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目连腰带都没动上一动,根本毫无所觉。
密道门再次缓缓关闭,密道外那三人不动声色的等着。
刚才跟着混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难保密道之内还有些什么人,人一多万一四散逃窜,惊动神殿又是一番麻烦,孟扶摇干脆决定,一刻钟后堂而皇之走下一批。
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算准那批人已经离开密道,空空妙手姚迅得意洋洋对孟扶摇晃了晃手中扁扁的钥匙,做了个“神手帮主天下无敌”的口型。
孟扶摇看着他精神奕奕的笑容,无奈的笑笑,接了过来。
找到记忆中那钥匙的入口,孟扶摇如样炮制的开门,两声轻磕过后,里面轧轧一阵低响,门开了。
一个青面虬髯的男子探出头来道:“你们是哪个部……啊!”
刹那间黑暗中劲风涌至,浑浑然凛凛然杀气逼体,这人却是个高手,猝不及防之下立即飞身倒跃,一个筋斗便翻出了数丈,二话不说扭头就向身后逃!
然而就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已经多了个人,那人冷冷伫立,一抬手捏上他正好撞过来的咽喉!
那人的咽喉格格一阵低响,声音碎裂,瞪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弯森凉的月色,和月色中纤细的身形。
然后他倒了下去,离设置在暗处的,可以呼唤同伴救援的铜铃,只有咫尺之远。
孟扶摇并没有看身后,她擦了擦手,道:“一个看守密道的,竟然能躲过你的杀手,好在只有一个。”
“我们走吧。”战北野换上那人的衣服,探头看看前方,这里是山腹,斜斜凿了一条道,洞口斜向上出去就是悬崖,和对崖以一道银白链桥相接,越往上越高,最高处翻飞在半山云雾之中,如一道落云之桥。
而对崖之上,隐约可见冰雪孤城。
“姚迅,你就别跟进去了,否则枉送性命。”孟扶摇将那人尸体抛下深渊,道,“把密道机关毁了,你就赶紧离开,现在长青神殿内部紧张,外面守卫已经少了,向外走最安全。”
“好。”姚迅应了,孟扶摇又道:“九尾留给你……”
“啊别。”姚迅立即拒绝,“我怕狐臊臭!”
孟扶摇无奈,又看看四周,确定确实没有人在,不仅这里没人在,周围三里方圆内现在都没人,姚迅现在出去绝对是安全的,她再三嘱咐姚迅赶紧走,又留了山下人等的联系方式,才和战北野顺着密道向上走。
云桥在风雪之中飘飘荡荡,十分滑脚,甚至材质轻薄,看那样子,每次能承载过去的人十分有限,难怪要定一个时辰的间隔期限,因为每次都只能一个一个的过去,一队人半个时辰才能过完,这种设计固然不方便,但是却易守难攻,敌人如果能打到这里,也只能一个一个过,而长青神殿那边,只要派两个高手守着桥,连桥都不必毁,见人过来砍便行了。
孟扶摇和战北野不想惊动对面的守卫,大摇大摆在云桥上走那是不可能的,只有从桥背面过,然而云桥本身已经够滑,背面更是没有可以着手处,孟扶摇将九尾在怀中塞好,战北野用腰带缚好金刚,拍拍它道:“想死就乱动。”
金刚低声咕哝:“傻帽,你才想死。”
孟扶摇看了一下桥背面,倒是有明显的抓手,但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看见很方便的东西,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伸指轻轻一拉那抓手处,哗啦一声,一处地方突然破裂,洒下某种白色液体,滴落万丈深渊,看那液体落下时腾起的青烟,很明显不是正常的水。
换句话说,如果想偷偷过桥的人,下意识抓住那抓手滑下去的话,肯定是当头淋一身毒水,人在半空避无可避,下场只有一个死。
这云桥设计十分阴毒也十分周全,明里暗里都有杀手锏,可以想见定然葬送无数人命,孟扶摇冷笑一声,道:“神殿……魔宫都比它光明正大!”
