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毅舒口气,大口喝了杯酒,痛快道,“女人真是可怕,骂不得打不得,还好老大考虑周到让夫人跟着,不然光应付女人我就头大了。”
恒兮也赞同的点点头,“大哥英明。”
绍辰哪里是英明,应该叫做奸诈狡猾,让我唱黑脸做坏人,自己装无辜扮清高,哼,他就是一个老狐狸。
“三两句打发麻烦的是小不点,应该说他厉害才对,大功臣多吃点啊。”老狐狸笑的油腻腻,黏糊糊,一看就没安好心,“恒兮老范,交代你们的事办妥当了吗。”
“您放心,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了。”恒兮眼珠一转,勾起嘴角,“此次还有意外收获,我在马市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恒兮还没开讲,老范先紧张起来,“你不会要说我怎么和那姑娘牵扯上的糗事吧,想我老范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因为扛东西被人夸奖,其实那姑娘人不错,要是稍微矜持些,说不定我还真把她娶回去呢。”
铁汉也柔情,何况老范只是肌肉发达的壮汉,有自由恋爱的资格,不过看着他本来就黑的脸上透着意义不明的娇红,还真是件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
恒兮不屑的翻了红脸范一记白眼,用他惯用的讥讽语气道,“谁会理会你那破事,我要说的是近来江湖人往来频繁,似乎有人故意散播魔教左护法的行踪,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如今余乾就像过街老鼠,狼狈的紧。”
一听到仇人的消息,我立即打起十二分警觉,连耳朵也伸长了分外仔细。
“你以为就你有消息,我买东西的时候也听到了啊,你只知道有人散布余乾行踪,能猜到是谁的作为?”老范得意的环视一圈,似乎并不打算立即公布答案。
我心里着急,脱口而出,“余乾作恶多端,和他有仇的人多不胜数,不过既然是江湖人在行动,很有可能是和武林盟有关联的人,也许是六大家族。”
老范大笑着摇摇头,“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如果结果这么简单就没有猜的必要了。”
恒兮应该也和我猜想一致,听到答案不对,微微拧起了眉头。
“松仁玉米,不是松仁,那就是玉米咯。”绍辰一派轻松的指着盘子,边吃边说。
谁管你要吃什么,我隐忍怒气,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是魔教,对对对,应该是魔教的人。”
老范得意的表情顿时一僵,“你怎么猜到的。”
我不自觉抚着下唇,脑中思绪迅速整理起来,“看来是猜对了,和松仁玉米相似,江湖也分成明显不同的两派,所以不是武林盟我就猜了魔教,现在想想确实魔教的可能性更大,如今武林盟一盘散沙,大部分能动力都在竭尽所能寻找盟主和夫人,殇国军队和魔教左派的扫荡也没有停止,武林盟根本无暇顾及报仇,但是魔教正教就不同,魔教可容忍不了背板者,同样和余乾有仇,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视。”
老范激动的拍了下我的背,差点把我整个人拍在桌子上,和众佳肴来个扑吻,“不愧是赢过我老范的人,小不点你真厉害,全给你说对了,我听到的就是魔教少主在四处追杀余乾,不管是谁在找余乾麻烦,对我们都是大大有利。”
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我往远离老范的地方靠了靠,没想到前有猛虎后有狡狐,一只不安分的爪子伸向我的左肩,绍辰的脸顺势靠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耳语,“你是我的人真好。”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半天回不过来神,谁、谁、谁是你的人了,就算暂时做为手下,但也只是合作关系。
发完神经,绍辰又恢复原状,淡漠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先观望吧,按原计划后日起行。”
微寒的风拂过脸庞,带着茉莉*花味的茶香唤醒神经,我睁开朦胧的眼,看着阴雨连连的窗,一抹纯白纤影立在那儿,似乎随时可能回转头来,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唤我梦儿。
