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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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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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侍女都手足无措。

岳姑姑倚在床边恸哭,周围几个大宫女也在小声抽泣。

元祈看着这群女人,不由眼花心烦,他遣散了所有人,却发现窗边有一人,倚立于帷幕之下。

“是我,皇上。”

夜风吹得她衣袂纷飞,冰雪一般的黑眸,拂去他酒意的燥热——

“你在这里做什么?”

“救人。”

“你有救她的法子?”

元祈有些诧异地问道,看了看床上的梅贵嫔:“她到底怎么了?”

晨露没有回答,冥冥中,仿佛有一声叹息传来,半晌,她才道:“不,不是救她。”

迎着元祈的目光,她缓缓道:“是为了救你。”

岳姑姑在外面焦急等着,也不知道尚仪与皇上说了些什么,一刻之后,大门打开了,晨露静静走出,只留下一句吩咐:“好生伺候皇上和梅娘娘!”

岳姑姑是过来人,瞧着晨露以目示意,就明白了几分,她摒退了其余宫女,自己亲自守在门外。

只听得里面传来微微的喘息,还有几句微渺的说话,衣料摩挲的声响,她也不作声,老脸有些微红发烫。

大半个时辰以后,里面传来低低传唤——

“茶。”

她连忙取来两盏碧螺春,一只大手伸出,端了回去。

这漫长一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怕是注定无眠了。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剑礼

晨露从畅春宫离开后,径自行于大道之上。

此时夜已过半,万籁俱静,只余下路旁的小虫轻鸣,却更显幽静。

这万千宫阙,琼台玉宇,静静伫立着,一如千古,却是看尽了,这悲欢离合,沉浮荣辱。

黑暗将万物笼罩,只有那一盏盏宫灯,仍在竭力散发着光芒,也不知,何时便会燃尽灯油,光华消尽。

就如同,千万个,在此间嫣然而笑的鲜活生命,她们长袖飞扬,环佩月下,舞霓而歌,拜月默祷,却终究是,香销玉殒,零落成泥。

她双眸越发清冽,在这残灯明灭的当前,挺立于风中,仿佛是,以所有的精魄力量,抵挡这凄风冷雨。

瘦小的身影,站成笔直一道,她沉默着,渐渐的,这宫闱深重的夜色,也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周贵妃看到她时,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这小小少女,周身光华流转,眉宇间那道剑意,直冲云霄,仿佛把这沉重暗暝,都压制下去

不由的,她摸了下腰间短剑,那独特的金属冷意,让她稍稍回复。

“尚仪……”

她上前,踌躇着,却终究把话说了出来:“可否,将手掌伸出一观?”

这话说的突兀,要求更是莫名其妙,晨露却眯起眼:“贵妃娘娘,你想看到什么?”

仿佛不能承受她的目光,周贵妃更显踌躇,却终究坚决道:“我想看看,你的手掌。”

少女忽然笑了,周贵妃瞬间觉得,连微渺灯火,也爆出了光芒——

“娘娘……你久居宫中,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却是看了也不能说的……”

周贵妃凝视着她,最终,她第三次开口道:

“请你,把手伸出来!”

晨露轻轻叹息,从长袖之中,伸出了手。

她的十指,一如本人般纤小白皙,只是在掌心——

那是一个凝固了的小小血口,正在掌中央,仿佛是被什么强行戳出来的,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鲜红。

“怪不得……我在宴席之中,闻得隐隐的血腥味……”

周贵妃低语道,她端详着伤口,下了断语:“是你强行压抑什么,用自己的指尖造成的。”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微臣运功有些偏差,却是怕宴席之上,惊了慈驾呢!”

少女神情逼真,周贵妃却一眼看出,她嘴角那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想起上次,那竟是有些轻蔑的一眼,心中怒火上涌,心念到处,短剑已出然出鞘。

下一刻,她只觉得颈间一凉,伸手一摸,竟是一片树叶!

这小小女官,信手拈来,竟已到飞叶伤人的程度,却又是拿捏得当!