看起来应该碰的东西都不能碰,两人便选择攀援链条而过,无声无息滑下云桥,都运功于掌心,瞬间融化掉了云桥背面的积冰,饶是如此,那锁链也似乎抹了油一般滑溜,无法着手。
两人小心翼翼的交替滑过,行动得极是缓慢,走到一半,孟扶摇看见桥背面锁链中有一道链子,看起来比较好抓手,伸手碰了碰,也没什么危险,便道:“我们抓住这个,可以走得快些……”
她话音未落,那链子突然一震,射出无数浑圆的黑色珠子。
孟扶摇一眼就看出那是霹雳弹,这时候在这么险恶的地方,一旦撞上霹雳弹,就算两人躲过粉身碎骨的命运,桥也会炸断,就算桥不断,这响声也足以将整个长青神殿吵醒!
真是恶毒的设计!
孟扶摇刹那间单手松开,手指在空中一展,展出一个中心玉白边缘淡红的漩涡,那漩涡无声无息闪烁微光,将霹雳弹轻柔的兜住。
她抢先兜住了战北野身侧的霹雳弹,却有一枚霹雳弹突然绕过战北野,角度诡异的向她冲来。
孟扶摇正在小心翼翼兜住霹雳弹准备仔细处理,不防那东西刹那已经到了近前,她此时若扔开手中那些霹雳弹,那还是爆炸的下场,只是一犹豫间,那弹子已到面门。
孟扶摇心一狠,另一只手也准备松开去接那弹子,突然劈面一道冷风,一只手飞快而稳定的伸过来,准确的捞住了那霹雳弹。
孟扶摇刚松一口气,面色突然一变。
金刚突然落了下去。
战北野刚才见孟扶摇遇险,情急之下大力倾身,肩膀一侧,捆住金刚的腰带在云桥边缘锋利的冰片上刹那割断,冻得半死躯体僵硬的金刚站立不稳,直挺挺的坠落。
孟扶摇立即去接。
她承诺过帝非天,无论如何,保护好金刚!
一霎间她迅速翻起,两手都脱离了锁链,单足往锁链上一勾,去接金刚,手指却在即将接触到金刚刹那一滑,没能抓住那沾了冰滑腻异常的羽毛。
孟扶摇急了,倒吊着的脚一滑,再次往前冲了一点,堪堪抓住金刚的脚爪。
她心中一松,突觉脚下一抖,锁链一颤突然悬空!
她落下!身下万丈嶙峋绝崖!
身子一空的刹那,孟扶摇全力将金刚向上一扔,自己努力吸气试图浮起,然而这长青神山的空气都似乎不对,让人的身子特别沉重些。
眼看将要落下,脚踝突然一紧,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
孟扶摇飘在半空,抬头看见战北野也倒挂了下来,一手抓着金刚,一手抓着她,难为他在刚才那刹那间,在处处危机滑得要命的云桥背面,竟然还能同时将这两个动作做得这么利落准确。
战北野自己却也是一身冷汗,平日里他似乎也达不到这般精准,然而和孟扶摇在一起,总能逼出人最大的潜能。
两人吊在云桥之下万丈绝崖之中,如落叶飘在漫天雪雾中,目光相接,惊魂未定中却都立即对对方绽开安慰的笑容。
战北野手一抖,孟扶摇飘身而起落回,估算了下时辰,道:“这桥上耽搁了太长时间,一刻钟快过了,保不准门再开还有人进来,咱们赶紧走。”
两人两兽继续攀援,而在云桥那头,本来要走的姚迅,却发现了新东西。
他看着他们离开,刚想走,脚刚跨出密道的门,无意中眼光掠过暗处,见山壁缝隙里隐约有暗光微闪,顿时停住了。
他好奇的过去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铃状凸起。
他皱起眉,脑中模糊的掠过刚才那虬髯人临终扑向的位置,喃喃道:“这个莫不是什么机关吧?”
想了想,姚迅干脆靠上去,仔细研究这东西该怎么拆,他总觉得,主子既然进去了,神殿里的一切该破坏就要破坏,不然难免什么时候给主子带来麻烦。
好在他天生小偷奇才,一双手极其灵巧,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撬了半天,终于将那个东西拆了下来,果然是个铃铛,安放在这个位置,利用后壁山谷的回音,可以将声音传出很远。
将铃铛捏碎,姚迅舒出一口长气,自己觉得立了一场大功,笑嘻嘻的吹了声口哨,一抬头看看天色,“啊”一声道:“糟了!”
