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手心渗出汗来,刚刚的飞扬的心神,瞬间被打压下来,眼前这人,到底是凤南风还是玄月?时而熟悉,时而陌生,为何我觉得他是在变相从我嘴里套出影居所在?
被突然升腾起的强烈不安搅得烦躁不堪,我拉住前行的玄月,正色问:“玄月,你……果真记起了?”
“记起什么?那日被师姐抓去,还是影休替我解蛊,当日没好好谢他,所以问问而已,落儿不要多想。”
“哦……”这样说我就安心了,我们被柳墨依抓去的事他都记得,该不是为了影休而来。
天星老人也说了给他解蛊,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我就疑神疑鬼了,呵呵。可是还有件事不是很明白,“玄月,你本该是冰眸,为何我碰到你时却一直是蓝眸?”
“练功所致。之前的失忆也是练功所致,师傅自创的蓝靥功,会让眼睛变成蓝色,但是要练到最高一层,必然经历一次重生,在我之前无人练过,所以……并未料到具体症状。”玄月拉着我,漫步在流萤树林,尽管没有流光飞舞,仍是非常惬意。
“练到最后,你的眼睛就恢复原来的颜色?”还有这么奇妙的武功,天星老人真是个奇人。
“不错,而且功力是原来两倍。”
难怪,凤南风……一掌便打死浅浅,还有那个悄无声息死掉的丫鬟……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愧疚,或许是我自私,或许是我在逃避,总是不想将凤南风的所作所为与玄月牵连在一起,总觉得他们该是两个人,不可将凤南风的行为怪罪在玄月身上,可是如今凤南风已经有了玄月了记忆,做了便是做了,逃避也无用。
“玄月,明日回凤都,我们去拜祭浅浅吧,若不是我,她也不会……”
“落儿,你不该自责,她既决定嫁我,迟早都是死。”玄月停住步子,微蹙眉头,看着我认真说道。
我却是不解,“为什么?”
“蓝府有叛逆之心,让她嫁过来一定是另有所图,我本不想妄害无辜,可是父王执意如此,再者……”玄月的冰眸蓦地转柔,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手抚上我的脸,“娶了她,落儿该如何?”
本该听来甜蜜的话,此时却是苦涩,娶了她,我定会头都不回的离去,无论娶她是凤南风还是玄月,只是我的幸福,竟是以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代价么?
“既是蓝府有叛逆之心,又为何将浅浅许给你呢?”暗自叹息,宫闱之争,哪里是我这样的脑袋可以理解过来的。
“父王不想失去蓝府的势力,以为赐婚便可拉拢蓝府,哪知……呵呵……”又是讽刺的讥笑,每次提到凤王,玄月都不掩嘲讽。
“玄月,你为什么……”与凤王不和?
“落儿,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玄月打断我的问话,反问我一句,既是如此,便是不愿说了。
“好吧,玄月,最后一个问题,”不愿说便罢了,但是这个问题困扰我太久,而且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两年前你怎么会受伤跌到峰峦崖底的?”
“遭人暗算!”
“那是谁……”
“落儿可说过最后一个问题了,”玄月拿手指封住我的唇,我丧气点点头,这个都不肯说。
玄月放下手,随即温和道:“落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么?”
“日后,叫我南风便可,玄月……已经过去了……”玄月的笑容暖过三月春光,却让我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泛疼,只属于我的玄月,过去了……
“哦……”掩饰住席卷而来的失落,他说的,事实而已,他不单单是玄月,还是凤南风。
而且他,更愿做凤南风……
太子
昨日从流萤树林下来,晚上便没再出去,一晚都在叮嘱小奇日后生活该要注意的事项,因为今日,我同凤南风下山,将他送到雪山附近,绿绕边境的那个小村。昨夜突然记起那对善良的村长夫妇,他们曾说过膝下无子无女,将小奇送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那个仿若与世隔绝的小村,或许小奇不会学到太多本事,不能成就一番所谓大事业,但是能平凡简单过一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凤南风,对,就是凤南风,他不会再只是玄月,我不可能只爱他的一部分,而将他另一部分抹杀掉。昨夜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愿意和他一起,便该接受他的一切,过去,现在,将来,只要他还爱着我,我便愿意陪在他身边。如今记起玄月的一切,他也不会再如往日那般冷血无情,我始终相信,玄月才是他深藏内心的本质。
“落儿,可收拾好了?”凤南风带着微笑进门,打断我的思绪。
我正坐在床边收拾着包袱,点头道:“马上,玄……南……南风,你跟前辈说过我们现在就走么?”
“嗯,师傅正在外面等我们。”凤南风走过来,慢慢替我将衣物放进包袱。
小奇本坐在我旁边,见凤南风过来,一下蹦起来坐到房内的八仙桌边,我朝他使个眼色,让他回来,他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向窗外。看来那日凤南风要杀他,把他吓得不轻。
我拿起包袱,低唤一声:“小奇!”
小奇这才转首看我,不安的看了一眼凤南风,马上低头,一步步挪到我身边。
出门便看见天星老人又立在湖水边,微风卷起衣袂,带着一贯的冷漠瞥向我们,我因着愧疚不敢直视他的冰眸,握紧了凤南风的手,当初答应他在这里呆上三个月,如今这般离去,他可会应允?
