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下来才想到公司的事情没有处理,落落泄露出去的资料,恐怕会使接下来的半年,公司没有任何收入,刚到公司,秘书却说事情已经基本解决。
安安来找我,说她出面让她妈妈帮忙,希望能和我订婚,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就算不能和落落一起,我也不会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
连夜将公司的事情整顿好,那天对落落,好像太凶了,该回去哄哄她才好。刚到公司门口,又碰到安安,她笑着说落落在医院,我有些心慌,落落生病了么?
可是在医院的那个小病房,我亲耳听到,落落说,是她害死爸妈。
当初人人都那样说,我不肯信,她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孩子,怎会害死爸妈?就算当年爸爸私心害她双亲,这么些年,爸妈毫无保留的对她,她怎能如此狠心?我又怎会爱上害死爸妈的凶手?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我失去理智,只记得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胡话,一早醒来,落落已经不在了。
我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支柱,她不在,我住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她不在,我赚这么多钱做什么?她不在,这么些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能四处去找,可是她像从空气中蒸发一般,如何都找不到踪迹。
那日芯念来找我,哭着说她对不起落落,那日不该和李勋杰演那出戏,我毫不客气给她一个耳光,她可知道,这样的欺骗,对落落是怎样的伤害?
只是,我自己,不是也一样伤害落落了么?
回想爸妈的死亡对落落的打击,落落怎么会是故意?我怎么能冲动的将一切罪责怪在落落头上?
我知道是安安在其中搞鬼,那天是她带我去医院,我连落落生了什么病都没问就迫不及待对着她发脾气,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人!
余氏屏蔽消息,我再怎么找都是徒劳。只好暗中调查,一年后,总算是得到落落就快回来的消息,可是那火车,居然出轨了。
不记得如何赶到现场惊慌失措得翻找落落的尸体,不记得如何拦住一个个伤患询问落落的消息,不记得如何被警察生生拉离现场,只记得茫然看向天空时,下起小雨,飘洒在眼力,缓缓流出,爸妈死时都不曾哭泣,因为那个时候还有落落还需要我的肩膀,那么此时呢,我还有什么?
我不肯放弃,一日没找到落落的尸体,我就不信她真的死了。
可是,找到落落时,任我怎样猜想,都没料到会是那番场景。
落落全身都是鞭伤,深入筋骨,手脚几乎烧得不成形,背部因为高热脱掉一层皮,脸上也几乎毁容,我看着担架上的她,没了思维,知道芯念的一声尖叫,才将我拉回现实,她哭着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耐地赶走她,欺骗过落落的人,落落再见她只会伤心。
落落终于醒来时,满嘴都是胡话,我以为是她神志不清,可是看到手机里那张相片,我预感到,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在变了,她对那个叫“玄月”的男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一年时间,落落成长许多,不再如以往稚嫩,却也不再依赖我,她一个人面对芯念,面对安安,去医院做治疗,跟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一般,在她身上再找不到曾经痴傻过的痕迹。
不管那一年时间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既然她回来了,我就只想继续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可是站在门口,居然听到落落亲口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她的痛苦,这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能让她死。
查到余氏资料,我便知道落落的身世恐怕不那么简单,包括我的,只是我不想多问,父辈间的恩怨与我们无关,落落也不是有意害死爸妈,或许就是因果报应吧,我只希望杨素莲有办法治好落落的什么“蛊毒”,可以让落落安然活在这个世上。
不知道杨素莲与落落说过什么,落落出门时表情有些凝重,之后又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我隐约有些不安,看她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不管是什么,只要不离开我,便好。
杨素莲自尽了,安安将责任都推在落落身上,看到家里收拾好的行李,落落居然准备再次离家出走,她说没有,我不信,接到芯念电话说她在余氏大楼,安安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一步不停得感到余氏,天台上,落落摔在地上,安安的脸,挂着泪水,有些狰狞。
安安说我没有将落落当作是妹妹,不错,对我而言,落落是爱人,可是对落落而言,我是哥哥。
拉住落落险些跌落的身子,她对着我笑,让我放开,可是,如何放手?
既是要死,那便一起吧,没有落落的人生,玄夜无法想象。
下坠时眼前一道黑白参杂的光束,接着跌入黑暗。
再醒来,没有刺骨疼痛,只有满目雪白。眼前一个银发白须的老人,那双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颜色,似银似水,见我睁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声道:“你认识叫玄落的女子?”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喜上眉梢,拉住他道:“你知道她?她在哪里?落落是我妹妹。”
“妹妹?”那老人好似有些不快,甩掉我的手,我这才发现他一身衣服,怎么那么怪异?演戏的?