一刻钟就快要过去了,再不赶紧出去把门关上,自己就要被关在里面了
他赶紧急匆匆低头向外走,突然看见前方雪地上拉开一道长长的黑影,那黑影正向这里接近来。
姚迅头脑嗡的一声,心道怎么会现在来人?神殿部军不是刚刚才进去过?
他此时出去,必定撞上那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向上走,去追孟扶摇,然而脚步刚抬,一侧头看见密道上一个洞,那洞中角度正好看见孟扶摇和战北野,竟然看见他们还在那长长云桥之上,姚迅刚在疑惑以他们武功怎么会前进这么慢,一转眼便看见大风鼓荡冰雪湿滑中,金刚掉落孟扶摇为救它险些落崖的一幕。
姚迅看得心怦怦跳起,险些惊呼出口,拼命压住自己的声音,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还没走完云桥,走得步步是险,如果自己此时跟过去,这人再跟上来,只要在这头将云桥一砍,主子就会坠落万丈深渊……
姚迅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霎间立即做了决定。
他站在黑暗中,不动。
那条黑影,步态悠闲的进了门来,笑道:“殿里呆得久了,还是雪地散步最舒爽,老成,你就是个没福的,只知道睡觉。”
姚迅在暗影中,含含糊糊唔了一声,那人也没在意,直接过来,往椅上一坐,道:“太可笑了,竟然让我们堂堂殿使守门,还一守就是两个,天底下有什么强敌,能够刹那间杀掉你我两人?其实就是老成你一个人,也就够了嘛,哪用得着兄弟。”
姚迅又“唔”了一声,那人诧道:“你吃哑药了啊?怎么不说话?”
姚迅咳嗽两声,以示说话不便,那人也没在意,在椅子上舒舒爽爽的躺了,看样子似乎还想睡一觉。
姚迅松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等下怎么出去,但觉得好歹危机算是过了,睡吧睡吧,等你睡着一刀杀了你,主子们也已经过了云桥了。
那人却突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地下。
姚迅转过头去,一眼看见地上的铃铛碎片,顿时心中轰然一声,悔之不迭——怎么没把这东西给清理掉!
此时门尚未关,他反应敏捷,看见那碎片立时向后飞射。
然而已经迟了。
那人刚刚还懒洋洋睡在椅上,一瞬间便豹子般弹射而起,呼一声便到了他面前,劈手拎住了姚迅衣襟。
他五指若刚,抓得姚迅呼吸一窒,知道自己武功绝对没法和这人比,立即伸手投降:“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你是谁?”那人森然的盯着他,目光也如豹子一般凶猛凛冽。
“阿修罗部的,”姚迅顺口胡诌,“留下来接应殿军。”
“胡扯!阿修罗部的我怎么不认识你?”那人手指一弹,姚迅顿时胸口一痛,隐约听见骨节碎裂之声,顿时知道,自己一根肋骨给他弹碎了。
随即那人低头看了看已经碎了的铃铛,立即拖着姚迅奔去那个可以看见云桥的洞口,一看之下立时脸色一变。
“大人……别杀我。”姚迅哼哼唧唧的呻吟,指了指云桥,“我家主子要闯进去,把我给丢下来了……你别杀我,我去给你把他们骗回来……”
“用得着你去骗?”那人冷笑,“我一刀砍断云桥,他们还能不死?云桥之下可不是普通绝壁,谁下去都活不了!”
