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什么呢。”他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
看起来他已经领悟了我奇怪的话嘛,看来我的教育成果还是很可喜的。
“随便抱怨点什么啦。”我循循善诱,“今天天气很烂,穿的衣服不喜欢之类的都可以。”
“那么,……”他的眼睛一亮,看来想到了很恰当的“抱怨”,不然他的眼睛怎么会迸发比平时还要刺眼,灼人的光线?我会被这光线烧死的。
我殷切地等待着他的抱怨,期待他迈出走出“行尸走肉”模式的第一步。
他说,他很傻很天真地说:“你怎么还不死?”
结果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么?我满头黑线,蹲角落画圈。以后我还是不要参与这种哲学问题的讨论了,伤心。
他很担心地看着我:“不行?”
“当然可以的。”我赔笑,再嘟囔,“不过这样的抱怨,多让人伤心啊。”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他在地上画圈圈,“但是非得杀掉你啊。”
哎呀怪阿姨的可爱的正太,这算是爱的大告白,然后你内心已经在剧烈地挣扎着了?看着他皱起来的白白嫩嫩的脸,虽然他很大只,比我要高个很多,大大滴超越了正太的年纪,我还是被萌翻了,如果他还是之前小小的样子,我铁定已经把他推倒了。
“不用老是重复着提醒我,我将死的‘事实’。”我拿着还剩下一半的烤鸡,“我撑不下了。”
“要不然,我不杀你,然后我脱离掉那个组织吧。我们亡命天涯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希冀地说,“就像故事里的英雄那样。”
“就像故事里英雄和美人,然后隐居江湖?”我阴阳怪气地说。原来不知不觉我的魅力大得让你爱上我了?
“不对。”他摇摇头,眉头都凛在一起了,“是英雄和英雄的娘亲。”
“哈?”我明明已经放弃了对“他娘”的角色扮演,而他显然已经入戏太深,还是我真的长得有那么充满慈母情怀?
他明明已经恢复了大人的样子,明明还是一个下毒的很帅气的杀手,结果心理年纪却是与他的外貌呈现剧烈反比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孩子。
他的眼神里重新充满了希冀,把我手里吃剩的烤鸡一扔,猛然抱住了我:“你当我娘吧。娘!”
好一声震撼心灵的深情呼唤!
我却懵掉了,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宽海带泪地抱住他,然后自言自语“原谅他,他只是个孩子”?还说比他抱得更紧,然后很色情地说“来吧,让娘亲扑倒你吧”?
应该是我看过的言情小说太少,导致遭遇这种不安定情况的发生?剧情急转直下。我遭遇的刚刚还只是狗血言情剧情节,猛然转移成为了古色古香版家庭伦理剧。
上天啊。求求你了,快快把这个貌美的妖孽从我身边抬走吧。我只要樵夫渔夫或者农夫就成了。真的。
这时候紧紧拥我入怀的大儿子,用非常渴望的眼睛看着我:“娘?我们一起逃了吧。”
安啦安啦,大不了就承认这么一个儿子,有这么一个用毒的儿子在身边也安全得多——虽然他本身就是要来杀我的?嗯,从他的嘴巴里应该也可以打听出狐狸美男的下落,而且我总觉得这一切,有什么非常重要的隐情。
最最重要的是,他就是一个大只的貌美正太——我的内心果然充斥着怪阿姨嘴脸。
我摸摸他的头发,我估计这孩子就是从小缺乏母爱,一不小心就从我的“谦让”中找寻到了母爱的痕迹。他果然是一只大大的可爱兔子。他还是紧紧地抱住我,虽然我对他可能更多的是利用心理,虽然他的脸蹭到我的胸部了,虽然我是第一次被男性这么三番五次地抱住——小心肝乱颤啊我——这么一只暖融融的大兔子缩在我的怀里,我的内心,果然还是,母爱泛滥了。
番外一:兔子美少年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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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用缩骨功变身成为小孩子的时候,那个女人三番五次地提到过说,对我的感觉是“兔子”。在我非常不服气地问为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摸着我的头发,笑嘻嘻地跟我说:“因为我感觉你毛茸茸的啊。”
我一点都不毛茸茸,我穿得又不像熊,为什么非说我是毛茸茸的。
而且我非常不喜欢有谁这么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在摸大白,大白是那个谁养的一条狗。
我非但不应该是毛茸茸的,我还应该是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的杀手才对。那个谁在我小时候就一直在教育着我说,高手对战时是有杀气存在的,有一种剧烈的压迫感。我不需要去管对手的名字身份他的正邪,我是个有组织有教养的杀手,我唯一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杀掉目标。
那个谁是我的上级,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养了一条大狗叫大白,可是大白一点都不白,是一只黑漆漆的狗。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是孤身一人了,教我剑术教我识字的人,就是她。她长得很好看,越看越好看。
她每次称呼我的时候,都叫“你”。我想说我的名字不叫“你”,可是我已经不记得我的真名了。我的身边没有娘亲,没有爹,我住在一个大大的宅子里,我的身边都是一些比我大的陌生人。
他们的眼神都很凶恶,他们无血不欢,我经常被他们打得很惨,打得吐血打得鼻青脸肿,我只能够瑟缩在角落里,他们都很害怕那个谁,就连看见大白,那些人都只能够毕恭毕敬的。
我问过那个谁,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她说:“是你的对手。”
其实潜意识里我想把她当成我的娘,我抓住我的衣角说:“他们都欺负我。”
