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门随那人来到大殿,驰晏正坐在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军师。”
“君上。”我行礼上前。
案上摆的正是北唐的地图,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驰晏此时正在圈画着几个要塞。
“军师,这个月我们就要发兵,这五个关口都会派遣人马,而我们临近这个卡口则是重点派兵的地方。你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我对于军事其实并不算了解,但是我们分析过如今的驰晏,他是不会听取旁人看法的,而他的军师所要做的就是对他无害,还能稍稍帮他参考意见。实质上无非就是养个“闲”人。
帮敌人分析对抗自己国家的方案?我的牙根有些抽痛。看着图上圈出来的几个地点,都是我国的重要塞口。国中能抵抗上怖军的或许只有司空带领的军队。可是……
“君上做的安排很是周全。但是这几点需要改变一下。”我点了点其中比较偏远的塞口,“我们如今若是要攻入北唐,首先要抵抗的……或者说唯一要防备的,就是司空惊绝的军队。据在下所知,司空惊绝是战无不胜的军神。若是能一举突破此人,我们便无须担心其他。占领北唐将只是顷刻间的事。”
驰晏并没有说话,手指轻抵着桌面,半晌方道:“嗯。”
淡淡的语气没有一点感情流露。我不确定他是同意了我的看法还只是不置一词。
驰晏起身推开窗,看向远处的城门,依旧看不出情绪:“十日后,放三十万在这里。”
此次出兵五十万,三十万用来对抗司空惊绝……
“是。”说罢他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我。
我在回去的路上走得极慢。三十万怖军,每一个都是杀人的机器。司空……我这是救了北唐还是害了北唐?
如今需得报信给他。当时我们特意选住在三十丈外的小屋里,就是为了方便传音。
我停在湖边,看似在静静地看着湖水,实际上正控制着一丝法力不惊动周围分毫地延伸向外,搜寻小和尚的踪迹。
“十日后。司空三十万。”
“收到。”
……我缓缓收回法力,长吁了一口气。
司空,别让我失望。我可是把最大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
“军师似乎很是喜欢这湖。”水婼晴的声音蓦然响起。
“碧水乾坤,看着宁静。”我淡淡地答道。
“军师可知清尹是什么模样?”她似乎有心情想与我闲谈几句。
“传闻中的人间仙境,却并无运气一睹芳华。”
“……从来没有什么仙境。景色而已,人却不是。”
似乎话中有话,但我作为外人并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两人默默站在水边良久良久。或许是第一次静下了心,与她站得如此的近,我感觉身侧的这个人也有一种莫名的矛盾和忐忑。
我回到房中早早闭门谢客,想那驰晏找我的几率绝不会大,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色劲装,变换着步子控制着移动所带来的法力波动,来到了太后的寝殿内。
她此时正看着夕阳发呆,眉宇间有种别样的倦态的美感。忽而她换了个姿势,靠在床榻上,微微眯了眼,依旧看着窗外,浅浅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尾巴。
等等。摇了摇尾巴?尾巴!
我定睛看向那个美妇人,雪白蓬松的尾巴似羽扇一般轻轻拍着妇人的背,慵懒而妖冶。
这太后是狐妖?
这狐妖又是怎么当上的太后?驰晏……难道!
我不由得想到一种可能。
“婆婆!”忽而有人推门进来,“你又没吃晚饭。”
“嗯。”美妇人并不理会来人的抱怨,眼睛略略睁大,“这饭我不喜欢吃。还是林子里的果子好吃。吃一个还有三年的功力可长。”
“婆婆真是越长越小了。这时候哪里找那种果子?小孩子才这般要东西吃。”水婼晴走了过来,靠在美妇人雪白的尾巴上轻笑了。
“我家的小狐就会……”美妇人哑了声,眼睛瞪大了看向屋顶。
“小狐姐姐已经走了那么久,婆婆还是一口一个常常提起。”水婼晴嘴角的笑容也收回了,“我们当年的日子是那么的开心。婆婆将我和水水带大,还有狐姐姐会给我们织漂亮的衣裙……所以驰晏哥哥才会想要为姐姐讨回一切。可惜水水当时太小不懂事,如今还不知跟着那帮人去了哪里……”
“婆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阻拦哥哥的方案呢?”
