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薛凝霜脸红得象块布,低声道歉:“我,我不知道是小公爷”
“呸!”夏候宇根本不买她的帐:“王府里,除了小爷和父王,还有谁敢对你动手?若不是骂我,就是在骂父王!那岂不是连祖母也骂进去了?”
“我~”薛凝霜被他绕了进去,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应对。
“宇儿!”太妃脸色阴沉,冷声叱责:“不许目无尊长!她是你的姑姑,教训你几句,也是当得的!”
夏候宇两眼一翻:“什么姑姑,没见过!她敢打慧妃,小爷就敢打她!”
“好,很好!”太妃气得发抖:“你连本宫都敢顶撞,天下就没有治得了你的人了,对吧?来人,拿家法!”虫
满屋的丫环婆子,见太妃动了怒,要惩治小公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有机灵些的,悄悄地退了出去,飞跑着搬救兵去了。
“姑姑~”薛凝霜吓了一跳,急忙阻拦:“使不得!小宇年纪小,慢慢教就是~”
“笑话!”夏候宇冷哧:“凭你也配?先回去学几年《女戒》再说!”
“小小年纪,如此跋扈,长大了还得了?”太妃一听,越发怒了:“家法呢?还不快找出来!”
舒沫急得不得了,偏她又不能开口劝。
太妃正愁没机会,这一说话,火必然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到时别说夏候宇,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
只好拼命冲他使眼色,示意他服软,低头认错。
可这家伙仰着头,鼻孔朝天,哪里看得到?
丫环婆子乱成一团,劝的劝,拦的拦,也有假装寻找家法的……屋子里闹轰轰的一团。
偏那小霸王还很牛气,半点也不知收敛,勿自扭着脖子,硬绑绑地叫嚷:“都别拦,让她打!反正祖母不喜欢我,打死小爷倒落个干净!”
“听听!”太妃指着他,怒道:“给惯成什么样了?乘早打死了好!省得出去让人笑话睿王府没规矩,纵出这等杵逆不孝的小畜牲!”
正乱着,也不知谁嚷了一声:“王爷来了~”
舒沫立刻摒住了气息,闭上眼睛装死,将身子蜷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团,唯恐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回事?”夏候烨跨进来,皱眉瞧着乱糟糟的一群。
目光扫过蜷在地上的舒沫,微微一凝,眸中有凌厉的寒光一闪而逝。
“表哥~”薛凝霜大喜,提着裙子奔了过去:“你来得正好,姑姑要打死小宇,快劝劝她~”
太妃见她口不择言,眉心一蹙,心中越发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夏候烨已望了过来:“宇儿顽劣,慢慢教就是,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太妃嗔道:“本宫倒是想教,可也要他肯受教才行!如此目无尊长,傲慢无礼,不教训一下怎么行?”
“混帐东西!”夏候烨过去,一脚踹在夏候宇的膝弯里,喝道:“怎么净惹祖母生气?还不快赔礼?”
夏候烨这一脚,并未留情。
夏候宇被他这一脚踹得身不由己往前冲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时满屋静谧,这一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啊呀!”薛凝霜不防他对夏候宇竟是这般心狠,蓦地惊叫出声。
太妃吃了一惊,忙上前搂了夏候宇察看,一边斥道:“他才多大,哪经得住你这一脚?你,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畜牲,还不认错?”夏候烨叱道。
夏候宇痛得面色发青,却倔强地抿紧了嘴:“小爷没错!打死也没错!”
“混帐!”夏候烨大怒,呛地挚出腰间佩剑,厉声道:“当着本王都如此不驯,可见平日在外面是何等嚣张!本王今日便除了你这祸根,省得带累别人!”
“烨表哥!”薛凝霜不意竟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吓得尖叫出声。
“好!”太妃一颤,用力拍着胸口:“你且杀了他,再一条绳子把我勒死!大家都死了干净!”
一直沉默不语的静萍姑姑,忽然越众而出,对夏候烨盈盈一拜:“小公爷性格乖张,静萍难辞其咎,愿替小公爷一死。”
说完,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往颈间一抹,寒光乍起,掌中竟藏了一柄短匕。
“不可!”夏候烨低叱一声,抢上前去,一掌击在她的腕间。
静萍吃痛,发出一声低呼,当啷一声,短匕应声而落。
身体,亦如折翼的蝴蝶,翩然倒下,雪白的颈间一缕刺目的鲜红涌了出来。
“静萍~”夏候烨应变神速,手往前一伸揽着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
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搁在膝上,一把撕开她的衣襟,伸手按住出血部位,冷静地道:“别怕,不会有事~”
在场诸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口瞪口呆,一时房中静得针落可闻。
静萍躺在他的臂弯,微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飘忽而温柔,声音嘶哑,几不可闻:“王爷,请息怒~”
舒沫心莫名地一跳,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良久,才听到夏候烨的声音,温柔中夹着一丝苦涩:“你,这是何苦?”
