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见惯了生死的神灵,但是每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时,总觉得沉甸甸的,况且将要离去的不是任何陌生的疏离的谁,而是一个天真而可爱,温柔却执着的深情神灵。
萨拉尔也看了过去,静静的,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这个时候,谁都不该打扰那样的画面。
“冥王陛下……”脸色苍白的海仙女正躺在金边黑袍的冥王怀中,她望着面色冷淡的哈迪斯,浅浅的,浅浅的露出幸福的微笑。
“能够这样躺在您的怀里,琉刻觉得好幸福……”
“若是我早知,早知有一日会爱上陛下您,我应当早些努力修炼的,这样,我陪伴冥王陛下的时间就可以更久一点了,哪怕是一点……”
哈迪斯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寒冷,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动他一样,而琉刻也没有奢望他会回答。
她爱上的冥王陛下,只是表面冷漠而已,可是她死了以后,世间又少了一个对陛下有些许了解的人啊,她爱的冥王陛下……
琉刻望着哈迪斯蒙上浅浅阴翳的碧眸,她知道,冥王陛下也在为她痛心,这样的眼神,是冥王陛下独有的温柔,而她就是沉醉在这种温柔里,再也无法自拔。
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能够看到陛下为我露出这样的神情,琉刻觉得好幸福,真的好幸福,因为陛下您不是真的不懂爱,只是不爱琉刻而已……但是琉刻又觉得好伤心,明明不想给陛下带来任何困扰的,却还是让陛下在意了……”
“不过在死前,琉刻自私一点,也是能够被原谅的吧?”
“陛下,您不曾爱上我,在这一刻,琉刻其实很庆幸,因为您不爱,琉刻的死只会给您一时的困扰,您若爱了,琉刻反而要惶恐了……”
“陛下,请答应琉刻一个请求好吗?让琉刻残余的身躯与神魂永远驻扎在冥界吧,这样即使死去,琉刻也能继续注视着陛下您,也能注视着您得到幸福,陛下……”
“陛下,琉刻能叫你的名字吗?”
琉刻希冀的望着冷肃的冥王,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闪烁着光芒,或许是泪光,或许是期盼,或许是不舍。
“好。”
哈迪斯低沉的开口,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怀中孱弱的海仙女,似乎希冀借此给她留在世上多一份力量。
“哈迪斯……”
琉刻念着这个在心中无数遍开口的名字,幸福的笑了,她眼角留下泪水,晶莹的液体浸入了她的鬓,她这样贪婪的看着哈迪斯,仿佛每一刻都是永别。
“哈迪斯,我最后一个贪心的请求,你能吻吻我吗?吻吻我的额头?”
哈迪斯依旧不曾说话,但他俯□,轻轻在海仙女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带着谁也不能明白的愧疚与哀伤。
琉刻苍白的脸突然变得红润并且光泽,她呵呵的笑着,然后偎依进哈迪斯的怀抱,那么的眷恋,那么的不舍。
“不要愧疚啊,我真的无悔……”
“我的陛下,哈迪斯……”
怀里的海仙女不知何时没了声息,哈迪斯手臂略微一紧,他垂下了头。
仿佛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溅落。
琉刻。
如果朕早知会有一位海仙女这样深情,朕……宁愿不曾让你遇见,琉刻。
又或者,朕在遇见你时,能够给你想要的爱,琉刻。
已经失却温度的海仙女,尸身渐渐变得浅淡,她真的执行了她生前的誓言,让魂灵驻扎在这一片土地。
代表灵魂的光点盘旋片刻后停在了某处,一棵树渐渐的长了出来,并逐渐郁郁葱葱,枝叶无风自动,仿佛在对树下的冥王欢笑,打着招呼。
“琉刻……”哈迪斯失神的抚摸着树干,“朕……”
“从今以后,白杨为朕之圣树。”
冥王的谕令,通告天地。
60深渊的动静
这是一种深邃到无人能懂的情感;萨拉尔想。
琉刻的爱;哈迪斯的不爱,无声却无悔的永恒;萨拉尔无法谴责哈迪斯为何不接受琉刻的爱;她只是伤心;为她的哈迪斯哥哥伤心。
世界上少了一个深爱长兄的人。
而经历了琉刻;还会有人;这样深爱着长兄吗?
