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坎贝城。
天边的夕阳铺出一道柔和的光练,盖在高大的城墙上,将整个城市照的熠熠生辉,就算离得很远也能让人感到这座城市的恢弘。
这就是坎贝领的主城,真正的大城,身着黑斗篷的雪岚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一时竟有些踟蹰着不敢前进。
“喂,那边那个!你多大?”雪岚幼小的身影,加上遮住了大半面貌的黑斗篷,立刻就让守城门的卫兵注意到她。
“在问我?”依旧沉浸在感概眼前景象的雪岚,不由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用幻力改变声音,结果一下子就暴露了年龄。
“看你的样子一定未满十五吧,你的家人呢?不知道帝国不允许十五岁以下之人单独外出么?”卫兵像是发现了重要犯人,说着话,连手持的长戟都指向她。
“长戟随便指着别人可不好。”雪岚放在斗篷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丝幻力绕上长戟,没有让卫兵发现她的动作,她看了看身后说,“看清楚了,本小姐并不是一个人。”
卫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身后,才发现那里竟还站着个人,也穿着斗篷,不过斗篷很是破旧,但看他的身量似乎也不满十五,他们是一路的?卫兵将长戟对着若寻,喝道:“你有十五?”
感觉到身后某人的气息变得更冷,雪岚忙开口:“帝国法令只说不许十五岁以下的人游荡在外,并没说本小姐不能带一个侍卫出来游玩,也没规定侍卫的年龄,你一个一级幻力者难道要拦本小姐的路?”
卫兵听到她的话,险些没站住,眼前的“小孩”竟能探查出他的实力等级,而他却察觉不到她的实力等级,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她的实力等级远高于他所能估量的范围,以她的年纪真有这份本事?
此时,卫兵拦住他们两人已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若是卫兵再不解决这里的事,就要引起交通堵塞了。
“你自称本小姐,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来参加学院测试的吧。”卫兵脑子转得也很快,年纪小修为高,很可能是哪个大家族的人物,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去得罪,而且她说的有关帝国法令的事确实合理,“这几天我见到许多跟你差不多大的修炼者,要不是你的年纪实在太小,我也不会——”
不等卫兵把话说完,雪岚直接冷哼一声,带着气息越来越冰冷的若寻,绕开卫兵,走进城内,态度甚是高傲。
而卫兵手里的长戟也在随后从中间断裂,看到这情况,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你能一眼看出那卫兵的等级么?这小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长戟竟然断了!你看到小姑娘出手了么?”
“她才多大?我看她的那个侍卫也不一般,要我说,她不会是什么隐世家族的后代吧。”
“隐世家族?”
“就是那些实力高强却不为人知的家族……”
听着议论的声音逐渐在身后消失,雪岚刚想长出一口气,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冰块”,不知为何,这个冰块在别人眼里存在感极低,但对她来说,却是能立刻就发现他的冰冷气息。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侍卫了?”若寻冷着声问,显然他对于雪岚在城门口的胡诌很是不满。
“我不这样说,那个卫兵能这么快放我们进城?”雪岚讪讪地笑了笑,她这两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若寻的具体实力等级,可他除了炼制阵法时,其他时候一点幻力波动都没有。一路上他只炼制过一次阵法,她只能趁那机会仔细探查,可结果只是发现,他的幻力浑厚有余,后继无力,里面似乎掺杂了什么其他东西,那东西像是他的,又不像是他体内的,但她感觉不出他的幻力等级却是事实。
宝戒里的信上并没有说过这种情况,对于不了解的人或事,雪岚从来都只抱有小心与戒备的态度。
不过为了炼器方便些,雪岚透露了她拥有储物镯,这样控火炉的出现也就有了依据,一路上她也试着炼制出一些幻器练手。
比如现在挂在两人腰间的短木刀,就是她在路上炼制的防御幻器,别看只有防御一种功能,但因为能够阻挡一级幻灵师的一次幻力攻击,也属于三级幻器,若是拿到市场上去买,会有很可观的价格。
☆、第二十六章 偷幻器的老人
此时雪岚看到若寻不说话,反而冷着脸解下挂在腰间的木刀,心里惊讶,他不会是想要在大街上跟她大打出手吧。
“是你说进城时让我自己看着应付,我还没有问你为何非要带我来这里,你就要跟我过招?”雪岚说着,手也搭上了自己木刀的刀柄。
这两月来,他们没少拿对方练手,均是不使用幻力的对打,但每次到最后,都以雪岚不得不使出幻力而收场,她虽然不介意在大街上动手,但她还不想高调的宣扬自己的实力。
却不想若寻听到她的话,冰冷的气息一滞,弯起嘴角看着她说:“我没有怪你,也不想跟你在这里动手。只是这里毕竟是坎贝城,人多,高手也多,不将木刀收起的话,万一被哪个识货的抢走你送我的宝贝就不好了。”
他说着,将仅有小臂长的木刀绑在前臂上,用斗篷遮掩住。
“至于我非要带你来这里的理由,那个卫兵不是都告诉你了?”若寻看到雪岚一时语塞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不过因为他背对阳光站着,雪岚并没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只当是她自己想多了。
“那个卫兵告诉我了?”雪岚回忆了一遍与卫兵的对话,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他,“难道是为了学院测试?”
