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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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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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泰之微微皱眉,脸色不是很好。

    “以我对他了解,决不是那种荒唐之人。想来想去,唯有此解。”

    谢醉桥沉声道。

    裴泰之来回踱了几步,佩刀之上的金色索环随他脚步微微作响。

    “表哥,此事全因你而起。咱们不知道便罢,既已知道,此番便不能装聋作哑。三皇子素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昨夜将那女子掳了进去,绝不会长时间留在他居所之中,不定已经连夜转了出去。就算昨夜未送走,今夜也必定会想法转出去。再犹豫不决,只怕过去了也寻不到人。”

    “这般的局面,唯有请出太子。你既意欲重用顾选,这便是个收他人心的绝佳机会。此番若能救他心爱女子一回,他感恩戴德,日后必定唯你是从。”

    谢醉桥又加了一句。

    裴泰之抬头望了眼轩窗之外的天色,忽然回头盯了谢醉桥片刻,终于微微笑了下:“意园外各门守备都是我的人,进出车马俱有搜检,只有昨夜戌时末,贵妃身边的宫人从外而入的车未检,莫非竟是这般混进去的?既这样,就只好请求太子今夜过去凌轩阁敲打下了。”

    ***

    夜色暗了下来,江州却因为皇室的到来而成了彻底的不夜之城。

    意园的凌轩阁里,云纹织锦的帷帐一层又一层,光线半浮半沉,神兽香炉里吐着袅袅的白烟,杜若秋被那香气熏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个此刻正负手立在她身前的华服俊美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但看着她时的目光却叫她发自内心地恐惧。

    昨天她帮父亲去不远的药铺抓药,突然头被用袋子罩住,捂住了嘴巴被带上一辆马车。晕晕沉沉间,最后清醒过来时,就在这里了。她一开始没认出这地方,所以高声叫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几个冲了进来的宫人堵住了嘴。看到宫人的一刻,她也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主家荣荫堂虽富倾一方,只在这样的滔天权势之下,就算报出自己是荣荫堂下人的身份,只怕非但无用,反而会因为自己的反抗而给阮家带来灾祸。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在这个人靠近过来,她以为他要□自己的时候,拔出头上钗子,抵在了咽喉上。

    那俊美少年却并未动她,反而朝她露出了笑容,问一些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当他提到顾选的时候,他本能地选择了摇头和沉默。他重复了几次,笑容渐渐消失,开始显得不耐。身边的一个宫人掳起袖子,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扑倒在地。那宫人还要再动手的时候,被那个少年阻止了,起身离去。于是她就一直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手脚捆住,嘴巴也被牢牢堵住,除了中间有宫人送过一次饭,再也没有人来过,直到现在,那华服少年再次进来。

    “你以后对我会有用。有用的人,我一定不会亏待的。我会让你和你的男人过得很好。”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漂亮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眼神看起来像一个天真而快活的孩子。

    但他其实不是。

    杜若秋躲避他凉滑的手,却甩不掉,微微打了个寒颤。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宫人,凑到了那少年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杜若秋看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又摇头叹了一句:“是我性急了,还是太小看了他们?”说完,便从袖中摸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下方才捏过自己下巴的手,随手丢在了地上,这才负手慢慢出去了。

    那宫人上前,恶狠狠将她嘴又塞了起来。杜若秋只知道自己被装进个大袋子,接着有人扛着她在走动。

    ***

    一辆香车缓缓朝意园北门口驶去。

    意园颇大,所以里面有宫车往来。

    “站住!”

    门口的守卫交戟拦住了香车的去路。

    “娘娘派我出去办事,你们也敢拦?”

