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应也比较认同雷钧这个办法。
然而晚上回到家中,他把雷钧的意思表达给了苏虹,却遭到了苏虹的坚决反对。
“这和情绪无关。”她摇头道,“再在家里坐二十年我也是这个决定。”
方无应真有些弄不懂苏虹。
“到底是为什么?”他追问,“就因为这次去隋朝的事?”
苏虹沉默了良久,说:“总之,我要辞职。我不想再去局里了。”
“可是呆家里多闷啊……”方无应想开个玩笑。
“我会出去找别的工作。”她抬头望着他,“放心,我能养活我自己。”
“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无应摇摇头,“好好的公务员干吗不干?钱虽然不多,歹旱涝保收,人家多少都考不进来……”
“总理我也不干。”
苏虹一句话,堵住了方无应的解释。
苏虹的这种顽固的坚持,让方无应也有点焦躁,但他并没有再追根究底,只通知了雷钧这结果。
“她说她不想再去局里了,说再在家里坐二十年也是这个决定。”方无应说得连自己很尴尬,但是苏虹的意思他又不能不告知雷钧,“看样子是彻底下决心了,雷钧,抱歉,我无法说服她。”
雷钧在电话那头沉吟了良久,才道:“或者,让我去劝劝她吧。”
方无应迟疑:“可她现在谁都不肯见。”
“……我应该没问吧?又不是外人。”雷钧又说,“好歹同事这么些年了,难道连我她也不肯见么?”
方无应握着手机,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就说我想找她谈谈。”雷钧说,“我实在不喜欢这种闷葫芦,要辞职,至少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认识十多年了,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行,我去和她说说。”方无应说,“我会劝她答应的。”
既然答应了雷钧,方无应干脆就告诉苏虹,雷钧过两天要来家里一趟。
“什么?!”
苏虹当时就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她的表情好像被针扎了似的!
“是的,我答应他了。”方无应说,“他在电话里说得很恳切……”
“什么叫你答应了?!”苏虹连嘴唇都发白了!
“苏虹……”
“说了我谁都不见!为什么要答应他?!”她尖声叫着,“我不见!谁都不见!尤其是他!”
她这一下,说漏了嘴。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
望着眼睛通红、不断喘息的苏虹,方无应轻声问:“……尤其是雷钧?你尤其不想见雷钧?”
苏虹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用颤抖的手捂住脸。
方无应伸手轻轻握住苏虹的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苏虹的指缝涌出,哭得无声无息,连哽咽都听不见。
“是不是这件事和雷钧有关?”方无应又耐心地问,“苏虹,告诉我,把事情全告诉我。”
苏虹不出声,良久,才带着哭腔,语调细地说:“……别逼我,求求你。”
方无应叹了口气,松开了。
“好吧。可是雷钧……我已经答应他了。”他低声说,“到时候我陪着,苏虹,你别怕。”
苏虹只是哭,既不答应,也没再反对。
次日正好是个礼拜天,傍晚,雷钧来访。
他进门的时候,颇有点惴惴,于悄声问给他开门的方无应,苏虹今天的情绪怎么样。
“还行。
”方无应说,“又发了一天的呆。”
“……”
“进来吧,她在屋里呢。”方无应示意雷钧,“得先说一声,这次是我勉强答应的,为这,昨天发了很大的脾气”
“啊?!”
“所以,怎么说呢?”方无应有点尴尬,“等会儿她如果真有失礼的地方,雷钧你就多担待吧。”
“咳,瞧你这话说得。”雷钧低声道,“谁跟谁啊咱们几个。大家都这么熟了。”
走上客厅,雷钧就看见苏虹坐在沙发上,仍然穿着平常的衣裳,但是脸有些憔悴。虽然看见人进来,也丝毫没有起身欢迎的意思。
她的无礼表现,让那俩都有点奇怪。
“苏虹……”
雷钧打了个招呼之后,有点不知说什么,他看看方无应,那一个也面露尴尬。
方无应走到苏虹身边说:“喂,领导都来看你了,你看,你的面子还是很大的。”
他这话一点都没逗乐苏虹,反而让她垂下头,目光去了地面。
雷钧见此情景,也不好再说多余的话,他干脆就在苏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给你带了点东西。”他说着,把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蕾蕾这两天迷什么十字绣,给你织了个娃娃发饰,非要我带来。”
苏虹沉默片刻,低声说:“谢谢。”
她仍然不肯抬起脸来。
“她的手艺很差的,你别笑话她。”雷钧苦笑,“我以为她绣了两条蚯蚓给你,还说怎么绣这么丑的东西,结果人家说绣的是长颈鹿。”
方无应噗嗤笑起来。
苏虹没笑,没动,甚至连姿势也没改。
既然是这样的状况,雷钧觉得自己不便再兜圈子了,他索性直接问:“苏虹,方无应说你要辞职?”
苏虹点点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低声说,“我不想干了。”
“可是……”雷迟疑道,“就算辞职,也得打辞职报告吧?理由是什么呢?”
