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太监应声忙躬身行至皇帝御座之后的墙上,将那布揭了,露出一幅地形图来。
诸葛锦旭甩着袖袍起身,亲自指给臣子观看,眉飞色舞地说道:“此处,乃是我大夏边关外的章兰道,虽自古以险峻著称,然由此路通往北戎,那扈巴王部纵是再精勇善战,马匹都不敢过的山道他们定不敢来!此处山道奇险,和亲的轿子怕是难过,需得所有人步行慢慢通过。”诸葛锦旭看了几个臣子一眼,似是没看出他们脸上的黑白难辨来,只弯了弯唇角,甚是轻松地笑道:“虽说此路一不小心就会踩空了,但那是一不小心!小心着不就是了?再不成叫个宫人在身上栓条绳子,若是踩滑了脚,身后也有人拖着,定不会跌入乱石崖,连个尸骨都不剩的。说起来,朕当初和皇叔起兵时,比这还险的山路不知走过多少?还不是没事?只是路上苦了些,睡又不敢睡,只得慢慢往前挪,吃块面饼连个火都不敢生,生怕一阵山风过处,连人带锅子一道儿卷下崖了。长姐跟着朕征战,这苦她倒是吃得,诸位爱卿也不必担忧家中之女吃不得这苦,朕听闻那北戎之人便是天为庐地为席,喝烈酒吃生肉。那日子我大夏之人去了定然不习惯,这路上吃些苦头就当做提前适应了!也不必怕得个风寒风热的,路上亦有医官跟着,定会安然抵达北戎的。”
诸葛锦旭说得轻巧,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底下的老臣却是听得眼都快直了,把心急若焚却又口不能言的感觉体会了个透彻。
诸葛锦旭介绍完和亲路线,却又坐回御座上,叹道:“唉!说起以前起兵之事,朕如今心中倒是有些窝火啊。想当初数十万大军朕都没怕过,如今为了边关和乐,竟要给个蛮夷之地又送美女又送金银。若非诸位爱卿奏折中一再言明国库钱粮不足,朕倒当真想给皇叔十万大军,叫他亲手提了那扈巴王的脑袋来见朕!至于世家中的年轻子弟,朕亦知道上阵的经验尚少,原本还想着若是有想要叫年轻子弟去军中历练的便准去军中,若是心疼子侄的便下旨免了入军……”说着,诸葛锦旭摇头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如今说这些已是无用。朕既已决意和亲,此事便这么定了。诸位爱卿回府去准备嫁妆吧。朕的圣旨明日便到!”
说罢,便转身往侧殿走去。
几个老臣互望一眼,余大学士的胡子都要吹起来,齐国公和林国公二人更是火烧了屁股似的连跪安的礼都忘了,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急急喊道:“皇上!皇上留步!”
皇帝略微回首,问道:“众位爱卿还有事请奏?”
那余大学士刚要说话,齐国公便先开口道:“微臣以为,和亲之事,兹事体大,今日便定下有些急了。因而臣等恳请皇上容臣等再细细考量些,明日早朝再禀是战是和之事。”
皇帝听了也不怒,便只说道:“罢了,今日朕也乏了,明日早朝再论吧。”
诸葛锦旭悠闲地踱出大殿,却是仰了仰头,无声却又欢快地笑了起来。
待回到寝殿,诸葛绫忙迎了上来,问道:“有事来找皇兄,听闻皇兄正在与朝臣议事,臣妹便在此等候。不知和亲一事可说通那帮子老臣了?”
诸葛锦旭闻言往榻上一坐,就势卧了下来,笑得狐狸一般:“妹子,哥哥早就跟你说了,这帮子老家伙,不是你哥的对手。你就瞧好儿吧,明儿一早朝中战事可定了。”
诸葛绫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心刚放下却又想起云风的事来,遣了殿上宫人下去,这才低声说道:“臣妹去看过云风了,他的身世来历……皇兄可知?”