周贵妃满腔燥火,也因此而逐渐消退,她黯然叹息着,转身即走,只留下一句——

“尚仪,虽然你武功已呈极境,却也要知晓,练功最忌心火上涌……”

晨露诧异于她话中的善意,也回以一句:

“娘娘,上次聚香园的举动,你最好也不要再有。”

周贵妃逐渐远去,她没有回答,只是依稀叹息了一声。

晨露看着她的身影,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世上,谁又懂得谁的挣扎呢?

她伸出手,在荧荧灯火之下,端详着那狞恶的伤口。

这是,她于夜宴之中,强行压抑自身情绪,所留下的,决绝之痛。

“我也知道,心火郁积,怕是有一日,会走火入魔,只是,这二十六载,在黄泉业火中蹉跎,我的怨愤,又怎能熄止,一分一毫?”

她回到碧月宫中,也不惊醒侍女,自己稍事梳洗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算着也不过睡了三四个时辰,微微有些倦意。

她却不眷恋温暖的床塌,直接去了乾清宫。

“皇上今日,免了早朝,正在里头等着尚仪您呢!”

秦喜满面恭敬,却是语带闪烁。

晨露眼中波光一闪,知道昨晚的事还不能善了,微一沉吟,仍是进了寝殿。

寝殿之中,空无一人,只一道屏风后,传出元祈熟悉的声音:

“过来!”

她绕行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镏金木桶,元祈坐于其中,上身不着一物,正探起身来,看着她进入。

他上身精壮,平日里穿着宽松袍服,所以看不大出,这一番身无寸缕,正显出自小练武打熬的好体魄。

“你筹划的好事,尚仪。”

他声音是平日不常见的冷峻,手中不停,只是以绸巾慢慢洗涤自身,眉头深皱,仿佛在清除什么不洁之物。

“皇上,微臣实在万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晨露看他面色不善,斟酌道:“实在是太后,”她加重了这称谓的语气,继续说道:“太后赐的那碗参汤里,有比较特别的药物……”

元祈并不回应,只是坐在沐浴的桶中,静静听着。

“皇上,您对皇后,实在是用心良苦,平日里去她那里,总是服了秘药——所以,皇后才无孕至今。”

“可是,那碗汤里,放的却是破解您秘药,并能促进子息的赤星子。所以微臣斗胆,让梅嫔娘娘也服了此药——赤星子长在蓬草阴暗处,其实唾手可得。”

“这药用于女子,就显得性如烈火,所以,梅贵嫔虽然看似凶险,却其实无恙,只是,需要您的慰藉……”

“说的真好!!“

元祈终于抬起头,他眼中闪着炽烈狂怒的光芒,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到跟前——

“她需要朕的慰藉,那么,朕自己呢?!”

“你可真是尽忠职守!如此急不可待地,将我推到梅贵嫔那里……”

他的眼,被莫名的怒气燃烧,气急之下,已经连“朕”、“我”都不分了……

他将她拉至跟前,感受着手中的微凉肌肤,逐渐贴近,再无半点距离——

“为何……将我推给别个女人……”

他低喃着,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残暴,只是想寻求安慰。

两人的四目相对,他凝视着眼前晶莹容颜,嫣红朱唇,就要吻下——

只听得一声清脆龙吟,他觉得脖项间一阵冰冷,竟是自己的佩剑“太阿”,连鞘横在两人之间。

晨露以袖卷起“太阿”,带鞘逼止了元祈,也逼止了他进一步的举止——

“你竟然以剑对我?!”

“剑在鞘中……”

她目光清冽,如亘古冰雪一般,当头浇熄了他心中火焰——

“宝剑从不轻易出鞘,若在其中,则不为凶器——只是礼器。”

她望着元祈:“男子成年佩剑,它意味着,君子知礼。“

两人凝望着对方,对峙之间,互不相让,半晌,元祈轻叹道:“是朕的错……”

“若是皇上无事,微臣告退。”

“你去吧……”

直到少女走到门口,元祈才叹息道:“其实……朕不是无礼,而是……恨不能掘了真心给你……”

声音低沉,距离又远,少女好象完全没有听见,径自走了出去。

另一边的慈宁宫中,也颇不平静。

“啪!”