“……”
“是想结婚后留在家里?”雷钧继续问,“那至少也得把婚前这半年干下来吧?”
“我一天也不想再去局里了。”苏虹突然说,“对不起……请批准我辞职。”
她连个人称代词都没有加。
雷钧看着低垂着头的苏虹,忽然苦笑:“苏虹,是不是有人得罪你了?”
“……”
“是我得罪你了?”他开玩笑道,“多半是的。不然你怎么连看都不肯看我?”
苏虹把头埋得更低了,方无应不禁伸手去搂她的腰,他惊讶地发现,苏虹浑身绷硬无比!
“好吧,虽然我也不明白哪儿得罪你了。”雷钧说,“不管怎样我先道歉吧,苏虹,如果这能让你出气的话……”
“和你没关系。”苏虹颤声说,“辞职……是我自己的事。”
“可工作是涉及到大家的事情。所以我才想问辞职原因。”雷钧耐心说,“另外,也不是逼迫你什么的,你也知道眼下局里人,小卫刚走,现在你再走,就只剩我和小武两个人了,忙不过来。”
“我恐怕……恐怕帮不上你们什么。”苏虹垂下眼帘,“我现在没法工作,去了,也只给大家添麻烦。”
“怎么会,你都干了这么些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可以从别的部分抽调人员的。研究所里应该还有后备人选。”
雷钧叹了口气:“苏虹,你也知道,从生手到熟手得有个过程哪怕是普通的公司,不也得提前三个月递交辞呈么?”
“该缴纳多少违约金,我来出。”苏虹突然说,“一切都按规矩办,我不会争什么的。”
苏虹的话都说到这个上了,雷钧和方无应也真的诧异起来,直到此时,他们才发觉苏虹是当真要辞职。
雷钧有点慌:“苏虹,到底出了什么事?”
“……”
“是局里有什么问题,还是我有什么地方……”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苏虹突然起身,头也不回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留下那两个呆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了……”雷钧喃喃道。
方无应沉默片刻,道:“看来是没办法,雷钧,你们恐怕真得受理她的辞职要求了。”
雷钧站起身,他万分迷惑:“也是说不准辞职,我奇怪的就是原因为什么不肯说清楚呢?”
方无应看着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送走了雷钧,方无应回到卧室门口,他敲了敲门:“我能进来么?”
里面没有声。
方无应伸手打开门,他看见苏虹坐在床头。
“雷钧走了。”他说着,关上门,走到苏虹跟前。
苏虹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和他说,叫他开始着手处理你的辞职要求。”方无应说着,挨着苏虹身边坐了下来。
漫长的沉默后。
“你是不是也怪我?”苏虹突然哑着嗓子说,“怪我乱来,把大家都弄得很尴尬?”
方无应想了想,摇摇头。
“怪你……倒是说不上,只谁都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他平心静气说,“而且大家又都明显感觉到你有所隐瞒。”
“……”
“但是呢,如果你实在不肯说,也没人有权逼着你说出真相。”方无应继续说,“我知道有事却不能说的那种滋味,也明白真不能说的苦衷,所以……”
“冲儿,你以前说,你也曾经想过辞职,是吧?”
突然被苏虹这么一打断,方无应不禁一愣。
他点点头:“嗯,去十六国之前,想过辞职。”
“你觉得再呆下去就会完蛋,是吧?”她继续说,“你是因为怕看见最后那个悲惨的结果,才想逃走的,是吧?”
被她这么一说,方无应沉默了几秒,才点头:“你说得没错。”
“我此刻的想法,和你那时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低声说,“你当时有多怕,我现在,就有多怕。”
方无应万分惊讶地望着!
“苏虹……”他试探着问,“是不是雷钧他……”
“不,你别问了。
”苏虹闭上眼睛,紧咬着牙摇头道,“就让这事儿到此为止吧。”
于最终,谁也没能问出苏虹内心的秘密。
苏虹虽然要急着辞职,一时半会儿手续还办不下来,一是局里人手实在太紧张,二来,还是屏蔽的问题。
“这可真是出奇了!”
小于望着显示屏上放大的那张点阵图,惊讶地叫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和苏虹上次做的工作算是白费了。”雷钧看看那张图,“不到一个礼拜,撕裂部分再度出现。”
“这不可能!”小于坚决摇头,“我是完全按照规程办的,当时我和苏姐两个忙了一天!就算后来去救她,那之前我也再三检查过,已经修补完毕了的!”
“小于,雷局不是说你干活偷工减料。”方无应安抚地拍了拍他,“只是现在漏洞又出现了,看来还存在着别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小于大惑不解,“这个点,我们已经修补了足足三次,从来没有哪个区域像隋朝这么严重。”
李建国在旁边听到这儿,问:“现在看来,我们在这一时空是没法弄清的?”
小武点点头:“所有的地方都用仪器检查过了,完全找不出原因来。”
“看来得再过去一趟。”雷钧说,“就到撕裂最严重的那个点去寻找问题的根结,也可能之前的修补没有针对性,所以效果不好。”
“也好。”方无应点点头,“既然都已经修补了三次,还是没找到问题所在,那这一次就全力以赴找出根源来。”
“这次多带点人过去。”李建国说。
“嗯,这次我和你们一块儿过去。”雷钧说完,看看小武,“你留下,这两天就辛苦点,随时观察传输信息。”
“没问题!”