“你那妹妹恐怕活不过几个月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站起身,不客气的拉起他胸前衣襟,“落落的病早好了,别以为自己多活几年就了不起。”
那老人眉头一皱,轻易甩开我,“她那是蛊毒,不是病。”
“就算是蛊毒也解了。”我心虚道。那个时候落落的确说杨素莲有办法解,可是想想她当时的表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你在这里,如何解?”老人嫌弃瞥了我一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母蛊,在你身上,你还活着,蛊毒不可能解。”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记得落落从安安家出来,问过我,如果她的命,要别人的命做抵偿才能继续,我是否愿意。这个别人,难道是我?不想让我去死,所以她骗我说蛊毒已解……
“若是不信,跟我来便是。”老人见我半天不说话,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我当然跟在身后。
竹屋里,他打来一盆水,点了我浑身几个穴道,好似有一股锐气在我体内流淌,他割开我的手,流出来的血液竟是黑色的,不过片刻,盆里的水全被血色染黑。老人从后院摘来一株鲜花,刚放到水里,便枯萎。
他说我的血,与落落的血互为解药,落落的蛊毒,名为五色蛊,她身上的是子蛊,我身上的是母蛊,母蛊对我无害,落落身上的子蛊,却会耗尽体内元气,甚至毒死落落。
难怪爸妈是中毒而死,落落却没事,难怪落落说要取人性命,她的命才能继续,要想落落活,就必须我死。
“你先拜我为师,我有办法让玄落解蛊,同时不损你性命,你可愿意?”老人突然发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质疑看着他,刚刚说要我性命才可解蛊,现在又说还有其他办法。
“信不信随你,”老人瞪我一眼,有些生气:“反正就算你不愿意,除了我流星谷一样马上被人杀死。”
“等等!”眼见他要走,我连忙喊住:“那你知道落落在哪里?”
“不知,”老人回头:“但是必定在这个世界。”
“好,既然如此,师傅请受玄夜一拜!”我双膝跪地,无论他所说是真是假,这个奇怪的地方,下雪都不冷,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世界,拜他为师,该是没有坏处。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天星老人,凤国神祗一般的存在。本来他要立刻开始除蛊,我执意要先见到落落,这样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再好好见她最后一面。
师傅无奈答应,让我去参加二皇子的婚礼,没想到在那里居然真的碰到落落,只是落落的眼里,只有当天的新郎,凤南风?抑或玄月?
我不知道师傅用什么方法将我的眼睛变成绿色,落落看到时,虽说惊讶,却也欣慰,就连落落的眼睛,也变成蓝色。
落落为了护她嘴里的“玄月”身受重伤,一病不起,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玄月”,那个冷如寒冰的男子,怎会是落落良配?
不眠不休陪在落落身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若是落落自己因病而亡,我还除那母蛊做什么?
后来落落留下一张字条不见了,我心中居然安定下来,一定是有人可以救她了,落落已经长大,不会再一时冲动做傻事。
一个月后她果然回来,可是那个凤南风,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人如他那般冷血,居然要杀一个孩子,看着落落跪在地上哭着求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男人,我一心保护的落落,从小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落落,在我面前跪着求别人,我却无能为力。
师傅来了,救下孩子,可是我也知道,我和落落,该分开了,这次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相隔。
师傅说,我体内的母蛊,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饲养,平日所吃的饭菜,甚至我自己的血,都可能使它存活,要逼死它,必须先让我断粮断水,只能喝他配的一些草药,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尝试将母蛊逼出体内,只是这种方法他从未尝试,不知成败与否。
无论成败,我不能让落落死,还是因我而死,只要能让她活着,要我这条命,又有何妨?
那夜梧桐树下,落落诉说着她对玄月的爱恋,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恢复记忆的凤南风,能好好待落落,嘱咐她不要轻易信人,从小她接触的人太少,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背她回房,看她月色下欣然笑脸,转身离去,就为这笑脸,不管接下来面对什么,我都甘愿。
回到流星谷,师傅开始让我断食,呆在流星谷上方的流萤树林,夜夜看着梦幻般的流光飞舞,眼前尽是落落的脸,六岁,七岁,八岁……
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体若是不吃饭,会如此难受,如千万小虫在体内噬咬,渐渐汇聚在心脉,每日有一半时间被痛苦折磨得不能动弹,稍微一动,虫子就像会活动,咬着我的经脉一般在体内游走,疼痛难耐。
独自在流萤树林熬过一个月,师傅每日送来草药,却不会减轻痛苦,只是让体内骚动更甚,那日,靠在一棵流萤树下,恍惚听到落落的声音,仔细一听,真的是落落,不是幻觉。
想要探出脑袋再看一眼落落,体内的小虫又开始活动,痛得屏住呼吸,一丝声响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痛楚,听清落落在说些什么。
“玄月,你……果真记起了?”
