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君心·神泪- 第24部分

　　　　小和尚走上前，面色沉得发青，嘴唇微动：“你又何苦呢？”

　　　　“我等的太久了，也该认清了。不如就再见吧，说不定，还能再见……”

　　　　石门完全打开，那一瞬，他化作了一团青烟，旋即消散了。石洞内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所有的蝙蝠都随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能证明他存在过呢？

　　　　小和尚一手捂住了脸，身子全撑在棍棒上，声音有些哽咽：“走好。”

　　　　我们都知趣地没有说话，等到小和尚回过神，众人才慢慢地走向石门内。

　　　　与前面走过的地方不同，这里完全是被精心打造的一间屋子，华丽的四壁被用水晶般的东西填的分毫不漏，中央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口中含着一粒绿色的药丸。

　　　　小和尚上前跪下，拜了三拜。

　　　　将女子口中的药丸取走。只呼吸间，女子的身体全部化作了粉末。

　　　　女子所躺的冰床一下子失去了承载的重量，瞬间下沉，露出了一个洞口。可是小和尚却站着不动了，剩下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和尚哑着声音开口道：“抱歉。出发吧。”

　　　　沿着阶梯缓缓进到下层，就着四周的火把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情况。饶是我们经历了上面的景象，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

　　　　满满的整个大厅，不，应该说是广场。比那时候我看见皇上操练大军时的场地还要大上几倍的地方……都是尸体，虽然他们的动作各异，似乎是被人有意地摆成各种姿势，看整个的布置混乱中又感觉含着某种章法。

　　　　水婼晴后退了一步，水水埋在她的怀中，捂嘴抽泣。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震撼，恶心，迷茫，惊恐……

　　　　这座城底竟然是这样的一番场景？纵使我亲眼看见了这样的场面，依然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想要确定。有些尸体几乎是残破的，凝住的血液，恶狠狠的模样，不愿有这种回忆……

　　　　更是困扰着我的是，这些，究竟是什么？

　　　　太血腥残忍，国王？国师？他们或是他，究竟意欲何为？！

　　　　实在天怒人怨！……

　　　　我目光避开尸体，注意到远方就是我们所要找的石坛。四周立了八根柱子，上头似乎雕了什么，石坛上有一个宝座。整个布置诡异并且奢华。

　　　　仿佛置身地狱，你走过曼珠沙华的海洋，跨过炽热的火焰，来到审判的面前，那里有无尽的黑暗和嘲笑，你的一切都在这里无处遁形。在这里，你就是魂魄，毫无挣扎之力，等着处罚吧，等着吧，痛苦会将你淹没的！

　　　　你会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接下来要做什么……”花涧月回头看向他的三名部下。

　　　　三人盯着场中正发愣，此刻被吓了一跳，才回到：“走……走过去，就没有了。然后就可以回到上面了。少主。”

　　　　花涧月冷着脸看向场中：“这很有可能是阵法。我们如果随意走动可能会就此丧命，不，绝对会死。这就是个巨大的杀阵，由人死后的怨气为根源，祭坛为阵眼，可是……我虽然看出来它的出处却也知道这是流传已久的无解的杀阵。”

　　　　“怎么可能？”小和尚双目怔愣，喃喃道，“这阵势……阿修罗、夜叉、罗刹……这阵！这阵就是传说中的“地狱”？！怎么可能？莫不是……”

　　　　“法涵师傅，你也知道这阵吗？”花涧月皱眉看向他。

　　　　“何止知道……”法涵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笑得渗人，“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这个大阵！没想到啊！在这里又见到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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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思伊陌上归　下
　　　　“竟然又让我看见了它……哈哈……”小和尚从放声大笑转为低声轻笑，他微微抖动着肩膀，拿着棒子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注定死在你手里吗……”

　　　　“你怎么了。”这些人里头就属我同法涵的交情稍好，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你……”

　　　　“……”法涵无声地笑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场中，冰冷的样子仿佛可以瞬间化作杀神。恨意滔天。

　　　　是什么，竟令他如此愤怒……

　　　　“法涵！法涵！”我感觉他再这般下去就会陷入魔怔了，急忙轻声唤他。

　　　　“咳……”法涵身子一颤，喉中呕出一口鲜血，撑着我的手站直身子，低声道，“谢谢。”

　　　　“法涵师父，你本就灵魂残缺，再加上怒血攻心，还是坐下好好调息一下吧。”花涧月开口道。

　　　　“不必。”小和尚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喝下了瓶中的药水。

　　　　“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御景开口道，他的脸色不大好看，“法涵师父和花兄似乎都知道这个大阵的一些底细。而我看这阵几乎无解……”

　　　　我也看向了小和尚。他眸中的暗流蠢蠢欲动，掩饰不却。

　　　　“别担心。”他开口道，“我有办法。但是，不能保证成功……”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听法涵师父所说，似乎对布阵之人很是了解？是不是就是清尹的国王呢？”夜孤涯开口问道。