“睡醒了?要不要喝点茶。”我失神的瞬间,绍辰已经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就着品种多样的点心故意想引我起床。
我一把掀开被子,用房里备好的温水洗漱干净,这几日与狐共寝,早已经习惯了随时整装待发。
绍辰为我也倒了杯茶,却难得的不再多言,静静走到窗边。
我懒得琢磨他的心思,自己坐下吃早点,桌上的烛灯还未灭,灯底可疑的纸灰引起了我的注意,电视剧常有的情景出现脑中,一般很重要的信息才会看完销毁。
我不动声色的用身子挡住绍辰的视线,手底下快速的拨动那团重要信息,房间安静的只剩雨声,忽然间那四个分量不轻的字便落入眼底。
“咱们得加快行程,现在就出发,你还有什么没办完的事吗?”我做贼心虚的跳起来,赶紧把手里的纸屑搓成灰,绍辰会错意,伸手揉着我的头,露出笑容,“也不用这么急,老范恒兮还没来,你慢慢吃完早点咱们再赶路。”
我僵硬的点点头,用裙摆擦掉手指上的黑灰,心不在焉的咀嚼,绍辰依旧吹着风远眺,看着他那野心勃勃的目光,我心里的猜疑更重,难道他真要按照纸上写的去做。
“大哥。”“老板。”
房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绍辰应了声,老范恒兮便双双走进来,“哥怎么突然要提前出发,不过我早就把行程安排妥当了,随时出发都行。”
“我也是昨天就把东西都置办好了,不会耽误时间。”
绍辰放下茶杯,依着窗侧身而立,刚毅的轮廓阴暗分明,衬着细雨朦胧的城景,简直就是一副画卷。
“大王病倒了,可能时日不多。”
老范恒兮震惊的对视一眼,久久无法言语,这两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太多,任何一国的新旧交替,都意味着重大变革,或明争暗斗,或血雨腥风。
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感触,我关心的是接下来的行程,绍辰急着赶路,是照原计划赶去宣统国都,还是返回宜川。
“殿下多年深入军队未归皇宫,如今大王病危,臣恳请殿下返回皇宫,陪伴大王渡过最后的日子,至于支援宣统之事请交给臣,臣保证完成任务。”恒兮单膝跪地请命,字字铿锵有力。
我被‘殿下’‘皇宫’那几个词炸的耳鸣嗡嗡,不自觉撇过头去看窗边器宇轩昂的男人,绍辰居然是宜川的皇子?
捕捉到我诧异的目光,绍辰眉宇微皱,语气不悦道,“这个称呼我都要忘记了,以后不要再叫,大王快马来函,命吾等速至下博与其它盟军汇合,所以计划不变,我们现在就起程。”
既然王命已定,老范恒兮都不再质疑,退出房间,我紧随他两之后站起身,却被绍辰出声叫住,“再往前行必定凶险重重,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
我心里一沉,慢慢回过头,如果绍辰真要按照纸上所写去做,跟着他确实危险万分,现在离开大概是最保险的选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惧怕冒险,难道大人会因为前方凶险,就放弃继续前进吗。”
绍辰先我一步走出房间,擦身而过时,我似乎看见他嘴角弯出优雅的弧度,同时微妙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没看错人。”
我闻声紧跟出去,打趣,“什么叫没看错,你之前很看好我吗,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你看好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看好我呢,你告诉我你看好我,我不就早知道你看好我。”
绍辰被经典的烦人唠叨嚷的无奈,指着我无辜的脸警告,“现在马上闭嘴,否则家法处置。”
我识趣的用手在自己嘴前打了个叉,示意不会再说话,绍辰才既往不咎容许我上了车,恒兮这次找的车从外边看简单朴素的很,可车里极尽奢华,连车壁都全是软绵充填,靠着一点也不疙背,我欢喜的挤进最里边,霸占一席之地。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辆车只有我和绍辰两个人坐,老范还是在外面赶车,恒兮则在后面的车上,与我们分道而行。
人到齐后,马车立刻起行,我在车上随便找了张纸,以字代言,谁让皇子大人发话了,不能说话否则家法处置呢,等等,为什么是家法不是军法?