“不知。”诸葛锦旭眯了眯眼,答得痛快。诸葛绫却愣了愣,说道:“皇兄怎会不知?”抬眼见自家皇兄笑若银狐,便猜他故意这样说,于是求道,“皇兄,臣妹这可是说正经事儿呢。那身世若是被朝中老臣知道了,皇兄岂非两面儿为难?”
诸葛锦旭却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就差没白自家妹子一眼,只哼哼着说道:“妹子,为兄瞧着你这些日子是被那小子气糊涂了吧?朕是皇帝,朕都不知之事,哪个敢比朕还圣明?”说着话,他兀自枕着胳膊,眨了两下眼,模样甚是逗趣。
诸葛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才心中大石落定。
第二日早朝,如诸葛锦旭所料,原本请和的一帮子老臣齐声请战,言辞铿锵,义愤填膺。
齐国公说道:“启禀皇上,臣等昨日细思,那北戎犯我边关,无恶不作,实在欺人太甚!如若不战,非但我大夏颜面尽失,亦无法与我大夏将士交代,与国中百姓交代!因而臣在此请战!”说罢,便跪了下来,其他几个请和的老臣也跟着附和。却叫原先请战一派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诸葛端云立于群臣之首,垂眸不动。
主战一派心中大喜,如今不管出了何事,总之朝中齐声请战,可见不日便可发兵北戎了。
皇帝却是冷了眼,眸若寒霜,垂眸问道:“诸位爱卿时和时战,昨日还与朕细商请和之事,今日便改了口,如此可是在戏耍于朕?”
几个老臣齐齐一颤,齐国公一个头磕在金銮殿的玉石青砖之上,涕泪横流。
“启禀皇上,老臣愚昧!昨日皇上所言句句金玉,老臣闻之思之不觉恍然。想我大夏泱泱大国,北戎不过蛮夷之地,我大夏竟要奉上女子金银良医百工以求边城安乐,此事想来乃是奇耻大辱啊!”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皇帝却是不为所动,仍冷眼问道:“哦?那国库钱粮不足之事如何解决?”
“皇上!皇上啊!”林国公往前爬了两步,头铿地磕到地上,嚎道:“微臣算了一笔帐,这和亲的银两若是折合起来,怕是也足够伐戎之用了!既如此,何必要将这钱粮拱手送人啊!倒不如齐心一战,若能灭戎,皇上当为千古明君哪!”
其他几个老臣也磕头喊道:“千古明君!”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呼喝如潮,声声震耳。
皇帝却在这样的呼声中拂袖而去。
齐国公等老臣也知皇帝这是在气他们出尔反尔,然而未治他们欺君之罪,此事定然便有转机。因而也不敢再耽搁怠慢,忙一本本奏折递了上去,奏折中尽书若自己嫁女所需陪嫁金银数目,以期皇帝能动心准战。
以前都是他们想得太好了,不想出钱也不想出人,结果发现就算是和,人财两样都逃脱不得,那还有个什么争头儿?既然皇上说了,原本就不愿勉强世家子弟从军上阵杀敌,那便是能免去丧子之痛的危险。既如此,自然是请战划算些,人可以不出,出些银粮罢了。
事到如今,两样都出比只出一样已是好出许多了。
折子一本一本地递得殷勤,没几日诸葛锦旭案前的奏折便有小山高,看着那上面可观的钱粮数字,大夏年轻的帝王衣襟半敞,没个样子地斜在御座上,一块金酥糕轻快地丢进嘴里,弯起唇角笑得欢快无二。
请战的折子递上来的第十日,皇帝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今有北戎蛮夷之族屡犯边关,扰我大夏子民,使百姓不得安乐,朕心甚痛。即令神武端亲王爷为伐戎大将军,亲率十万大军北伐,以昭朕心,以慰军心,以告民心!”
诏令一发,百姓称颂。而原云麾将军云风也在天牢中接到圣旨,令他暂且官复原职,将功赎罪,待伐戎归来再行赏罚。
端亲王府里接到圣旨之时,宁阳正在花房里赏花,顺道将那几只兔子放了出来,捡了只最白的耳朵最长的抱在怀里,正喜欢地紧,忽而有小厮来报说前院儿来了圣旨,王爷已经接旨去了。
宁阳急急忙忙赶到前院花厅时,传旨的人已经走了,诸葛端云手里正举着那卷明黄金龙的圣旨。
“夫君?可是出了何事?”