“没错。”若寻说,“以你的天赋,一定能顺利通过测试,我需要你帮我。”
一模一样的话,那个时候为了诓她现身,林优也说过同样的话。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还以为若寻会跟那些人不同,可是原来都不过是想利用她。
雪岚垂眸,声音低沉地问:“如果我说不答应呢?”
“这是朋友之间的拜托。”若寻收起嘴角的笑意,也尽量收起身上的冷意,看着她说,“参加学院测试有年龄要求,只有十二岁以下的人才有机会,若非我一定要进学院,我也不会找到你,更不会威胁要杀你。”
“就像你说的,测试只让十二岁以下的人参加,你怎么进学院?”雪岚抬眸问他,她没想到,她随口说的朋友,竟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据我所知,一些贵族子女能带随从去上学,只要你能带我进去,再说我是你的侍卫什么的也无所谓。”若寻轻轻地说着,看向雪岚的眼里多了些祈求。
看到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的涌出这种情感,雪岚别扭地挪开眼,叹了一声“好吧”。她承认她是心软了,可是相比冷硬的拒绝,她更不希望那双眼再流露出那样的颜色,能让若寻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必须进入学院的理由吧。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她仿佛透过他的目光看到了前世自己的影子,不管怎样,暂且应下他。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贵族子女。”雪岚给他提醒,若到时候学院不让带人进,她岂不是白参加了。
“怎么不是?”若寻听到雪岚答应了他,心里本就高兴,此时听到她的话,更觉好笑,“你可是隐世家族的后代。”
隐世家族?雪岚颇有些无奈地看向他,那些围观之人说的也能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隐世家族,若是她不报出个名姓来,那些贵族会承认她的“贵族”身份?
她正要反驳,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和若寻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花白老人被人从一间客栈里扔了出来,跟着他一同飞出来的还有一根挂着铃铛的手杖,那铃铛雪岚认得,是只有战士才会拥有的“护身符”。
“哪来的滚哪去,没有钱还想在这里混吃混喝?该死的流民!”客栈的小二嫌弃的说完,不忘把手里的剩菜剩饭倒在老者身上。
由于他们两人站的位置距离老人倒地的地方不远,所以雪岚能清楚的看到老人身上的幻力波动,他虽然年事已高,但确实是一个三阶战士,那些轰他走的人都是普通人,老人身上的幻力波动了几下,最终落了下去,他到底还是没对那些普通人出手。
雪岚看到这里,眼里多了些许赞赏,却不想,那老人扶着木杖站起来后,看到雪岚,竟发疯一般对她冲了过来。
本来以她的实力,轻轻一动幻力,老人就会倒飞出去,但为了不让老人伤上加伤,她选择尽力避开,只是没想到发疯的老人速度极快,在她跳开的同时,竟趁机抓住了她的衣角,然后窃笑一声转身就跑。
原来那老人的目标是雪岚挂在腰间的三级幻器,他的眼睛真尖,但她雪岚的东西岂是那么好偷的?
与若寻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不紧不慢的跟在老人身后追上去,不是不能在大街上扣住他,而是她的幻力高出老人太多,她怕情急之下出手太重,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闹出人命就不好了,另外,她总觉得那个老人在竭力掩藏着什么。
等老人跑进一处僻静的巷子,雪岚与若寻才动用真正的实力,一前一后堵住他的去路。
“身为一个战士,做这些事情不觉得羞耻么?”雪岚厉声呵责他,引得老人一阵面红耳赤,可是他握着木刀的手却不肯松开。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老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了让大家都能生存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要脸了。”
“你说大家?”雪岚疑惑地出声,“据我所知,虽然许多修炼者瞧不起战士,但帝国法令却能很好的保证战士的工作,你们怎么会生存不下去?”
“法令只有在居住地才有效。我们现在是流民,没有哪个城愿意收留我们。”老人懊恼地说了几句,正色道,“我是看你们年纪小才动的心思,想不到两位都是修为不低的修炼者,我有眼无珠,算我倒霉,只是你们若想拿回这幻器,除非我死!”
“为何不回居住地?”一般情况下,若寻都是不出声的,但现在他却冷声开口问。
“若是能回去我也想回去,可那里对战士和普通人的驱逐比这里更严重,那些都是我的噩梦,不要再问了,请快些动手吧。”老人低叹。
“敢问老人家是要拿我的幻器去换钱?”雪岚突然缓和了语气,让若寻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没错,是去换钱。”老人不明白雪岚问这个做什么,反射性的回答。
轻皱了下眉头,雪岚轻声说:“你走吧,下回不要撞在我手里。”
☆、第二十七章 千年魔掌花
把木刀紧握住的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雪岚:“你说什么?”