绍辰看着我可怜兮兮的举着纸,阴沉的脸立即像破裂的碎片脱落,露出里面温和的笑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小不点这么听话乖巧,叫你闭嘴就真的不说话,好啦,准你说话可是不许聒噪,老范,咱们先去一趟繁衣纺,我花了五百两做的衣服还没取呢。”
老范吆喝了声,马车立刻掉转头,向着布店奔去。
绍辰瞅着被我霸占的软榻,打了个哈欠,“为夫昨晚一夜未睡,现在困了,娘子是准备移驾让位呢,还是打算一起睡?”
我这几天早对绍辰突然的惊世之言习以为常,嘟了嘟嘴表示下不满,便移了下屁股,改坐在软榻旁边。
绍辰舒服的躺下,无奈马车狭小,他那八尺之身只能蜷着睡,就这样软榻还挤不下一个头,眼看着只能顶在墙上睡,绍辰眼睛一亮,拿了个垫子不客气的放在我腿上,然后像小动物一样用头蹭着,试探了几下才躺下。
他一躺,我腾空许久的巴掌就狠狠落下,“哎呀,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蚊子呢,真奇怪。”
绍辰眼睛也不睁,说梦话一样嘴里喃喃,“绯迹流云的胭脂,茗琉玉家做的手镯,仙女花特制的香油,殇离缅烟的散花,宣统上贡的丝绸……钱袋空空啊,空空。”
我有丝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不就是当会肉垫吗,又没吃亏少肉,这生意划算,“咳,给老婆花钱是天经地义,你负过为夫之责,现在就算我答谢为妻之任,这次之后咱们一笔勾销哦,你再不许用买东西来威胁我,哼。”
绍辰安安静静的躺着,嘴角扬起别人看不出的笑。
二十九 花朝月夕 不专业的山贼 不称职的兵
繁衣纺的衣服取回来,大包小包一共十来件,只过了一天时间,想得到更多的消息显然不可能,不过老板已经派人在去通知沐羽的路上,只这一点我也很欣慰,至少现在的努力都有了盼头。
多亏这些天跟着绍辰吃住行,我闹饥荒一样的小身板已经完全养了回来,结痂的箭伤褪去,只留了一个淡淡的红印。
愈往北行城镇愈繁华也愈混乱,宣统主城被殇魔大军攻占大王被挟,以颍川河为界,颍川河以北已然成了殇国所有地,南边有绯迹率十万精兵与之抗衡,目前为止双方休战正在谈判。
蓉城到安弥大约七天路程,我生活了十几年的轩源山庄就在安弥郊城,一想到马上要回去,我就心绪不宁,深怕看到混乱的城镇,害怕得知师傅们不好的消息,另一方面又暗自安慰,轩源山庄几乎无人知道,地方隐秘难以找到,师傅们应该无事才对,担忧也无济于事,只能祈祷,希望远离世俗的师傅们没有被卷进这次大乱。
“快到通昼城了,老板,刘家兄弟带信来说要请教夫人,咱们要不要在城里住一晚等他们。”老范浑厚的声音的传来,绍辰此刻睡得正香,完全没有反应。
我伸手推了推,没动静,在耳边叫了叫,还是没动静,狐狸安安静静睡觉的样子还蛮可爱,“老范你安排吧,他睡熟了。”
老范疑惑的掀开车帘,看着大人呼吸均匀眉目舒展,不由的吃惊,军队里谁不知道二皇子兼辅军大人的绍辰为人警惕,就算是亲信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他,这样的人会露出破绽,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概率。
“好的。”老范刚放下车帘坐回原位,从旁边草丛嗖嗖飞来几只羽箭,同时一群大汗叫喊着奔出来,马匹受惊不受控制的腾起前蹄。
老范在战场拼杀多年,这点小市面还吓不倒他,第一时间勒紧缰绳安抚马匹,然后抽出随身佩剑,呵斥,“什么人!”
