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被吼的不知所措,全身颤抖着又是要哭了起来。
杜舒云连忙安抚,“小肉包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脾气这么暴躁,小傻别怕,有嫂子在没人敢欺负你,你看你好几天都没过来了,嫂子可想你了,小肉包也可想你了,今天也别急着走,多玩一会,嫂子给你左好多好吃的,你看你这几天不过来又是瘦了,得补补。”
小傻子依然摇头,小脸皱巴巴的,小肉包这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杜舒云好奇起来,小傻子一直逆来顺受,对他们家的吃食更是无法抵挡诱惑,如今这是怎么了,多留一会都不乐意,于是又是仔细上下打量一番,便是看到他那双红肿的双手,不由惊道:
“小傻,你这手怎么了?是不是你姐夫又欺负你了?”
杜舒云握住他的手,冰冰凉凉的,便赶紧叫来在屋里看书的平安,让平安给小傻子看看,小傻子起初还不乐意,一直把手藏在背后,被杜舒云吼了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坐着让平安摆布,可嘴里依然细碎叨咕着要回去。
杜舒云问半天小傻子也支吾不清楚,就知道说要回去,小肉包在一旁也气哄哄的问不出个所以然,两孩子就这么僵持着,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事,小肉包平时虽然对小傻子总是喜欢板着脸,可是也是最护着他的,小傻子更是对小肉包言听计从,在他们家一向乖巧,一待就是一整天,可今天却总是坐不安稳想往外走,让杜舒云百思不得其解。
平安查看之后说道,这小傻子的手是一直泡着冷水干活冻着了,还生了冻疮颇为严重,虽是擦了药但是需要好好养着,否则今后可得难受了。
小傻子细皮嫩肉的,在丁家虽然过得辛苦,但是在方柳儿的照料下一直没干什么活,丁家人也嫌他傻怕误事也没太多强求,后来跟李家交好更是极少,虽然平时喜欢在厨房帮忙,但那些轻活就跟玩似的,如今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糟蹋成这样?
杜舒云正疑惑,香儿便是带着妞妞从屋外进来,一看到小傻子那模样,便是把听到的跟杜舒云说起。
原来自打丁家兄弟分家以后,丁二狗这边的活越发多起来,以前没分家丁大婶这边有几个儿子,有时候虽是看不过眼也会帮衬一下,如今老死不相往来,必是不再搭理,那些活便是都压在方柳儿身上。
现在接近年底,原本这活是不多的,可是这丁二狗前些日子趁空闲到这镇上找活干,竟没料到染上了赌瘾,还欠了人家一大笔钱,说是年前不还,便是把他家的地给收了,这下这家子急了,这地是农户的命根子,若真的被收了去,那便是要了自家的命,于是便是到处找活干,想把这钱还了。
丁二狗如今趁着年底忙碌一直在城里干活,为了多赚些,他们家便是开始磨豆子做豆腐卖,年底豆腐用得多,倒是不愁销路,只是苦了这方柳儿,成天要磨便罢了,还得顾着其他的活。
中坪村以及附近的村庄有些富户,有些闲钱雇佣专门的洗衣工,之前丁二狗就把这活给揽下了,据说还有一些其他闲散的活,如今都压到方柳儿身上。
越是临近这年底,一家人越是发愁焦急,没日没夜的劳作没得休息,料想这小傻子估摸就是看着自己姐姐太辛苦,也帮着洗衣泡豆子什么的,这些日子也没得工夫再到李家玩耍,若不是小肉包半路截到,估摸在年前小肉包都不会过来。
方柳儿很疼小傻子,若非逼到绝境亦不会让他干活,还把手冻成这个样子,可想如今这家子已经疯魔到何种地步。
“真是造孽啊!丁二狗这人平时已经够不靠谱的了,怎么还赌上了,现在害得一家子都跟着遭殃!”杜舒云怒道。
香儿叹气:“可不是,据说上次分家之后,丁二狗更想争口气把大伯家比下去,便是越发想发财了,几乎钻进钱眼里去了,结果到镇上找活干竟上了这道,难道不知道十赌九输吗,还想靠这个发财,真是笑死人了。”
“哎,现在可怎么办才好,这方柳儿怎么这么命苦,原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丁二狗还欠了一屁股债她要帮着还,真是造孽啊。”杜舒云无奈道,看着小傻子焦急要回去的样子,放与不放都令人不舒坦,若是不放方柳儿就要受苦,要是放了小傻子便是悲惨,这真是左右为难。