“可那不是死在大人你手下啊。”姚迅道,“砍云桥虽然杀了他们,但是大人你守卫不力让人进了云桥本身就是罪,顶多功罪相抵,如果由我把人骗回来给你杀,那你就无罪有功了啊。”
那人目光一闪,被姚迅这话正说到心底虚弱处,他是阿修罗殿使,原本和摩呼罗迦使同时轮值守卫密道口,上头大王再三嘱咐,但凡给人潜入,死罪难逃,如今摩呼罗迦使很明显已经被杀,对方已经潜上云桥,自己大罪难免,但是如果能把人骗回来再杀,那就另当别论,连摩呼罗迦使被杀的罪责,都可以逃过了。
其实除了铃铛外,他手中本来还有可以召唤殿中人的办法,但此时被姚迅一提醒,畏惧罪责,也不想用了,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倒精明,那就去!把人弄回来,我饶你一命!”拎着姚迅便顺着密道向上走。
他也不怕姚迅玩花招,这小子滑溜如鱼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鸟,再说武功和自己相差甚远,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爬上洞口,眼看那两人已经渐渐接近云桥顶头,阿修罗使将姚迅重重一顿:“快点!”
这一顿又顿碎姚迅一根腿骨,他忍着痛,咬牙笑道:“大人,别打我啊,打痛了我,谁给你喊人啊。”
“快喊!”阿修罗使眼看那两个黑点速度飞快,已经快要接近云桥顶头,心中焦躁,有心想砍断云桥,但是又怕云桥一砍自己罪责便定,抱着姚迅能把人骗回来的希望,不住催促。
“我喊……我喊……”姚迅还在笑,看着前方云桥上的小点,拼命张大嘴,喊了几个字。
阿修罗使凝神听着。
空山寂寂,大风鼓荡,哪里有呼声?
他警觉上当,立即挥刀要砍云桥,眼前人影一闪,刚才还十分猥琐的男子,突然苍鹰一般扑了过来!
他来势流电飞光,一刹那间快得连眼角虹膜都来不及捕捉那残影便已扑到,一生中最快的一次轻功!
阿修罗使刚刚挥起刀,姚迅已经将他连刀一起抱住!
“哧。”
隐约间剖开胸腹的声音,姚迅苍白的脸上突然涌现一抹嫣红,随即又转苍白,他咧嘴一笑,笑容有点抽搐。
阿修罗使暴怒,大力一抡,狠狠将姚迅从自己的刀锋上抡了出去,半空中血雨挥洒,溅在雪地上如泼墨桃花。
眼看着那一身是血的人栽落深渊之下,阿修罗使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一转眼隐约看见云桥上那两人已经到了对岸,其中一人只差不远便要触及崖壁,那是山崖最最近处,也是最高处,从那里掉下,从无人可以活命。
虽然被这小子骗了一把拖延了时间,但是还来得及!
阿修罗使狞笑着,长刀一挥,照耀雪光一道灿然的弧线。
“嚓。”
不是钢刀撞击铁链的清脆之声,却是利器砍入肉体的闷声钝响,阿修罗使一惊,这才看见不知何时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突然翻上来,紧紧抱住了栓住锁链的铁桩,那一刀砍在他背上,险些将他砍成两截,他却一动不动,仿佛浑然不觉疼痛。
是姚迅。
那小子竟然没死,也没掉下去!
阿修罗使震惊之下心中大急,伸腿去踢,姚迅张开鲜血淋漓的口,一口就咬向他靴子,他急忙缩脚,干脆不管不顾,挥刀连砍!
那两人已经快到了!
有一人已经上崖,正在拉另一个人的手!那姿势倾斜,云桥一断两人还是会掉落!
一定要把这链子砍断!
鲜血飞溅,满地到处都是迸开的肉沫,肌骨断裂之声不绝,暴风骤雨的乱刀之下,姚迅瞬间成了一堆什么也不像的肉泥,然而他不护也不挡,一任生命被残忍的捣烂凌迟,他只是死死抱住那铁桩,将链环护在自己身下,只是死死盯着对岸,用早该消散的最后的濒死意识,去计算主子所剩下的距离。
快了……快了……
等一会再死……等一会再死……
阿修罗使拼命疯砍,他从未想到一个人可以坚持到这种地步,从未想到在这样杀戮之下早该死去的人,竟然一直仍以莫大的力气死死压住铁链不动,那濒临死亡拼尽此生全力所爆发出的力量如此恐怖,以至于他明明已经将他砍成肉泥,他的刀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