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休嘴角笑意愈深,缓缓摇头道:“不过是暂时让病情恶化罢了,死不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时间还刚刚好,再晚一点我们就免不了一场恶战。
“引开凤南翼。有他在此,即使你的黑眸未被发现,我们今日也不可能安然离开峰峦城。”影休靠在车壁,不急不缓的回答我。
“为什么?”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玄月?修灵?反正不可能是我。
“落落姐,你怎么变那么笨了,他们当然是为修灵来的。有玄大哥和影大哥在,他们怎么抢得过我们。”小青调皮的点了点我的鼻子,回答了我的疑问。只是他们并不知玄月乃流星谷弟子,当然不会认为凤南翼是为玄月而来。
“小青,我记得你说天星老人三个弟子,一人从医,一人从政,一人从军,一般都会是什么职位呢?”我实在不能再忍下去,决定看看玄月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落落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从医当然是在太医院担任首席太医,从政一般是丞相了,从军当然是第一大将军,而且手持兵符,可以调动百万大军呢。”小青晃着脑袋,如数家珍般说起历代流星谷弟子如何厉害了。我却无心再听下去,除了修灵,他们还为兵符而来?可是玄月哪有什么兵符,全身上下只有那块玉,那块刻着“风”字的玉,玄月曾经说是他娘亲给他的,难道还有什么瞒着我?那块玉会是凤国兵符么?
“对了,影休,我们还按之前的打算去找修灵么?”思维转回修灵身上,其他还是暂时放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修灵。
“嗯。”影休颔首,道:“蓝相翎在青峦峰前等我们。”见我疑惑,又补充道:“昨夜他去客栈时你和小青已经休息。”
原来这样,我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影休你是神仙么?
马车不间断前行了三四个时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竟是越发眼熟,困惑的问影休:“影休,你确定青峦峰是这个方向?”
影休颔首,沉默不语。
马车终于停下,此时却已入夜。玄月拉开车帘,露出满面尘霜的俊脸,我不由伸出手用袖角帮他细细擦拭。车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我这才想到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暧昧了,连忙停下,尴尬的笑笑,便跳下马车,玄月却一直一脸陶醉的笑着,轻轻扶住我。
“玄月,这里不是……”我大声喊道,却不知该如何形容。一下车我便发现了,这里明明就是当初玄月带我飞上的崖顶,难怪一路风景看着那么眼熟。
玄月笑了笑,点头道:“当初从涯底上来,应该就是这里。”
“哇,玄月,你居然记得?”我激动的拉住玄月的胳膊,兴奋道:“我就知道你当时不傻。”
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埋怨起玄月来:“可是你干嘛戏弄我?不早点告诉我你会轻功?”
玄月笑而不语,亲昵的抚了抚我的脸,看着他澄明透彻的蓝眸,盛满幸福的温暖,我一时呆住,脑袋里空白得只剩下他此时暖心的笑脸。半晌我才发现蓝相翎早已站在我们面前,小青也正笑笑的看着我。
“咳……行了,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尴尬不已,一天已经出了两次丑了,拉着小青便要先走,却被影休的声音止住。
“小青恐怕是不能下去了。带你一人下山已经很是吃力了。”
我怎么忘了这涯有多高了,但是下去的话,不是那片诡异的树林么?难道修灵会在那里?
“那小青你在上面等我们,找到修灵我们马上会和!”我用力捏了捏小青的手,对着她绽开一个放心的笑容。小青看到我决心已定,也不再多说,点点头,不舍的看着我,蓝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影休,你和玄月说要去的青峦峰顶在哪?这里已经是涯底可见的最高处了啊。”我环顾着四周,也没见到什么比较大的山……
“往南方看。”影休无奈道。可是南方,南方是哪边?我正疑惑,就见玄月带着宠溺的笑容指了指我背后,我转过头,才隐约看到一处山峰耸入云霄,甚至一眼看不到顶,难怪是玄月和影休去峰顶,而我去涯底,可是影休的武功也有那么厉害么?还未等我问出口,影休圆润微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带了信号弹,无论谁先找到修灵,点燃信号弹,我们就在此处会和。”影休从袖间拿出两枚半尺长的竹制圆筒,给我和蓝相翎一人一只,续道:“若是有危险记得敲三下再放。”
蓝相翎郑重接过信号弹,别在腰间。对着余下三人颔首抱拳,便领着我下山去。
灵显
蓝相翎带着我用轻功下行,但仍是很慢,天色太暗,很难看清哪里有落脚处。我根本记不清自己被山间厉风摧残了多久,中途又停下多少次,下到涯底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今晚的弯月明亮却并未发出多余芒辉照亮涯底,涯底仍是静寂无声,只能感觉到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跟着蓝相翎向前走没多久,果然看见最初穿越过来所在的山洞,兴奋不已,激动地跑进那个困了我和玄月六日六夜的地方。山洞还和几个月前一样,壁上渗着水滴,隐隐透出凉气,地面却是异常干燥,不受水珠影响。我看到被自己遗弃的手机,照相机,各式衣服,甚至那日的火车票都安然的躺在山洞的角落里,布上薄薄一层尘灰。
拿起手机,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灰尘,塞入腰间,虽说没电,还是留下做个纪念吧,里面还有我和玄月傻傻的照片呢,以后,这也是我曾经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过的证据。蓝相翎一直站在入口处,淡淡的,不对我的举动好奇,也不表示异议,只是等着我,我对着他甜甜一笑,道:“走吧!”