我被颠的晕头转向,忽然听到老范呵斥,脑中清醒大半,强打精神一看,方才还睡得死猪一样的绍辰,伸手示意我噤声,然后自己掀起帘角,在老范的背上比划了些什么。
我透过绍辰掀开的帘子向外看,虽然视野不广,只能瞅见两个人,但从他们经典的打扮来看,绝对是山贼无疑。
“放、放、放下武器,不许反抗!俺们劫财不伤人,想活命就老实点!”
我忍不住想笑,看他们那紧张的摸样,难道是新人,这么不专业的山贼别说遇上宜川将士,就是我出马也能轻松解决。
可出乎我预料的是,老范一把扔了手上的剑,畏畏缩缩的求饶,“各位英雄有话好说,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商人,赚的都是辛苦钱,车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些随身物品还有粮食,这银子您拿去,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小山贼掂量了下钱袋,欣喜之色不言于行,“老大!少说也有百两呢!”
山贼头子打开钱袋瞅了瞅,忽然怒道,“当我傻啊,这银子上有印,如果我去城里花这银子,一定会被官差抓,我才不上当,这银子我不要,把你们的粮食交出来,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老范收起银子,为难道,“这车里的粮食,是我们老板准备施舍难民的……”
众贼一听,全都愣在了原地,山贼头子率先扔掉了手里的斧子,冲进车里嚎道,“善人啊,世上还是好心人多。”
绍辰拍拍泪光闪闪的山贼头子,用眼神示意老范不要动手,我松口气,如果赶车的是恒兮,就在这人冲进车里的瞬间,应该就没命了吧。
“我看你也不像山贼,为什么来打劫?”绍辰沉稳大气的态度让人十分安心,山贼头子立马摆出掏心窝子的架势,滔滔不绝起来。
“善人你不知道,其实我们都是附近山里的村民,靠种地养畜过活。”
“前段时间官府来人说是要打仗了,把我们的家洗劫一空,真是一粒米一颗蛋都没剩下,我们就奇怪,打仗为什么不征兵而要抢粮呢,奇怪归奇怪,我们这些平民哪敢声张。”
“东西被抢了日子还得过,所以我们几家合起来在山里打野味去城里换米面,没想到进城后才知道看守城池的将军逃跑了,那些将士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抢我们粮食根本没用于抗敌,而是装进他们自己的腰包了,许多百姓因此没的吃没的喝。”
“如果是为了国家我们还能忍,但这些欺压自己百姓的将士我们不能原谅,要反抗他们需要更多的人,人都要吃饭,我们没别的办法,才想到了打劫,这其实是我们第一次打劫。”
说完后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给我们郑重的道歉。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事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这个乱世,你多少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这里有些点心,先垫垫肚子吧。”我将车底能吃的点心都拿了出来,招呼所有人来吃。
无论哪个时代,最可怜的莫过于底层的百姓,他们只是想要一处安身之所,想要吃饱穿暖简单的生活,可事实往往不能满足如此平凡的愿望。
“反正粮食要分给难民,他们如此可怜,又与咱们有缘,不如就送一些给他们吧。”我瞅了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盯着我看的众贼,抬眼询问旁边做主的人。
绍辰很痛快的点头同意,“听娘子的。”
为首的人突然跪倒在地,上身连同手掌都伏在地上,郑重道,“善人菩萨的大恩小人张武无以为报,只愿给善人菩萨当牛做马侍奉一生,请善人菩萨收留。”
我被那称呼雷倒,善人是绍辰的话,菩萨是说我?怎么来到这时代后总和神仙一类的撇不清关系。
“你是叫张武?张武你起来,送粮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小事一件,你的感激我很欣慰,不过我们并不需要你报恩,眼下天色不早,之前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我们得赶在天黑前进城,不如就此分别,日后若有需要,我们自然会找你。”我自己就是来路不明,要是再招惹一个身份不清的人,宋恒兮非用气场把我压迫死不可。
“我知道进城的捷径,可以节约一半时间,现在城里乱成一团,恩人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我对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