太后宣来皇后,也不多言,对着自己的亲侄女,冷笑着就是一掌。

皇后脸色苍白,只是多了五道红印,她也不辩白,只是静静跪坐在地上。

“你这不晓事的孽障,居然做下这等无耻的事——还用了我的名义!”

太后瞧着她既不哭泣,也不求饶,心中怒火更甚:“这等行为,必定瞒不过皇帝……你怎会如此愚蠢?!”

皇后捂着脸,冷笑着抬头,夜间那种妩媚温婉的纯真,已经荡然无存,她两只眼睛深陷,象疯癫一般,瞳仁又黑又亮——

“母后,您现在还以为,是我太过愚蠢?!”

她脸孔有些扭曲:“您太天真了,皇上他根本,不想让我怀上他的子嗣——他根本在防范抑制整个林家!!”

“你说什么?!”太后悚然而惊,蓦然站起。

“您真以为,我用了春药……呵呵……”皇后状若疯狂,大笑道:“皇上他,一直在服药,他不让我有孕……”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太后颓然坐下。

(写裸体美男出浴真难,MS是我没见过的缘故,泪)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提线

皇后笑声凄厉,听得人生出寒战。

太后毕竟老于事故,她凤眸一闪,凛然生灿:“你此话当真?”

皇后跪坐于地,惨笑道:“上次梅贵嫔请了那女神医,虽说没有什么‘线脉’奇技,在妇科方面,却也是难得的高手。她说我没有什么隐疾,不该三四年还怀不上孩子,我再三询问,她才说了——有些富户人家里,少爷不待见发妻,就有用这招的——三两年生不出嫡子,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她冷笑连连,继续道:“我初还不信,用了好大的功夫,才在皇帝寝宫里,得了一只御用的茶盏,他用的药,才被检了出来——母后,他从头至尾,都在防范我林家!”

太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处忽忽乱跳,她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缓了些,气若游丝道:“叶儿。”

叶姑姑凑近问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她担心太后要气怒攻心,上前扶住了她。

太后一把甩开了她:“我没事!”

她目光森然,一字一句道:“传令给我们的人,从今天起,皇帝宫中一应人事器物,都给我盯紧,盯死了!”

****

乾清宫中,虽是午后未时,元祈却仍在奋笔疾书,朱色御批,寥寥数字,却每每切中要害。时间慢慢流逝,明黄奏折厚厚一摞,也逐渐消减下去。

此间空气凝重,旁边一人纤纤十指,正在缓缓磨墨,松明香味萦绕,却无人开口。

元祈批完一本,却不再取,只是凝望着旁边,那正在忙碌的雪白皓婉——一点墨汁不慎沾了上去,更衬得晶莹剔透,如冰如玉。

他想说些什么,只是望着晨露那凛如冰雪的面容,再开不了这口。

晨间的一幕,仿佛成了横亘于两人之间的深渊,任你如屡薄冰,一步十丈,也不能从容而过。

“皇兄真是好雅兴,勤于国事,仍有佳人红袖添香!”

静王步入书房,见此情景,不由取笑起来。

元祈一笑,也不辩驳,只是让晨露收起笔墨,舒展一下筋骨,才道:“二弟,你今日怎么有闲,到我这枯燥乏味的地方来?”

静王受他调侃,却丝毫不窘:“那是以前,臣弟少不更事,只以为皇兄这边,无丝竹之乱耳,惟案牍之劳形,今日一见,才知大谬——有尚仪这等妙人在旁服侍,却不是胜过仙境?”

晨露在旁,听着他油嘴滑舌,轻咳了一声,才道:“请恕微臣唐突,静王千岁所在之处,才是人间仙境,也怪不得您乐不思蜀了——‘漱玉阁’的宛宛姑娘,那才真是妙人。”

静王一时张口结舌,做声不得,元祈大乐,爽朗笑得中颤抖,险险打破了瓷盅,才道:“今日你这混世魔王,终于遇上克星了!”

