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不敢轻易说出来。她还没忘记轩哥哥心里有喜欢的人的事,万一他不喜欢,她不希望逼他的……
安阳皱着眉,咬着唇,灯盏柔光映在她脸上,难掩的愁绪。她好半天没听见柳子轩答话,心里有些难受,却还是抬起眼来笑着摆手道:“没关系的,要是轩哥哥不愿意,我不勉强的……”只是话未说完,便见柳子轩正侧首笑看着她,安阳有些呆愣,柳子轩却摇了摇头,浅浅垂眸,只说了一个字:“好。”
安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大喜过望,她抓着柳子轩的胳膊,瞪着眼睛问道:“真的?”见柳子轩点了点头,她才又说道:“那、那轩哥哥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彬彬有礼,自称‘我’就好了!这个提议也行吗?”她眼来满是兴奋的期盼,柳子轩见了不由垂眸笑了笑,终是点了头。
安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猛地从椅子里起来欢呼着笑了起来,奶娘和禾儿互看一眼,皆垂下头去,掩了各自的笑意。
如同柳子轩所言,柳家的叔父和姑母三日后便到了伯府,因着三叔父柳义容和姑母柳婉兰都在云州,因而两家是同一日到的。二叔父柳义才的任职地江水离得远一些,第二日才到。安阳与柳子轩商量着,想这三家人刚回帝都,一路远行必定劳累,因而便未急着往伯府上去,待三日过后,这才摆开了仪仗往伯府上去了。
和成亲头一日差不许多,仪仗刚到了伯府外头,老伯爵柳忠益就带着一众家人跪在外头迎驾了。不同的是,安阳下了轿子时见到的人可比头一回来伯府时多得多了,地上男女皆身着盛装华服,年纪有三四十岁的,也有十四五岁甚至更小的。只是,安阳毕竟不是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了,对方不是自己的公婆,所以她也全无那日的紧张,对着这些叔父和姑母以及季祖母、庶祖母和几个同辈之人的见礼请安,安阳都表现得得体自如。
待一家人都在花厅里坐下,安阳与柳子轩坐于上首,老伯爵柳忠益和祖母高氏坐于旁侧,下首左侧是安阳的公婆柳义萧和王氏,三叔父柳义容和三婶方氏,两对夫妇身后都立着各自的儿女。下首右侧坐着季祖母马氏和二叔父柳义才和二婶唐氏、庶祖母乔氏和姑母柳婉兰和姑父徐长淮。
安阳把座位看了一遍就知左侧坐着都是嫡出一脉,右侧的就都是庶出的了。她知道,按着身份,她得第一个开口说话,于是便赶在气氛尴尬前问道:“两位叔父和姑母归府几日,歇息得可好?”
几位长辈闻言忙起身说道:“一切皆好,承蒙公主挂心。”
柳子轩见了起身笑道:“叔父婶子、姑父姑母都坐吧,今日虽是拜见公主,也不过是家宴。公主性子率直,大可不必如此拘礼。”
众人依言坐下,大抵是头一次见到嫡公主,又对安阳的性子不熟,因而依旧有些拘谨。倒是季祖母马氏,她虽也是头一次见安阳,但平日里听正房说得多了,心里也就有了数。这便笑道:“既然驸马爷如此说,那妾身等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话,她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柳义才忙笑了笑,对柳子轩说道:“下官等人在外地任职,听闻府中喜讯,皆是欢喜不已,驸马爷才学出众,与公主正是才子佳人,堪为佳话啊。”
恭维的话安阳听得多了,只是怎么瞧着这二叔父眼角都有些上挑,看似心术不正似的,五官倒是八分像了季祖母马氏,这让安阳心里更加有些不舒服。
正当此时,却听有人感慨地叹了叹,说道:“想当初去云州上任时,驸马爷才刚行过冠礼,三年未见,颇有谦谦君子之风了。大哥大嫂真是好福气,兄弟都有些羡慕了。”
安阳顺着声音望去,见是三叔父柳义容,他身形清瘦,眉眼果真像极了祖父,连神色都有几分相像,看着严肃,言语却透着实诚。因而她马上笑了笑,说道:“三叔父可别羡慕了,依我看,子远弟弟虽然明年才行冠礼,但他如今瞧着也已经有些其父之风了。我看呀,将来必成大器!”