而且这事还不能出面先帮还了赌债,丁二狗这脾性,你若是粘上今后必是甩不掉,到时候还会连累了他们家,而且不给他个教训今后估摸着赌得越发厉害。
看着小傻子坐立不安的样子,杜舒云只得先给他做些吃的,然后让他带上药,便是让他离开了,临走时后叮嘱道,今后有空都要到他家来一趟,丁二狗家的食物不用想就知道如何,别的帮不上忙,至少让小傻子吃好有体力干活才好。
小肉包起初还不乐意放小傻子走,但是杜舒云发话也无可奈何,知道不能跟着去只能原地生闷气。
丁二狗和他娘那泼辣劲小肉包及村里一群孩子都都知道,上次有个孩子路过他们家院子,捡了一个从他们家板栗树上掉下来的板栗,正准备往嘴里塞,便是被丁二婶发现了,那是个打骂啊,还揪着他去见爹娘,愣是让人赔了一盆子的板栗才罢休,吓得一群孩子再不敢往他家院前走了。
晚上杜舒云跟李默说起这事,不停那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李默也叹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我们外人也是不好插手的。”
“我也知道这理,可是这么看着心里真是别扭得很,你说方柳儿他们姐弟怎么就这么倒霉?”杜舒云坐了下来道。
李默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难道就没什么法子帮这姐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姐弟受苦啊。”杜舒云道,心里也想着解决的法子,可是自古家事就是门学问,她这菜鸟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李默连忙道:“你可不能冲动,就算你想帮忙,如今也不能贸然而去。”
杜舒云好奇起来,“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你没听说丁家分家时候的事吗。”
“听说了啊,这两者有何关系?”杜舒云不解道。
李默轻轻拍了拍杜舒云,“你可还记得丁大婶如何把丁二婶逼得没话的,这节骨眼上你去就是越帮越忙。”
杜舒云恍然,分家时候丁大婶丁二婶两人吵得很凶,而丁二婶这嘴明显比丁大婶要厉害,结果把丁大婶逼急了便是拿孩子说事,说他们不积德活该现在都没后。
方柳儿嫁到丁家也有三年多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丁二婶平日便是最着急这个,是她的软肋,也因此没少打骂方柳儿,可骂有何用,也找人看过,说是没什么毛病,于是只能一天那拜菩萨做迷信。
方柳儿之所以忍气吞声除了自个性子本来就软,又带着小傻子这个拖油瓶外,很大程度便是一直没给丁家续香火,这让方柳儿更是低声下气,一副做错事要赎罪的模样,有任何怨言都不敢吭气,默默的干活,承受打骂。
当时丁大婶用这个戳丁二婶的脊梁骨,丁二婶差点没气晕过去,后来对方柳儿更是苛刻了,直骂她是个不会生孩子的扫把星,把整个家的脸都丢尽了,自打嫁进来就没好事。
现在有还债这一事,除了怕田地被人收去,方柳儿也是发了狠要给丁家做些事,于是每天拼命干活想把债给还了,小傻子帮忙她都不再阻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从前现在,不管男人女人,这都是十分致命的一点,有了这一层杜舒云更是知道不能插手了,只赌气道:
“哎,方柳儿一天这么辛苦,能怀上才怪呢。”
李默宽慰道:“先等过这段时间再看吧,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若丁家真的能度过这难关,兴许今后这两姐弟地位有所不同也不一定,就算没任何改变,我们就尽量想着怎么把小傻子领回我们家吧,不过这事得想好,不能急于一时。”
杜舒云叹道:“只能如此了,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当初没擦亮眼看人。”
结果,还没等他们想到法子,中坪村发生了一件大事,主角便是这方柳儿。
69、出事
“小傻,你来啦,怎么跑这么急啊?”杜舒云看小傻子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笑道。
方才小肉包刚在那叨咕自打上次就没见小傻子再来他们家,正念叨着小傻子便是过来了,小肉包眼神里透着欣喜,可下巴翘得高高的。