    车里传来一声轻叱。

    守卫认出是贵妃身边宫女的声音,忙让开了条道。车子辘辘驶了出去,消失在灯火迷离的夜色之中。

    这一夜,城里的妓馆斗芳楼失了场火,好在扑救及时,倒也没惹出什么人命,也只不过烧了几间房而已。只老鸨过后发现,自己收了重金被命令好生看押着的一个姑娘却趁机跑掉了。

    ***

    杜若秋再次醒来时,发现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布置清雅。早间的晨光从映了竹影的窗格中照了进来,耳边是几声啾啾的欢快鸟鸣之声。

    她如在梦里,慢慢坐起了身,试探着叫了声人,半天却没动静。扶了下还有些疼的头,终于慢慢走了出去。沿着一条两边夹竹的卵石小道,拐过个弯,她的耳边忽然听到了剑锋破空走动的声音。精神一振,急忙循声而去。

    竹从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青衫少年正迎着初升的晨曦在舞剑。剑花翻飞中,少年矫健的身姿宛若游龙。凉风掠过,一片竹叶从竿头飘旋而下,少年忽然挽起一阵炫目的剑花,待停下来,剑刃上正稳稳歇着那一片青色的竹叶。

    杜若秋看得有些发呆,直到那少年收了剑,朝自己走了过来,这才惊觉,急忙后退了几步。

    “你不必害怕。阮大姑娘托我救你,所以你现在在我这里。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很安全。”

    那少年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微微笑道。他的额头有一层细密而晶莹的汗,凝聚在漆黑的眉睫上,映得目光更加明亮。

    他的身上仿佛带了一种叫人安稳而信服的力量,杜若秋的慌乱渐渐消失,急忙要朝他叩谢。

    “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应了阮大姑娘的话而已。”

    她叩谢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擦过她身畔,朝竹径深处的房舍而去。

    “姑娘会来吗?我想见她!”

    她忍不住大声问道。

    谢醉桥停下了脚步,想了下,回头笑道:“我已经传信过去了。她来不来此处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33、第三十三章 。。。

  “姐姐,春鸢姐姐。”

  午后,春鸢正和几个小丫头在空地上趁了春阳在翻晒衣物褥衾,听花墙外有人在叫,回头见是园子里的个洒扫小丫头正在探头探脑,便走了过去。

  “姐姐,方才呆……柳家的柳向阳叫传个话,说他在垂花门外候着姐姐,有事。”

  小丫头压低了声,笑嘻嘻道。

  春鸢隐约猜到十有八九应与那事有关,精神振,也顾不得那小丫头副暧昧的样子,丢下手上的鸡毛掸子便匆匆过去。

  垂花门是分隔内外院的道门。平日外面男仆小厮若无带领,断不能私自进去的。春鸢路到了门边,见只有个看门小厮正抱着胸靠在抄手游廊的柱子上不住瞌睡点头,左右看了下,并不见柳向阳,便上前扯了下小厮的耳朵。那小厮猛被惊醒,跳了起来,嘴里口水便垂挂下来,也顾不得擦,慌忙叫道:“春鸢姐姐!”

  春鸢本有些懊恼,见他这狼狈样,禁不住也是“噗”声笑了起来,叉腰道:“轮 守门, 倒瞌睡起来了!小心告到柳嫂子处扣 月钱!”

  小厮忙苦着脸求饶,春鸢也不过吓唬下他而已,正要问柳向阳,忽听身后响起阵“春……,春……”的声音,冷不丁吓了跳,回头才见是柳向阳,正站在廊子口,脸有些红红地看着自己。

  “哪里钻出来的,吓死个人!”

  春鸢拍了下胸口,有些没好气地朝柳向阳走了过去。

  “方才……在……在廊子角, 来就……就看到了。”

  柳向阳眼睛看着地,结结巴巴道。道阳光正从廊角的十字海棠角格中射了进来,照得他额头上都仿似隐隐生出了雾气。

  春鸢忽然有些心软了下来,嗯了声,放缓了声调道:“ 找什么事。”

  “方才……有人找到,说谢府姑娘叫……叫带个信给大姑娘。”

  柳向阳急忙从怀里掏出封信递了过去。

  春鸢接过来,忽瞥见他脖颈处有几道淡淡青紫淤痕,仿似被板条类的东西抽出来的,脱口道:“谁打 了?”

  柳向阳见她眼睛盯着自己脖子,伸手捂了下,转身匆匆便要走。

  春鸢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轻声叱道:“站住!”

