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再退一步,之后便会失去所有力气。
干净近乎透明的笑容挂在脸上,专属白衣鬼公子的招牌笑容,老少咸宜,童叟无欺。
这是个欢脱喜悦的世界,不该有什么讨厌的事情黑暗的事情,蓝沐冉是个撒泼吵闹的人,不该有什么阴沉的表情晦暗的表情。
一边转身一边迈出最后一步,然后四体不勤的脏污小伪男华丽丽跌倒,狼狈而又滑稽。
输了,与南肃的棋局,没有人赢。
南肃失去唾手可得的王位与复仇机会,而她失去了赫连靖鸿,失去唯一的归宿。
孤零零地,被血色尽染的素白身影跪坐在广院中央,没人搀扶没人安慰,只能独自顽强地一次次试图爬起,然后摔倒,再爬起,再摔倒……
地上淋漓血滴越来越多,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当着天下江湖人士的面说要娶她那个男人,而是同样身负重伤衣着浅色华服的温润皇子。微微抬手,南烈挣脱林清臣的搀扶,恨不得飞到蓝沐冉身边把单薄的小身躯紧紧抱住。
想要告诉她,如果赫连靖鸿不要她了,那就到他身边来吧,不管她是谁又做过些什么,只要她是蓝沐冉。
方欲抬足奔去,林清臣斜过肩臂将南烈拦住,轻轻摇头。
眼前一花,大片浓墨之色覆盖住不停颤抖的虚弱身体,象征无可匹敌的名字此时温柔无比,轻轻一带便把执拗着偏要站起的人卷入怀中打横抱起。
“别闹了,沐冉。”微蹙眉头浓而直,深邃明眸含着辰星光泽,语气似是责备又似无奈,“跟我回家。”
南烈便不再动。
赫连靖鸿在,他永远没有揽蓝沐冉入怀的可能。
虽然迟缓慢吞,可绷着脸的城主大人总算是过来了,没有把她丢在一边独自离去。赫连靖鸿还是愿意收留她的,不是吗?
脏成花猫的笑脸破涕为笑,瘪着嘴狠命揉眼睛,未已,搂住城主大人的脖子吭噌一口。
“脏死了。”
“谁让你不早点儿来?”
“来早了哪有时间让你红杏出墙?”
“别用嫉妒掩饰失误。”
“嫉妒谁?”
“心里明镜儿似的装什么大瓣儿蒜?”
小别胜新婚,明显是在重聚闲聊的两个人倒算不上过分,可是大庭广众数百双眼睛看着,这样真的可以么?风笑离眉眼间妖娆不尽掩袖孽笑,静玉难得意见相左无视大渊国师纵容之色,面无表情不冷不热:“要腻歪回城再说。”
“……”赫连靖鸿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手臂绕过纤细脖颈捂住愤然想要争辩的小嘴:“这么着急回去?”
所以说,身边有了女人就是麻烦。虽不至颜面尽失,静玉却也是罕见地无从反驳,淡如流水地瞟了瞟花猫似的女流氓,满眼稍后报复之意浓郁清晰。
“闹你们俩的,关我屁事啊喂!”奋力扭头躲开手掌,蓝沐冉一脸哀怨。
赫连靖鸿低头:“亏你还有力气乱喊乱叫。”
不说还好,说完,处于重伤状态的花衣小伪男脸一白,彻底萎缩进温暖怀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醋腌城主
南肃没死,却比死更痛苦。
依着蓝沐冉的判决,赫连靖扬毫不留情毁其丹田废其武功,随后命人将出身高贵的三皇子丢上马匹带走送去繁华的烟花大城淮江,那里有大渊最出名的男妓青楼,不愁没人“照顾”被判了生不如死之刑的叛乱者。
剩下的,就是打扫庭院整顿风气缓解局势——南烈和赫连靖鸿碰上了,并且小心眼儿的城主大人亲耳听到某句令他极为不爽的话,一脸阴沉赛过冰山百万倍。
本来赫连靖鸿打算了结事端赶紧一走了之,谁想被同样正在气头上的静玉拦下。
“现在骑马赶回凉城,你想折腾死她?”细眸长眉微挑,冷言冷语丝毫不在意对方名义上是自己的上司。
捅了下怀里虚弱的懒猫换来两声吭叽,赫连靖鸿淡淡叹息。放在平时蓝沐冉早活蹦乱跳指责他借机揩油色性爆发了,若不是伤重着实无力动弹,她怎会老老实实趴在臂弯里半闭着眼睛揪他衣襟玩?再想尽快离开也不能忽视这女人的忍耐力,谁知道她脏乱得不成样儿的衣衫下还有多少严重伤口。
见一身冰冷的凉城城主缓步走来,林清臣下意识横身拦在南烈面前,警戒心大起:“干什么?”
