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陪着嘉庆使者坐在高台上,人在场,魂却早没了。
“早听闻黎昌富饶,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繁闹的庆典,在下还是头一次见,有幸有幸。”
嘉庆是六国中实力强劲的大国,能结盟已是不易,这位使者还极力夸赞,黎昌王自然高兴,“使者喜欢当然好,多住几日,我命人好好招待。”
台上聊得高兴,忽然听到骚乱声,“那是什么,快看快看!”
众人不知所以的四处张望,就看到天空缓缓升起无数光点,迷信的百姓纷纷跪拜,称这是神迹。
古代非常迷信,根本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现象,黎昌王也惊异非常,赶快下令,“这是何人所为,速去查查。”
没一会侍卫带回来四五个小孩子,普通人家的小孩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直哆嗦,小爱温柔笑笑,给没个孩子一个糖包,“小弟弟,这些东西是你做的?”
小孩碰着糖包也不敢吃,使劲摇头。
“那是谁给你们的呢。”
小孩们互相看看,天真道,“是神女姐姐,姐姐说这叫飞天灯,她试了法术,普通的纸就可以飞,然后把愿望带到天上,若有神仙拾到灯,就会帮我们实现愿望了。”
一提到神女,小爱立刻激动起来,“你们说的姐姐在哪里,快告诉我。”
小孩子似乎被吓到了,颤颤巍巍道,“走……走掉了,说是回她该回的地方。”
小爱颓然收回手,向主座盈盈一拜,“小爱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七十三 分花约柳 真相
在得知梦瑶离开倾华宫时,小爱就崩溃了,原来梦瑶根本没有失忆,只是在默默等待逃跑的机会,而自己却信以为真,幻想着一切安定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六神无主的回到倾华宫,小爱静静站在门口,眼中是一袭粉衣的梦瑶抬头笑。
原来自己已经痴了,居然还会心生幻想。
“怎么,不准备回自己宫里了。”我静静看着小爱发呆,她大概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吧,不错,我逃了出去,又自己回来了,在黎昌呆着,迟早会被抓回来,与其在外受苦,不如我自觉点自己回来吧。
小爱三两步冲到我面前,却不敢再抓我的手,“梦瑶……”
我笑了笑答道,“我在。”
此时的小爱一点儿也不像黎昌的智士,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你,你没失忆?”
我想了下点点头,没必要再隐瞒了。
“你之前都是在骗我么。”
偏转头,“小爱,我一直当你是重要的人,虽然现在立场不同,但是我愿意和你做一辈子朋友、亲人。”
小爱收敛了受伤的表情,坚决道,“可我不想只是朋友、亲人,梦瑶,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些天下来,你难道真不懂。”
我叹口气,“我才要问你,你真的懂自己的心吗,只因为当初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就要爱我吗,这些年是谁照顾你,保护你,你才是,难道真不懂。”
小爱一震,眯起眼睛,“得知你是女子后,我确实怀疑过自己的感情,但是很快我就明白过来,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少,我都爱你,想和你在一起,如此,你还要问我懂不懂么。”
我沉下目光,坚定道,“可是小爱,我绝不可能爱你,我有心上人。”
小爱不屑的哼了一声,“谁?李沐羽吗,梦瑶当真了解他么,你可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小爱这话问的蹊跷,我顺话而答,“他能做什么,做该做的事。”
“梦瑶,李沐羽绝非你眼中的温润少年,在他身边你会受伤的,你这样善良正义,知道真相你会受不了的。”
我抬眼看着小爱,笑的极苦涩,“什么才是真,我早已分不清了,我只知道他对我很好,所以我信他。”真的相信他吗,我自己先动摇起来,或许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沐羽。
“呵,梦瑶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没发觉,一个刚刚失去靠山的前少主,如何周转于各个势力间,不但没被吞没与历史洪流,还摇身一变做起了藩王,这么多年来江湖朝廷分治天下,李沐羽的作为怎么可能没有人反对。”
我不屑道,“自古成王败寇,他人的命运与我何干,若是沐羽抵不过那些人,化为一具白骨就是善了吗,我不觉得他有做错。”
小爱点点头,“这话确实不错,那弑父禁母残害同门是不是也与梦瑶无关,不必理会。”
我心里“咯噔”作响,一时思绪不太活络,弑父禁母?残害同门?