  柳向阳停住了脚,却是侧着脖子。

  “ 帮姑娘放顾选出去,被 爹晓得了?”

  “爹不不不……晓得!”柳向阳急忙摆手,脸涨得通红,许是心急,时连结巴也忘了,“守在门外等他回来时,却被娘撞见了。娘不敢叫爹晓得,只抽了几下。姑娘放心,就只有娘知道,不敢说出去的……”

  春鸢这才微微吁了口气,看他眼,转身而去。

  “害 挨打, 心里是不是在后悔?”

  春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

  “不……不悔。皮厚,不痛。往后再有……,还叫!”

  柳向阳脱口道。

  春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摇头叹道:“真是个呆……竟还说往后。这回若能渡过去,就是菩萨保佑了……”这才转身离去,只剩身后那柳向阳呆呆望着她背影动不动。

  ***

  这两日江氏因与众夫人道随伺着贵妃,老太太不放心孙子,又舍不得抱他到自己随禧园里,怕路上闪了风,便亲自过去那边督着,明瑜无事之时自然也在边相陪。此刻老太太听乳母说着小公子的各种乖巧可爱,笑得合不拢嘴,她坐在边,不自觉又想起了那糟心事。

  到了今日,就已两夜了。再好的朵花,此刻只怕也早凋了。

  她虽送了求助信出去给谢醉桥,他也应了下来要帮,只心中终究没抱什么大希望。若是般富贵中人也就罢了,偏那人是滔天富贵。自己想救那杜若秋,是为了报恩。他卷进去,又图什么?这两日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着自己写信之时太过冲动……

  明瑜正有些走神,忽见春鸢打帘进来,到了自己身边,俯身低声道:“谢府小姐来了信。”

  明瑜看了眼老太太,见正在逗弄孙子,忙起身出去接过了信,低头扫了眼,心便略微跳,晓得不是出自谢铭柔了。她从前的信件都爱用冷金团花封,且必定署名。这信封之上却空白片,如自己前日送出的般。赶不及回自己房里再拆,四顾看了下,见前面游廊侧的处玉兰花树下空荡无人,急忙过去,这才拆开了封,竟有些不敢看,闭上眼睛长呼口气,这才睁眼,下扫完,简直不敢相信。

  他竟果然救出了杜若秋!

  “幸不辱命。伊暂居于西郊园中,有惊无险。”

  不过寥寥行,明瑜捧住却连读数遍,心中慢慢涌上阵暖意,便如春日里绽开了花。折回了信收好,默默想了片刻,心中已是打定主意。

  “姑娘,可是有好消息?”

  春鸢陪她回漪绿楼,走在身侧见她唇角弯弯,忍不住问道,见她略微点了下头,这才松了口气。

  “趁爹娘今日不在, 叫柳向阳去备车,要出去看下杜若秋,顺便……”明瑜说了半,停了下来。

  春鸢倒并未注意,听提起柳向阳,忍不住道:“怪不得人家背地都叫他呆二子,前日他帮着放了顾选,守门时被柳嫂子瞧见,打了他。这么大的人,竟不晓得躲,方才见他脖颈处还几道淤痕,问他悔不悔,竟说下次再有的话还叫他……”

  明瑜道:“他是个老实人,说起来还是带累他。 等下过去时,顺便带盒消淤药膏给他。”见春鸢似是有些不愿地应了,忍不住微微笑了下。

  自己早过了怀春的年纪,如今见到这般的少男少女春心,倒觉十分有趣。这春鸢嘴头上这般,心里只怕是已是有些注意起那柳向阳了,不定自己也还未发觉便是。

  “对了,等下见到他,再叫他过去悄悄跟顾选说下,杜姑娘已安全,只这几日还不好叫人知道。待过几日就叫他们见面。”明瑜突然想起,又吩咐了声。

  那顾选前日没命似地过去送信求告后,晓得全仗大姑娘瞒着父母相助,心中虽恨不得就此不回再去找杜若秋,却怕连累了她受责,匆忙又赶了回去。阮洪天见他不再闹了,且心中也确实觉着有些对不住那杜若秋,便也未再关起来,只叫人留意着他。如今只怕天天在盼消息。

