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挣扎,却被他牢牢地握住。
夏候烨状似亲热地倾身过来,附耳低语:“大伙都瞧着呢~”
舒沫以眼角余光轻轻一扫,果然可以瞧见几道微微晃动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以指尖轻轻搭着他的掌心,弯了腰跨出了车门。
“睿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昆山伯章学敏早已得到信,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候,见马车停稳,急忙走过来见礼。
舒沫偷眼一瞥,京城四公子竟赫然在旁,心中咯噔一响,搭在夏候烨掌中的手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立刻垂眉敛目,专心看着脚底。
夏候烨嘴角含着浅笑,右手牵着舒沫,左手虚扶:“昆山伯不必多礼~”
“睿王~”夏候熠也抱拳施了一礼,强忍着不去看他身边的舒沫,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她身上瞥。
时隔二个多月,终于再次见到小七。
魂牵梦萦的女子就在眼前,触手可探,却又遥不可及。
只因,她是睿王的妾。
明明相距咫尺,却连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祁兴业,郑竣也都抱拳相揖:“参见睿王~”
只邵惟明只顾痴痴地盯着舒沫瞧,竟然一动不动。
郑竣心中大急,当着夏候烨的面,又不好去拽他,只好轻咳一声,大声道:“久闻睿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子,不要命了?
当着夏候烨的面,公然觊觎他的爱妾?
邵惟明猛然回神,却对着舒沫,懵懵懂懂地说了一句:“沫沫,你瘦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望向夏候烨。
夏候烨神色不变,嘴角含着一抹讥刺的笑,低了头去瞧舒沫:“明公子很惦念你呢~”
舒沫十分镇定地抬头,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邵惟明身上,微微一笑:“诸位,别来无恙。”
邵惟明见她面色红润,又是安心又是惆怅,一时情绪大乱,半天,挤出一句:“你很好~”
未见她时,盼着她一切安好,不受磨难;可见了面,发现她真的过得很好,又觉得不是滋味……
他怎么了,沫沫过得好,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他竟盼着她在睿王府日夜煎熬,生不如死吗?
想着这些,他越发心乱如麻。
“七姑娘,别来无恙~”郑竣圆滑,更熟知他孟浪不羁的性子,生恐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微微一笑,抢着还礼。
“恭喜四姐夫~”舒沫也不再理他,朝着章学敏,曲膝,盈盈施了一礼,不动声色地摆脱了夏候烨扶在腰间的手。
章学敏看一眼舒沫,虽惊讶于这种场合,夏候烨竟带个姨娘前来,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面上却亲切地道:“内子在内院,若知七妹来了,必定很是高兴……”
他也狡猾,郑竣既然不提,他自然也只字不提舒沫姨娘的身份,免得大家尴尬。
舒沫脸上带笑,显得很是热络:“自上次四姐回门,算起来已有一年多没见四姐了,心中想念得紧。你们在这里聊着,我去后院看四姐~”
其实她上次嫁林慕云,舒潼是回过舒府的,不过舒沫既然回避,章学敏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戳夏候烨的痛脚。
“她见到你,定然也很欢喜~”章学敏一边笑着,一边叫了个丫头过来:“碧琴,带七姑娘去见夫人。”
舒沫向夏候烨施了一礼:“妾身失陪了~”
“嗯~”夏候烨轻哼。
立夏和绿柳见状,忙走过来,陪着舒沫往内堂走去。
夏候烨淡淡地吩咐:“好生侍候慧妃娘娘,别让她四处乱逛。”
章学敏实在太过惊讶,失声问道:“何时的事?”
“好教四姑爷得知,我家小姐昨日已晋了侧妃,蒙王爷青眼,赐了彗妃之名。”立夏躬身,恭敬地回。
绿柳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碍着人多,只敢抿着嘴笑。
“恭喜慧妃娘娘~”祁兴业等一怔,忙齐声贺道。
夏候熠心中一片茫然,机械地跟着众人道贺,只觉声音干涩无比。
“舒沫~”夏候烨忽然叫住她。
舒沫茫然回头:“王爷还有何吩咐?”
夏候烨缓步过来,伸手替她把额前稍显凌乱的发拂了拂,柔声道:“去吧~”
夏候熠默默地看着,瞳孔微缩,忽然忆起那日花田中,赠她木梳,为她梳发及笈。
心痛如绞,右手倏地在宽大的袍袖内紧握成拳。
、三喜临门
舒沫没料到他竟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此亲热之举,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大文学
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后退避让,教人看了笑话。
她不敢多留,胡乱点了头,领着立夏和绿柳急匆匆地跟着碧琴穿廊过榭往昆山伯府后堂走去。懒
时隔一年多,再进昆山伯府,景物依旧,人却已非。
当年两个各揣心事的少女,如今都已嫁做人妇,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等到了内院正房,里面早得了消息,派了丫头在此等候。
“奴婢叩见慧妃娘娘~”石榴见了舒沫,神色微微有些扭捏。
“不必行礼了~”舒沫见她做势欲跪,忙道。
石榴却不敢托大,跪下去,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头,这才起来:“娘娘请随我来~”
“你还是叫我七姑娘吧~”舒沫笑道。
“奴婢不敢~”石榴摇头。
“石榴~”立夏和绿柳这时才敢上来见礼。
之前在舒府,虽谈不上有多深的情谊,可毕竟一块长大,多少有些感情。大文学
分开一年多,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相见,倒也生出一丝欢喜之心。
“立夏,绿柳,好久不见!”石榴看着两人,眼里隐隐藏着羡慕。
当初四姑娘,五姑娘和七姑娘,就属四姑娘嫁得最好,连带着她走路都脚下生风。
那时七姑娘被老爷逐出府,又被林家休弃,谁都以为她这辈子都毁了。虫
谁能想到,不过一年之后,她竟然成了睿王府的侧妃?
