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现在那两人已堵在卫府外面了。以他们的能耐,本堵不住卫府,可架不住陛下的赞同啊。冯宛刚刚令得陛下失了颜面,这次的事情理都在大公主那一头,丢的虽说是大公主自己的颜面。可那颜面。更是皇室的。只怕陛下会允许她彻查此事。
第四个侧门处,看起来清净得很,马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后。便载着冯宛朝东院驶去。
就在这时,冯宛又命令道:“到主院。”
“是。”
马车驶到了主院。
这时,太阳刚刚沉入地平线,只剩数缕艳红抹杂在鸟云之间,点缀着地平线。
马车一停下,冯宛便急急朝主院走去。刚刚跨入院门,她对上了大步走来的卫子扬。
一见到他,冯宛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气,本来有点悬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仿佛只要他在,她就可以放松了——冯宛没有发现,此刻她对卫子扬的感觉。正是合了她从没有体会过的“依靠”两字!
卫子扬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三日之间;关于大公主的失德失节的谣言,已传得满城皆是。大公主一口咬定此事是你所为,陛下已经允许她彻查此事。现在,她正带着人堵在大门和二侧门处。”
说到这里,卫子扬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扬,只是他的声音依然很冷,“你这丑女人这么顺利地进了府,定然是知道此事了。倒也狡猾!”
他几句话,便把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冯宛垂眸,她低声说道:“此事与我无干。”
“我自是知道与你无干。”
冯宛眸光微冷,她轻声说道:“我也隐约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卫子扬看向她。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鼓躁声传来。那鼓躁声铺天盖地,侧耳听去,隐隐可以听到有人在厉声喝叫着冯宛的名字。
做为一个本分的妇人,冯宛还真没有像这眸子般出名过。
伸手揉了揉眉心,冯宛侧过头,对着晚霞出起神来。
卫子扬知道她正在想策,挥了挥手,令众人安静后,抱臂绮上一棵大榕树,也不能催促。
这一路上,冯宛便在寻思着对策。是的,她是知道大约是什么人所为,逼出那人,当众给大公主清白,这事她能做到。
可她不想这么做!
那人自是要教训的,可大公主也不能放过。好不容易,她成了整个都城津津乐道的人物,自己不添上一把火,怎么对得起世人呢?
寻思一会后,冯宛的嘴角噙出一朵笑容。
她微微侧头,眸光明澈地迎上卫子扬,朝他一福,温言细语地说道:“妾思来想去,觉得大公主要闹,便让她闹着……只是将军的府门,这两日不得清净了。”
这种丑事,大公主闹得越大,便传得越远。她现在便当一个胆小卑怯之人,什么时候大公主得了圣旨,敢强行闯入卫府中,她再见她吧。
卫子扬微眯着凤眼,好一会,他温柔地,宠溺地唤道:“狡猾的丑女人;。他喜欢看冯宛算计他人的笑容,这让他感觉到安心。有时他也想着,如果以前,如果那时,她们也有这般狡猾,如果自己以前也有这般狡猾,那会少吃很多苦楚。
见到卫子扬同意,冯宛扬唇一笑,她转身回府。不过半个时辰,东院便传出了风声:冯夫人病了。
又半个时辰后,诊过脉的大夫叹道:冯夫人这病,实是积劳过度,忧思于怀,久久不得发泄所致的肝郁脾虚。当然,他还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众人能听懂地就是一句话:冯夫人是被欺负得狠了,忍得太久太苦后,撑不住气倒的。
第127章 伪装
寝房中。
冯宛现在正是“病”中,不过她时间紧迫,不想耽误片刻。便这么病者,她把帘帷一拉。便继续翻阅卫子扬的行军账簿。当然,她现在进行的是精细的部分,几乎都是对账和复核调出明细,薄薄的一卷帛书放在被窝里也不碍事。
便是忙碌着,她也可以听到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叫嚷声。奈何将军府护卫强悍,大公主和她的人虽然有心闹事,可看着那明晃晃的刀枪,哪里敢强闯?如此闹了大半天,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一边批阅着,冯宛一边头也不抬地低声问道:“去看看,可是退了?”
没有婢女的声音传来,倒是一个有点不耐烦,也有点淡漠的靡哑声音响起,“有什么好看的?”
却是卫子扬的声音!
冯宛大怔,她愣愣地掀开帘帏,对上房中那个端坐在窗前,正专心致意地用小刀雕刻着一个竹简的少年,此刻,他面前的几上,竹简都有一堆。冯宛傻傻地看着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到了将军府后,竟放松到了这个地步:他来了这么久,自己居然还没有发现!便是一直忙着,那也不应该是借口啊?
呆了半晌,她呆呆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子扬头也不抬,抿着唇回道:“早来了。”
“哦。”
冯宛刚刚垂眸,又抬头问道:“你现在不忙么?”