“她住在哪里?”赫连靖鸿面无表情。
“啊?”
啊什么啊,问老子住在哪里,又不是要和你同居。虚弱至极下没力气吐槽,蓝沐冉翻翻眼皮代替蔑视白眼儿,爽快地送给护卫大人作久别后的见面礼。
“蓝姑娘此前一直在临景宫颜华阁居住,每日有宫女打理清扫,随时可以过去。”南烈微微欠身。语气平和,目光却一直锁在蓝沐冉身上。
这么直勾勾的眼神谁看不见?本来赫连靖鸿打算问出住处转身就走的,被南烈过于直白的表现刺激,干脆停下脚步回看,抱着单薄小身躯的手臂紧了三分。
“……老变态没弄死我你看着别扭是么?”女流氓倒吸口凉气,伸手狠狠在温热胸膛上一记猛捶。当然,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这时候也不能对城主大人造成皮毛伤害,反而把自己的手捶得生疼。
“铁打的人皮吗?”
“那也敌不过你脸皮。”
“……”蓝沐冉举手投降。传染扩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她家男人无愧天资卓绝之称,连毒舌这点也比常人学得更快更上手,每每出招必一发命中,让女流氓丝毫无招架之力。
温馨斗嘴听在旁人耳中别有滋味,酸涩的滋味。林清臣最了解南烈心中所想,先前蓝沐冉答应留在大渊陪伴主子后又反悔,这点已经让忠心不二的护卫大人甚是恼火。如今竟在为她身受重伤的殿下面前卿卿我我,皇子能忍,太监……啊不是,护卫不能忍!
“颜华阁是为殿下贵客所备,二位并非受邀之人,烦请自寻安歇之处。”
“清臣。”夹枪带棒的驱赶太过明显。南烈低声喝止,不料换来林清臣更加激烈反对。
“我说的可有不对?昔日蓝姑娘以逃亡者身份入住颜华阁,而后又应允做殿下谋臣,一诺千金,却不知现在是何意?殿下心意早已名诉,若是不愿大可说出,在这里恩恩爱爱给谁看?!”
高兴过头竟然忘了南烈还在,蓝沐冉真想给自己一板砖。不过现在不是说些儿女情长问题严重的时候。灰头土脸仰起脑袋,重伤员巴巴儿地看向捂着伤口的六皇子,惊呼也变了调:“太医!太医!快来救人啊!”
“蓝姑娘放心,我并无大碍。”南烈温和而笑,只是苍白脸色难掩。“赫连城主请尽快带蓝姑娘前往颜华阁,今夜宫变混乱。太医们想要进来天寿宫十分麻烦,倒不如先去临景宫候着。”
南烈越笑蓝沐冉越着急。眼瞅着浅金色华裳浸出大片血迹,自身难保的流氓泥菩萨面如死灰。
林清臣本想说些什么,冷不防撞见南烈眼色才收了回去——怪不得南烈急躁,蓝沐冉的眼神又开始不对,若再陷入方才状态只怕赫连靖鸿会手起剑落当场弄死惹她暴走的人。
“他死不了。”虽是担忧怀里重伤员情绪波动,赫连靖鸿还是难以抑制言语中清冷不满,“老实歇着,不许了乱动。”
城主大人开了金口,女流氓领命缩回怀中一动不动,只留两只小眼睛在外一直盯着伤重亦不失温文尔雅的南烈。蓝沐冉多少还有些情商,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火上浇油挑起自家男人对烈殿下的不满,无论怎么担心也只能先管好自己再说,幸好,见护卫大人的反应大致能推测出南烈的伤并不致命,好歹算是个安慰。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暂留皇宫查看蓝沐冉伤势再行决定之后行动,风笑离自然承担起导游的工作,为一众不曾往来临景宫的凉城党人们带路。之前找来替蓝沐冉急救的太医已经三魂失了一半,根本毫无用处,纵使南烈想要先渊皇禀明势态,却也无可奈何先行随着赫连靖鸿等人同归临景宫,否则难保性命。
“城主,这些人要如何处理?”南肃的白衣手下们或死或伤或束手就擒,唯有清鸾和清枭二人仗着武艺高强仍在负隅顽抗,看在刚才毕竟是清绯救了蓝沐冉一命的份上,苏尽等人并没有赶尽杀绝,趁着赫连靖鸿与南烈暂时没有擦出基情火花赶紧询问。
方才因蓝沐冉紧盯南烈一事惹了满肚子不痛快,赫连靖鸿看都懒得看,一张俊脸阴冷如撞了泰坦尼克号的冰山:“斩草除根。”
“不行!”