　　　　“不，这人是不可能当国王的，他只是来复仇。”法涵的口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愤恨。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呵，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都是好几百年前的时了。”法涵的声音像是一下子飘得很轻，似乎陷入了回忆。

　　　　“世界有多个分界，其中，与人界是最密不可分的当属仙界。仙界的众仙家掌握了对人界的阴阳调度，自然平衡。但是……最是无情也是仙家……”法涵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仙界从来都是自私的，天帝不允许仙者之间有情产生，更不允许仙者对人界有情。无情……或者按他们的话说，就是，舍。舍七情六欲，只存‘大慈大悲’。”

　　　　众人都听得很是认真，当然表情中也透着不可思议。

　　　　“呵，谁知道他们的大慈大悲是什么……”法涵看了我一眼，“那时我没有说清楚，佛祖并不是因为我们合体而贬我们下界。事实上，只是我们的兄弟‘情义’导致了灵魂的融合，而这个，被佛祖知道了……任何‘小情小爱’都是虚妄，都应该舍弃。空，要的是真空，真舍却。我们违逆了天规，终于被扔了下来。但由于我们的灵根千年难遇，被佛祖特许带着记忆和部分法力。”

　　　　“方才那蝠王叫做秦苼。他妖修成仙，本就被原生仙界之人所排斥，而他却又爱上了天帝的女儿。他们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可是还是没能瞒过天帝，被带上凌霄宝殿，准备接受处置。”法涵的嘴角冷意更深，“秦苼和十四公主在殿上誓死反抗分开的要求。十四公主更是立下毒誓非秦苼不嫁……说来可笑，为了使天届拥有纯正的血脉，神仙之间还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只是不能越出爱那一步……”

　　　　“最后，天帝毫不犹豫地想要当场处死秦苼，可是，十四公主帮秦苼挡住了那一掌，魂魄即散……”

　　　　“秦苼入了魔，功力瞬间暴涨，用暴走状态下的能力毁掉了当时的凌霄殿，仙家伤亡惨重……”

　　　　“我是他在天界唯一的朋友。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恰巧在人界渡化灵气，待我回去的时候，我气愤难耐。”法涵扯了扯嘴角，“我试图灭了天帝重立天界礼法……可惜，我的愤怒促使灵魂的融合更加全面，最终竟引来了天变，也引起了他们的重视……我什么都没干成，就被遣了下来……”

　　　　“我们后来在人界相遇，那时候的他整天浑浑噩噩的，抱着十四的尸体无声地哭泣。我不忍心他这样，就告诉了他如何搜集魂魄和保存十四的身体的方法。他有事可做之后也不再乱想什么了，只是不再喜欢说话。倒是每天会对着十四说上好久的话……呵呵。”法涵似乎流了泪，抬手拭了拭眼角。

　　　　“我们住在你们所说的原始林里几十年，直到后来遇见了那个人。他的身上带着深深的怨气和戾气，令人不容小觑的是他拥有很高深的法力。但是我们也注意到，他是魔，并且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还被施了几十道的仙家禁制。

　　　　“我们救下他，但是他依旧很是提防我们。后来，他好像无意间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猜出了我们的过往。于是，有一次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主动跟我们聊起了自己的事。”

　　　　“他是魔界的尊者驰晏，十年前在一个古老的秘境内遇见了一队同样进来探宝的仙人。他们目的相同，所以他就跟着那队人走，直到在秘境的一个仙府前，那队仙人被大阵所困，几乎要全军覆没。他虽然不喜欢天界的人，却还是出手救下了他们。

　　　　“那队人中有一个人界飞升上来的红狐，她受伤最轻，也是最早醒来。驰晏见她醒来，便想离去。但是那狐妖希望他不要走。至于原因，他倒是猜得出七八。那队人里，只有那狐仙是飞升修得仙位的，众仙似乎对她很是刁难，若有若无地一路使绊子。那狐仙估计也是刚刚飞升上来，在人界也只是修炼，并不晓得人心冷暖，只觉得委屈。”

　　　　“驰晏觉得这个狐仙很是单纯，就想着陪她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天后他感觉到其他人就快陆续醒来，提出要离开。小狐仙没有坚持，默默看他离开。他依旧悄悄跟着那队仙人，也天天看见那些仙人仗着自己伤势还未痊愈，指挥小狐仙事事伺候，变本加厉……驰晏忍无可忍，连秘境任务都没有再管，直接现身，拉住正要去帮一个仙人端茶的小狐仙。走之前，驰晏想痛打众仙一顿，但是，被小狐仙阻止了。

　　　　“后来，他带着小狐仙回到了魔界，跟魔尊说过了缘由，就让小狐仙住在了自己的宫殿中。他们，毫无疑问地相爱了。魔尊管理的魔界倒是更像个仙界，安居乐业的生活，自由祥和的日子很是舒心。但是，天界却没有罢休。以扰乱天界安定，强行带走仙人的名义，一群天兵一直在魔界边境扰乱。