仅仅只是旁观;心却已经为琉刻震颤;萨拉尔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够接受未来哈迪斯哥哥喜欢的人——因为那个人一定一定,没有琉刻爱得深。
或许;她真应该赞同琉刻的话,哈迪斯哥哥还没有爱上琉刻是件庆幸的事?萨拉尔知道,知道哈迪斯是多么内敛又多么专一的人,而一旦他爱上……或许今天他就不仅仅是这样哀恸,而是绝望了。
到那时,说不准萨拉尔反而要埋怨琉刻为什么要招惹哈迪斯了。
残缺的美丽,往往比圆满更令人印象深刻,就让生命截止在这个瞬间,让最美的一面留在记忆里,旁人再也无法越……未必不是一种结局。
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情人多么难得,眷属往后的日子,又含着多少令人心碎的生离死别,萨拉尔想,或许希腊神灵的游戏人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每一段感情都那么认真,等到失去时该多么痛苦,在漫长的岁月中痛苦着,抑或是最初的纯粹爱恋随着时光变迁逐渐淡漠至消失,在寂寞的尽头只有物是人非。
萨拉尔依旧注视着哈迪斯半跪着,怀抱失去声息的琉刻,海仙女的身躯逐渐淡薄,形体近似于无,消散在冥王的怀中,而一棵白杨树生长出来……直至哈迪斯谕令白杨为冥王圣树。
这是……什么?
萨拉尔微微睁大了眼睛,她错愕的看见海仙女灵魂光点中竟分离出自己曾看到过的那种光芒,并且朝自己飞来,萨拉尔反射性的环顾她周围的三位神明,他们仿佛依旧沉迷在琉刻逝去的哀伤中,不曾现这里的变化。
是不曾现?还是根本看不到?
萨拉尔心惊的想,她望见那些光芒汇聚到自己的身边,萦绕着周身闪烁,传达出一种快活而亲昵的情绪,她自己则仿佛待在了极其温暖的泉水中,十分舒适。
这些光点,也会像之前融入琉刻身体里时,融入到她的灵魂吗?
萨拉尔有些忐忑,对于未知的事务,这种态度非常正常,即便……她对这些光点有着十分亲近的感觉,也是一样。
看着过了半天它们也没有进入自己灵魂的意思,而赫卡忒等人周身也没有光点,再加上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别人看不到,自己也别扭啊,这种金光闪闪的什么的……
萨拉尔试探性的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光点,好像碰到了温水,但那些光点除了活跃一点外再无动静。萨拉尔犹豫了一下,确定不会被修普诺斯等三人注意到后,她在手上隐晦的运起了神力。
光点更加活跃了,它们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催促着什么?萨拉尔觉得能够从这些光点上感觉到情绪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她灵机一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神力里表面蒙上了一层灰色——这层灰色的神力她只在塔尔塔罗斯时才会显露出来,但是直觉告诉她,一定有用。
果然如萨拉尔所料,那些光点一点点覆上那些灰色,传达着亲昵的情绪,依旧是别人看不见的光芒,在萨拉尔手中渐渐缩小凝结……
这是什么?