她既得宠,立夏和绿柳这两个陪嫁丫头,自然也是风光无限!
哪象她们小姐?
上头婆婆刁难,下面继子顽劣,本想着有夫君的怜爱,再难的日子也熬得过。
偏生章学敏是个愚孝之人,对母亲的话不敢有半点违背。
对小姐莫说怜宠,连过来歇一晚,说几句体己话都得看老夫人的眼色!
主子直不起腰,她这个丫环说话就更没有份量。
都以为四姑娘一年就为章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是个有福之人。大文学
个中委屈,又有谁能道?
说话间,几个人已进到内院。
绿柳眼尖,一眼认出站在舒潼身边,跟她一起出来迎接舒沫的妇人,赫然竟是李氏,不由惊叫:“二夫人!”
嚷毕,自知失言,尴尬地涨红了脸。
内院本就只有这么大,绿柳的声音又尖,李氏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阵青阵红,心中早气恼之极,为了舒元琛的前程,却只能忍着,假装没有听到。
“小七给母亲请安~”舒沫含着浅笑,到了阶前,快走两步到李氏跟前,做势欲拜。
李氏哪里敢要她拜下去,急急伸出双手扶着她的双臂道:“慧妃娘娘请起。”
舒沫也不坚持,顺势站了起来,冲舒潼微微一笑:“四姐~”
若换了一年前的舒潼,早就按不住妒意,不顾身份场合,拂袖而去。
今日却曲了膝,盈盈下拜:“参见慧妃娘娘~”
舒沫忙把她拉了起来:“自家姐妹,不需多礼。这里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
到了内室,又是一番推让,舒沫坚持不肯上坐,李氏心中快慰,拉着舒沫坐在她身边,一把搂住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说着,眼中已渗出泪水:“老爷也是一时气糊涂了,那日把你逐出去,立刻就后了悔。一直等着你给他个台阶,顺势让你回家。偏你也是个倔的,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也不来求一句?”
她绝口不提舒沫派人送节礼被她拒之门外,更不提舒淙登门劝舒沫回府被拒一事。
舒沫也便装着忘了,垂了头,又是羞涩又是惭愧地道:“女儿那时年轻气盛不懂事,如今倒是知道错了,偏又不能回了~”
舒潼感怀身世,抹着泪,劝道:“过去的事,母亲还提它做什么?弄得七妹淌眼抹泪的,传出去,还以为她在这里受了委屈呢!”
“是~”李氏暗自警惕,忙抬袖擦干了泪,嗔道:“我糊涂了!今日是四丫头大喜之日,倒惹得她掉泪!”
“今日四姑娘喜得贵子,七姑娘独占王宠,夫人一家团骤,可谓三喜临门。”林瑞家的惯会凑趣,这时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舒沫笑吟吟地睇了她一眼:“林妈妈也在呢,近来身子可好?没给狗追吧?”
林瑞家的心中咯噔一响,想着那次在千树庄做威做势,被她放狗追咬的情景,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死命叩头:“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
林瑞家的去千树庄,被舒沫放狗追咬之事,舒潼也略有耳闻,当时还甚感痛快。
这时只做不知,惊讶地问:“七妹问你话,怎么跪下了?”
李氏脸色铁青,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蠢物!
明晓得得罪过舒沫,远远地躲着还嫌不够,竟还凑到跟前来给她奚落!
“我~”林瑞家的蓦然醒悟,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只好道:“奴才年纪老迈,一时眼花腿软,这才……”
“既然自知年纪老迈,不堪重用,就该早些回乡养老!”舒沫将脸一沉,冷冷地觑着她:“你是母亲身边得力之人,我只问你一句,竟吓得跪地求饶!知道的,是你年老体衰支持不住;不知道的,却当我仗着睿王府的势力,目无尊长,杵逆嫡母!传了出去,让本妃如何做人?”
林瑞家的见她端出慧妃的架子,浑身一抖,哀声请求:“奴才知错,求娘娘开恩~”
李氏见她竟要逐了林瑞家的,心中也是一颤,强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必不会做那杵逆犯上之事。这里只咱们母女三个,再无旁人。只要咱们不说,又有谁敢乱传?”
、有心无力
舒沫轻轻地笑了起来:“在我面前失态倒不要紧,只怕日后母亲应酬多了,林妈妈的身体会吃不消,万一到时再时不时来个眼花腿软,可不太好。(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林瑞家的恨不能把舒沫剥皮抽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敬。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道:“奴才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努力伺候夫人~”懒
舒沫低头喝茶,并不理会。
李氏听她话中有话,略一思索后,顿时眼睛一亮:“可是……老爷要升调了?”
