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放心。
“是,是。”
此时的贞美人像一只失去方向,只能在江心打转的小舟,彻底乱了分寸。她从翊坤宫门口起,至方才那一番指示嘱咐,都不曾把左侧掩住的袖口放下。那些宫人早被元霜用各种法子治服帖了,见主子举止奇怪,到底不敢多言。
元霜则不然,她见那群宫女退下后带上了门,便先给主子斟了盏茶,因主子面色苍白,她平日清冷的语调也刻意地稍稍放软了些:“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旧日的称呼,仿佛想起未进宫时在当小姐时的舒心畅快,张扬肆意,比之薛贵妃如今在宫里的日子也是不差的。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后悔。这个吃人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可以活的很好,阴谋算计,不外如是。却原来还有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她终于将遮掩的袖子放下,惊慌地双眸抑制不住泪如泉涌,似是重新想起被划花脸的一幕,惧怕地颤声唤:“元霜……”元霜,我该怎么办?
元霜嘶了一声,呼吸一滞:“是贵妃?”那一条痕迹划在鬓边不十分明显,此刻血也已经凝固住了,但对于女子来说,这就是毁容。毁容,一个妃嫔被毁去赖以生存的容貌,还谈何在后宫之中谋划出一席之地?即使依仗家世不会被发配去冷宫,即使皇上对贵妃严惩,但是小姐……又能讨得什么好儿!?
贵妃这一回,竟是毫不留情!或者说……她完全没将熊家的地位和她自己的名声,放在心里。
这样一个人。
“是贵妃……用护甲划的……”她声音里更多的是迷茫和惧怕,仇恨却似乎被压到最底,不敢显露。
元霜想着那场景,呼吸一乱,虽见伤痕可怖,却不敢胡乱用药,恐怕不能对症反留下疤痕,谁知道贵妃会不会留了一手,在护甲上用药。
“这事暂且不能传出去。”她凝神下了决定。幸而主子刚刚说了要请江太医来,这样若要改口隐瞒,也比其他太医要方便些。
至少让太医来看,如果能医好不留下疤痕,尚有一线生机。但就此传出去,纵然主子是受害者,宫里的人怕也要唯恐避之不及。
贞美人见元霜拿了主意,不过胡乱应了一声:“嗯。”此刻,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炉上煎熬,焦急地盼着太医早点到来。而其它的,她相信元霜会安排好的。
元霜见她深思不属的惶急焦躁的样子,叹了口气:“当时在翊坤宫,主子怎么不说。”实则这事,当场闹出来,与现在发现后再传出去是全然不同的。
更何况在翊坤宫就请太医,时间也更紧凑一些。主子怎么就糊涂了。
贞美人指尖握紧,眼中恨意翻腾,却不知是针对自己还是贵妃的,半晌才道:“皇上会去……”
元霜一怔。
“她说皇上马上就要到了,我、我怎么能用这副鬼样子见皇上!”她唇线抿的死死的,眼泪如串珠一般地挂下来。女为悦己者容,哪里受伤都可以讨怜卖乖,但是只有脸——会让人怜惜的同时,厌恶。
江太医很快就来了,让贞美人很松一口气的是,太医说伤口不深,调理得当并不会留疤。
她捧着暖茶轻啜,心中突然升起天无绝人之路的心情,女子爱美,容貌能够保住,于今日的她而言是最大的幸事。至于贵妃……她实在是心有余悸,暂时不欲与她再次交锋。
但她在这边意图隐瞒此事,另一边皇后的谋划,却注定不会让她如愿。
长春宫。
皇后挥手让后面的一双宫女停止扇风,有些狐疑的坐正身子,问金嬷嬷道:“消息果真?”虽然她猜到马球一事是贞美人布的局,但她万万猜不到贵妃会如此行事。当然,贵妃的手段向来偏粗暴直接。鲜有用计用策的时候。
“老奴让人确认过了,贞美人回宫的时候虽然专捡偏路,还是有咱们的人看到她用袖子遮着脸,显然是被划伤了不想让人看见。”金嬷嬷笑回道。
“娘娘,这可是个好机会。”
往常大多是她们栽赃污蔑,贵妃才能借着圣上维护一力追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地。但这一次,这把柄可是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她们手里,就算传扬出去,也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不怕人查,就怕人不查!
皇后轻轻倚回了引枕上,眉头一蹙却不如金嬷嬷乐观:“贵妃向来有分寸,就算行事肆意也多是言语行事上给人没脸儿,或者是捏住了人家的短处,再狠狠惩治一番。这回行事过激……”让她心里觉得不很踏实。
“人谁没个失态的时候,”金嬷嬷不以为然地道,“您想,贵妃也不是个笨蛋,她这样对贞美人,可见是知道了贞美人在私底下装神弄鬼。她又一向心高气傲,不忿把仇人当恩人对待,贞美人还上赶着激她,一乱分寸,能不下死手嘛!”