她说:“我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救过我呢。我不敢这么问出口,因为我害怕她凶巴巴的眼神。那时候我五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就是知道着,如果我真的这么问出口,她一定会毫无犹豫地抛弃我,任我被那些坏人咬烂嚼碎。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的口音一直都怪怪的,她说:“我教你剑术吧。”
我用了五年,去成长成为了一个无血不欢的人。我还是没有名字。
十岁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杀人,在那一个夜晚,我用一把匕首,杀光了宅子里所有的人。好多血,柱子上,床上,灶台上,到处到处,都是那些坏人的血。
我坐在那些浑身是血的坏人身上,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一刀一刀,漫不经心地剁碎了他们的头骨,听着他们刺耳的尖叫声,和刀堕入肉体的闷响,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迟疑,我心中唯一有的,只是在好奇着:明明血的味道那么甜,为什么这些坏人的血就那么脏那么臭。
啪啪啪。有什么人的鼓掌声。我往回看。果然是那个人,她和大白一起来的。五年过去,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连大白都是,明明对狗来说已经是步入老年了,它还是那么精神矍铄。那个谁的眼睛还是那么蓝,像天空一样清澈的蓝色。
她说:“很精彩。”她的口音已经不是当年那样怪怪的了。
她和大白走近了我,她们一点都不介意我现在血娃娃的样子,我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那些坏人恶臭的血液。
她摸着我的脸,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地方么。”
我摇摇头。
“你的眼睛。”她说,“明明生长在黑暗之中,还是拥有着这么明亮的眼睛。”
我定定地看着她。
她说:“从今天开始,你有名字了。”
我很期待地看着她。
她说:“兔子。”
我对这样的名字非常不满意,我更想诸如“飞龙”“显贵”这样大富大贵的名字。我说:“我不想要这样的名字。”
她就笑了:“你看你现在杀红了眼的样子,像不像一只眼睛血红的兔子。”
从我十岁的这一天开始,我有了名字,我叫做兔子。
自从我成为兔子的这一天开始,我杀了很多人,有很多高官,我听说过,有贪污的高官,有得罪皇帝的高官,有邪教的成员。我不记得我到底杀了哪些人杀了多少人,却从来没有被朝廷通缉过。
不管我到了什么地方,蓝色眼睛的她总是有方法找到我,给我各种各样的任务,给我很多很多银子,我问过她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却只是惨淡一笑,然后说:“你不需要知道。”
她本身的这个存在,就是一个谜。我不知道拿那么多银子来作甚,没有杀人的日子我每天都很闲,我喜欢去听说书,我喜欢那些故事,那些有英雄有坏人的故事。我想成为英雄,不过想一想我所做过的一切,好像都是坏人才会做的。英雄应该是劫富济贫不计回报的,哪里是我这样的。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可是我又暗暗地知道了些什么。比如说我从来没有被朝廷通缉过,比如说我知道她常常暗中出入皇宫,比如说每一次她都会给我太多银子,多得不可思议的银票。我终于还是知道的,她听命于朝廷,我也是,我们属于朝廷黑暗的那面,朝廷不便动手的官员,邪教成员,就只得由我们来铲除。
我知道皇帝叫印边。我猜到了,她大概是喜欢印边的。
然后在我十七岁的某一天,她又找到了我。她说了这一次目标以及任务地点,没有说此人姓名以及人物特征。这一次她的表情有些怪异。当我问及她的时候。
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然后摇摇头,她说:“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到那里之后,你便会知道的。”
然后我遇见了那个女人,我知道附近有个武功高手,即使是这样,我原本是不需要伪装成她的儿子的,可是我还是想用这种方法来靠近这个女人。那个奇装异服的女人。
我想接近她。
因为当她抬起头来,即便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她却仍然没有发现我——这个女人难道是失明了么——我看到了,与养着大白的那个她,除却蓝色眼睛,一模一样的脸。
第十三节:当董存瑞托起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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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决定将兔子他娘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我就必须称职一点,比如说继续我虚伪的谦让行为,比如说在儿子迷茫的时候适当开导,然后指出一条华丽丽的,以社会主义积极向上的精神为纲领的,新型道路。这些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食物是鱼,我绝对可以谦让。只要兔子高抬贵手继续让我活着,我也绝对可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指导他人生的前进方向。只要兔子让我还有机会去寻找我回家的道路,我也不介意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钱袋,而不要钱。
可是,当我的儿子非常心安地躺在我的大腿上,闭着眼睛呼吸平和,而我还不能略微挪动,怕把他吵醒,而他应该会持续这样的姿势到天亮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斥着悲怆。
不是因为他这样躺着让我无法睡觉——我几次三番地晕厥,再叫我睡,还是和这个兔子美少年睡在一起,我绝对会辗转反侧到天明的。
不是因为他这样躺着,会让我内心的邪恶心思无处遁逃——我已经趁他睡得很熟的时候,趁机在他的衣服上揩油了——因为他这么躺着让我无法外出洗手,而让我的手指上油腻腻的粘在一起很不舒服,于是,我的手在我的下意识下自动在他的衣服上擦动。
那我的悲怆来自何处呢?