小爱很贴心的为我解释起来,“这些年李沐羽没少用心思,将五年前的真相埋没起来,你可知道殇魔撤退,武林盟之人死伤无数,连同前盟主受伤后死亡,盟主夫人神经错乱痴狂,这些全都和李沐羽脱不了关系,呵,虽然不是他亲手杀死了父亲,逼疯了母亲,但依然罪恶深重,可他呢,你瞧他那副谪仙的摸样,哪里有半分罪人的感觉,知道此事的人大都消失了,不服李沐羽的亦消失了,不过他成功了,以暴制暴先后统一了江湖,又涉足朝廷,梦瑶,我如今都告诉你了,你还相信他,爱他吗?男人没有一个真心待你,他们眼中权势更为重要。”
我一巴掌拍在桌上,停止了她的胡言乱语,“这不可能!大叔是被魔教的人害死的,沐羽怎么可能害了大叔,不可能的……”
“是吗,你当真完全信任着他,没有一丝怀疑?”小爱伸手按着我的胸口,虽然明知道她此刻的言辞都是挑拨,仍然还是动摇了,“梦瑶你直视现实吧,李沐羽不过在利用你,骗你,只有我这样真心对你。”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已然分不清了,脑中满满都是沐羽的笑容,我不是没怀疑过我,这五年里变化太大,沐羽又处处瞒着我,但我真的无法相信,是沐羽害了大叔,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呆了片刻,我笑了,笑的泪流满面,“别说的这么好听,你不也利用了我吗,茗琉和宜川开战,黎昌坐收渔翁之利,计划的不错嘛,既然我的价值就算被利用,那我乐意让我心爱的人利用!”
“大局已定,便是没有你,茗琉宜川也必然会开战……”
我大笑,“有本事你放我走,我打赌茗琉宜川必然不会开战。”
“此时由不得你,大局已定,世道必然要乱。”
“看看,看看,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对我好,到头来不是和他们一样,哼,你若是此时放我走,我或许还会记得你的好。”
小爱脸色很不好看,“放你走,你能走到哪儿,现在各国各势力都在活动,你可是吃香的小肥羊,若被那些人抓到,可不会如此惬意。”
我固执起来,摔了桌上茶具,“我的命运不需要你安排!”
小爱铁青着脸踹开门,便扬袖离开,“走!我倒要看你能走到哪儿。”
我亦甩着袖子就跳出门,进来时这儿一个人也没有,怎么要走的时候立刻飞来好些黑头黑脸的人,“夜禁时间到,任何人不得出门。”
我冷哼一声,处处都是算计,明知道这会不能走,还专门让我碰钉子。
我气呼呼又进了门,小爱早坐在书桌边处理公务了,幸亏她没有讥笑我:你走啊,怎么不走了,不然我真要丢死人了。
自顾自趴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柱,我以为是小爱,没好气道,“又干嘛。”
“看来我这个皇帝当真没面子的紧,连个无官无职的小丫头都可以没好气的同本王说话。”
我赶紧回头,瞅着依旧金的刺眼的黎昌王,寄人篱下,不得不服软,“小人见过大王。”
他摆摆手,叹气,“罢了,本王倒有事想请姑娘帮忙。”我还有能用的地方,“不论出于怎样的用心,我们到底是帮了你的,请姑娘为无辜的百姓着想,劝翼王撤兵。”
我眼角一跳,沐羽找来了么。
“翼王如今就在距黎昌边境,本王会派人送你回去。”
我捏了捏手指,撇过头,“我不要见他。”
黎昌王摇头,“这可由不得你了,我必须今夜就送你过去,至于见不见,送到之后,你自己决定吧。”
七十四 分花约柳 对峙
我被人搀着坐上马车,本以为坠崖之后会重生,为什么之前的烦恼还是一个接一个来,不想面对沐羽,不想问他为什么转身回别,如果没有绍辰那一把,如果我不够幸运,如果小爱没及时赶到,我此时已经不在了,如今你打算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已经不在的我。
漫漫长路,我一直望着天空发呆,脑中在想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有想。
天边月游星转,淡了夜色,没一会儿,橘色的日头从山头跃出,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遥遥看着山脚下绵绵的军营,我闭闭眼,满是干涩。