“太医,快传太医!”太妃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迭连声地嚷。
舒沫咬了咬牙,再顾不得装死,猛地站了起来:“怕来不及了,我懂点医术,若信得过我的话,让我来处理吧~”
夏候烨似半点也不惊讶,头也不回地吩咐:“过来~”
“好你个贱人!”薛凝霜瞪着她,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
身后,初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不得冲动。
舒沫分开人群,急步走过去,蹲下去察看了下她的伤痕,松了口气:“还好,未割到颈动脉,只是皮外伤。先把她放到床上躺平,备温开水,干净的棉布条,金创药……”
“你确定静萍性命无碍?”太妃严厉地盯着她。
舒沫点头:“幸得王爷及时阻止,若再深得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她真想不通,夏候烨即使脾气再暴戾,也不可能把夏候宇给杀了。
静萍有什么理由,非要用引颈自刎的极端方式,来平息这场骚乱?
“放到本宫床上~”太妃忙道。
夏候烨抱了静萍,大踏步进到内室,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妃的八步罗汉床上。
薛凝霜跟进来,见状略有不满:“她只是个宫女,哪有资格睡在姑姑床上!”
“你闭嘴!”太妃厉叱:“若不是你,何至弄成这样?”
薛凝霜一脸委屈,小小声地辩解:“我,我只是担心,她的血弄到床上,会不吉利……”
怡清殿里,热水自然是随时备着的。
不多久,舒沫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她先用热水给自己净了手,再拿棉布条蘸了温开水仔细帮静萍把伤口附近清理干净,抹上药膏,再替她包好,道:“行了,每天换一次药,记得别沾生水。”
“伤口这么深,不会留疤吧?”也不知是谁,忧心冲冲地问了一句。
女人都爱美,既无性命之忧,接下来担心的自然就是外表了。
舒沫微笑不答:“这几天喝些流质,让她尽量少说话,多休息。”
她只习了点皮毛,这么高深的问题,她哪里敢担保。
不过,这三花玉露膏,她倒是用了几次,貌似效果还不错,应该不至毁了容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略有些痕迹,领子裁得高些,也能遮挡,没什么了不起。
“罢了,”太妃如泄了气的皮球,坐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道:“本宫累了,都下去吧~”
、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惹了这么大的祸,薛凝霜自然不敢再在王府逗留,灰溜溜地带着一众仆从,悄没声息地离开。
上房里,独留太妃和夏候烨母子相对无言。
良久,夏候烨淡淡地道:“母妃现在知道,儿臣为何反对亲上加亲了?”懒
太妃神情落寞,低低地道:“凝霜的性子是骄纵了些,母妃日后会对她严加管束。”
“哼!”夏候烨冷笑:“当着母妃的面,都有本事把王府闹得鸡飞狗跳!儿臣的侧妃,她说打就打,将儿臣置于何地,将睿王府的尊严置于何地?”
“她受了教训,以后也会收敛些~”太妃硬着头皮辩解。
“收敛?”夏候烨眉毛轻扬,逸出嘲讽的笑:“我只怕她根本不知收敛为何物!”
“母妃何尝不知委屈了你?”太妃只觉头痛万分:“沐国公为了她的婚事,也操碎了心!我想着,你的性子或许压得住她,就应下了这门婚事……”
夏候烨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太妃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婉转地道:“你就当是给母亲尽孝,低一次头,如何?”
“母妃~”
“嗯,”太妃急忙点头:“你说!什么条件母妃都答应。”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舅父手里?”夏候烨的声音很轻,却如晴天霹雳般炸了下来。
太妃宛如被人戳了一刀,豁地抬起头,语气激烈地道:“你胡说什么?母妃是为你好!”虫
夏候烨薄唇一弯,勾出一抹冷嘲:“娶妻娶贤,凝霜除了飞扬跋扈,惯于作威作福。儿臣看不出,她除了为王府招灾惹祸,还能做些什么?”
太妃一滞,强辩道:“凝霜除了脾气不好,家世相貌,都无可挑剔!二哥在朝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这些对你日后的发展,大有助益。”
夏候烨冷冷地道:“若不是他从中撺掇,太子也不至沦落到充军发配,流放边疆的地步!也不想想是靠了谁的关系,才免了劳役之苦,不心存感激倒罢了,竟还赖上本王了?”
太妃下不来台,厉声叱道:“你怎可如此说你舅父?怪不得宇儿目无尊长,竟是你亲做表率!”
“不管你与舅父有什么秘密协议,别想要本王娶凝霜进门!”夏候烨凛容,冷冷扔下一句,转身离去。
“烨儿,烨儿!”太妃尖声急唤:“你,你给我回来!”
“太妃,”初雪听她声音凄厉,急忙跑了进来:“王爷已走了,可要奴婢再去请回来?”
“算了~”太妃颓然跌坐在榻上。
儿子是她生的,如何不晓得他的性子?
从前还小,可以硬着来。
可他再不是十年前那个一夕间失去一切,被逼远离京城,打着哆嗦上战场,脆弱无依的七皇子。
经过了十年的疆场磨砺,血雨腥风地走过来,早已蜕变成长为峥峥铁骨的男子汉。
杀伐果断,霸气外露,睥睨天下!