早猜到弱猫会反对,城主大人眉梢一挑,脸色又沉下三分:“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刚才是绯姑娘帮忙挡的剑,其他那两只不管,绯姑娘不能动!”
虽然同样都是南肃手下,但清绯两次背叛南肃帮助蓝沐冉——呃,尽管实质上是为了南肃,这份人情早晚是要还的,人死了那还还个屁?劫后余生的女流氓努力表现一脸纯良感恩,软塌塌触手暗中伸到了自家男人衣襟里:“城主大人,不懂得知恩图报会怀孕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
怎么说才能吹动硬石头臭石头?蓝沐冉倒吸口气。赫连靖鸿二话不说直接下杀令是因为清鸾曾经伤过她,城主那点儿小心眼儿比针尖还细,想让他放过清鸾可能性十分小。但是清绯不同啊,饿的前胸贴后背时,是清绯给她偷来喷香馒头;被南肃差点儿折磨死时,是清绯冒险放她逃跑;命悬一线时,是清绯替她和烈殿下挨了一剑……
忽然沉默的蓝沐冉让赫连靖鸿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眼看尘埃落定可以收尾了,这时候他不想再起风波,尤其是不能让怀里的小女人受任何刺激,她受的苦已经足够多。
四目相对各沉默各的,片刻后,被众人目光盯得不自在的凉城城主缴械投降。
“放人。”
“……真放啊,城主?”苏尽小心翼翼道。
墨衫里小脑袋一抬:“让你放你就放,哪来那么多废话——唔,这是城主大人要说的。”
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假传城主旨不用杀头,却免不了爆栗很落。对蓝沐冉,赫连靖鸿一百个没辙,任其怎么惹祸也只能是一个爆栗作为惩罚。
“苏尽。”把不安分的脑袋瓜摁回怀里,小心眼儿的凉城城主刻意微斜身子挡住背后南烈温和目光,“人都放了,交给大渊处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蓝沐冉不愿他为难南肃手下,那么这堆麻烦事干脆都丢给南烈好了,风尘仆仆连续赶路数日后也能落得个清闲。至于那三个人是什么结果也不必再操心,想来能为女流氓以身挡剑,南烈也不会轻饶了曾经伤她之人。
果断是城主大人不了解烈殿下啊。安心窝在怀里闭目养神的女流氓窃喜,清绯和烈殿下之间有那么一点儿暧昧缠绵在,又是弃暗投明的聪明姑娘,烈殿下自然不会对她如何,而刺青脸和那个什么东西的是死是活随便吧,反正幕后黑手已经成了阉猪,再难为人家奉命行事的手下未免不大丈夫。
刺青脸……对绯姑娘也是很真心的。
最后一件心事了却,浑身上下难以抑制的疼痛找上门来,从额头到下巴,从下巴到胸口,从胸口到老蛮腰,从老蛮腰再到膝盖脚腕……反正没一处不疼的。尘归尘土归土,老变态归了太监组,尽管到最后算不上她独立完成复仇计划,可终归是由她亲口宣判亲手执行仿冒宫刑,对满身伤痕和萧姐姐也算有了个交代。
“赫连靖鸿……”借着城主大人不与重伤员计较的大好时机,女流氓在坚实胸膛上下左右摸了个遍,末了偷偷伸进对开的衣领揪来揪去,没多一会儿功夫就把干净整洁的底衫弄得皱皱巴巴。
值得大加表扬的是,赫连靖鸿居然好脾气地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再来两个爆栗,似乎对这种没什么实质性的侵犯早已习惯。
跟在风笑离导游国师身后的凉城城主目不斜视,声音沉稳,满怀对受伤部下的爱惜之意。
“闭嘴。”
“哦。”女流氓难得乖巧,废话与手上动作一齐停下。
温顺得像只猫。
过了片刻赫连靖鸿才猛然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低下头,怀抱一紧:“沐冉?”