“朝廷之事,我哪里得知?”舒沫打着太极:“不过,父亲还年轻,总不会一直在城门这块蹲着吧?”
这话正戳中李氏的痛脚,顾不得面子,叹道:“老爷也正为这事发愁呢!他行武出身,舞惯了刀枪,如今日日守着城门,只觉憋得慌。可迁调的折子递上去几个月,半点消息也无。睿王如今正管着吏部……”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偷眼瞧一下舒沫的表情。
舒沫含笑着侧耳倾听,却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
李氏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老爷的意思,是怕王爷事多,也不能件件记在心中。你跟王爷见面的机会多些,能不能帮着问问?若能平级迁调固然是好,万一不能,就算降一级半级品级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外放去外省做守备也是,也是愿意的。”虫
李氏说完这番话,脸早如得如熟透的柿子。
舒沫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言,待她说完,这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王爷最不喜欢女人干涉政事,也从不把公事带到内宅来。我虽有心,却是无力。”
李氏好容易拉下面子,才说了那么一番伤及自尊的话,却被舒沫轻飘飘一句“王爷不喜欢女人干涉政事”挡了回来。
她又气又恼,偏还不敢发作,堆了笑道:“只是顺口问一句,哪里就是干政了?”
“母亲有所不知。”舒沫缓缓摇了摇头:“王爷的脾气,不似父亲温雅。从来说一不二,容不得人违逆。”
李氏心中发堵,强行挤了个笑容出来:“早听说王爷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哪是老爷能比的?”
话到这个份上,李氏已再不好进言,只好拿眼睛去瞟舒潼,想她从旁帮着说几句好话。
谁舒潼却象个木头人,她这里眼睛都快脱窗,那边半点反应也无。
李氏心中暗骂:蠢货!如此不会识人眼色,活该要夹在婆婆和相公之间受气,一辈子直不起腰!
恨归归,局面已经僵持住,势必要有个人居中做转弯。
李氏逼不得已,只好轻咳一声,直接把话挑明:“四丫头,你怎么看?”
舒潼却忽然惊叫一声:“哎呀,玮儿哭了~”
说完,站起来就走,头也不回地道:“母亲和七妹且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李氏想要阻拦,哪里来得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里间。
舒沫也站起来:“瞧我这记性!特地来贺四姐弄幛之喜,怎能不见见外甥?”
说着话,她也站了起来:“四姐,把我那外甥抱出来瞧瞧~”
李氏无法,只好道:“这小子长得很结实,眼睛象四丫头,五官倒跟你四姐夫一个样!”
“这小子,贪吃得很!”舒潼一脸骄傲,带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的奶娘走了出来。
舒沫瞧着在奶娘怀中,张着嘴哇哇大哭,不满地挥舞着小拳头的婴儿,忍不住偏头望向舒潼:“~我,可以摸摸他吗?”
“呵呵~”见她眼里流露出的好奇和渴望,舒潼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小心些便是。”
舒沫便极小心地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只觉粉粉嫩嫩一团,柔软得不可思议,不禁啧啧称奇:“天哪,真软!”
李氏几次想把话题绕回到舒元琛的迁调上,却插不进话,只得讪讪地站在一旁,陪了笑。
“取名字了没有?”舒沫一边弯腰逗弄着他,一边问。
“章玮。”舒潼道。
小家伙见有人逗,竟然不哭了,张大了嘴巴,转着头努力想去吮她的手指。
舒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太好玩,太可爱了!”
舒潼笑道:“七妹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王爷的孩子,定然霸气十足。”李氏找着机会,急忙奉承。
舒沫淡笑,继续逗弄孩子,并不接话。
给夏候烨生孩子?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李氏讨了个没趣,脸上终是现了些怒容出来。
身为嫡母,在庶女面前,向来只有她颐指气使的份,几曾受过这般折辱?
立夏见势不妙,机灵地把盒子捧了过来:“四姑娘,这是我家小姐和王爷,给表少爷的见面礼。”
“七妹人来就好,还送什么东西?”舒潼说了几句客气话。
石榴过去接了盒子,轻轻打开。
舒潼见了那对赤金的脚铃,已然很是满意,及至见了那只镶满了红绿宝石的赤金缨络,越发眉开眼笑:“七妹客气了~”
当场就把孩子身上戴的那副黄金项圈取了,换上这副镶宝石的缨络戴在了颈间。
众人都围过来凑趣,又说那些宝石名贵,也有赞缨络做工精致,更有的直接赞舒沫出手大方,姐妹情深云云……无非都是些恭维之话。
正说得热闹之际,外面有丫环禀报:“夫人,王爷派人来请七姑娘。”
舒沫一怔:“他找我做什么?”
“七妹和王爷感情真好,只离开这么一会,已经打发人来找了~”舒潼语带酸涩地调侃。
、你到底要不要吃?
舒沫一笑,也不分辩,只歉然道:“母亲,四姐,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