“哼,终于知道过来了。”
小傻子却不似平时一般在小肉包屁股后面转悠,拉着杜舒云一脸着急道:“姐,姐。”
“嗯?怎么了?”杜舒云不解,看小傻子那一脸担忧,便是知道他过来是别有目的的。
小肉包也感受到小傻子的不同,也没在逗他,问道:“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小傻子方才刚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没发觉,这休息了一会便是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平日挂着傻笑的小脸尽是担忧和恐惧,竭尽全力的表述着,“姐,不见。”
小傻子断断续续的描述着,小肉包认真听着,看着他比划,几年来两人越发有默契,没一会便是听明白了。
原来今儿天未亮方柳儿便是跟往常一样去挑水,可如今已经到了下午还不见她回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小傻子十分担心是否出了什么事,之前一直在干活现在才有空跑到这来。
丁二婶如今在家直骂道这方柳儿不知道去哪偷懒去了,扬言再不回来便是再也别进他们家门了,这越接近年底,需要磨的东西越发多起来,昨天方柳儿磨到大半夜,如今家里还有一堆,都是今天要交的货,丁二婶直气得跳脚,可是出去找了找,却是完全不见踪影,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方柳儿不回来,便是在家拿着鞭子候着呢。
杜舒云这一听,心底咯噔一下,这方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长时间,平日她便是极为勤快,手脚从不停过,如今这还债的节骨眼上更是不可能忙里偷闲,找都找不着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傻子在一旁不停的打着哆嗦,仿佛预感到什么,这孩子人傻,可是都说人傻却又是最通透的,认识他这么久,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这般一想杜舒云更是着急了,叫上李默和王胜两口子,一起跟着小傻子沿着平日方柳儿经常走的路线四处查看。
昨天夜里下了些雨,山间小路都是滑石和泥土,路有些滑,有几次杜舒云不小心都快绊倒了。
一群人一路上叫喊着方柳儿的名字,一边仔细查看,怕她走这小路时不小心滑到缝里。
方柳儿在中坪村没什么经常走动的人家,唯有些接触都问过,都说没见过她,只有一个村夫说早上放羊的时候似乎是见这么一个人挑着木桶去打水,当时天很暗,走得又是摇摇晃晃的,还把他吓了一跳。
大家伙找了一圈不见人,又听这么一说便是肯定方柳儿必定到过河边挑水,于是便是沿着河找了起来,杜舒云不知为何心里直蹦蹦跳,明明穿得很暖和可是也忍不住一直瑟瑟发抖。
一旁的小傻子更是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饶是小肉包怎么哄,他都跟听不到似的,边抹着眼泪边那嘶哑的叫着姐姐,不管旁人怎么劝,他都不停止,似乎不把嗓子喊破不罢休一般,惹得大家伙更心疼了。
大家伙一直沿着河边走,却是没看到半点踪影,正想着是否要放弃河边的搜索,兴许方柳儿被哪家拉去做客,或者半路受伤了到哪养伤去了,可这时便是听到前面有人在尖叫。
“来人啊!出人命啦,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大家伙一听撒腿往出声的地方跑,尤其这小傻子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劲,竟是跑了第一个,直冲冲的往前奔,杜舒云落在后面,刚看到那喊叫的人背影,先是听到小傻子凄惨的叫了一声姐——
紧接着便是听到扑通的落水声,顿时一片混乱。
杜舒云上前一看,小傻子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的要往深处走,这里的河水并不是很深,而且河水清澈见底,杜舒云隐约看到深处浮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竟是一个人!