“记起什么?那日被师姐抓去,还是影休替我解蛊,当日没好好谢他,所以问问而已,落儿不要多想。”
记起了么?心中冷笑,我的傻落落,他定是在骗你啊!
若是记起,大可直接肯定,若是记起,何须急于说曾经的事实来掩盖?
我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却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听着他们渐行渐远。
第二日师傅送来打量草药粉,说要出门些时日,让我好好呆在流星谷,我点头应允,心中却是为落落着急。
师傅一走便自己下山。流星谷地势本就奇特,我没有武功,只能靠自己双手双脚一步步走下去,一个多月未进粮食,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为了早点找到落落,只能放弃一个月来的成果,开始吃些东西,只是不敢多吃,怕体内的母蛊恢复元气便会使落落蛊毒再发。
常人或许只需一个月,我却走了三个月,才到凤都。
一到凤都便被人拦下,要见我的,是名盲人,紧阖双目,带着淡然笑意,穿着黑色长衫,客气地请我坐下,原来,他就是落落曾经说过的影休。
他说落落不可嫁给凤南风,我说我便是为此而来。
听到这个他笑意更浓,“你想阻止婚礼?”
“不,那是落落的选择,我不会阻止,但是我必须提醒落落,凤南风可能没有记起一切。”我摇头。落落喜欢玄月,愿意嫁他,我不阻止,可是如果凤南风凭借这个欺骗落落,我就必须管。
“不是可能,凤南风的确没有记起一切。他要娶玄姑娘,只是利用玄姑娘催动我暗冥阁的势力浮出水面而已。”影休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
“是这样?”这个影休同样神秘莫测,说出来的话不可全信。
“不错,你这一路过来,可看到三族混乱?若非他要娶我修过公主,也不会如此。”
“什么修国公主?落落就是落落!”我生气站起身,为什么他们每个接近落落的人,都好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姑娘便是我修国公主,这点毋庸置疑,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至于你,就算是母蛊已除,恐怕也命不久矣。”影休不为所动,还是带着笑意慢慢说着。
我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母蛊在我身上?”
“暗冥阁何事不知?今日请玄公子来,只是助玄公子明日入太子府阻止婚礼罢了。”
“我为何要听你的?”
“若是不听也可,玄姑娘嫁作敌国太子,视为叛国,暗冥阁包括修国各地死士,必定诛之而后快!”影休声调一顿,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在说谎。
“若是阻止婚礼,落落会如何?”
“修国公主,当然由我等誓死保护!”
“好,”我坚定点头,“明日你带我入府。”
就算没有今日这番对话,我必然会找到落落,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落落这个时候嫁给凤南风,都不是明智之选。
一早影休往我嘴里塞入一颗药丸,随即给我一个斗笠,说若非必要,不能摘下斗笠。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只好听他的话行事。
太子府上,落落一身大红,该是祝福她的时候,我却要阻她嫁人。
看到我,落落起初是高兴,许是看到我的瘦弱,眼泪马上掉下来,我不欲与她多说,只想带她早点离开,她犹豫不决,而且那个凤南风,恐怕没这么容易放我们走。
烦躁不堪,一手揭下斗笠,让落落看到我的坚定,多说无益。
感觉到周围众人倒抽一口气,我拉住落落便要走,被凤军拦住。
凤南风此时的脸色让我更加坚定带走落落的决心,这般阴冷之人,日后落落如何与他相处?
刚刚提起一口气,话未说完便倒在地上,这些日子元气消耗太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大声说出来,落落抱住我泪如雨下,终是同意跟我走,凤南风却突然下令,诛杀黑眸异族!
黑眸,师傅不是让我的眼睛变成绿色么?怎会是黑眸?黑眸又为何是异族?那落落呢?她的眼睛本是黑色,是否也会被诛杀?
未来得及反应,落落便被凤南风拉走,凌厉刀锋,穿透身体,却不觉得疼痛,仍是挂念着落落,到底,谁欺骗了谁?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我们生存,落落,连我都应付不来,你又如何能不受欺骗?
是刀是剑,再分辨不清,一下下穿入我的身体,好似体内束缚终于得到释放,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这样死了,也好,我死了,母蛊便会消失,落落生命再无危险,可是落落,让我如何放心你?这个世界,到底谁才是真对你好?
只愿,幻作天幕星辰,夜夜俯瞰你,从此,不离,不弃。
似梦
脑袋有些昏沉,迷迷蒙蒙,眼前雾气重叠翻滚,我伸手挥散,看到自己的双手,肉肉的,小小的,好像……哪里不一样?
笨蛋!敲敲脑袋,还能哪里不一样,早上母后用小花编的手环被我弄掉了,赶紧找回来才是。低着头一路找那个紫色小花环,又有些迷惑,我现在……是在哪里?
抬头看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