萨拉尔今天第二次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指甲盖大的无色透明的晶体,一脸茫然。
显然现在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萨拉尔收起手,想了想之后将无色晶体好好的放了起来。
总会有一天她能够知道答案的。
尽管这阵波动隐藏在冥王通告天地的谕令下,却依旧被几个人捕捉到了。
“这个气息是……”大地之母盖亚若有所察,她在塔尔塔罗斯的一角神色惊疑,然而当她的目光投往萨拉尔的方向时,却又什么都察觉不到,“难道是错觉?不可能……”
盖亚脸色阴晴不定,她猜测一定是这深渊的主人,她的弟弟塔尔塔罗斯仗着自己的领域做了什么切断了她的感应,然而此时此刻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盖亚根本走不开……
大地之母望着眼前的这团逐渐成型的黑色雾气,手中的神力源源不断。
罢了!既然出现了,她不信以后她遇不到!盖亚心中冷冷道,一咬牙又加大了神力的输送。
“兄长大人,真的是……”黑夜女神尼克斯快步到了塔尔塔罗斯的宫殿,神情激动,而她身边跟着同样神色的黑暗神明厄瑞波斯。
塔尔塔罗斯收回自己切断盖亚对外界感应的手,绝美的容颜冷淡却仿佛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身着绣着金色火焰的黑色长袍,斜倚在自己的王座之上神情慵懒高贵。
“是。”塔尔塔罗斯半眯着眼,极致的优雅与风华,他淡淡道,“如今盖亚身在此地,你我都不方便进出深渊,便让乌拉诺斯带个信,让萨拉尔妥善保管那东西,至于解释……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对萨拉尔解释的。”
“……是,兄长大人。”尼克斯脸色变了又变,应声道。
“如今萨拉尔实力还略微欠缺,厄瑞波斯,你记得提醒尼克斯莫要心急。”
“是,兄长大人。”黑暗神灵恭谨道。
“无事便离开吧。”即便是自己的弟妹,塔尔塔罗斯还是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尼克斯与厄瑞波斯对视一眼,双双离开。
“厄洛斯……”深渊神灵淡淡的叹息很快消散在寂静中,他合上了眼。
萨拉尔没有在冥界逗留很久就告辞离开了,当然是同修普诺斯他们说的,哈迪斯那边……此时此刻怕是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吧!
回到自由女神神殿,已经过了几天,竟然看到了乌拉诺斯,萨拉尔已经不想吐槽他的神出鬼没了,为了防止波塞冬突然到来撞见这一幕,萨拉尔无奈之下重设了神殿外的结界——话说她这么心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妖孽的神灵转告了塔尔塔罗斯的话语,还不等沉思中的萨拉尔反应过来就失踪不见,通常这种情况就代表有人要来了……
萨拉尔无比吐血的又把结界设回来,还好来的是安菲特里忒而不是波塞冬,不然波塞冬一定会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于是萨拉尔又在心中默默的腹诽着乌拉诺斯的恶趣味。
当棕的神祗从奥林匹斯山赶到冥界时,已经距离那日的冥王谕令十多天了,白杨树下谁也不在,唯有白杨树对来人轻轻摇曳枝条打着招呼,就如同白杨树的前身海仙女琉刻仍然在世一般。
但是,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的死亡。
“琉刻……”
阿瑞斯抚着树干,目光悲伤又愤怒。
“你竟然真的,到死都无悔……”
阿瑞斯还记得那个天真的海仙女那样纯真而憧憬的模样。
“你爱着冥王,连残魂都要驻扎在这里望着他……”
阿瑞斯想起自己初来冥界无比狼狈时,是这个好心的海仙女担忧的望着他,为他包扎。
“我说过,冥王冷酷无情,你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放弃……”
阿瑞斯喜欢琉刻,仅仅作为朋友的喜欢,因为那个海仙女是第一个对他那么温柔那么无条件好的神明。
“哈迪斯谁也不爱,他不值得你爱,明明只要他为你戴上冥后的冠冕,你就不会死,可以活得更长一点……”
阿瑞斯神情扭曲悲伤,他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琉刻了,那个善良的纯真的海仙女。
“就算,他让你成为了冥王的圣树……”
“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放心吧,琉刻,他是冥王陛下,我能对他做什么……”阿瑞斯低低的说,“你这么爱他,我怎么会让你死都不得安宁?”
然而阿瑞斯没有继续说下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除了哈迪斯这般心情内敛的人,往往如阿瑞斯这种神都无法捉摸的性子,也无人能预测。
阿瑞斯离开了,比起来时的急切,他走时意外的低调。
随着年岁的增长,阿瑞斯也有了成熟的一面,虽然他在母神赫拉面前永远那么的不懂事,面对赫菲斯托斯也那么跳脱,还孩子气的捉弄着夺走母爱的妹妹赫柏,他终究成长了。
若是当初的他,大概会直接杀上冥王殿讨要个说法吧?