安阳向来嘴甜,柳义容夫妇听了这话也是面露喜色,只不过柳义容还维持着他的严肃神态,他的妻子方氏却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笑道:“谢公主吉言。”
安阳笑着看了柳子轩一眼,他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高氏和王氏将小两口的眼神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倒是柳义萧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说道:“子远自小就是个不错的孩子,依大哥看,成大器是早晚之事,咱们兄弟三年未见,你别一口一句羡慕大哥,日后啊,必有大哥羡慕你的时候!”
兄弟二人重重拍了拍手,瞧着感情甚好。只是这一番下来,身为庶子的柳义才那边有些心里不自在了,季祖母马氏狠狠拐了儿子一胳膊,柳义才不知说什么,往柳义容那看了看,想恭维几句却终是没张开嘴。
安阳发现一边的气氛有些尴尬,她眼儿在众人身上转了转,发现二婶和姑母怀里都抱着孩子,三婶的肚子也已经挺了。于是便说道:“我听轩哥哥说,姑母的女儿刚满周岁,倒是不知二叔父家中也添新丁了呢。”
这话叫季祖母马氏又笑了起来,她挑着眼角,给儿媳递了个满意的眼神,笑道:“子承刚满三个月,未来得及告知家中。不过义才媳妇也算是给咱们伯府添了三个男丁了,她这肚子说起来还真是争气!”说话间,她瞟了一眼三房那边方氏的肚子,其意不言而喻。方氏自嫁入柳家,只生下柳子远一个儿子,人丁上单薄了些。如今子远都十四岁了,她才怀了第二胎,很是受了二房的一些嘀咕。
方氏的母家虽是七品小官,但她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听闻这话心里虽是不喜,面儿却还存着和气,只当听不懂。反倒是二房媳妇唐氏怀里抱着孩子,脖子却昂了昂。
安阳瞧着这番架势不由心里叫苦,万分怀念伯府里人少的时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暗藏刀剑。她心里暗叹了一句,苦道: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柳府也不例外。
正当心里叫苦时,手背忽传来暖意,安阳转头看去,视线刚好落入柳子轩温润如水的眼里,他笑若清风,只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安阳咬了咬唇,脸儿有些红,心里却奇快地静了下来。她不好意思总受人照顾,忙又看了眼花厅里坐着的众人,发现庶祖母乔氏和姑母柳婉兰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发一言,姑母抱着怀里的女儿,笑容浅淡却慈爱,这番神情落入安阳眼里,顿生好感,这便开口问道:“姑母的女儿满周岁了吧?叫什么名字?”
四房没想到安阳会问及她们,一时间有些惊惶,乔氏和女儿都是性子内向少言的,还是柳婉兰的夫婿徐长淮反应得快,忙说道:“回公主,小女名唤徐倩如。”
“倩如?好名字!”安阳夸赞着,起身走过去逗弄起了小家伙,花厅里全是她的笑声,倒让徐长淮夫妇和乔氏有些受宠若惊了。
柳婉兰虽然性子内向,却也知礼,知道不好闭口不言,这才说道:“小女得公主抬爱,当是她的造化了。只可惜……再好的名字,也不过是个女孩儿罢了。”她有些歉意地望了丈夫一眼,安阳听了却皱起眉来,说道:“女儿怎么了?能干的女子多着呢!不拿前朝古人作比,就说说当朝,我母后治理后宫可是能手!就是这伯府里,祖母和婆母不也是一样能干?所以说呀,不能因为是女儿就有轻视之心,这可是千金小姐呢!姑母怎知女儿以后就不能有出息?”
