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非要指我师尊便是晏太傅,我亦无话可回。不过殿下所述,也不过是一面之辞,恕凤君不能采信。”
“若你不信,便给我一个准信,我派人去寻令师尊。”他反将了我一军,我一时语塞,在这个时空里,我怎么可能给他变个师尊回来。
“你可记得那时,我曾问过你‘史镜’之事,你已然承认了身份。史镜乃文皇后所题,却仅于晏相手稿之上,不曾外传。尤其文皇后薨后,光武帝禁官中民间传文皇后笔墨诗文,是以知‘史镜’典故之人,无非皇宫之中,晏家之内。你却能对答如流,若非太傅所授,你又从何而知?”
那当然是因为这句话不是伟大的文皇后“原创之作”,二十一世纪人人都知道。可是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只怕我就要被人当成“巫祝”之流,以“不道”之罪,直接判以斩刑吧。可是一时之间,我又能找出什么样的解释来搪塞?
我的双腿已然麻木了,脸上却仍旧得保持装淑女风范”,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这个腹黑到了极点的“睿王”,我怎么可能想到,他在相逢的最初,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便已经开始算计我这个初到“碧落”,对这里的人情风俗完全不通的“菜鸟”!
“所以在凤君不知殿下身份之时,凤君所有的一切,便已在殿下的掌握之内了1我控制住自己的颜面神经,让唇边那抹“职业笑容”不那么接近“冷笑”。
我翻身下地,将首饰盒最下一层拉开,将当初他送给我那块玉佩甩还给他:
“殿下曾说过,凤君可持这玉佩,要求殿下做三件事。如今我将三件并作一件,我只求殿下从此之后,莫要出现在凤君面前,凤君与殿下再无瓜葛。”
“你若听我说下去,便不会再向我要求这个愿望。”他的神色非常的镇定,夜明珠的光芒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美丽,近乎妖冶:
“你还记得那燕来村?”
燕来村?那不是我寄居的村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村子,我的脑中炸开一道白光,一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慢慢向我挥发,扼住了我的心脏。
“五十四口,尽毁于祝融,连鸡犬亦无逃脱。”他的声音平淡,为何分唇吐出的话,是那么的伤人。
我的脑浆如沸腾了一般鼓噪着,大娘亲切的脸,大叔憨厚的笑声,孩子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那是多么和谐而静谧的美丽。我不要,我不要那人世间最后一块净土——
我靠近他,近乎狂乱地随手扯住他的衣襟:
“谁做的,何时的事?”
闭上已然充血燃烧的眼睛,脑海中清晰的出现,救了他的第二天,我说要回村为他取衣服回来,才转过身,便听到了瓷碗清脆的响声。
他说,只要我不出现,他们就会更安全。她应该注意到的,他那时的表情。他早就知道了吧!
他留住了我,所以我苟活到现在。而那些无辜的,完全不知情的善良的人们,至死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遭遇灭顶之灾。
不过是因为我救了这个人!如果当初——
我在想什么?我是医生,如果在那一刻,我选择了见死不救,那么我也就没有资格,审视别人的死亡。
“是谁做的?追杀你的那些人到底是谁的授意?太子,不对,他已占了那个位置。就不需要冒险对付你,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是齐王吗,还是魏王,还是——”
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东西,比洗雪那五十四口人无辜的鲜血,来得更加正义。被利用也无所谓,就算要把自己出卖给他也可以,为了那些曾给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温暖的人们,为了我心中尚在涌动的悲愤,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我都要让那些加害者,受到他们应得的制裁。
他握住了我撕扯在他胸前的手,叹了口气,将我带入他的怀抱。
“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此案地方上以失火了结,前大理寺卿已然核准。三日前,原籍燕来村,在外经商而逃过一劫的村民吴三又向大理寺递了状子,请求再启此案。光隐这几日在理卷宗,过几日便将尸骸全部运抵至京,想必光隐也会求你援手。我不愿你从他那里,得此消息。”
我猛地推开他,死死盯住他的双眼。那双眼深邃而美丽,却隐藏着致命的漩涡。
那些人是来追杀他的,以他的性情,怎么可能愿意就此善了?还有那个吴三,递交这状子的时机,怎么可能这么巧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案子会涉及到太子,隐忍不发到了此时,方才揭开此事——
齐王,一定是齐王所为,他是要利用这件事,借我的手,去掉这最大的对手吗?这个男人的心机,真是比山高比海深。
他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轻道:“还有想见你的——我带回了白虎,就在京郊猎常”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什么时候,竟带回了小乖?
“大军班师回朝之时,我去过一次燕来,那白虎每夜都守在那洞边——”
我的心中涌动起一丝近乎酸涩的温暖,小乖啊,如今再见,能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吗?