便如他的父神宙斯,在成为神王之前也常做出一些令人囧的事情,但是成为神王之后,却几乎不见。
经历了赫尔墨斯事件后,虽然对赫尔墨斯并无偏见,阿瑞斯却懂得,他要强大,只有强大,才能够更好的保护他看似强悍实则强撑的母后。
他是阿瑞斯,奥林匹斯的战神,阿瑞斯。
61初遇厄洛斯
这是一次意外的遇见。
寂静的午后;森林里;鸟雀的声音欢快清脆却并不响亮,溪边有温顺的水牛饮着水;时常出没的猛兽也仿佛察觉了什么气息缄默噤声。在离溪边不远的一棵树下;正有两位神明两相偎依。
身着皇者衣袍的海蓝神明有着俊美高贵的姿容;他姿态潇洒;笑容优雅迷人;那双幽蓝的泛着海洋波涛的眸子正温柔的凝视着他怀中的女孩;修长有力的手指遮挡着蓝女神的眼睛;为他熟睡的双生妹妹敛去阳光的刺目。
怀中的自由女神睡颜恬静,眉头舒展;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气息平稳,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美梦。
“海皇陛□边的那是谁?”金的孩童坐在红的火神肩头,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刚被打造好不久的金色弓箭,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望向了萨拉尔所在的方向,好奇道。
赫菲斯托斯今日离开奥林匹斯山去寻找一些锻造的材料,正巧被小厄洛斯看到了,便允了小厄洛斯的请求,带他出来玩。
此时火神也顺着小爱神指的方向看去,他并不英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并且目光温和而亲近:“那是自由女神,自你出生后她都不曾来到奥林匹斯山,你不认识她倒也正常。”
“自由女神?”小厄洛斯恍然大悟,又有些幽怨,“就是因为她,母神她们才这么喜欢逗弄我……她怎么在海皇陛□边?”而且这位未曾谋面的自由女神身上竟然有种让他想要接近的感觉,小厄洛斯隐约觉得弄清楚这个原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哈哈!”听到小厄洛斯的话,赫菲斯托斯也想到了小爱神往日的悲催遭遇,这也是他为什么答应带厄洛斯出游的原因,只能说那些女神的手段,让赫菲斯托斯都不由得同情了。
“自由女神是海皇陛下的双生妹妹,平日最是亲近,你出生不久,没有人同你说这些也是正常。”笑过之后,赫菲斯托斯解释道。
“哦……”厄洛斯若有所思状,“你看起来很喜欢她,这可不多见。”
“她是一位善心的女神,与奥林匹斯山的诸多神灵不同。”赫菲斯托斯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道,“不止是我,她怕是十二主神中最受欢迎的一位,人缘很好,当然不喜欢她的人也有,不过通常不会被允许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位,尤其是海皇陛下,他曾出手将嫉妒咒骂自由女神的神侍狠狠折磨并且扔进了塔尔塔罗斯,当然是背着自由女神的,因为自由女神善良的不像一位神明,她不愿意惩戒任何人。”
“听起来她真是个神秘的人。”厄洛斯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我真应该早些时候认识她。”
“说起来,她也很调皮,至少神王陛下和你的父神阿瑞斯见到她都会觉得头痛。”赫菲斯托斯又说。
“竟然连父神都会头痛!”厄洛斯震惊了,“不认识她太可惜了!”
“……”阿瑞斯,被自己儿子鄙视绝对不是他的错,赫菲斯托斯心想。
“我们能走近点吗?我想把她的样子看仔细一点。”厄洛斯眯着眼睛看向萨拉尔的方向,但是距离并不近他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赫菲斯托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萨拉尔正在睡觉,你可不要捣乱,海皇陛下会怒的。”
“我知道了。”小厄洛斯点点头,然而心中渴望接近的那种感觉却愈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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