柳婉兰听了有些惊愣,乔氏和徐长淮却是面露喜意,连被夸赞到的高氏和王氏都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直说:“当不得公主高赞,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比”云云,然而眼底的笑意却是人人都看得见的。
二房没想到公主竟对个女娃感兴趣,自己这边生了个男孩,反倒没得这番吉言。安阳看得出二房的人善妒好争,于是回过身来时,也逗了逗那男孩子,最后才说道:“赶明儿我叫公主府的人去外头打两只长命锁来,给这两个孩子戴上。”说话间,她看见三房的肚子,又拍掌笑道,“对了!应该打三只来,给三婶子也预备着!”
方氏闻言忙笑道:“承蒙公主挂念着,妾身这肚子里头的,是男是女还不知呢,这会子就打长命锁,怕是早了些。”
安阳见方氏抚着肚子,眉头略微锁着,似有愁绪,于是眼儿转了转,猜出大半来,这便劝道:“婶子心里头别存那么大的压力,心情舒畅对宝宝才健康。再说了,方才都说了子远弟弟日后必成大器了,你就别老想着这肚子里是男是女了。公子或是小姐,不都是自个儿的孩子么?”
安阳表情灵动,婆婆王氏见了笑了起来,对方氏说道:“弟妹快快收起其他心思吧,可别枉费了公主这一番劝导。”方氏听了面色有些红,忙低头应了。
高氏坐在上头看了小儿子媳妇一眼,说道:“义容媳妇,你如今怀着六个月的身子,又是连月赶路,今儿就且先回院儿里歇着吧。公主有我们几个陪着就成。”
方氏起身,忙说不敢,安阳却说道:“三婶快回屋歇着吧。你在哪个院儿里?我送你回去也成。”
方氏自然不敢真叫安阳送她,只是忙谢了她的好意,这便由个丫头扶着要告罪退下。正当此时,季祖母马氏却忽而站了起来,吩咐那丫头道:“小心扶着三夫人,尤其是过院子拐角的时候,那里石子儿多,别磕着。回了屋里先把窗子打开透透气,那屋里不大亮堂,又有些不宽敞,三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只怕呆久了会觉得憋闷。”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了愣,柳子轩垂了垂眸,略有所思。
安阳对马氏会关心三房的人有些奇怪,却还是对马氏话里的意思有些在意,于是忙问道:“怎么了?三叔和三婶住的院子不太好么?”
马氏听了笑道:“倒不是不好,只是有些不大宽敞。当初这几房还未成家时各住在一个院儿里,如今成了家,小辈们也都长大了,自然要辟院子另住。只是府中院落如今不大够用,有些挤了。这些小辈如今都与父母在一个院儿里,暂居耳房。三房那头的屋子有些矮,不太亮堂,故而妾身吩咐丫头小心侍候着。”
安阳听了这话明白过来,想来柳家未封爵之前是个三进院落,如今瞧着有些旧了。封了爵位之后也没新置大院落,如今各房的人都回来了,自然是有些挤了。
安阳想说,那就干脆置个大院落好了!可是一回身听见祖父咳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他瞪了马氏一眼,马氏却似未瞧见,仍笑看着安阳。安阳垂下眸去,眼儿转了转,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丫头就好好服侍着吧。赶明儿我叫公主府里送些上品的灵芝燕窝来给三婶用,至于其他的事……还是依着祖父祖母的意思办吧。”
老伯爵柳忠益闻言面色缓和了些,安阳见自己闯对一关,忙笑着望向柳子轩,他朝她缓缓点了头,又看向母亲笑问道:“如今儿子那院子可住了人?”
王氏回道:“你如今是驸马爷了,那院子没你的话,就一直空着,哪敢叫人住进去?”