走出山洞才突然响起来之前困扰我六日之久的诡异树林奇迹般的消失不见,我疑惑不已,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片空旷,仰头看天,万千繁星眨巴着眼睛,一轮弯月悬在天幕,果然不再如几个月前黑漆漆一片,刚刚在洞中可以隐约看到原先放下的东西时竟未发现。
我拉住蓝相翎的袖子慢慢前行,安静而漆黑的夜晚,总是让人不由恐惧,而且整个涯底此时恐怕只有我们二人。蓝相翎打头阵,我跟在后面想找到一点树林的影子,走了一个多时辰仍是空地一片,仿若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乌云渐渐掩去银轮,微弱星光早已消失不见,整片涯底又是伸手不见五指,我紧紧拉住蓝相翎的袖角,惶恐道:“这里怎么这么恐怖,相……相翎……你知不知道原来涯底是一片树林?”
“不知。”蓝相翎中气十足的声音现下听来充满安全感,道 :“峰峦城为往日修国与凤国边境,找寻修灵者大多在往日修国都城附近徘徊,从未注意过这个小城。也没听说有人下过涯底。”
“可是如今黑漆漆一片我们怎么找修灵啊?”我焦急问道。别说找了,就算是修灵放在我们眼前都看不到。
“姑娘放心,修灵既为灵物,外人接近时必会释放灵力自我保护,我们只要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便可。”
蓝相翎话刚落音,我便看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处小白点时隐时现,第二次揉了揉双眼,确认不是幻觉,果然有一处光点,银白光线时强时弱,不由兴奋道:“相翎,相翎,我看到了。”
见蓝相翎没反应,便又续道:“相翎你看右侧,前面是不是有个银白光点?”
半晌不见蓝相翎回答,我往前面摸索去,竟是空空如也,不由慌乱起来,大声喊道:“相翎,你在哪里?相翎?听到的话应我一声。”
空旷的涯底只有我一人的声音盘旋回荡,回音不绝于耳,我伸着双手在原地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触到半份蓝相翎的气息,现在怎么办?
前方银白光线渐强,成为涯底唯一光源,我甩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一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着光线的方向挪步。
随着步子愈近,光线愈强,我发现那光竟是从一座破庙中发出,庙顶的琉璃瓦片残破不堪,青灰色砖块的庙身也是狼藉一片,处处有各种划痕,好似经历过一场巨大风雨,又似人为破坏,经历过一场血腥战争。而刚刚的银光,是从破庙的窗中泻出。
我绕到正门,暗红木门虚掩,轻轻一推发出朽木般的“嘎吱”声,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异常突兀。银白光线隐隐照出庙内简单的陈设,十分整洁。地板是不知名的黑色石块,竟是没染上半分尘土,前方一米高的台阶上有一方黑色长桌,桌上空无一物,上方漂浮着那抹银光。我心跳如鼓,缓缓向前移动的步子有些颤抖。
一步一步,眼前只有那片银白光线,光线中央的黑色物体也愈发清晰,梨花,黑色梨花,周身散发出微弱的七彩光芒,随后变为银光,银光周围,还有团团黑气围绕。这,会是修灵么?
我定定站在修灵两米远处,无法再移动半步,使尽全身力气也抬不起脚,心下焦急不已,这样如何拿到修灵?
黑色梨花却突然晃了晃,攸的向我飞来,躲闪不及,我只有愣愣站在原地等着了修灵的冲击,想象中的巨大冲力却并未袭来,只感觉发间微微动了动,映亮庙内的银光突然消失,倾洒而入的银白月光,从窗棂透入,拂在黑色长桌上,长桌上似有点点亮片,一闪一闪。我摸向发间,冰润的触感,梨花状修灵牢牢贴在发髻上,轻轻一扯,便已在手中,借着月光看去,黑色梨花已变作透明,在月光下荧光流转,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
会自行移动?应该就是有灵性的修灵了吧。可是修灵是自己插入我发间?没想到拿到它会如此容易。
月朗星稀,不知何时乌云早已散去,不知蓝相翎现在何处?或许是刚刚天色太暗,与我走散了,如今没有他我上不了崖顶,还好影休考虑周全,给了信号弹,燃放之前敲三下,他们以为我遇到危险定会来接我,蓝相翎也会顺着信号弹的方向寻来。
五色彩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又瞬间隐去,记得上次看到礼花是和影休在凤都河边,那是还在悲观的认为自己的人生如同烟花般短暂,可是此刻却突然觉得这烟花像是点亮我人生的明丽焰火,内心从未如此刻充满希望,原来摆脱那可怕的病症,早已是我深埋心底却又从来不敢触及的愿望。
我静静靠坐在红木门旁,脑袋里全是与玄月今后的幸福生活,天为证,地为媒,或许我们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或许我们还会有孩子,不知道他的蓝眸与我的黑眸会让我们的孩子是怎样的眸色呢?眼睛不自觉的弯成月牙儿,不知不觉中我也有了少女情怀。
如今我只用安静的坐在这里,等待白色身影的出现,我可以与他永远快乐下去,十年,二十年,那么那么多以往我从不敢奢望的时间,只要等过最后的几个时辰,便可以拥有。
一个时辰,等来的却是影休略显单薄的藏蓝。
“影休……玄……玄月呢?”我觉得我就要哭出来了,强烈的不安占据了整片身心,怎么会只有影休一人呢?