　　　　“魔尊火了，就要出兵。”

　　　　“驰晏知道了，却拦住了魔尊，说，这是他弄出来的事情，他愿意一人承担。魔尊在他的坚持下不得以，只能决定让他先出马，送走他之前，魔尊让他抗不过千万记得汇报，魔尊会出兵帮他。”

　　　　“驰晏还是一个人来到了边境，虽然阻止了天兵的侵扰，但是作为副将的仙人就是那队曾探秘境的仙人之一。而他们搬弄是非的能力实在让驰晏哭笑不得。……他们竟说，是驰晏觊觎了狐仙的美色，抢走了狐仙，并且还出手重伤了众仙。简直是一口咬定，信誓旦旦的样子令驰晏气红了脸，一怒之下，他杀了上万的天兵。

　　　　“狐仙不知何时偷偷跟了来，在驰晏杀进天兵中时，只能干着急，她不知道需不需要联系魔尊。然而，她最后看见的驰晏已经半跪在了空中，以剑支撑着身子，周围是得知仙军大败而闻讯赶来的三十名上仙。她想要去找魔尊，却不料一转身便被两个仙军架住……”

　　　　“狐仙在众仙家的法力禁制下直接灰飞烟灭，而驰晏已经无力于眼前，闭眼只等一死。但是这时候魔尊率领军队闻讯赶来，击灭了所有的天兵，并发誓与天界不共戴天。驰晏谢过了魔尊，却不愿再回去。来到了人界，只愿等死……不想遇到了几乎相同遭遇的我们。”

　　　　法涵默然立了良久，才道：“他问我们是否愿意一起反了仙界。由于魔界虽然强大但仙界有的力量实在更高，毕竟是更多年积淀下来的，魔界若想要推翻仙界只有联合更多的力量。而驰晏，想到了人界。因为仙界似乎也要对人界不利了，具体……

　　　　“恐怕子潇和萧兄会更清楚……”

　　　　“我们？……”我不解地看看小和尚又看看萧御景。

　　　　萧御景没有接话，反问道：“那么大阵呢？”

　　　　“其实，这个地域大阵原先却是叫做天门阵，当时对付驰晏的其实是天门阵稍完善一点的阵法。那时候制伏了狂暴状态的我和秦苼的就是原来的小天门阵……”

　　　　“那为什么驰晏会在这里布下这个阵法？”我疑惑道。

　　　　“不是他布下的。他根本没有那么执着于覆灭天界。”法涵瞪着几乎冒火的双眼，咬牙道，“十几年来他已经看开！这些都是天界的阴谋！”

　　　　我不由得呼吸一滞，迷惑地看着他。

　　　　“百年前，我忽然被带入轮回，而驰晏在我之前毫无征兆地失踪了。而且，我遇见了你们，看见了你和萧御景部分前世……如果我猜得不错，人界将被天界舍弃，而这罪过他们却想嫁祸给魔界！”

　　　　本书首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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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思卿长相守　上
　　　　“什么？你是说真的？”我实在不敢相信。首先这些在我的印象里只是存在于话本中的，若是带到现实里实在让我难以很快接受；其次神仙在凡人眼中应该都是高尚光辉的，可是法涵却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我不觉得他的愤怒是假的，但是，接受这个事实对我们而言，还很是困难。果然，我环视四周，大家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萧御景道：“法涵师父，我们相信你，剩下的事情等我们出了这里再议不迟。”

　　　　小和尚点点头，望着那一片尸体微微发愣，末了道：“这个大阵讲究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性命无忧，但是我们所有人走下来的时候，除了上头的那扇门，其余的都已经关闭。我说的对吗？”小和尚看向了花涧月的三个手下。

　　　　三人默然点头。其余的人都不说话，看起来很是忐忑和担忧。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请大家完全地信任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让大家生还的希望增大。”小和尚严肃地看向众人，见众人都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黎明之前的黑暗，是真正的漫无边际的绝望。

　　　　“大家跟紧，注意前面的人的步伐。萧兄，看清楚我的步子，分毫都不能差。”小和尚沉着声，抓着棍子的手指关节白得吓人。

　　　　“好的。大家都不能松懈，按照前面的人的脚步走。水水尤其注意一下，有时候步子要迈得很大。”萧御景的声音倒是平静很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跟着萧御景慢慢走着，小心地仿照他的步子走着。

　　　　恍若过了百年，我们却还只是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

　　　　说不着急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家耐心点，现下要想活命就必须注意！”花涧月适时地提醒道。一下子拉回了就要走神的几人。

　　　　尸体并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味道，但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也实在呛鼻。甚至待了那么久，鼻子还是适应不了那种味道，几欲作呕。而那些可怖的面孔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在你的脸旁，残破的肢体甚至是残破的头颅，就算只是专注于脚下，仍然会被仰面的残破尸体所吓到。

　　　　这样的经历，此生不愿有第二次。

　　　　我颤抖着迈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