静地问:“云深在你手里吗?”
铁勒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黔:“你猜呢?”
“我不猜。”宁觉非面沉如水。“我擒下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你敢动我一下,云大人必死无疑,还要捎上一个淡悠然。”铁勒微微一笑。“黄泉路上,云大人倒也不算寂寞。”
宁觉非默默地看着他。铁勒意态悠闲,笑笑地与他对视。半晌,宁觉非平静地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吧?冒这么大的险,所图定然不小。”
“大元帅果然是明白人。”铁勒轻笑,随即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小王这次冒险深入贵境,确实是专门来找大元帅的。小王久慕鹰王大名,今夜不揣冒昧,拜访大人,是有事相商,希望大人能拔刀相助。”
“我不会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与你谈任何事情。”宁觉非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先看到云深和淡悠然安然无恙地回来,然后我们才有可能坐下来商量。”
铁勒点了点头:“云大人生死未卜,鹰王还能这么强硬地对我说话,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既然狼主认为好,那就行。“宁觉非顺势便道。“狼主便留下吧,等云深与淡悠然平安归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狼主跑来跑去的也辛苦,若是被我的人当奸细拿了,脸上只怕也不大好看,还不如在我这里好好歇息,以逸待劳,也免了贵我双方劳师多众,省了大家多少事。”
他说得轻猫淡写,铁勒自然听得出话中之意,不由得笑道:“看来,倒是小王自投罗网了。”
宁觉非没有一丝笑意,仍然平淡如水:“狼主孤军深入,大概是想让宁某见识一下你的非凡胆略吧,宁某确实十分佩服。”
“鹰王果然不凡,一语中的。”铁勒笑得更加惬意。“要让大元帅答应合作,总得先把自己的实力先展示给你看,这也是向你表明我的最大诚意。”
“宁某心领。”宁觉非微微欠身。“那么,狼主便与我一同回城吧。”
“好。”铁勒爽快的站起身来。“我跟你去。”
宁觉非便微微扬声叫道:“云扬。”
外面立刻忽啦啦进来了好些人,将铁勒团团围住。云扬抢到宁觉非面前,等他下令。
宁觉非温和地说:“你们保护狼主回城。狼主是我的客人,注意礼貌。”
“是。”云扬立刻对铁勒一抱拳,客气的道。“狼主,请。”
铁勒笑了笑,便转身出了房门。
宁觉非这才放松下来,缓缓靠上椅背。
云扬压低声音,关切地道:“元帅,你的伤怎么样?”
“轻伤,没事。”宁觉非轻猫淡写池说着,将头后仰,靠到墙上,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低低地道。“云深不在西极人手上,应该是被淳于氏的人劫走的,这就更加危险了。他们恨透了云深,照理说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一直留着他不杀,肯定有所图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云扬只会打仗,对这些大计方针是不甚了了的,闻言便坚定的说:“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我们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救出云大人。元帅,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请下令吧。”
“目前情况不明,我暂时也没什么令可下。”宁觉非笑了。“让人继续封山搜查,我们回城吧。”
“是。”云扬立刻飞奔出去传令。
宁觉非慢慢站起来,向外走去。他的步履依然稳健,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云扬不敢吭声,心里却很担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随时准备伸手相扶。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寒风变得凜冽,小雪仍在飘飞,人人迎风而行,脸色都有些苍白,宁觉非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也就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铁勒身着鹰军战士的装束,跟在他后面,并不引人注目,只有他周围的人知道实情,暗中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宁觉非走到山腰,与留守在这里保护淡氏兄弟和江从鸾的人会合,温和地对他们说:“云深和悠然都不在上面,我们回去吧。”
那三人一听就急了,江从鸾欲言又止,淡凜然却没他那些顾虑,焦急地问:“那他们会在哪里啊?是不是很危险?”