看清那衣服杜舒云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死者正是方柳儿!
李默拉着小傻子往岸上拖,可那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愣是挣开了,拼了命要往方柳儿那走,无法李默只得跳进水里把他硬是抱上岸去。小傻子不停拍打挣扎着,河里石头滑,李默穿得又厚实,灌了水十分笨重,小傻子又不知哪来的爆发力挣了几次,连带李默摔了几次,呛了好几口水才把人拽上岸去,上了岸还不老实,一直挣扎着要往水里跳,这河水冰冷刺得李默都觉得难耐,可小傻子仿佛毫无知觉一般,明明这么小的孩子,李默和王胜一起拽着他才能勉强压得住,可他还不死心在那不停扑腾,嘴里不停嘶吼着:“姐!姐——”
声声厉耳,凄凉绝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大男人把方柳儿的尸首打捞了出来,刚上岸稍微平静的小傻子又是激动起来,挣开束缚直愣愣的扑到方柳儿身上,叫着,“姐,姐——”
声音早已沙哑,人也被水冻得苍白,嘴唇变成紫色,全身不停哆嗦,可叫嚷的字语却字字清晰的打在人们的心里,划过暗淡的长空,尽是寂寥。
虽说傻子不懂,虽说傻子不知,虽说傻子无情?
小傻子抱着他最亲的姐姐,不再吵闹,不再挣扎,只有不断的重复,
“姐,姐,醒醒,回家,回家家,姐,醒醒,回家家,理傻傻,姐,醒醒,理傻傻……”
深知此时应如何动作,可此刻却无人动弹,只有隐约的抽泣声。
“天杀的,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谁害死了我们家媳妇!”
此时丁二婶和丁二狗闻讯而来,一见这死者就是方柳儿,丁二婶惊嚷道。
大家伙都纷纷盯着两人,目光各含深意,只有小傻子依然呆呆的抱着,念着,哭着。
一旁人道:“她是落水淹死的。”
丁二婶讪讪道:“平日她也是这般挑水都没事,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落水?怕是有人起的歹心要谋财害命吧?我苦命的媳妇啊,我一定为你报仇……”
里正喝道:“住嘴!方才已经找到沉入河底的水桶,并确认是失足淹死,谁再给我胡乱造谣,危言耸听,这个村子绝不容他!”
丁二婶一听便是不敢再闹腾,方才那伤心劲也不见踪影。
“大过年的,怎么挑个水都能淹死。”丁二狗翻白眼道,语气里竟只听到生气未感受到伤心。
王胜气不过,吼道:“怎么说话呢你!死的是你媳妇!”
丁二狗瞪眼:“这扫把星我还不认得吗!老子的人,老子爱怎么说怎么说,你是什么东西,胡叫些什么!”
王胜顿时被堵住话,气哄哄的把脸歪到一边。
丁二狗望着方柳儿的尸首,桀桀道:“怪不得这几天我手气这么差,原来都是这扫把星害的……哎哟,你干什么!”
李默一脚踢了过去,丁二狗直接飞到一边趴到地上。
“你这畜生!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要不是你这混蛋,她至于失足落水一命呜呼吗,你非但不觉得有愧,竟不知廉耻的说这种话!”
丁二狗怒道:“我怎么了?又不是我把她害死的,家家户户都到这地方挑水都没事,就是这没用婆娘出了事,现在就快大过年了不是给我添堵吗!人家欢喜过年我们家办丧事,这晦气得染一年!难道我就不能抱怨两句吗?不会生孩子,一进门我们家就开始遭噩运,现在死了还被你们这些人欺负,我真他妈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竟然娶了这种……啊!你个孽