柳子轩闻言笑着起身下来,给三婶方氏施了一礼,说道:“都怪轩儿疏忽,叫婶子受委屈了。如今轩儿住在公主府中,原先那院子便请三叔父和婶子搬去住吧。那屋子甚是敞亮,院儿里景致也好。让子远住着你们的院子便好。”
三房的人听了受宠若惊,忙说不敢,柳子轩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
高氏自然也是担忧儿媳腹中孩儿的,听柳子轩发了话,这便做主叫丫头去打扫院子去了。
此事这般便定了下来,二房没想到安阳不但没发话说置间大院落的事,却反倒叫三房的人得了便宜,心里有些不快。只是当着安阳的面儿,便是有气也得往肚子里咽,毕竟日后还有求着她的时候。
午时,安阳和柳子轩在伯府陪着长辈用了膳,之后瞧着祖父祖母都累了,两人这才起身告辞,说好了过年那日再来,这便回了公主府。
安阳直到坐进轿子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乎瘫软在轿子里,暗道这一上午可真是累惨了。她仰在轿子里,眼儿却泛起期盼来,想着等回了公主府,一定要跟轩哥哥要奖励!只是想了半天,却没想出要什么奖励好,她扒在轿内的扶手上,撅着嘴儿细思。轿子抬得稳当,一路上晃晃悠悠,安阳想着想着竟泛起困意来,就这么伏在轿子里,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这种情节好难写!以后绝对不再挑战了= =
下章宁阳
监军
大夏,北关城。
诸葛端云一身紫袍银甲,负手立于城墙之上,下面二十万北关铁军黑甲长戟,面色如铁。
云风一身银甲奔上城墙来,问道:“王爷,今日当真要出发?圣旨如今尚未到来,咱们带着大军私离封地,只怕……”云风话未说完便垂眸不言。当初他们从戎马关失踪那日曾派了信使秘密往帝都去,信中与圣上言明自北关调军之事,请圣上降下圣旨,准北关大军前往西北边关,并敕命沿途州府放行。如今他们已经返回北关大半个月,圣旨仍然未到,虽然王爷有诸般考量,但若擅自出发,只怕朝中必有弹劾之词……
诸葛端云望着城墙下面,过了一会儿,问道:“大军所用粮饷辎重可都备齐?”
“都已备齐,只盼着圣旨来了。”云风加重圣旨二字。
“边关战事可有信报来?”诸葛端云又问。
云风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尚无。只是离着上一封信报已有五日,想必该来了。”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一声喊:“报——”
诸葛端云和云风两人望去,只见貂子举着信报一路喊来,行至跟前跪报道:“报!安统领发来的边关信报,半月前,老扈巴王率部与镇国大将军蒙阔所率部众与长野坡外激战,本斩了北戎两员虎将,士气正盛,不料之后却遭埋伏,伐戎大军折损颇重,蒙大将军退回营帐,已向圣上请援!”貂子读得慷慨激昂,起身时却嘲讽道:“就知道那蒙阔老贼搞不定扈巴王!”
云风闻言说道:“北戎之人历来凶悍,高祖至今,边关滋扰不断,战事更是不断,从未有真正击退戎人之时,可见其凶悍。蒙阔在老扈巴王那里吃了苦头是可以预见的。”
“那咱们何时发兵边关?”貂子拍着拳头问道。
诸葛端云闻言抬头望了望天,风拂着他的墨发衣袍,烈烈飞扬。他转身走下城墙,只留下淡淡的命令给后面两人:“等到月底,圣旨若再不来,便起兵出发!”
貂子在后面挠了挠头,咕哝道:“还以为今儿就出发呢……再拖下去,等咱们到了边关,说不定那老扈巴王早就攻破城门了。”
云风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心中有数。只是若圣旨未到就出发,朝中恐会有老臣弹劾,万一扣个谋逆之罪,皇上也不好收拾。如今还是只能等着。”说着,他望着诸葛端云走远的方向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月底圣旨还是未到,那也只能冒险领兵出发了。毕竟边关十万伐戎大军,王爷不可能放着不管。而且北关入了九月就该下雪了,冒雪行军非明智之举,只能赶在下雪前起兵。
云风抬眼望了望天,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而此时,帝都的王府里,奶娘等人一脸喜意地给宁阳道喜,说道:“奴婢们就知王爷定会吉人天相!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