诸葛端云拿着圣旨,也不坐下来,只转过身来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垂眸淡道:“边关生事,圣上已决定举兵伐戎。本王领了伐戎大将军之职,三日后点兵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出征啦~出征前给王爷和小宁子满满一章~
明天安阳~
雷雨天气总算好点了~放炮庆祝!
117 受伤
这日午膳,桌上的清淡小菜果然比以往多了几道。安阳用膳的时候眼睛总往柳子轩那儿瞟,见他果然吃得比平时多些,心里不由暗喜,看来去伯府上取取经果然是没错的。往后的几日,安阳便叫厨子变着法地把清淡的小菜做了个遍,将柳子轩吃得最多的几道菜记在了心中。
纵是头一日的菜品可看做偶然,连着三日下来,柳子轩也看出一二来,不由笑道:“劳烦公主费心了。”
安阳忙摆手笑道:“没什么,轩哥哥喜欢就好。”说着,她便站了起来,“午憩轩哥哥一人歇息吧,我……有些事。”她嬉皮笑脸地笑了两声,便对奶娘和禾儿招了招手,两人忙陪着她出了屋子。
待出了院子,奶娘这才问道:“公主这是要做何事?”安阳兴奋地转身,跃跃欲试地道:“轩哥哥喜欢的菜名儿我都记住了,这就到厨房跟着厨子学去!”说罢,她便欢快地转身跑了,奶娘和禾儿在后头互望一眼,奶娘啊了一声,两人忙跟了上去。
安阳也并非头一次来厨房,以前也常带着人来做沙冰、做水果拼盘,或是指挥着宫女捣鼓些新鲜的小吃食。然而她说要学做菜,这可把大厨吓得不轻,这要是让刀刃割着了或是叫油星子溅着了,他几条小命也赔不起呀。
奶娘从旁劝道:“公主自小到大哪做过这些个事儿啊?您知道驸马爷爱吃哪样,叫厨子做不就是了?您还学着点心呢。”
安阳听了说道:“点心是点心,前段日子贤王妃老是叫我出去玩儿,我都没怎么好好学,后来见轩哥哥也不常吃这些。还是学做菜得好,他可以不吃点心,但是饭菜可是日日要吃的!我也不一下子全学了,我一样儿一样儿地来,今天就先学那笋丝吧。”说罢,她便去洗了手,挽了裙袖,然后往那菜板前面一站,对大厨说道:“那笋怎么处理?你在这旁边切给我看,我学着就是了。”
大厨听了满头大汗,敢情公主还打算从切丝儿开始学?这这这、这能成么?他求救似地望了奶娘一眼,奶娘却是苦笑着点点头。没办法,公主这性子她最是清楚,只要她不被烫着割着,这厨房烧了都没事,如今也只能依着她了。
公主要学做菜,一厨房的奶妈子宫女全都神色肃穆严阵以待,奶娘更是站到安阳身后,眼睁睁瞅着她手里的菜刀,想着若是待会儿看着不好,一定抢在她切到手前把那刀从她手上夺下来。而厨子的脸色已经跟上刑场无异了。满屋子的人里,没一个相信这自小连绣花针都没拿过,进了厨房只玩过面团儿的公主能学出道菜来。
别人心里怎么想,安阳才懒得管。她就知道她现在心情愉快,没有什么比为了喜欢的人做事的感觉还好了。只不过她以前也没下过厨,顶多自个儿泡碗泡面,荷包蛋对她来说都是技术活儿了。看着厨子把那笋片儿切得又快又薄,她真恨不得自己马上也能那样。只是下刀时她却硬生生将那份急切给压了下去。她一下子做不好,这个认知虽然叫她很沮丧但是她必须得承认,自己的性子毛毛躁躁,这她也知道,若是心急伤着了以后就不能天天来学了。
安阳每切一刀就在心里默念一句,尽量叫自己不犯那心急的毛病。虽然那笋片儿切得厚实,待切出丝来,一根一根,活像麦当劳里的薯条……再看看大厨的,放到水碗儿里,一丝是一丝,丝丝都能漂起来。虽然是有些受打击,但好歹也是稳稳当当地完成了。
厨子偷偷抹了抹汗,心道还好没切着手。于是便在锅子里添了水,教安阳如何将笋丝过水。
安阳见可以学进行下个步骤了,不由乐了起来。算了!今天她就当是来观摩观摩这笋丝的步骤,明天起她下午就来厨房拿着土豆练切丝,切得厚了也不怕,直接丢给厨子叫他炸成薯条就是了,正好也算一道新菜式!