于是次日,他们就踏上了隋朝的旅途,时间,则定在公元604年。
那年,隋炀帝登基。
第百四二章 俄狄浦斯王的隋朝回归
这一次,因为是专程奔着修补撕裂最严重的那个点而来;所以时间和地点都不是事先确定好了的。这样做,也使得穿越的危险更大了:若是正好去了一个杀戮的场所或者一个绝壁悬崖之巅,岂不是很糟糕?
抱着万分警惕的心态,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等周围的景物稳定清晰下来,他们这才发现,似乎并无什么危险。
不仅没有危险,好像他们身处的,还是一个极安静优雅的环境。
山石树木,流水声,远处的亭榭,但又不是纯自然景观,因为有墙壁。
“这是哪儿?”小杨先问出来。
“应该是长安。”雷钧打开仪瞧了瞧,“经纬度……哦,不在长安,在岐州,位于长安西北。”
“歧州?可这儿没人。”李建国四望了一下,“难道是哪个官绅的宅邸?”
“这院子可够大的!”小于说。
“当然院子大。”方无应苦笑,“这是仁寿宫,杨坚家的后院。”
所有人都一愣。
但是旋即他们也都醒悟过来。这儿的确是宫殿。从墙壁以及飞檐上地装饰和花纹也可以判断出这一点。
“队长,你的反应可真快。”何勇说。
“嗯。和反应快没关系。”方无应停了一下。“同类建筑里呆久了的人。总会有直感。”
他这么说。别人倒是不太好接话了。
“走吧。先看看。”方无应说。“小心避开侍卫。”
大家开始往宫内走,雷钧一个人在后面,目光还在宫墙上逡巡。
“怎么了?”方无应看看他。
雷钧怔了怔:“奇怪……”
“什么?”
“觉得眼熟,这儿。”雷钧慢慢说,“真奇怪……”
“以前见过图片?还是纪录片?”
雷钧呆了半天摇头:“算了计出差太多次,弄混了。”
他快步跟上了队伍,方无应在他身后,神情有些疑惑。
“怎么会来了仁寿宫?”小田低声说,“难道说撕裂最严重的空间是这儿?”
“既然在这个点上了应该是如此。”李建国说着,又四下看看“气氛,似乎不太对。”
“嗯,气氛不太对。”小于也说,“有点……紧张。”
但此时他们并未看见一个人,所谓的紧张,只是大家全都感觉到了空气里的不详,那是身体的直感。
“现在是什么时候?”小杨问,“杨坚时代还是杨广时代?”
“现在是七月。杨坚应该还没死,但是也快了。”雷钧迟疑片刻,又说“他七月驾崩,就是驾崩在仁寿宫里。杨广即刻用伪诏赐死了废太子杨勇,八月份才护送灵柩回的长安。”
明明是炎热天气,小于却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哥们儿真够狠的。”小杨看看方无应,“队长,如果在这宫里遇上他,咱怎么办?”
后者一时没出声,神情若有所思。
“不能硬碰硬对抗。”李建国肯定地说,“这是关键时刻,要是万一阻碍了他按时登基,那咱惹下的麻烦才大了。”
正说着,前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们慌忙躲在了一道矮墙后,那儿红艳艳的芍药恰巧遮蔽了来人的视线。
“……启禀大人,太子殿下不在大宝殿。”一个年轻士兵的声音。
“太子不在大宝殿?”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紧急的时刻他怎会不在?你们几个,再去找找!”
“是!”
脚步凌乱远去,过了一会儿,四周就安静了下来,老人的自语传来:“……究竟去了何处?”
这几句没头没尾的对白,听在方无应他们耳朵里,似乎是太子杨广一时不知踪迹。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老人也离开了。
小杨小心翼翼直起身,看了看:“都走了。”
大家这才从藏身的矮墙后面出来。
“谁不在大宝殿?杨广?”小于看看方无应。
“大概。”方无应说,“得小心点了,既然他们在找太子,有可能会发现咱们的踪迹。”
“躲在这儿不是个办法,得找个空屋子藏起来才好做事。”李建国说着,远眺了一下,“前面有建筑群,估计能找到地方。咱干咱的,可别和杨家这帮子人犯冲。”
“嗯,总之,先过去瞧瞧再说。”
大家往建筑物所在的东南方向无声前行。
走着走着,方无应就感觉有些不太对,他回头看看雷钧,后者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挂满汗珠。
“不要紧吧?”他走过去,“脸色怎么这么差?”
雷钧摇摇头:“没事。”
“中暑了?”方无应又问。
雷钧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有古怪。”
这三个字,把方无应弄愣了。
“怎么?”
“方队长,我……”雷钧忽然凑过来,“……刚才那个老人,我听过他的声音。”
雷钧的声音压得很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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