“目前还不清楚。”宁觉非冷静地安慰道。“他们劫持云深和悠然,一定是想跟我或者朝廷谈条件,以做交换,现在目的还未达到不会把人质怎么样的。”
“哦,但愿如此。”淡凛然长叹。
宁觉非正色道:“淡兄放心,我一定会把悠然救回来的。”
“多谢王爷。”淡凛然连忙对他拱手。“在下心忧舍弟安危,一时忘形,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多多见谅。”
宁觉非笑道:“淡兄不必多礼,悠然是我好友,又是被我们连累才有此无妄之灾,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他。”
“舍弟有王爷这样的好友,真的三生有幸。”淡凛然慨叹,又深深一揖。
淡怡然没有说括,只是跟着躬身抱拳,以示感谢。
宁觉非伸手虚扶了两人一下,便道:“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便上了马,疾驰下山。宁觉非有意落后了两步,轻声对江从鸾说:“悠然不会有危险的,劫持者一定会给我消息,你别太担忧。”
江从鸾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有你在,我不担心。”
宁觉非微微一笑,便加快速度,向前飞奔。
他们很快便到了临淄城门,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闹着要进城或出城。守门的官兵正在弹压,喝斥声传得很远。
前面的鹰军士兵大声道:“大元帅到了,快快开门。”
离得远,看不清人的面目,可宁觉非的那匹烈火却惹眼至极,在雪地里更是犹如一团火焰,向城门处迅疾扑来,,禁军将士没人不认识,立刻有人打开城门,士兵们将门里门外的百姓赶向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宁觉非疾驰而入,直奔皇城。
那里也封城了,想要进出的一些人聚在城门处,倒是懂得规矩并未大声吵嚷,只是打探情况,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进出。
宁觉非没有理会这些人,奔进门后便向兵部衙门驰去。
云扬拦住淡氏兄弟和江从鸾,客气地对他们说:“请你们回府中等待消息吧。”
那三人自然不便坚持,便拨转马头,回了元帅府。
澹台子庭、大檀明、荆无双和李舒都已坐在衙门里了,正在商讨有关云深失踪的情况。宁觉非走迸去,坐到铺着虎皮的太师椅里,这才将一直硬顶着的那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澹台子庭赶紧问:“怎么样?小苍山上是什么人?云大人在不在那里?”
“云深不在那里。”宁觉非摇了摇头。“抓了几个,像是想为南楚复国的那些人,现在还没审,其体的我也不清楚。”
“哦,他们有什么明显特征吗?”李舒紧皱双眉。“小苍山无险可守,无处可藏,他们呆在那里,能做什么?”
“我想,他们是做个圈套,只怕目标是我。”宁觉非淡淡一笑。“他们全部拿着流星连弩,深夜悄无声息地等在屋里,一见人冲进去就发射,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荆无双一惊,立刻仔细端详着他,关切的道:“你脸色很不好,受伤了吗?”
“嗯,中了一箭。”宁觉非轻声说。“只有云扬知道,我没让他声张,怕敌人知道了,对云深有害无益。”
那四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他围住了。
“我看看。”荆无双焦急地道。“伤在哪里?严重吗?”
大檀明说:“我去拿伤药来。”便急急地出去了。
在他们面前,宁觉非也就不再隐瞒,抬手将衣带解了,拉开衣襟。他里面穿着米白色的夹衣,右半边身子几乎全被鲜血染红了。
澹台子庭立刻说:“你躺到床上去吧。”
荆无双更急,索性伸手过去,将他一把抱起来,便向后面走去。
宁觉非很感动,笑着安慰他:“大哥,我这只是皮肉之伤,看着有些吓人,其实并不严重。”
荆无双沉着声:“我知道弩的威力,被近距离射中,可没你说的这么轻巧。”
“是啊。”李舒也神色凝重。“弩箭不长,力道却大,切不可掉以轻心。”
澹台子庭也在南楚为将多年,自然也非常明白流星连弩的杀伤力,不由得也忧急不已,立刻奔出去,叫自己的亲兵去拿北蓟特产的内服止血的伤药,马上用热水个化开,从速端上来。
荆无双把宁觉非小心翼翼地放到塌上,便要出去找药。宁觉非一把拉住他,笑道:“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别为了这点事就乱了方寸。我就这么点伤,你们人人出去找药,想不走漏风声都难。大哥,我有事问你。以前在你麾下的那个‘穿云箭’赵伦,他的箭术是跟谁学的?可有师兄弟或子侄辈?”
荆无双站住了,凝神想了片刻,便摇了摇头:“我对他不熟悉。他是游氏一系的将领,应该是游玄之的心腹。”
“游玄之?”宁觉非陷入了沉思。
“怎么?什么人跟赵伦有关系?”荆无双问他。“是这次袭击你的人呜?”
“他袭击我不是一次两次了,从西武开始,一直到老虎岭,再到小苍山,可我们都看不出他的来历。”宁觉非轻叹。“今夜他隐在暗处向我发箭,三箭齐发,九箭连环,又狠又准,我当年就伤在赵伦的这一绝技之下,至今记忆犹新。此人必定跟赵伦有关系,不是他们赵家的人,就是他的同门。”
这时,大檀明拿着上好的金创药进来了。荆无双无暇多想,便动手解开他伤口上缠着的布条,仔细检查他的伤势,随即替他上药,重新包扎好。等到弄好,澹台子庭将冒着热气的药汤端了进来。
宁觉非撑起身,接过碗,将药喝下,便道:“我夜里已经下令封城,现在有什么异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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