安阳乐观地给自己打着气,那锅子里的水便慢慢沸腾了起来,厨子将笋丝滑入水中,说道:“公主尽量贴着水面儿把笋丝滑进锅中,如此便不会溅出水星儿来烫着您了。”
安阳点点头,有样学样。厨子偷偷瞥了眼她盘子里的笋条子,心想着待会儿自己锅里的笋丝捞出来,这盘子里的还得多滚会儿水,否则还真不好熟……
安阳却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慢慢将盘子贴近热锅,水正在锅里滚着,蒸汽烫着她的手,有些疼。她知道自己切的笋太粗了,因而下锅的时候如果不尽量贴着水面就会溅起水花来,闹不好要烫着自己,因而她便放慢了动作,待盘子几乎贴着水面了,才拿起大勺来要往里面拨。
却在此时,那方宫正不知从哪个宫人嘴里听说了这事,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厨房,正见安阳挽着袖子立在炉灶前,底下柴火燃着,手上拿着盘子都快要伸进锅里了。这一见不由大惊,忙喊道:“这是在做何事!还不快拦着公主!”
厨房里本就安静,安阳正一副心神全在手上,忽而听到这一声呼喊,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啊地一声惊呼了出来。手中连盘子带笋条全砸进了锅里,滚烫的水溅了出来,她端着盘子的左手和露了半截的手臂顿时被溅了个正着。
“哐当!”另一只手里的大勺猝然落地,安阳捂着手臂疼得冷汗直流。
奶娘呼天抢地地喊了起来,忙一把将安阳拉过来,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她捂着胳膊的手。厨子已是面色煞白,地上宫女跪了一片,厨房里顿时大乱。
方宫正自知惹了祸,却到底见过场面,忙说道:“都别跪着了,赶紧去叫御医!你,还有你,去驸马爷那儿报一声儿,就说公主伤着了!快去!”
“不准去!”安阳忽然吼道,脸色已经白得发黄,额上全是冷汗,却咬着牙说道,“不准请御医!不准叫轩哥哥知道!你们、你们去药房找点治烫伤的药,别闹太大动静儿,不许惊动了轩哥哥!”这事不能叫轩哥哥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准以为她什么都做不好。本来今天这事就不是她的错,她是可以做好的。
方宫正看着屋里跪着的不知所措的宫女,忙说道:“按着公主的话儿办吧,赶紧去拿药!那药官儿也找来,快去!”
待宫女们急急忙忙地下去了,方宫正这才跪了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领罚!恳请公主降罪!”
安阳这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咬着唇往那厨院儿里的旁屋看了一眼,奶娘忙扶着她出了去,到了旁屋里,找了椅子先叫她坐下。方宫正不敢进屋,便跪在屋外廊下。
药官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进屋时满头大汗,一看就是跑着来的。待把药箱放下,安阳将手从胳膊上拿开,奶娘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胳膊上满是烫泡,鼓得老大,左手背上也有。
奶娘立时落下泪来,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公主啊,你从小儿哪吃过这苦哇!这这这、这水葱儿似的手,掐一下恨不能掐出水儿来,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安阳也是泪珠儿在眼里打转,她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一来心里有些怕,二来确实是挺疼的。此时却听奶娘对药官说道:“这烫伤若是侍候不好,可是要留疤的!大人可有法子?咱们府上有什么贵重的药全拿来给公主用!若是没有就去宫里请!”
药官擦了擦额头的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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