“末将恭迎小姐。”
车帘挑起,我叹着气走出去,清冷的晨风吹来,让我精神一振,直径走向整个军营唯一的白色帐篷,如此显眼,也不担心被偷袭。
“神女小姐带到,小姐请,翼王就在帐里。”原本守在大帐周围的侍卫全部离开,空空只剩我一人。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帐帘,如同时间静止般,换做从前,我定扑入帐里,是非黑白问个清楚明白,现在却寸步难行,世人说的不错,比距离更远的是人心。
从何时起,我们便有了隔阂,坠崖前?或者更早便已经物是人非,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帘子翻动,转眼间,面前已然多了一人。
“准备站到何时,晨间湿寒,会生病的。”沐羽依旧穿着素雅的便袍,长发束了一缕,带着些慵懒味道。
我有些茫然的由他牵入帐内,定定盯着那柔和宠溺的笑容,一如我每次看见他时的摸样,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仿佛我从未经历过这次磨难。
指尖收拢,渐渐用力,他怎能如此平静,怎能再用这种表情面对我,难道又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粉饰太平。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幽幽开口,干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沐羽似是未闻,端了杯清香的茶递到我面前,“喝些热茶润润嗓子,是你最喜欢得茉莉,不知我泡的比起你泡的味道如何。”
我扬手欲打翻茶杯,不想茶未翻,倒是里面的沸水溅出来,烫到了我的手。
沐羽眯了眯眼,掏出药膏替我涂抹,我自知反抗无效,也不挣扎,只重复道,“我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如今我只想听你亲自说。”
“既然你认定了一切,我又能说什么。”沐羽叹口气,执着我的手认真道,“梦儿,我们自幼相识,你宁愿相信他人也不信我吗。”
“我知你受了苦,在生气,但我亦有考虑,那药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让你受伤,只要我无事,便有法子救你,无论是上一次那样的重伤,亦或是此次坠崖,我都能救你回来,但若我也失了理智,随你坠下,便真是一切结束,再无相见之时了。”
我苦笑,静静听他解释完,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一直以来以现代人自居,认为高古人一等的我,原来才是最蠢笨的,连小孩都知晓时过境迁的道理,我却天真的认为一切未变,但是,怎么可能不变。
当年的他是众星捧月的少主,一朝失势成了不能被容忍的存在,我无法想象那些日子,他是如何一边逃难一边重整势力,如今的沐羽位高权重,凌驾天下之巅,怎么可能不变呢,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不变,但是我要的只是平平淡淡,与相爱之人执手白头。
笑着笑着,泪湿了眼眶,沐羽捧起我的脸,吻尽了泪,“梦儿莫哭,再过些时日,我们就举办大婚,到那时,再不会有人让你伤心,破坏我们。”
只觉得喉间一甜,嘴角溢出血来,不过半月时间,身上的伤根本没有痊愈,沐羽皱眉,起身去寻药,我呵呵笑出声,鬼魅之极,“身上的上有药可治,心里的缺口如何能好,沐羽,你从来不曾爱过我。”
直挺的背影猛地一顿,我假装没看到,继续道,“我与你而言,只不过是依赖,就像穿惯的衣裳,只是习惯在身上,但是即便只是衣裳,属于你的,你也要霸占到底,哪怕那衣裳旧了破了,也不准扔了它,何必呢,放他去该去的地方,对谁都好。”
沐羽并未转身,只仰起头,“原来你竟是这样想,梦儿,你答应过我不离不弃的,你忘记了么。”
我心里重重一痛,疼的呼吸不匀,“……抱歉,我没办法坚守约定了。”