没有回应。
潮湿纱衣滴落的血迹,已经将凉城城主墨色衣裳染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所有物宣告
临景宫整体风格低调朴实,但毕竟是皇子居住之地,从门窗到桌椅再到花盆尿壶无一不是高档名贵货,按理说都应该牢固坚实。
但就这么牢固坚实的房门依然被无情蹂躏,从门框上被踹飞不说,还悲惨地断为两截。
林清臣倒吸凉气。
不就是女流氓昏过去了吗,至于这么大火气?不过能一脚把硬杉木门踹成两半……林清臣打了个寒战,幸好在天寿宫及时被六皇子拦下没有继续刺激蓝沐冉,不然可能断成两半的就是他了。
在天寿宫时蓝沐冉还东插一句西顶一嘴闹得欢腾,谁想刚出宫门没几步就不吱声不吱气的昏死过去,凉城那位眼睛长头顶上的赫连城主脸色比石墨还黑,匆匆赶到临景宫蓝沐冉所住颜华阁后随便一抬脚,嘭,门飞了。
蓝沐冉这是昏着呢,要不必然得吐槽一句,她家城主大人毁门有瘾,以前就屡次在夜里踹破她房门趁黑摸入。
“让开。”静玉才不管黑着脸堵在床前的是谁,顺手一扒拉,拨开空间坐到床边伸手探脉。
大渊皇宫每晚都有值夜太医一名,今晚当值的太医被一身血污的女流氓呜嗷一吼几乎吓破了胆,直到宫变平息后尚未缓过来,一直坐在天寿宫角落里一边拍胸脯呜呼哀哉一边抹眼泪。宫里正乱着,虽说早有小太监奉命去外面请其他太医,但偌大皇宫路途不近,用赫连靖扬的话说等太医来小随侍尸首都凉透了。
无可奈何,玄竹馆副馆主、子虚宫专属大夫,极不情愿在外诊病的静玉只能臭着脸顶上。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微冷凤目一斜。诊病时说一不二的临时大夫满脸烦倦,“需要褪衣检查,出去。”
咳,古代确实保守,但大夫这职业必须是个例外,毕竟这里是大渊皇宫,没有韩香粉那样出类拔萃的女性悬壶济世者。
至于脱去外衣检查伤势赫连靖鸿自是不愿,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眼看蓝沐冉小脸惨白得跟纸一样。闭起的眼睛许久未有动静,与其让陌生的太医来诊治倒不如让自家弟弟上——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把蓝沐冉当成男人时都是静玉在治疗,不差这一次。
想办法把韩香粉留在凉城,必须。
走神的瞬息,眉眼间七分相像的玄竹馆馆主手一抬,嗖。冰凉小银针扎在赫连靖鸿手背。
“干什么?”疼倒不疼,被莫名其妙扎针总要皱起眉头询问一下。
静玉干脆利落:“外面等着去。”
“……都出去。”
“你也出去。”
挺拔身影纹丝未动,沉吟片刻,拔下针随手扎到另一位弟弟手背上:“靖扬,带他们外面等着。”
这意思,城主大人是不肯跟属下们同等待遇到外边枯等。
静玉好整以暇坐在床边。膝上一包银针摆弄来摆弄去就是不肯下手治疗,没人看得见的笑意流连唇角还偏要故作冷漠:“女患诊察,大男人在这里算什么意思?城主也是男人,按理当回避才是。”
“什么时候了还胡闹!”赫连靖鸿没心情解释自己有多着急,眉间冷酷早被担忧取代,说起话来也冷硬许多,“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谁知道还有多重的伤一直忍着?”
“她伤重还是轻与我何干?我只问你。凭什么你可以留下?就因为是城主?”
见赫连靖鸿动怒,静玉也冷了语气直视对峙,气势全不输于兄长。都说玄竹馆馆主极难相处,原因就在于静玉性格古怪脾气倔强,他不愿做的事就算赫连靖鸿也强求不得。看这架势分明要抗争到底。
赫连靖鸿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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