“师傅,落儿今日就同我离去。”凤南风对着天星老人说话,看的却是我,冰眸里溢满笑意,或是看到我不安的样子,安慰的微微点头。
天星老人并没说话,直视前方湖面,雪花在湖水上方旋转盘旋,随即没入湖底,我放下凤南风的手,平稳呼吸,走上前去,诚恳道:“前辈,对不起!”
天星老人转眸看我,双眸似有波光荡漾,闪烁异样光影,片刻恢复平静,“你想随他下山?”
“嗯,”我坚定点头,“前辈大恩,玄落无以……”
“无须多说!”天星老人抬起一只手,打断我的话,看向凤南风:“你真要如此?”
凤南风对着我温柔一笑,抬头郑重道:“不错,师傅,我会好好待落儿。”
天星老人又扫过我一眼,微微颔首,思酌着什么缓缓从我们身边走过。
“多谢前辈!”我转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不是他,玄夜不会活到现在,凤南风也不会这么容易记起我。
“不要再叫我前辈!”天星老人冷冷的声音传来,好似带着些许愠怒,我不由苦笑,还不服老呢,抬头看凤南风,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弯下身子一把抱起小奇,吓得小奇拉紧了我的袖角不肯放手,眨巴着大眼,求救般看着我。
我握住他的手,宽慰笑笑,“小奇怕什么,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小奇垂下紫眸,还是有些不高兴,但终于放松了身子,将脑袋搁在凤南风肩头,也不答话。凤南风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腰,我触电般闪开,“你……干嘛?”当着孩子的面,不用这样暧昧的姿势吧……
凤南风轻轻一笑,“不抱住你,落儿可是要自行下山?”
被他这句揶揄说得像被火烤一般,脸上的颜色肯定煞是好看,低下头,嗔怪地瞪他一眼,挪回他身边。大手扶住我的腰,微微用力,身子一个轻晃便如长了翅膀般腾空跃起。
山下竟已有大队人马在等着我们,银白色的盔甲,晃亮了半座山,最前方一驾大气的八马马车,四周都被白色纱幔围起,我不安看着凤南风,他放下小奇,将我的刘海抚在耳后,“来接我们的,不用担心。”
我了然点头,虽说看到银白色的凤军,仍是心有余悸,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凤南风就在身边,我不会再陷入那样孤立无援的状况,也不会再任人宰割。
牵着小奇,跟上凤南风的步子,离凤军愈来愈近,看清为首一人,竟是范文仲。他不是驻守峰峦城,寻修灵么?原来是凤南风手下的人,难怪两年前在茶馆听到别人说二皇子的事情那样激动,若是当时他便认出凤南风,或许不会有这般故事了吧。
范文仲见到是我,略有惊讶,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什么都没说,屈膝像凤南风行了一礼。
进马车还是一片雪白,凤国很是奇怪,以白为尊。还记得筛选女祭司时衣服,轿子,包括谷神殿的饰物,都是纯白,凤军的盔甲是银白,甚至凤王头顶的王冠都是银白。刚刚捡到玄月时,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纯白,后来在集市买衣服,便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白,总是白得不那么干净。这次回来才知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穿纯白的衣服。
“南风,这么一队人马跟着我们去绿绕么?”开口之前,我不断跟自己说,是凤南风,是凤南风,不单单是玄月,不能再叫错。
凤南风微笑摇头,启齿正要说什么,车外传来范文仲洪厚有力的声音:“殿下,王上有令,请殿下速速返回凤都,准备大典!”
“你领着他们先回去,三日后,我自会回去见父王。”说这话时,凤南风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顿了顿又起身掀开车帘,走出马车,吩咐道:“只留下马车便是,你们速速离去。”
“领命!”随即听到盔甲活动的声音,该是范文仲给凤南风行礼。
“落儿,坐好了。”凤南风的声音从帘外柔柔穿来,我心中一甜,脸上不禁带上微笑,紧紧拉住旁边小奇的手,嘶鸣未绝,马车边飞速前进,夏风顺着车窗吹过面颊,带着夏日该有的暖人气息,突然觉得心头的一切乌云都被这阵风一吹而散,这辆马车驶向的尽头,便是我的幸福。
或许是这样贵气的马车过于明显的彰示了主人的身份,一路行人纷纷让道,就连过城门时都没有被凤军拦下,马车快而稳,直奔绿绕。其实我有些好奇凤南风是怎样驾驭八匹马,透过车帘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一副悠适闲然的模样,不禁让我想到初遇他时企图爬上青鸾崖,我早已气喘吁吁,他却是如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第三次踏入这个小村,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情,第一次是绝望里偷偷怀揣着小幸福,第二次是担心焦虑参杂着迷茫,那么这次呢,这次是幸福雀跃里带着不舍。
小奇一路郁郁寡欢,我不停安慰他也只是点头,话少了许多,看到面色和蔼的村长夫妇时才露出一点笑容。
村长夫妇出门看见我和凤南风,起先是激动的大笑,颤巍巍招手唤我们过去,该是走近才发现身后的马车,脸色一变,立刻就要下跪,我忙上前拉住他们:“二老不用如此多礼,玄落今日来,恐怕有事麻烦两位了。”
说明来意,两位老人不出所料的喜不自胜,盯着小奇看了又看,拉着小奇的手一会问饿到没,一会问这边冷不冷,小奇这几日的抑郁才明显消散许多。
辞别之前,我拉过小奇,慢慢打理整齐他有些凌乱的衣襟,一手轻轻抚上他的额角,郑重道:“小奇,日后在这里,平凡安然过一生便好,姐姐一定再来看你!”