“忙。”卫子扬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依然头也不抬地雕着竹简。
冯宛直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他的后话,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又呆了呆,她讷讷说道:“其实,你不用陪我的。”
少年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说道:“少废话!干你的活!”
“哦。”冯宛缩了缩头,听话地放下帘帏。
才放下,她又重新挽起,就着日光看着少年,望着他白玉般的脸上,那眼底的黑圈,她低低问道:“既然累了,何不休息几个时辰?”
卫子扬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他抬头瞟了她一眼,诧异地问道:“你现在愿意让我上你的塌了?”
啊?
冯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联想,脸腾地涨得通红,人也给噎住。
卫子扬一见她这神情,便瞟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雕刻着,随着竹屑如飞,他冷漠的声音传来,“既然不想,那就闭紧你的嘴!”
这一下,冯宛终于老老实实地拉下帘帏,缩回了帐中。
就在这时,卫子扬有点郁躁的声音传来,“你这丑女人心思特重,总是寻前思后畏畏缩缩,实是让人恼火!这几晚我都想找你,看到你睡熟了,真恨不得把你提起来晃醒,思来想去,反正我也要出征了,便暂且放你一马。哼,丑女人你可要想好了,等我回来时,我要听到你亲口说出的要求!”
要求?
好好地提什么要求?
冯宛直是糊涂了,可是糊涂的同时,她不知为什么,脸红红的直涨到了耳朵尖上,心也砰砰地乱跳着,房中,刀尖在竹片上划过的滋滋声不时传来,那节奏明快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冯宛放松下来。
她慢慢放下竹简,闭着眼睛享受起这份宁静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一天中,卫子扬中途出去了一会,傍晚时又回来了。守在她的房中吃了一顿晚餐后,他开始就着烛光翻阅军情。
见夜了他还不曾离开,冯宛的心又绞成了一团。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子时上一刻,卫子扬便令仆人把竹简卷册一包,施施然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转眼就到了。
下午时,一个尖哨的太监声音传来,“陛下听闻冯氏抱恙在身,特派胡太医前来诊治——冯氏,还不速速接旨?”
果然来了,挺快的嘛。
自外面的婢仆手忙脚乱地应着时,冯宛自顾自的从被窝里拿出一面铜镜,给眼下眉心嘴角熟处,又细细扑上一层青黛,然后。再在脸上仆役淀粉,再拿出两个烫得滚热的鸡蛋夹在双侧腋窝下。
话说这鸡蛋,她这塌上也摆了不少。却是冷了又热,从一大早开始,便不断保持着这种热度的。
把东西重新藏回被窝中,她挣扎着坐起,弱而无力的声音低低响起,“谢陛下隆恩。有劳胡太医了。”
说罢,她又挣扎了一阵。
见她半天也没有挣扎出来,那太监朝胡太医瞟了一眼。当下,胡太医躬身入房,口中说道:“老夫给夫人看看。”
胡太医一坐下,便透过半开的帘帏,向冯宛打量而来。
不过,房中光线本来偏暗,冯宛又背着光,他能看到的,只是冯宛苍白的肌肤。隐隐看去,那肌肤还透着一股青暗。
胡太医收回目光,将手指放在了冯宛的腕脉上。
这一放,胡太医眉头蹙了蹙。
他伸手搭上冯宛另一侧腕脉,好一会,才缓缓放下。
见他站起,冯宛软弱无力地问道:“太医,不知妾身这病?”刚说到这里,她似是喘不过气来,伸手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起来。
胡太医摇了摇头,蹙眉叹道:“夫人这病,老夫也是无能……观夫人的脸色,青而带白,显然是气虚受惊。气虚受惊之脉,本应虚而促,然夫人的脉象,却又是洪而散,重按略虚……”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嘴,只是不停摇头。
冯宛自是听明白了,胡太医的意思是说她脉象与面象不合,这表里不和,还真是大亏之象。
这厢胡太医还在连连摇头,那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盔甲在身,手中剑还滴着血的卫子扬出现在房门口。
他的脸色很不好,显然胡太医刚才说的话,已听到了。
没有想到卫子扬会出现,胡太医先是一怔,转眼看到他手中 提着的血淋淋长剑,脸色便是一阵苍白。
他连忙施了一礼,道:“将军,下官告退了。”一边说,他一边低着头,脚步不稳地从卫子扬身边走过。
一走出房门,胡太医便悄悄拭了一把汗,对着那个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太监说道:“走,走吧。”
那太监看到卫子扬这摸样,也有点心虚,当下应道:“好,好,走。”
两人上了马车,转眼便驶出了院门。
他们一走,卫子扬便大步走向床榻。随着他走动,那剑尖上的血,一路滴过来。
转眼,他站到了床榻前,伸手把帘子一拉,他蹙着眉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冯宛抬头看向他。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卫子扬手中正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剑,更没有如旁边的婢女们一样,吓得脸白如纸。
垂下眸,她径自把腋窝的热鸡蛋拿下,又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残粉,轻轻解释道:“儒家经典中,有为医之道。我自幼喜欢读书,这医理脉象,也学得一二。”
她这说的是实话。事实上,中国历史上,很多名医神医,都是由不得志的文人转身而来。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
应该说,中原文化,源于一体,对诸家经典精通的人,学起医来是事半功倍。很多经典中,本身便含有最基本的医理医道。
卫子扬蹙着眉问道:“你是说你装病,骗过了那老太医?”