影休温和的笑着,倚在我身边坐下,缓缓道:“不要担心。我与玄公子走散而已,他轻功太快,我便在山腰处停下,他在峰顶下来自然要花些时间。”
“嗯。”我重重点点头,自我安慰般说道:“再等会,玄月就会过来了。”
“蓝相翎呢?”影休对气息的感知简直无人能及,刚来就知道蓝相翎不在我身边。
我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微亮,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日出了吧,答道:“我与他也走散了,当时天色太暗……可是如果他看到我的信号弹,应该过来才对。”
“找到修灵了?”影休的声音波澜不惊,却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呢,就在这间庙里,自己飞到我的发髻上了,你看 !”我指指发间,答着影休的话,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点什么,心里满满都是玄月,凤南翼虽说已走,一直要杀玄月的人也不少,如果平安无事,怎么会看到我遇险的信号弹还没过来。
影休淡淡点头道:“这世上有灵性之物不多,既是会自行飞入玄姑娘发间,应该便是修灵了,玄姑娘也的确与修灵有缘。”
“影休,你说……玄月他……会不会出事了?”我无心再想头上的是不是修灵,一心只想着玄月的安全,心中慌乱,希望可以从影休那里得到令人心安的答案。
影休沉默不语,靠在木门边上仿佛阖目浅水,嘴角泛着淡淡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玄月功力深不可测,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啊……
“影休,你知道凤国的军符是什么样子么?”我终于忍不住问影休,手中的“风”字玉佩入手温润,稍稍缓解了我内心的忧虑。
“不知。玄月是天星老人的弟子吧?”影休轻叹口气,问出来的话却让我心下惭愧,为我一直以来对影休的隐瞒。
不等我回答,一直静谧空旷的涯底突然微微震动,紧接着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马蹄声,好似还有战鼓声。
影休面色微变,拉我入庙,快速关上木门和那扇窗,突来的力道,我来不及反应过来,手中的玉便滑过指尖,心中一紧,一声惊呼,那是我和玄月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这样被我摔坏?却见影休一个翻身一手飞快的接住玉佩,才让我松了一口气。影休却是呆呆立在那里,脸上再挂不住从容微笑,双眉微皱,双手来回仔细摩挲着玉佩。
“影休,你……你怎么了?”我轻轻推推影休,喏喏问道,心中胆怯,除去那次病中模糊的身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影休如此失神。
影休还是不动,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我又用力推了推他,他忽然回过神般,缓声问我,却明显在压抑着什么:“这玉……哪里来的?”
看着影休似紧张,似慌乱的表情,我有些怔住:“玄月的。你认识这玉么?”如果这玉不是兵符,那玄月的身世会与影休有关么?影休的反应,应该知道这玉的来历,可他不答我的话,紧紧拽住手中的玉,往日的淡定闲然全无,双手甚至微微颤抖着,我又轻声问道:“玄月说这玉是他娘给的,影休,你到底怎么了?”
影休如石雕像般站在那里,面色愈发惨白,紧闭的双唇渐渐僵直,像是用尽全力轻声吐出:“影休,永远不会背叛玄落。”
“……永远……不会背叛玄落……”
这样的影休让我更加慌乱,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影休的声音低哑压抑,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挣扎,反复呢喃着不会背叛玄落,却又蓦地平静下来,正色道:“玄姑娘在此稍后片刻,千万不要离开。”说着便急速推开门再反手关上,空留一室寂然。
落离
少了影休的庙内再次寂静无声,方才清晰入耳的脚步声,马蹄声,呐喊声瞬间离我远去,实实隔绝在那一门一窗之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颓然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天已微亮,还未见到第一抹朝阳穿透云层。可以透过白色纸窗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持着长枪的人影来回攒动,却听不到外面一丝声响。
我仿若被封闭在一个密封空间中,与世隔绝。玄月的处境令我担忧,影休的反应更是让我惶恐。玄月与影休会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影休看到玉佩会有那样异常的反应?又让我在这等到何时?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不休,头痛欲裂。
为什么人不能坦诚着简简单单的活着?影休你一直反复说着不会背叛我,可你究竟是何身份我却不得而知,我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你却不给任何理由的弃我而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