看到他这副样子,雪岚只摇摇头,示意那边的若寻跟她一同离开。
“等等,你们别走!”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你们知道我是流民还肯放我活路,难道你们也是为了千年魔掌花?”
“什么花?”雪岚本想快些离开,好去打听林家的所在,可听到老人怨毒的声音时,她不由顿住脚步。
“千年魔掌花。”若寻解释着,走到雪岚身边,“传言至少能让修炼者连进三级的植物。”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东西?雪岚心里暗自惊讶了一声,忽的想起,炼器卷轴里似乎记载过一些不适宜炼器的材料,里面就有魔掌花,她当时不甚在意,现在看来反倒是她忽略了个宝贝,再加上前面千年两个字,想必千年的魔掌花定是价值不菲。
“没错,魔掌花里蕴含大量的幻之力,单是一片叶子,就能大幅提升修炼者的幻力,但它只对修炼者有效,对战士半分效用都没有。”老人提到魔掌花,语气里流露出太多的熟悉。
“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雪岚有些奇怪,她都放他走了,这人又跟她说魔掌花是为何。
“你们不想要千年魔掌花么?”老人没有想到雪岚的反应这样平淡。
“那东西在你眼里或许很值钱,但对我来说却没什么用。”雪岚冷声说,“捷径,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老人眼看着再留不住两人,顿时颓唐的坐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哎,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知道你们跟那些胡乱杀人的修炼者不同,也知道你们心善,所以算我老头子求你们了还不行么?我送你们千年魔掌花,你们帮我保住流民的性命,我要求不高的,只要到学院测试开始就行……”
“我们不会答应的!多说无益。”雪岚打断老人的话,拽上若寻,飞快的离开小巷,徒留老人颓然地坐在原地。
重返到闹市的雪岚拉了拉斗篷,将自己藏的更深。
她不是大善人,流民的处境虽然很可怜,但她现在可是连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都不敢,生怕哪个不开眼的将她报到执法队,试想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证,又何谈去保护流民的安全?
而且,她将没费多大功夫炼制出的木刀白送给老人,也算是目前她所能给老人的最多的善意。
两人没走几步就看到街角新贴出一张告示,看到许多人都上前围观,雪岚也不由挤着多看了几眼。
只见告示上写着,为了确保学院测试顺利举行,在测试开始前,向所有修炼者征集彻底清除流民之法,办法起效者,会得到坎贝城城主的重赏,还能额外得到千年魔掌花的一片叶子。
看到最后的额外内容,雪岚不自觉的轻皱了下眉头,这里也有千年魔掌花,那老人也说千年魔掌花,其中有什么联系么?
“怎么,改主意了?我们现在回去的话,那人很可能还在。”若寻看到雪岚有些不自然,说话的声音染上些许笑意。
雪岚撇撇嘴不答话,径自走到旁边的小摊前,用幻力改变声音问摊贩林家的所在。
原本摊贩不想理她,但看到雪岚随手变出一个铜币,立时就换了颜色,神秘兮兮的笑道:“你去林家是想看那个从乡下来的公子吧,我跟你说,你去林家可见不到他,我听说啊,他有事没事的时候总爱去望月楼的二楼独坐,一待就是一整天,谁也——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听到望月楼二楼,雪岚哪还有心思再听他说些别的,林家从乡下来的公子除了林佑铭还能有谁,雪岚走的很快,没听到摊贩暗自叹气的嘟囔:“那望月楼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
若寻看到雪岚这副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别扭,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望月楼作为坎贝城有名的酒楼,雪岚找到它没用多少时间,只是眼看着坐在二楼窗口边的身影很是熟悉,她却被拦在了门口,理由是她不是望月楼的贵客,不能随意出入。
心急的她打算用武力冲进去,身后突然冒出若寻冰冷的声音:“她是跟我来的。”他说着,伸手亮出了一个徽章。
徽章样式很是古怪,圆形的底面,却只在上面排列着两个凹陷下去的圆点,看上去并不像幻器,单用于装饰的话也丑了些。
但守门的人看到这徽章却比见鬼了还要惊讶,恭敬这词已经形容不出他此时尽力巴结的姿态。
看到他前后态度的变化,雪岚哼了一声,跟在若寻后面走上望月楼二楼。
现在这个时间,望月楼里的人并不多,但像他们两人这样一身斗篷装的人实在很少见,本就安静的望月楼,此时因为他们的进入而更加安静了,再加上他们的身量不高,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在二楼看了一圈,若寻装作随意的挑了一个隔间,但实则这间屋子与林佑铭所在的房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你那是什么东西?”等到隔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雪岚才问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