冯宛点头,抿唇笑道:“恩。”
卫子扬点了点头,提着剑转身就走。
见他二话不睡便要离开,冯宛轻声唤道:“将军?”
回答她的,是转眼间越去越远的声音,“我很忙,你自己小心。不管发生何事,不可出我这府门。”
明知 他听不到了,冯宛还是低低地恩了一声。她垂下双眸,喃喃说道:“谢谢。”
胡太医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将军府外又传来了一阵鼓噪声。
不一会,一个婢女急匆匆走来,她朝着帐中的冯宛一礼,说道:“禀夫人,大公主和赵家官人知道夫人病重,前来求见。”
顿了顿,婢女说道:“他们是说奉陛下旨意!”
是么?
冯宛应了一声,轻声说道:“扶我起来。”
“是。”
两个婢女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冯宛。
自从昨天冯宛开始装病后,能留在她房间的婢女,全部是卫子扬亲自指派来的。按他的说法是,完全可信之人。
下了塌后,两婢给冯宛披上了厚厚狐裘,而冯宛,重新给自己的脸上被过妆后,便低着头,缓步走向旁边的偏殿。
偏殿有点俺,婢女们早就在殿角铺上了塌。冯宛缩在塌上,低声说道:“去请大公主和赵大官人。便说,我体弱不胜风寒,只能在这里见贵人了。”
“是。”
婢女们领命走出。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还没有靠近,大公主尖厉地声音便扑入冯宛的耳中,“大亏?这话谁信啊?前两天还在生龙活虎地到处乱跑,还在皇宫中大放阙词,这么一会就大亏了?”
说到这里,大公主尖笑道:“不过本公主还真希望这贱妇是真病重了,看吧,惹了本公主的人,便是老天也要收她!”说到这里,她放声大笑起来。
在这笑声中,一阵凉风嗖嗖而来,却是大公主和赵俊等人撞开了房门,跨步入内。
他们同时看到了坐在阴暗角落处的冯宛。
此刻,冯宛的脸背着光,饶是如此,他们还是一眼看得到,包在她身上的,厚厚的狐裘,以及那张白的晃人的脸。
不知不觉,赵俊也罢,大公主也罢,都凝了凝神。
第128章 面对
先是一愣,转眼大公主尖笑起来,“哟,哟,倒真的有点儿像鬼了。”她转向赵俊,嘲讽地说道:‘郎君,你说这贱女人是不是遇到报应了?”
在这安静的所在,大公主的尖笑声特别刺耳。冯宛听她语气,那是相信自己病了。当下嘴角扯了扯,想道:还真是不聪明,我越是病得重,你岂不是越难对世人解释得清?
就在州才,胡太医前脚离开,后脚,冯宛便令那几个卫子扬派来的忠仆到外面散布消息了。
他们散布的消息,也就是陛下派了太医前来诊治,在得到冯夫人的病情与前面所说一致时,怏怏离去。
同时他们强调了几点,大公主三番四次想闯入卫府问罪,顺便还说出,数月前冯夫人原本怀了孩子,却被大公主一鞭从马车上抽落,从而流了产。
冯宛令他们传出的,都是事实,而且是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得到佐证的事实。之所以传出这些,她只是想坐实关于大公主的谣言,让人知道,她冯宛被这个大公主,欺凌到了无路可去的地步。若不是卫将军护着,真不知道死了几回。
赵俊没有回答大公主,他只是盯着冯宛,目光甚紧。
大公主也没有心情理会赵俊,她腾腾腾几步便冲到了冯宛面前。眼看她就要靠近冯宛时,几个婢女同时走出,角落里的两个护卫,更是“叮”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这清脆的长鸣声,令得大公主一惊,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记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卫府。
重重一哼,大公主一脚踩在几上,俯身瞪着冯宛叫道:“贱女人,那些话是不是你放出来的?”想到这几天自己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嘲讽疏远的目光大公主怒火一上,她尖叫道:“本公主知道你不是会承认的!但那就是你!好你个贱妇,那天入宫时侮辱我,这一回到奸夫的府中,又制造谣言诋毁本宫。你可真是恶毒无耻!”
大公主这样的人,还说别人恶毒无耻?
冯宛有点好笑,她慢慢地放下暖手的杯子,抬起头来。
阴暗中的她目光幽幽地盯着大公主,在她叫骂了一阵,终于停下来后,她垂下双眸,声音低弱地说道:“我一妇人,得到陛下的厚爱和卫将军的信任,方才担任幕僚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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