军令如山,让他习惯了颐指气使,说出的话,绝无更改。
连她这个母亲,也徒呼无奈。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被皇上千挑万选地挑中了,来守这万里江山。
她不服,她不甘!
他为大夏流的血,远远超过任何一个皇子,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来坐这万里江山?
当别的皇子在繁华帝都风花雪月,醉生梦死,享受荣华富贵时,他却在边关秣马厉兵,驰骋沙场,挥洒着血水和汗水!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生命中最灿烂的一段时光,全都葬送在那片荒凉孤寂的边城。
这是她的儿子,与她血脉相连,让她引以为傲。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归他所有!
舒沫出了上房,夏候宇正神情落寞地倚着宫墙。
“嗨~”舒沫走过去,轻笑:“别再踢了,再踢,这墙可就要垮了~”
夏候宇抬眸,看她一下,把脚放下来:“你没事吧?”
舒沫耸了耸肩:“你看我象有事的样子吗?”
“那就好~”夏候宇垂下眼帘,有气无力地道。
“多亏你来得快,再迟得片刻,怕真的起不来了~”舒沫轻轻地笑了笑:“谢了!”
“她以后,再不会有机会踏进睿王府了。”夏候宇唇间噙着一抹冷笑。
“这么有把握?”舒沫惊讶地挑眉。
“她惹了不该惹的人。”夏候宇淡淡地道。
“静萍姑姑?”
夏候宇不吭声,眸光转黯。
“我不明白,”舒沫心中莫名发堵:“她为何要……赌上性命?”
“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大灾小难不间断。大家都说我是灾星瘟神降世,更怕招灾惹祸,没有人敢接近我。”夏候宇低着头,闷闷地道:“是静萍姑姑,主动提出,将我带在身边。”
舒沫心微微一痛,伸手按在他肩上,无声地拍了拍。
“都是我不好,”夏候宇慢慢地偎向舒沫的怀中,颤着嗓子轻轻地道:“若是我肯服一句软,姑姑,也不至……”
“怪我!”舒沫打断他:“若不是我叫立夏送信给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她……”夏候宇伏在她胸前,低低咕哝了一句,声音太轻,舒沫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舒沫倾身过去。
“她,会不会死?”夏候宇问着,忍了许多的泪,终于滑了下来,濡湿了舒沫的衣服。
“她没事~”舒沫抱紧了他,声音轻柔,语气坚定地道:“那些血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破了皮。休养几天就没事,嗯,有三花玉露膏,说不定连疤都不留。”
可怜的孩子,一定被那些血吓坏了!
“真的?”夏候宇声音极轻。
“我保证!”舒沫斩钉截铁地答:“她若不好,我把头割下来给你!”
、你赢了
“你有几颗脑袋?”冷嗖嗖的声音传入耳膜。(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舒沫猛然回头,夏候烨的身影挺立在幽暗的长廊里,隐隐绰绰,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你,你们聊~”她有些心虚,略显慌张地放开夏候宇,匆匆离去。
这厮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也不晓得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懒
夏候烨不发一语,冷冷地看着她仓惶的背影。
“父,父王~”夏候宇垂着头不敢看他。
“抬起头来!”夏候烨沉喝。
“我……”夏候宇咬着唇,缓缓地抬起头来,倔强的脸上尤有两行晶亮的泪痕。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任何时候都要抬头挺胸!”夏候烨叱道。
夏候宇又羞又愧,脸蛋涨得通红,死命仰着头,强忍着把将要流出的泪往回倒。
“以后说话做事,要审时度势~”夏候烨心中微叹,放缓了语气:“该强硬时强硬,该妥协时必需妥协!不可一味逞强斗狠,死硬到底!”
“是~”夏候宇神情沮丧,乖乖地道:“孩儿知错了。”
夏候烨看他一眼,冷声道:“回去吧。”
“是~”夏候宇给他行了一礼,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离去。
“红锦,”夏候烨看着他无精打采的背影,道:“吩咐厨房,弄些他爱吃的菜。”
“是~”红锦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急急追了上去。虫
夏候烨迈步走上长廊,刚转了过弯,就见一道人影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
“在这干嘛?”他皱了眉,停在她身后数步。
“谈完了?”舒沫抬起头来看他。
“在等我?”夏候烨很是意外。
“嗯~”
“有话有说?”
“嗯~”
夏候烨等了一会,见舒沫并未吭声,挑眉:“很难启齿?”
舒沫尴尬地撇过头。
明明只有三个字,可真要说出来,才发现有千均重。
“这倒稀罕,”夏候烨在她身边的栏杆上坐了下来,话里有三分讥诮:“你居然也有难以启齿的时候?让我听听,是什么?”
舒沫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十指无意识地绞扭着。
慢慢地,脸上掠过一丝决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不起~”
“哦~”夏候烨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做错什么了?”
“我,”舒沫咬着唇,眼里闪过一抹难堪,却并未退缩:“不该挑起这场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