皇后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主要是后宫之中,唯有薛贵妃做过这样的事。行为模式没的参考,皇后方觉得不对劲。但仔细想来,薛氏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往常不越线,是因为没人像贞美人一样无耻地挟“恩”图报罢了。
“只怕贵妃如今已经后悔了,想着怎么补救呢?”金嬷嬷又间接地提醒主子,时间紧迫。
要是贵妃不想闹大,放□段去储秀宫赔个礼道个歉,再说一句这事儿只是失手误伤,再承诺些实的,那这文章也就做不下去了。
“嬷嬷说的是,”皇后沉吟了片刻,仍是觉得这个机会不应错过,方道,“嬷嬷吩咐下去,势必将这事散布出去,可千万别被人胡乱遮掩过去。”
“哎,老奴遵命。”
…
翊坤宫。
夏日外头暑热重,碧桃用过午膳,哄了小承景睡觉,便扶着腰在殿里走动消食。
午间有宫女留值待吩咐的,也有轮班歇觉去的,殿里倒也凉爽安静。外头是压了锡韵的寂寂蝉鸣,碧桃没叫人用杆子拈走,在她听来,这样更俱分夏天的气息。她虽不耐热,却着实是喜欢夏季的。
技能点数在灯会之后就没有涨过,打怪升级,最后关头涨的慢是正常的,但她想起小小当时突然出现说的那一番话,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她倒想多留一段时日,给宝宝们做更多的安排……
还有寿王那边,马球比赛一时,她偶然在皇后发顶上看见了一支玉玲珑榴簪,那簪子极为熟悉,仿若当时灯会时在小公主头上看到过。不过小公主向来银饰众多,她一时也不能肯定,便让人支了讯息给寿王,让他自行定夺。
他难得托自己一件事儿,眼下里倒也只现了这点眉目。
“娘娘。”芸缕入殿儿见主子还未睡,正由奉紫扶着行步消食,便忙紧上两步,将手里的纸条儿递过去,“请过目。”这回递消息的来源奇特,竟是从承乾宫那儿来的。承乾宫里……
碧桃顿了脚步,展纸一扫,不过寥寥几行字,心里有了计较。因她没想瞒着芸缕二人,便颔首道:“你们也看看。”
芸缕看过后眼神略微凝重起来,抬眸问:“奴婢敢问主子……”
碧桃扬手一止,笑道:“本宫知道你要问什么。说起来,上回划花贞美人的事,你们也以为本宫是心血来潮,可是?”
“确实有些。”芸缕实话实说道。以往位卑的时候,主子行事多有成算,一行一止自有用途妙处,但自打成为贵妃之后,便多懒于阴谋算计,以高调行事震摄他人。这回明眼人看后都觉得贵妃娘娘损人不利己,按常规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深究起来却又合乎她的性格。
她私心觉得主子应当不会毫无理由,但也不得不说主子一直以来的行事干扰了她。
“本宫就是想图个痛快。”碧桃挑唇。
“娘娘。”芸缕没辙地唤了一声。主子这么说,反倒让她深想,觉得理由应当还有深意了。
“若不让本宫心里舒坦了,怎么能安心养胎呢。”她唇角的笑意一软,抚着小腹道,“不过,除了这个,本宫觉得自己的娘家也安生太久了。”
芸缕惊怔了一下,仔细深究,好似有些明白过来。
“建安侯府——”碧桃下巴一扬,“有皇上在,他们还不敢跟本宫闹。”但是暗地里给薛家下绊子就难免了。
经曹选侍一事,薛家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不过她总归姓薛,哪儿能自己出手呢。
“当然,还少不了皇后。”
于宫里的事,芸缕反应极快:“娘娘是故意授人以柄?”在诬陷娘娘偷买禁药不成,而将吴婕妤推出去做挡箭牌之后,皇后就谨慎了许多。
但是,主子算计皇后,难不成是想……取而代之?
芸缕被脑中骤然划过的想法惊了一跳,忙抹去了这个念头。虽然她觉得依主子所得的宠爱不是不可能,但这想法毕竟……她纵然大胆,也从未大胆到这个份上。
“嗯。”碧桃点头,“本宫可等不到她从龟壳里伸出脑袋的时候。”
“娘娘?”
“本宫可以不当,但是李氏——”也休想在这个位置上做的稳当。
否则等她一走,遭殃的就是她的承景和宝宝。最好是能有法子,让她身居后位,却没有实权。她再捧丽修容到高位,丽修容被皇后下了药注定无子,后半辈子想要依靠,就会想方设法扶持承景。
至于贤妃、二皇子……她揉了揉额角,这些事,急不来。
芸缕和奉紫还在默默消化主子所说的意思,尤其是奉紫,这些话中的深意让她若有所思。
“奉紫,将尚衣局改松了的那件舞衣准备好了,本宫改日要用。”碧桃见她二人想的差不多了,方出声道。话题却转的莫名。
“娘娘,您现在正怀胎呢,就是技痒,为了小主子也不能乱动呀!”奉紫眼角一跳,无奈地劝道。
碧桃笑睇她一眼,道:“本宫心里有数,我只是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儿,想去桃夭馆里走一走——”
“提前做做胎教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v…贞不会这么容易就调理得当的……咳……
至于皇上和熊他们什么态度……下章再说→ →视角不对头,安不进去……其实是女人的纠结还不够写呢|||
这两天略倒霉,急性肠胃炎、咽喉炎还有大姨妈疼|||接二连三地来了。
有在评论里借楼请假,不过有的妹纸估计不看,所以窝在这里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