“为什么,为什么……”沐羽微微侧身,平日里温润的黑眸,居然变成了红色,“为什么你总是离开我,前世今生轮回变换,我以为重新来过结果会不一样,为什么这一次你还是要离开,梦儿,如若我不爱你,为何要宠你疼你给你整个天下,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的真心,非要我剖开来给你看么。”
太多不明白得话听不真切,我也不想再听,只静静看着他,“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让我走吧。”
沐羽大喝一声,扬手摔了手中的药瓶,“你哪儿都别想去,就算用绑的,我也要留你在身边!”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角静静滴下一行泪,这是我为沐羽流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泪。
七十五 分花约柳 计谋
小爱说的不错,局势已经形成,宜川与茗琉的战事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无疑成了导火索。
不知是什么人,以什么目的传出谣言,得神女者得天下,于是我理所应当的成了解释一切的理由,为何前任盟主要收我为女,为何不可一世的翼王对我百般疼爱,为何宜川摄政王为我不惜开战。
因为我是神女,得神女者得天下,如此荒谬的说法,我只觉得好笑,世人却信以为真。
从前不知光鲜靓丽背后的艰辛,如今懂了,却已经遍体鳞伤,看着身上新长出的粉红色的嫩肉,无论用多么好的药,这些伤总是会留下痕迹,正如我的心,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
“小姐,放眼天下,也只有王能与你相配,你想离开,又有哪国敢留呢,就像那黎昌,还不是得乖乖把你送回来,别再为难自己,也别伤害王上了,这些日子你闷闷不乐,王上也郁郁寡欢,他本来身子就不好,近来越发严重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亲人,有什么大仇大恨过不去呢,消了气,就和王上说说话吧。”
我冷眼瞅了瞅服侍我的婢女,多亏她这张停不下来的嘴,我才知道了很多外界的信息,沐羽也不再对我有所隐瞒,无论战事还是国事都不避讳我直接商议,由此我知道,茗琉大军压境,黎昌和嘉庆联盟不参与战事,宜川积极应战,实力与茗琉相当。
大军压境是看的到算得出的实力,但沐羽还拥有江湖中的势力,这才是最恐怖之处,暗杀,偷袭,不按套路出牌,江湖本就是如此,只要能胜就好,应用于大战,毫无疑问是优势。
如此下去宜川没有胜算。
嘴角溢出丝笑,我冷冷看向面前的婢女,“你知道的到不少,随军时间长了,莫不是忘了规矩,议论王上的私生活,不怕被仗毙么。”
那婢女急忙跪下求饶,“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为小姐王上担心,无意冒犯,求小姐饶命。”
“哼,既然你知道沐羽对我的宠爱,应当也该明白,惹了我绝无益处。”看着那婢女连连点头,我接着说,“现在我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答的好,我自然不会难为你,若敢说谎,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初阳。”
那婢女重重磕了下头,“小姐请问,奴婢知无不答。”
我嗯了声,“你先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她照做后,我目光冷冷问道,“如今军营有几个女子。”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下,然后向左侧斜了斜,板着手指道,“连您在内一共七人。”
“都叫什么名儿。”
“哦,是洗衣房的红梅、多福、阿丽,灶房的刘大姐、双喜、我和小姐您,对了,还有黄太医的孙女小锦。”
我嗯了声,慢慢靠近她,加强压迫感,“你叫什么名儿,这么多侍女,为何让你来伺候我?”
她有些拘谨,想回避我的眼光,又碍着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