和他约定了,等过了明日秦相府的“鸿门宴”,我便和他一起出城去看小乖。他转身离去,我躺在床上,便再也睡不着。事实证明,我终究太过天真,怎么会以为那些人会在寻不到睿王的时候,便乖乖放弃。
这半年来,我心安理得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却没有想到,那些被我留在身后的人,是怎么在地狱之中,经受那冤屈的火烧。
我辗转反侧,自从父母的案子之后,我再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用尽所有的手段,将做下这些事情的那个人绳之以法。
等到天亮之后,我要去找程潜。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理由置身事外。
马车一路疾驰,就像我如擂鼓的心跳。大理寺衙门上的人接了名帖,程潜很快迎了出来。见到是我,他的脸上已无波动,只有深深的疲惫。
“燕来的尸骸,还有几日到京?”想必他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这样更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还要五日。卿卿,你莫急——”
“光隐,别的我都没关系,只有这个案子,这个案子请务必许我参与。”
“他还是比我棋高一着,莫怪我怎样的动作,他都能沉得住气,原来如此——”
他脸上分明写着苦涩与不甘,失了惯常的生气。昨夜里,他抱着我,眼中那复杂的神色,又在我脑海浮现。想必睿王揭破我身世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吧,早在他还不认识我之前,我便已经踏入了这个漩涡。我陷得那么深,就算他伸出的手再用力,也无法将我救赎。
当我救了睿王那一刻,不,确切的说,是我踏入碧落朝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已开始划动,不知不觉,将我们推向完全不可逆的轨迹。
“这便是本案的卷宗,我昨夜回来,便已命人誊写了这份,你拿去看吧。”
非常简约的报告,基本上只是针对了火灾的部分,至于验尸的细则,并没有花多少笔墨。根据程潜的说法,因为火势过大,那些尸身已经很难分辨,所以便都合葬一坟茔,在燕来山下。
“这案子并不简单,那些尸骨,莫要被人动了手脚才好。”
“你可放心,我怕的是这一路上,没人动敢尸海”程潜看着我,皱起眉:“如今他们都知你之能,又知你曾在燕来山,你的安危,方是最重。”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我是那犯人,在如今的状况下,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在尸骸之上做些手脚,另外便是除去那个“懂勘验”的“变数”,更可一劳永逸。
“若他们不肯动手我反而失望,难得我这么想做好这个诱饵。”我微微一笑,他们如果来,倒也省了我的手脚!
“卿卿1程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我绝不允你这般轻忽自己。若你存了这心思,这个案子,我断不容你插手半分1
“光隐,我知道你是为我,只是对方的所思所想,却由不得你我。”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更新,这文写到这里,是重要关头了,如果错了的话,后面的推理就散花了,会出现粉严重的事故。所以,大家要温柔的爱我啊爱我。
偶也知道自己的速度不能尽如人意,本人才气不足,不能像某些大神一样日更一万之类的,如果日更一万,那我写出来的东西,铁定会被乃们唾弃说我骗钱,为了更重要的质量,速度这回事情,大家就不要强求了~~
水龙吟
在这种心神不宁的状况下去参加“宴会”,绝对是一种折磨。而更折磨的是,为了“和谐社会”的需要,还不得不去参加。
我一路上都闭目养神,凤大人的案子未完,又多了燕来村,这种一根蜡烛两头烧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我现在已经没有了浪费情绪的时间,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要回归原本的冷静。
只有冷静,才能最终为他们洗冤。
“小姐,到了。”莺簧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睁开眼睛看着她一笑,她愣了一下,便站起身扶着我下了车。可能是接到了睿王什么指示,往常非常放任我孤身一人出入的她,今日也跟在了我的身边,陪我一同前往秦府。
下了车,见到的就都是熟人了。睿王齐王程潜,都在被邀行列,老太君驾到,自然都只有排队迎候。所有的寒暄结束,老太君自然由秦相与夫人陪同,往迎宾厅里休息。而我们这群人,则在秦二小姐的陪同下展开了游园行动。
风光明媚,鸟语花香。如果没有那么多沉重的案子,没有那么不顺心的伴游,一定会很惬意吧。只可惜我的左边是一心想找我“攀谈”的齐王妃,和在她身后恪守半步之遥距离的秦侧妃,而右手边则是我并不想和他说话的睿王,入耳都是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意兴索然——
“裙幄宴上,先生得中探花,还未来得及恭喜。”
“娘娘太客气了,凤君此探花名不符实,只是承蒙诸位娘娘抬爱而已。”我连忙跟着客气,把这样的一个名头给我,帮我打响“知名度”,多半不是为捧我,而是害我。只是她也没想到,皇帝并未因为我“勾引”睿王而“大动肝火”,反而因为我“晏太傅之徒”的身份,反对我高看一眼。果然——
“先生太过谦了,先生是晏太傅高足,举手投足闲逸潇洒,自然非凡俗之女可以匹敌。”她微微一笑,说道。