  春鸢应了声,主仆两个已是回了院子。

  ***

  明瑜出去时,也未带旁人,只与春鸢道上了马车从偏门出。柳向阳亲自赶车,他已从顾选处问到那谢公子的西郊住处,甩开鞭子便径直放马赶去。

  明瑜坐于车中,耳边渐渐闻不到闹市的喧嚣之声,耳边听到几声舟桨划过水面撩起的水声,便微微拉开窗帷看出去,见自己的马车正行在条黄泥路上,侧是缓缓东流的虹河,侧是汪汪的水田,远处几只白鹭在田间滑翔。正是春播时节,到处可见高挽着裤脚弯腰在插秧的农人农妇。

  自己这趟出来,是实在想见下杜若秋,问个清楚。那谢醉桥的信不过寥寥几句,只说她有惊无险,别话全无。她却不大相信。女孩家这般被掳去过了两夜,怎么可能“无险”?唯恐是谢醉桥胡诌了在哄她安心而已。不管好坏,不见到她本人看个究竟,颗心终是放不下去。二来,也是实在想对这将军府的公子表下谢意。前次那玉锁便已帮了她次大忙,此番更甚,只怕他为此已得罪三皇子也未必。这般高情,自己若不亲自言谢,实在是说不过去。虽则这般瞒了大人去见男子的举动有些荒悖,只前次既已私下递信过,此番若说因了礼法而拘泥,反倒显得自己过河拆桥矫揉造作了,索性过去亲自道谢,方显诚意。

  马车颠簸了下,听到轮子碾过青石板的辘辘之声,又有水声传来,想是过了座桥,须臾,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听见前头柳向阳声音传了过来:“姑娘,到了呢。”

  明瑜被春鸢扶下马车,抬头望去,几十步外条青石道尽头有座园子,待走得近了些,抬头赫然便见浮凸在门楣上的“瑜园”二子,心里忽然掠过丝怪异之感。春鸢也见到了,低声笑道:“可巧了,这园子的名,竟与姑娘的名有个字样。”

  “瑾瑜美玉,世上用到这字的地儿多了去了,哪里来的巧。”明瑜不紧不慢道。春鸢吐了下舌,不再说话。待到了门前,见园门紧闭,便捉起兽首门簪叩击了几下。片刻后见门打开,探出老妪的头,忙道:“这位妈妈,过来拜访此处主人,他可在?姓阮。”

  那老妪姓丁,乃是附近村人,死了儿子,媳妇改嫁,只丢下八九岁的孙女。见这久无人住的园子新易了主,人也住了进来,便自己寻过来求个洒扫做饭的活计,好蹭些钱贴补家用。谢醉桥怜她生计不易,便雇佣了来。昨夜预先叫人埋伏在了意园几个边门之外,等到那香车出来,暗中跟了过去,又放了把火,趁乱劫走杜若秋。因了此事隐秘,这才将玉簪和几个原来道在的丫头都给送到了谢府去,连高峻也瞒着。

  这丁婆婆方才正在扫地,听见门外有响动,便拖了笤帚过去开门,见门口立着开口说话的不过是个半大女孩,皮肤玉白,眼眸漆黑,身碧绿春衫,身前垂下两条乌黑麻花辫,辫中绞编了串小颗碧玺珠子的璎珞,穗子与发梢道垂下,皓白手腕上也戴了串翠珠手串。何尝曾见过这般出挑的女孩?愣愣看了片刻,见那女孩又面上带笑地再问了遍,这才慌忙把手上笤帚丢掉,开了门道:“公子在的。老婆子这就去通报。”说着便急急忙忙往里去了。

  明瑜顺着鹅卵甬道往屋舍处慢慢行进。见里面静悄悄无声,两边修竹夹道,阶前石畔雨渍苔生,湖石边凿了小池,池中蓄朱鱼翠藻。角落里有棵金黄棣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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