他这一番大笑,将屋内凝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静王看他乐不可支,苦笑道:“罢了,小妮子口齿伶俐,本王就算出丑一二,也不算什么大事!”

元祈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弟,你来这到底有什么事?

静王敛了笑容,正色道:“皇兄,臣弟虽然不肖,等闲还是不敢来这御苑要地——再过些时候,就是各地藩王进京的日子了,他们在外横行不法,回京来怕也安生不了,这不只是国政,也关系我皇室的声誉,所以臣弟斗胆一问,皇兄心中可有什么章程?”

元祈静静听着,沉吟不语,半晌,才叹道:“还是二弟你敢说敢为——其余人,怎敢在朕面前提这等话头?这些叔伯弟弟们……简直太不成话!”

他恨铁不成钢的怒叹,再没什么话好说。

“叔伯们倒好说,左右是为子孙多要些恩荫,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只是两个弟弟,可实在……”

静王在旁剖析,也沉吟着,一时难以决断。

他们口中的“两个弟弟”,正是先帝元旭的最末两子,排行第三、第四,宫中却极少称之为三、四皇子,只是直接以王爵相称。

这也是有缘故的,今上元祈和静王元祉,分别是中宫和惠妃所生,两人皆是门阀林家的娇女,历来也是同气连枝,可是那两个皇子,生母都极为微贱,先帝对他们也是不喜,三四岁时候,就早早打发去了就藩。

宫中最是拜高踩低,势利之人,为了讨好太后和今上,言谈之间,只称安王、平王,绝不冠以“殿下”之衔,久而久之,宫中简直不以先帝亲子视之。

“朕明白,宫中这起子小人,什么无耻刻薄的话说不出来?两位弟弟受了委屈,一腔邪火,只得朝朕发来!”

元祈叹道,静王在旁听着,笑道:“皇兄真是宅心仁厚,既这么着,等他们来京,我得空找他们聊聊,左右我也是个闲散王爷,有什么火也不会朝我发。”

静王闲谈片刻,便起身告辞,元祈望着他潇洒不羁的身影,随意问道:“你如何看朕这位亲近手足?”

晨露想也不想,答道“来说是非事,必是是非人——静王此人,非池中之物。”

“哦?”元祈微笑:“这倒和当年太傅的评价,如出一辙。”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静王佯狂风流,不过是韬光隐晦而已。”

“可惜朝中,无几人有你这等眼光——安平两王,不过是癣疥之痍,朕这位风流不羁的好二弟,才是真正危险的心腹之患。”

元祈叹息着,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最隐秘的感受,显然是对她极为信任。

“圣上在我面前谈起兄弟阋墙,不怕微臣泄密吗?”

晨露突兀问道。

“你?”

元祈失笑:“你连宫中女子梦寐以求的殊荣,都不屑一顾,又怎会为了别的东西,而背弃叛卖于朕?”

他有些惆怅,想起今晨,那冰凉沁骨的“太阿”剑,横于自己颈间,不由一时心痛如裂,口中更是苦涩万分——

就算是九五至尊,又能如何?

****

晨露晚间并不当值,她回到碧月宫中,刚刚换下朝服,瞿云就来了。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太后那边,动静极其异常。”

他直接问道。

“哼……她终于坐不住了!”

晨露微微冷笑,清冽双眸中没,闪过耀眼炽焰——

她大略把昨晚之事讲了,又冷笑道:“皇后本来想以旧情动人,春风一度,就怀上龙裔,不过,我怎会让林家之人称心如意?”

“好在梅贵嫔对那个失去的孩子,亦是耿耿于怀,我让她依样服下赤星子,皇后吃了个哑巴亏,更会疑神疑鬼——她今日必是去太后那里哭诉了!”

“药的事情,并不是林媛的主意?”瞿云微微吃惊。

“当然不是,她这番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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