美妇人转头看向蓝色的夜幕蔓延向天边:“我……并没有拦着他。可是,婼晴啊。你就明白驰晏究竟在做什么了么?你可知,就算天上那些人有千万的错,让我们家小狐没了性命……这讨回,不是这么讨回的……”
水婼晴没有再接话。我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了一点泪光。
“可是……就是……好难过……”她的唇间挤出几个字,合眼咬紧了下唇。
我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我所知道的这个事实。
这些人是带着深仇大恨的。面对这样的仇恨,我们永远很难放开情绪。
这些究竟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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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弹指掀尘寰 上
我突然并不希望驰晏被杀死。他是被恨蒙蔽了双眼,又或者应该说他其实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复仇计划。他说的没错,天界的统治者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的爱人被杀死,而如今清尹如今的形势似乎也不会是驰晏一人造成的。
可是并不是他这般将天下染尽杀伐就可以做到什么,这样濒死的人界会是天界那些人愿意看到的境况。
人界覆灭,四界会陷入混乱,天界或是没有真昏了头便会重塑人界。
而若是驰晏想要看到天界无能再造新生,令四界混乱天地瓦解,这样玉石俱焚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如今驰晏之心无人能动摇,而水婼晴算是跟在一边瞎胡闹……幸得那只狐仙的妈妈似乎还有些理智。
只是……大家都明白,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
究竟怎么办才好?或许,若我能说服太后,说通水婼晴,让她们能稍稍给我一个机会挽回那一切……说不定,事情能有更好的出路!
我辗转反则,思量各种方法让她们能够哪怕偏袒一点点心思于我。
十日。但愿这个时间足够我做一些改变。
早早起来,没有驰晏的召唤,我略显的无所事事地在花园中闲逛。很“巧”地,我在假山旁看见了盘腿坐着的太后娘娘……
我上前行了一礼。
“军事起的真早。”眼前这位美妇人柔和着眉眼,笑看着我。
“晨起令人清爽。”我微微翘了翘嘴角。
“确实。睡了几个时辰,骨头便会松懒,起晚了便更不想起了。”
仿佛在与邻家话家常,我坐在她的身边,聊到天色,说到秋季,谈到衣裳。两个人在一些喜好上找到了许多的相似,就像是很久未见的朋友,贱贱地亲近了许多。
“第一次见军师还觉得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却也是过着普通女子的生活的。”她调笑道。
“日子总是在过着的。谁都免不了俗。”
“说得有理。倒是还不曾知道军师的名讳?”
“太后叫我小槿便是。”
“这样倒是亲热了许多。小瑾私下也就喊我婆婆吧,像是一家人。”
“嗯。婆婆。”我笑了,看着这个坦诚的妇人,思及那个已死的狐仙,不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从婆婆的话间似乎听出……”我有些担心在这里不适合说这些。
“这里没有什么人会来,何况是这个时间。小槿有什么话但说便是。”她贴心地提醒我。
我信任这个妇人不会玩心计,但我不相信驰晏会完全放心我这个外来之人。
“小槿觉得婆婆似乎并不想君上做这些事……”我又补充道,“对此……有些好奇。”
“这个么……”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伸手捻来一片花瓣,“君上所做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我看着却也有我的想法。但女子不干涉朝中之事,婆婆并不会去想办法改变君上的想法。”
“婆婆只希望有些人别后悔,别受伤。好好的就行。”
“天下合久必分,战争之事总是会隔些日子便发生一次。婆婆无需想那么多。”
“……军师你并不明白。有些事情往往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她将花瓣揉碎散开,“我们总是害怕那些未知的事情,而有些人专会利用那些未知的事情,然而未知的终究是未知的,我们难以提前判断它的利弊……会来的都会来……军师,聪明如你,面对这个知道怎么办么?”
“……”我默然不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婆婆是这么想的。因为,绕一圈,事情还是会回到原本的发展道路上。”
她拍了拍我的背:“君上需要你。”
说罢,轻柔地起身,慢慢地走远了。
我怔愣着思索她的话,一坐又是晌久。
“军师。”一个黑衣人忽然蹿至我面前。
“何事?”
“君上下令提前五日出兵。请军师前去阅兵。”
提前五日?!
阅兵台上,驰晏背手而立,见我来微微点了点头。
“君上欲提前五日出兵?”
“兵贵神速。四日准备足矣。”
“是。”我轻声答道。
“军师,看我怖军如何?”驰晏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一人能敌北唐十人。”我没有夸张。
“的确。”他的笑容入了眼底。
“君上可有天下之心?”我试探地问道。
“军师你呢?”他看了我一眼,眸中有着睥睨的光芒。
有着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才干,谁人没有雄心?何况驰晏意在四界。
我意识到,前方站着的这个黑袍男子,已经成为了天下名副其实的魔。为了那个人,他要这世界偿还一切,哪怕赔上全天下的人!这样的魔,心念早已根固。除非岁月倒流换他一个爱人,否则他便坚决令这四界陪葬!