小奇乖巧点头,又道:“小奇知道姐姐的好,就算姐姐不来看小奇,等小奇长大,一定去找姐姐。”
对着他欣慰一笑,这个孩子,从来都是这样懂事。
留下必要的银钱,依依不舍的看了小奇最后一眼,便毫不犹豫踏上马车。
“玄月……南……”我拉开车帘,打算问凤南风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哪知又喊错,正巧碰上凤南风回头,“南风”两个字噎在嘴里硬是没吐出来。
凤南风轻笑一声:“罢了,落儿若是不习惯,还是称我玄月吧。”
“真的?”没想到,他让我称他玄月,会让自己这样高兴。
凤南风颔首,柔声道:“只是落儿一人的玄月。”
凤南风的冰眸,此时如一潭春水,柔得化不开,恍惚在那双纯净的冰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是甜是涩,玄月曾经说过,玄月的世界只有落儿一人,如今凤南风说,只是落儿一人的玄月。
热血上涌,是感动?是激动?只知道自己拥住凤南风,在他脸颊盖上甜蜜一吻,不等他反应,便退回身子,放下车帘。
马车内外蓦地安静下来,半晌才听见几匹马的嘶鸣声,暗暗一笑,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如当初一般傻呢。
“玄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凤都么?”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想起最初的问题还没问呢。
“嗯,今夜不能休息了,必须快马赶回皇城。”
“为何?早上范将军说的大典是何事?”好像是很重要的事,从这里赶回凤都,两天时间,恐怕是要不眠不休才行。
“太子的册封大典。”夹杂着风声,凤南风的声音隐隐传来。
“太子?凤南翼么?”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就要册封太子,或许是我对政事不太过问,才会觉得突兀了。
“不是,是我。”
心跳又漏一拍,我的玄月,要做太子了。
旧识
马车连日急速前行,一路换了好几次马,虽说不用赶马可以休息,仍是全身酸痛,凤南风恐怕是连眼都没合过,到达凤都时已是有些疲惫。
天空微亮,今日是离开流星谷的第四日,凤南风说今日便是大典,晚上会有宴席以贺他受封太子。没有时间赶回皇子府,只好带我入皇城,但是我的身份不能参加大典,只能在偏殿等他了。
皇城还是庄严肃穆的样子,清晨的微光下分外安静,没注意到马车的走向,下车时已是在一处宫殿门口,凤南风扶住我,刚刚落地便听他说:“落儿,我今日可能会有些忙,你在此处等我,有空我便过来。”
“这里是?”抬头看殿上牌匾,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念晴阁”。
“这是父王赏给我的,平日回皇城便住在这里,你进去自会有人打点一切,宫中还有事,我必须马上过去,不要乱跑。”凤南风带着笑意,拿手蹭了蹭我的脸颊。
“嗯,知道了,你快些去吧。”点点头,对着他灿烂一笑。
“那我先走了,等我!”说着,俯身在我额头留下一个吻,便转身离开。
朝阳刚好透过云层洒出第一缕阳光,映射得远处宫殿突然都有些耀眼,目送凤南风匆忙又不失稳重的背影,一股满足感溢满身体每个角落。
还未走进殿门便有几个宫女过来帮忙拿下我肩头的包袱,一名侍卫上前赶走马车。
这宫殿里很朴素,如他的皇子府一般,看不见什么特别名贵的饰物,碰到我以前的凤南风,就不是奢华之人吧,记得小青说过二皇子是十八岁才被凤王认回,那么说凤南风如今二十二,他说他是自行拜师,那么拜天星老人为师之前又以前经历过什么呢?
在殿内呆了大半天,实在无聊,便让宫女找来几本书,虽说不是所有字都认识,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可是看着看着,竟发现能读懂大部分,有些原来不该认识的字,看到眼里好像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像人的潜意识一般,不由在心底痴笑,怎么笨了十几年,这会突然开窍了?
那宫女拿来的书还比较有意思,都是一个个小故事,正看得带劲,殿外好像有些吵闹。放下书走出去,一眼看到紫衣男子正在吵闹着要进来,被两名侍卫拦住,赶紧退回殿内,吓得我冷汗都快冒出来,那男子,不正是两年前的凤云羽?
坐在殿内还是不安稳,外面凤云羽还在吵闹,听着他的声音都焦躁不堪,这个人,当初害我送掉半条命,差点毁掉双手双脚,不知道他与凤南风有何纠葛,让他如此憎恨。千万不能让他闯进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