“哪里,娘娘过誉了。”我也懒得跟她多做纠缠,挤出一个不太有诚意的微笑,转头向我身后,陪着谢瑁的秦夫人道:
“夫人,早便听说令尊府上后园别有沟壑,令人乐而忘返。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凤君今日造访,自惭形秽,竟不敢贸然开口。唯恐这一身人间烟火世俗之气,荼毒了这草木山泽,天然灵逸。”
与齐王之间,就算我再搞好关系,想来今后还是免不了要“兵戎相见”,我又何苦委屈自己,浪费这大好春光,与她虚以为蛇。显然她也听懂了我的“夹枪带棒”,又与我敷衍了两句,便转头和齐王侧妃聊天去了。
终于清静了,我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却听到另一边的睿王道:
“她可不是宽容大度之人,你不必如此——”
“我从前也不曾招惹过她,她也不曾想过对我高抬贵手。”我看着湖上渺渺的波光,轻声道。就算我不算计过她,但是从我的名字进入她的视界开始,她就不曾停止过算计我。我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类型,所以也别想我乖乖就范。
齐王突然开口,建议我们不必这样大家一起行动,不如按照各自的喜好分散开了,转上半个时辰,再在湖边的听雨轩饮茶聊天,反而方便。
看着睿王和程潜难看的不相上下的脸,我最后一点去逛逛的意愿,也不翼而飞了。叹了口气,索性以“清净”为名,坐在湖心亭,看着那湖水发呆。
“凤先生1
就连发呆的空间都不肯给我吗?我懒洋洋地转过头,只见那位秦二小姐脸色不佳,站在石桌前,双眼冒火地看着我。
想起程潜曾说过的,关于她的丰功伟绩。我便敷衍地应了一声,转回头不再看她。说实话,我对与有“虐待狂”嗜好,又被宠坏了的女孩子,并没有交谈的欲望。
“我最讨厌你这种女人,明明是个丑八怪,还敢惺惺作态,攀龙附凤1
难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话语里,存在着致命的逻辑错误?这么低段的攻击,还真是让人半点还击的欲望都没有。
我只当她说的都是耳旁风,依旧看向那一池浅碧。我毕竟是到秦府做客,不是秦府的仆人,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对我做些什么不成!
她更近一步,说道:“程大哥是不会娶你这种低贱的女人的,男人都难免逢场作戏,你不要做梦了。”
程潜啊程潜,你没事乱放什么电,搞到现在这副局面。我哪有闲心,和这等看似“成熟”心态loli的女人一较长短。
我的毫无反应,显然是一种火上浇油,她开始卖弄她的唇舌,只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就算是骂人,能用得上的素材也着实有限,对于我这种在二十一世纪刑警的熏陶下,对脏话“久经考验”的法医,皮毛都不会动遥只要她不会伤及——
“不过这也难怪,像你这种有爹生没娘教的女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闭嘴1我站起身,直视着她的双眼:“就算粗俗也有个限度。令尊令堂尚在,却也没教好你择言而说吗?”
她脸色突然一白,往后退了一步,又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总之,你——”
“二小姐,你身为女子,竟比不过我这等丑八怪,就不曾想过反省吗?算我好心提点你,你不妨现在走到水边看看你被嫉妒扭曲的脸,你就会懂得,真正的丑八怪,都是发自肺腑的。不过你也不须太绝望,至少你在笑的时候,还可以做个蛇蝎美人。”
“你才是丑八怪!我敢骂我,我一定告诉我爹——”
居然是古代版的“我爸是高干,脾气很暴躁”吗?我挑眉,脸上的微笑,估计是货真价实的不怀好意,因为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畏惧:
“二小姐,你若想告诉令尊也好令堂也罢,悉听尊便。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光隐,原来二小姐心目中,他竟是个无所谓,便可逢场作戏的男子!既然小姐这般喜欢此地,凤君便让给你,你可以到那水边,细细端详你‘花容月貌’1
和这种大小姐斗法,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算了,莺簧也到岸边,不妨换个地方,这花园之大,总有清净之处吧!
我走上用莲花莲叶形状的青石桥路,莺簧的声音瞬间拔高:“小姐当心1
我立即反应了过来,紧走了两步侧过身,二小姐的娇躯扑倒在我身前,莺簧几步到了我身边,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幸运,“噗通”一声,水花四起,溅在了护着我的莺簧身上。
“小姐,你可还好?”
“我无事1我应了一声,转头向岸上喊道:“来人啊,府上二小姐落水了。”
四月的湖水,实在算不上温暖,宽袍大袖美则美矣,可是吃水能力也异常恐怖,看她挣扎的样子也不像会水,搞不好两三下就一命呜呼了。
像她这样的人,做坏事从来只需要指使别人去做,所得到的结果,就是那双纤纤玉手,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不过大脑也没有进化,却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做坏事的时候,千万不要用自己不顺手的工具,像她这种明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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