要阻止他?除非卸了他的左右手,一剑刺穿他的心口!
心口……我的目光忽然被他胸口的一块纹石吸引。
蓝色的泪滴形宝石被乌黑的金属抱拢着,在阳光下并不惹眼。可是一旦注意到它,便一定会被它的神秘之感深深吸引……而它对我而言还有着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我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夜间,我用药水搽脸,使得面皮修复得更加真实,同时散出了一道法力,通知小和尚提前发兵的事情。
熄了烛火,我已换上简形黑衣,遁身出门。
水婼晴、太后和驰晏三人都住在东面。我飘行至水婼晴的屋子,发现并无人在,便回身向太后处去。
三人竟都在那里。驰晏小品着茶,翻看着一本书。水婼晴帮着太后一起缝制一件黑衣,似乎是驰晏的衣裳。
我更加小心地躲在暗处,以防产生小小的动静让驰晏产生怀疑。
“今日婆婆与军师似乎聊了很久。”驰晏看似无意地提到。
“我们挺是投机,她也询问了我一些问题,是个难得的人才。对君上而言是正需要的帮手。”
“能力还行。倒是能让婆婆看重,可见此人品性还不错。”
“是了。”太后缓缓收针,手摩挲着袍子心口地方,“这里还要用黑丝纹一个神泪的花纹么?”
神泪?!我不由得一颤。
“要。”驰晏头也不抬便答道。
“嘿呀,君上对着花纹还真是有很深的执念。”水婼晴笑道。
“好看。”驰晏一笑,不置可否。
“来,再把它拿给我看看。你总是不
愿意做些新衣,纹饰什么的我还是记不住……”太后将驰晏放到袍下的神泪取出,放在灯下细细打量,“真是神物。每次看都舍不得挪开眼。”
“呵。这有什么。若不是还需要用它……等事情结束,这神泪便给您老人家做配饰。”驰晏满不在乎地道。
“这可乐坏我这老身子了。神物做配饰?狐族里我便可以史上留名了。哈哈。”太后笑得很是和蔼,手拿着针顿了一下。
气氛和睦得就恍如一家普通人,晚间围着灯闲聊几句,做做杂事。
我悄悄地离开,不再看下去。
神泪……我捂住了心口,前世的回忆竟层层没顶。
原来就是神泪控制的怖军么……可是驰晏几乎时时刻刻贴身戴着,我又有什么办法拿到它呢?而它又到底是什么?为何我的心情会如此沉重,甚至有种豁然欲出的悲哀之感。
之后的几日,驰晏常常来找我商谈具体用兵的事项。我时而讲讲自己的看法,但驰晏的计划几乎是完美的,根本无须我插手。
而每晚我也会将驰晏的策略简单地告知小和尚,让他们好及时做准备。而他也回给我一切妥当,让我放宽心
。
日子恍然就到了交战的那一日。
站在城门不远处,我看见司空惊绝依旧带着那骚包的头盔,旁边站着萧御景……还有……子淇?
有些恍惚。思念的人就在眼前,我却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身后便是乌压压的三十万怖军,驰晏在我前方的马上,并没有穿盔甲,他冷笑道:“小孩!就凭你也想挡我?”
司空轻笑道:“要战便战。战场上倚老卖老的往往都是空把式。”
“呵!身为主帅,你我下来先战几回!再看看究竟是谁能主宰这局面!”驰晏举剑指向司空。
他来战?驰晏几万年的修为,再加上神泪的辅佐。司空跟他斗绝对是螳臂当车!我在心里不由得祈祷,希望司空能忍下一气……可是,这是沙场,千万的士兵都看着司空此时的一举一动。怖军没有生命,并不会被影响什么。而北唐的将士们可都是有眼睛有思想的人……
司空若是不战,将士便会有怨言,这仗不打就会输。可若是司空应战……
“好!”
城门轰然打开,从微开的门中飞奔出来一匹白驹,神采俊熠。
司空惊绝飞身而下,稳身踩到马上悠然坐下。城门之上响起一片的叫好声。
“请。”两方统帅亮出兵器。
战马对峙踱步,猎猎的风将二人的袍子吹得飞扬。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二人身上,呼吸都不由得放缓减轻。
气氛压抑到了一个临界,倏尔两人低吼一声,控马上前,一时间刀光剑影迷惑了一众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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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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