来自于我的屁股。我已经提到过,我的尾椎骨在他的突然松手之下受了重伤,虽说我也不指望好吃好住好棉好铺,至少也给我一堆干草让我趴着吧。为什么还强迫着我继续着坐姿,还把头乖乖地靠过来,很傻很天真地眨眨眼睛撒娇说:“娘。”
我的腿麻了,腰疼了,最毫无疑问的是,让我尾椎骨的伤势加重了。还真是让人难以启齿的伤痛。
在我咬咬牙准备继续忍下去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心都漏了一拍,电视连续剧里,高手(高手?)在半夜里突然睁开眼睛,往往是危机的到来,莫非有刺客?还是有组织的刺客已经把我们这破庙团团包围了?
他说:“睡不着。”
即使睡不着也不必要说得这么一惊一乍吧。
说起来,其实这么长时间他都一直没有睡着,所以我双腿的麻痹,我尾椎骨的疼痛果然还是白费了。此时此刻,我只想宽面条泪。
他的表情还是很无辜的,他说:“娘讲故事吧。”
“不讲。”我的内心已经不止是仅仅充满了悲怆了。
“娘不是都应该给孩子讲故事的么?”
“谁规定的。”我没好气。
“可是,我都是这么看到过的。”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变得很黯然,他转过了头不看我。火堆还在小小地燃烧着。
他果然患有,留守儿童最容易得到的精神孤独吧?既然我已经欣然答应继续角色扮演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尾椎骨的疼痛,就当是往他衣服上擦油的额外支付吧。
“好好。”真是受不了他兔子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神,我的内心果然燃烧着慈母的火焰。虽然我的肚子里,没有装着多少有利于少儿健康成长的故事,况且他也算不上是少儿了?
既然是儿子,我的故事还是继续慈母吧。
“好吧。”我说,“你想听什么,三只小猪还是小兔子乖乖?”
他摇头:“我要听英雄的故事。”
“那你要听热血澎湃一点的,还是少女情怀一点的?”
“我要听英雄的故事。”
“那你要听‘苦命的妹子啊,七个小小的哥哥为你顶起一片天’(答案:白雪公主),还是‘难为一只水晶鞋,王子为找真命天女情何以堪’(答案:灰姑娘)?”
“我要听英雄的故事。”
真是执拗。
“从前有个人,他打败了火龙拯救了公主,是个人人敬仰的英雄。”我说,“完。睡吧。”
“我要听英雄的故事。”他不依不挠。
“好吧。”我叹气,“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哦。”
……
“所以,当董存瑞托起炸药包,当黄继光英勇地堵住敌人的枪口——哎呀不要纠缠我枪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不会武功,没有内力把子弹弹出来的——他们的内心都有一个强烈的信念,那就是为了社会主义革命,为了新中国的成立,那就是为了全天下的人民,牺牲一个小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有国家这个大我,才有小我的存在啊!”我看着依然坐在我的对面,居然可以听得津津有味的儿子,“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睡吧。”
好口渴,往门外一看,天都要亮了,还睡个屁。
他倒是持续着好精神,他非常佩服的样子:“虽然不是劫富济贫,这些人都不会武功的还那么拼命,真厉害。”
“那么,这个故事又教育了我们什么呢。”既然你还不想睡,那我就继续精神摧残你吧。
“莫非是……”他若有所思,“要早睡早起,好好锻炼身体学习武功?”
我已经不想在人生观价值观上再与他纠缠了,我本想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很慈爱地向他阐明道理,可是想到我的手指实际上还是有些油腻,就不要做这种坏事了。
“你也承认了他们是英雄,可是如果站在敌人的角度上来看,他们也不过只是‘对手之一’而已。而后世,毕竟将他们美化了很多,塑造了一个英雄的角色。”我斜着眼睛看着儿子,“你觉得什么是英雄,劫富济贫,杀掉大贪官?”
他点点头:“这些难道不是么?”
我摇摇头,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以下要说的话,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